精神分析学电影论文

2022-05-14

写论文没有思路的时候,经常查阅一些论文范文,小编为此精心准备了《精神分析学电影论文(精选3篇)》,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摘要]神经精神分析学是一种整合神经科学与精神分析的理论和方法,旨在实现精神分析科学化的新兴跨学科研究领域,代表着当代精神分析发展的新取向。1999年《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创刊,2000年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协会在伦敦创建,标志着神经精神分析学的正式诞生。

第一篇:精神分析学电影论文

精神分析学与文艺学

精神分析学是二十世纪以来西方影响最大的一个心理学派。它是由奥地利医生弗洛伊德于本世纪初创立的。弗洛伊德在治疗歇斯底里等精神病患者的过程中,根据自己和他人的临床经验,把精神病的病因,从传统上归于生理损伤转向心理障碍;把精神病的治疗方法,从传统的物理疗法转向精神疗法。同是精神疗法,他摈弃惯用的“催眠疗法”,而改用自己创造的“自由联想法”,并以此发轫,形成了一整套有关精神分析的理论体系。这一事实本身,决定了精神分析在目的、对象和方法方面,同作为纯科学的学院派心理学大相径庭。换句话说,精神分析学具有二重性:它既是一种精神病的治疗方法,是病理学的一个流派;又是研究人类心理过程的一种方法,是心理学的一个流派。其内容根据弗洛伊德死前写的《精神分析大纲》,大致包括梦的解析,婴儿性欲,恋母情结,分析技术,人格结构及死亡本能等主要部分。它们可概括为心理结构说,人格结构说,和心理动力说等系统,每一系统大都是三分法,即把它垂直地划分为三个方面,明显地带有德国传统的用三段论式构想体系的痕迹。

在心理结构上,弗洛伊德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或下意识、无意识)等三个部分,它们各居于独自的阈限之内。凡是自己能够随时察觉到的心理活动,是意识,它代表个性的外表方面。凡是自己平时不能察觉到的心理活动,是潜意识,它代表人的各种本能欲望、动机和感情等内在方面。意识专门设一道防线,阻止潜意识的贸然侵犯,起着检察官的作用,不过是一种心理稽查。在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好象是一条中间地带,属于前意识阈限。前意识是不属于意识却随时复现于意识的那些成分,意识对它比较宽容。潜意识是被意识所压抑绝不允许闯入的,而前意识作为复现的记忆,是最易于被召回和进入意识的。潜意识的概念,虽然不是弗洛伊德的独创,在他以前,布莱尼茨、赫尔巴特、费希特、哈特曼等人早就提出和论述过了;但把潜意识放在重要地位而加以强调,成为自己学说的一根主要支柱,却是弗洛伊德的一个突出特点。他说:“如果意识不包含潜意识,那就不能成为完整的系统”。在他看来,潜意识不仅在量上多于意识,而且其作用也比意识更重要,是决定人类行为动机的真正内驱力。用费希纳的比喻,如果心理是一座冰山,那么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代表意识,而藏在下面深处的那一部分代表潜意识。后者不但比前者要大,而且对前者发生决定作用。在一般情况下,由于检察官的把守,潜意识总是被压抑的,但是如果检察官出现故障,那么潜意识就会突破防线,乘虚而入,闯到意识中来。比如日常生活中,人们的失言、笔误、忘记名字、张冠李戴、阴错阳差、举止不当、偶发性或征候性的动作,以及类似记忆阻塞的情况,往往都是检察官疏于戒备,而暴露出潜意识的庐山真面目的结果。最明显的是作梦。人睡眠时,检察官常常会玩忽职守,这时潜意识中平时隐藏着的各种意念、欲望等,便乔装打扮,闯入意识,以求实现自己。所以弗洛伊德把梦看作是通往潜意识的大道。另外象说笑话、幽默、机智等,同梦一样,也是被压抑的思想动机、潜在欲望和心理能量的一种解放。但是,如果检查官的闸门一经完全冲决,大量的潜意识完全压倒意识,那么,这时就会出现潜意识异常活跃而无法控制的情况,那就会产生精神病。

人格结构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组成的,它是对心理结构的修正和发展。本我相当于早期的潜意识,是一团混沌的盲目的本能,它既无组织,也无统一意志;既不辨善恶好坏,也不懂得道德价值;甚至逻辑的规律,时间的流逝,对它也不再有效。它受快乐原则支配,不管客观情境如何,只求满足自己的本能冲动而后快,如同一口沸腾的大锅。与本我直接对立和冲突的是超我。超我虽然大部分也是潜意识的,而且是恋母情结的继承者,但它不是人格的初始面,而是在童年时期,接受家庭父母及学校的教养、约束和社会习惯、禁律,通过“自居作用”而形成的,它按照道德原则活动,是世代相传的文化道德传统的“内向化”,代表着日趋完善的人类生活的高级方向和理想,因而它对本我是一种限制,延宕或根本不让盲目的本我得到满足。居于本我和超我之间的是自我。自我是本我的一部分,是为本我服务的。由于它受到外在现实的制约和超我的监视,从而铸成了能够综合自己的内容,能够在欲望和行动之间进行思考以及高度组织能力等品格,象过滤器一样,在本我和外部现实之间,在本我和超我之间起联络、调节和仲裁的作用。弗洛伊德把自我和本我的关系比作骑士和马的关系:骑士要倚重马的能量,又要驾驭马的能量。所以自我是代表理性、判断和,逻辑力量的。它按照现实原则活动,把现实情况作为执行自己职责的依据,既要满足本我的需要,又要象物的保护层那样,保护机体免受损伤,在这方面,它可望得到超我的支持和指导。但是,如果它纵容本我的冲动而不加整合,甚至向本我投降,那么,它也会受到超我的惩罚。所以自我实际上受到本我、超我和现实三方面的制约,弗洛伊德把这三方面比作暴虐的主人,自我就效忠和周旋于三方之间。实际上,正如有人指出的,所谓本我、自我和超我,不过是人格的生物成分,心理成分和社会成分的表现。这样说来,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还是有迹可循的。然而弗洛伊德不但给它们披上一层神秘玄奥的外衣,而且把生物因素的本我看成人格的原始基础和一切心理能量的源泉。一切原始的本能冲动和压抑的本能冲动,全都储藏在这里。那么根本的能量是什么呢?这就涉及到弗洛伊德的心理动力说。

弗洛伊德的心理动力说,是从人的本能出发的。本能是机体的生物能量,它可以在心理活动中得到释放,所以是一种内驱力。人的本能最基本的是求生本能和死亡本能。所谓求生本能即潜伏在生命自身中的创造力,包括性本能和个体生存本能。前者是为了保持种族繁衍,后者是为了保持个体生存。所谓死亡本能又叫攻击本能,是潜伏在生命自身中的破坏力。它既可向内,也可以向外。向内的极端表现是自杀,向外的极端表现是谋杀。这两种本能并立共存,构成弗洛伊德心理动力说的全部基础。不过,弗洛伊德特别强调的,是他称之为“利必多”(Libido)的性本能,它是求生本能借以表现的能量形式。他认为,“利必多”是每个人从婴儿起与生俱来的,并且一直伴随到死亡;只不过在其发展的过程中,经历了幼年期、潜伏期、青春期等不同阶段。幼年期开始采取自恋形式,婴儿选择自己的身体为爱恋对象,通过刺激身上的各种性感带而获得性快感。具体说,它经过口腔、肛门和生殖器崇拜等三个阶段。在生殖器崇拜阶段,会出现恋母情结或恋父情结,即把性欲的爱恋倾泻于自己的异性父母:男孩对母亲,女孩对父亲。所谓情结,是被压抑在潜意识中的性欲的沉淀物,实际上是一种心理损伤。幼年期结束后,经过一个性的潜伏期,最后进入青春期,这是进行异性恋并进而结婚和建立家庭的时期。上面说的潜意识,本我等,它们的内核,都是由“利必多”组成的。“利必多”在个人身上要求发泄的权利,否则,就另找出路。其一是通過“压抑”作用,把它抑制在潜意识阈限之内,久而久之,会积郁成疾,成为情结,或产生精神病。其二是通过“升华”作用,把它转移到文艺、科学、宗教等社会感兴趣的和可以接受的积极活动上去,在高尚的精神生活中去释放它的能量。弗洛伊德不仅把“利必多”看作个人创造性活动的动力,而且扩展为一切社会现象的基础。国家、军队、宗教、教会等社会团体组织,基本上是通过“利必多”的纽带作用形成的;领袖同群众,统帅同士兵,牧师同教徒等等之间的关系,如同父母同儿女的关系一样,是由“利必多”维系在一起的。如同儿女对父母一样,群众、士兵、教徒对其领袖、统帅、牧师,既有爱戴、尊敬的一面,也有畏惧、敌对的一面。这种矛盾情绪同他的生死本能之间的斗争在一起,决定了整个人类历史,就象一出特殊的有节奏的戏剧,它的战争、侵略、破坏等各种病态现象,就象个人的攻击癖、精神病一样,最终来自人的本性;它的宗教、法律、道德方面的图腾、禁忌、规范、戒律等,也是针对人的本性。因而,社会和个人,文明和本性,永远处在不断的对立冲突之中。而弗洛伊德本人,似乎也陷入他自己构想的二律背反的矛盾之中。

潜意识和性欲说,是精神分析学的理论核心,弗洛伊德在心理学史上的地位,主要是由这两个发现奠定的。当时,一些人追随他,成立了国际精神分析学会,但很快就发生分歧,分裂出“分析心理学”、“个性心理学”以及“新弗洛伊德主义”(或“后弗洛伊德主义”)等各种学派。这些学派都或多或少偏离弗洛伊德的正统方向而另辟蹊径,转而对其学说特别是性欲说进行批判,其中最得力者是荣格、阿德勒、霍尼和弗罗姆等人。

荣格曾参与了精神分析学的创立,他的一些思想启发了弗洛伊德的灵感,一些概念如“情结”是他最早提出来的。但他反对把“利必多”仅仅作为一种性本能,而把它当作一种生命力的总称,性本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它既不是主要的,也不是从摇篮伴随到死亡的。在他看来,原始社会的饥饿欲,文明社会的权力欲比性欲更为重要,关键在于“利必多”在不同的发展阶段,表现出不同内涵的形式。他也反对婴儿性欲,认为“利必多”在婴儿期最早表现为滋养和生长的形式,接着是游戏和偶发性友谊交往的形式,到青春期后才表现为异性爱的形式。他按“利必多”释放能量的方向,把人的性格区分为内倾和外倾两种基本类型。前者往往以自我为中心,后者容易被外界所支配。他也使用潜意识的概念,不过对它作了修正,提出个人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与意识并列。个人潜意识来源于个人的一切模糊的知觉、愿望和冲动等及其他经验;集体潜意识来源于人类世世代代积累起来的精神剩余物。他强调集体潜意识,特别是其中被称为“原始意象”(archetype)的先天倾向,认为对人的行为起着巨大的动力作用,比如恋母情结就是一种原始意象,其他如精神病、梦等等,也多少同它有关。他用这种观点去研究神话、宗教及文学艺术,认为与其说它们是性欲的升华,不如说是集体经验的结晶。“不是歌德创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创造了歌德”,這是他的一句名言。总之,荣格在心理学和文学批评上,形成了不同于弗洛伊德的“分析心理学”和“神话学派”,并且产生了很大影响。

阿德勒是以“个性心理学”与弗洛伊德相区别的。他拿社会力量决定论去对抗弗洛伊德的生物学决定论。他认为,一个人从一生下来面对自己的母亲开始,就面临着第一个社会情境,他的人格本质,只有在他的社会关系和他对别人的关系中才能确证。一个人通过共同感和社会感,把自己同社会统一起来,并在参与社会生活中去感到自己的价值。因此,他特别强调意识,强调人的理想、追求和行为动机,强调它们在人格形成中的决定力量。他还提出“创造自我”的概念,表明人有意识地参与自己人格和命运的创造。

如果说荣格和阿德勒还只是在弗洛伊德体系的基础上,对它作了修正,保存了它的一些基本观点和概念,那么霍尼和弗罗姆等则更大程度地脱离弗洛伊德的窠臼,建立了他们自己的人本主义心理学。这种心理学抛弃“利必多”的概念,发展了阿德勒的社会决定论,强调文化和社会环境的因素,把全部命题放置在人与社会关系上,对弗洛伊德的批判就更为激烈些。霍尼写道:“弗洛伊德不承认神经症中的冲突倾向首先是我们所生活于其中的各种条件引起的,却把这种冲突视为只能为个人环境所改变的本能倾向。(注1)”弗罗姆写道:“我们认为人的本质是受历史制约的,虽然我们没有过低估计生物学因素的意义,而且我们也不认为,在文化因素和生物学因素相对立的术语中提出的问题可能是对的。”(注2)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精神分析学的各种流派更加繁多,而且彼此对立,互争短长。这一事实足以证明:精神分析学的歧义和分裂,不过是它的理论危机的一种表现,确切地说,是它的理论核心混乱和脆弱的外部表现。这一点,对于我们认识它的本质是不无帮助的。

尽管精神分析学在创立、发展过程中步履维艰,而且漏洞百出,然而却风靡整个西方世界,对文学、艺术、哲学、宗教、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等都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且弥久不衰。人们把弗洛伊德看作“精神界的牛顿”,并且同爱因斯坦一起,并列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人物。弗洛伊德自己则以哥伦布自诩,认为他发现了人类精神的“黑大陆”——潜意识的黑暗王国,同哥白尼在宇宙论、达尔文在进化论上的革命一样,他在心理学上进行了一次革命。这里我们不涉及它在各方面的广泛影响,只从文学艺术方面来看它的影响和实际应用。一般认为,最先运用精神分析来研究文学艺术的,是弗洛伊德的门徒奥托·兰克和维尔海姆·施泰克尔。前者的《英雄的诞生》,后者的《诗歌与神经官能症》,成了后来被称为“应用精神分析学”的滥觞。然而,真正始作俑者,还是他们的老师被施泰克尔称为“我的基督”的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在创立精神分析学的伊始,就同文艺结下不解之缘。据说他创造的自由联想法,就得力于德国作家波尼的启发。后者在1823年写了一篇题为《三天内成为有独创性作家的艺术》的文章,主张只要拿起纸笔,连续三天想到那里就写到那里,不加任何虚构,那么三天过后,你就会为自己充满新颖的思想而感到惊讶。弗洛伊德十四岁时,有人把波尼的作品当作礼物赠送于他,他深为喜爱,一直珍藏在身边。可以想见,波尼所主张的那种方法,已经潜意识地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几十年,自由联想法不过是这一方法发酵过程中的自然成果而已。

当然,弗洛伊德不仅仅受到波尼的影响。他在维也纳这个著名的文化城市受过全面的良好的教育,从小就熟稔古典作品,尤其喜爱莎士比亚、塞万提斯、密尔顿、歌德等大师的作品。对神话、宗教、考古学、历史、语言学也很感兴趣,这使他成为学识渊博,文化修养很高并因而获得歌德奖金的人。这也决定了他能够在文艺领域左右逢源,得心应手,为他把心理学同文艺结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尽管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学的草创阶段,就首次利用瑞士作家迈尔的一个故事作为精神分析的基础,但这一时期他的主要工作,是利用文学艺术来构置他的理论的整个框架,用古希腊罗马神话的人物和故事,去形象地表述他的一些专门术语。如用俄狄浦斯(Oedipus)代表恋母情结,用伊赖克翠(Electra)代表恋父情结,用爱神爱洛斯(Eros)代表求生本能,用死神萨那托斯(Thanatos)代表死亡本能,用顾影自怜的那喀索斯(Narkissos)代表自恋,等等。一旦他的整个体系完成之后,他就转向文学艺术,用精神分析去研究文艺作品,其目的不在单纯评论作品本身,而是用文艺作品来印证他的精神分析理论。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艺术是人的“利必多”的升华形式,是沟通快乐原则与现实原则的桥梁,是从幻想世界返回现实世界的途径,本质上同小孩的游戏,精神病患者的呓语和人们的梦幻是同一的,都是幼年时期各种愿望的满足或实现,或者是由潜意识推动而塑造出的幻想生活的图象。所不同的是,它要借助语言文字或色彩石料等媒介,赋予它们以形式,从而使人觉得它合情合理,真实可信,并且供人欣赏,带来愉快。如果说,每个人在梦中都是一个雏型艺术家,那么,反过来,每个真正的艺术家都是一个白日梦者。潜意识是他们创造性思维的动力和基础;大胆地编织幻想和无情地批判现实是他们必具的主要特征。他们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仿佛依次串在一根浸润过愿望之汁的绳索上。

从这一基本观点出发,弗洛伊德对许多艺术家的作品进行了广泛的精神分析。其中,《詹森〈格拉迪瓦〉中的幻觉与梦》(1907年),《列奥拉多·达·芬奇》(1910年),《米开朗琪罗的摩西》(1914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弑父》(1928年)等是具有代表性的,可以说是他的准精神分析论文。

《格拉迪瓦》是德国作家詹森的一篇不怎么出名的小说,它描写一个年轻的考古学家,在梵蒂冈博物馆内,被希腊浮雕上一位美丽的少女形象所吸引,他似乎觉得曾经爱过她。由于雕像是在古城庞贝出土的,考古学家便来到庞贝寻觅她的身影,果然在废墟上碰见了他梦寐以求的少女。不过不是浮雕上的少女,而是来自他所在城市的一位女游客。最后才发现她原是他早已忘却的童年伴侣,于是他爱恋她,把幻想变成了现实。

弗洛伊德对这篇小说进行了精神分析,认为小说表现了主人公从童年时开始的性欲的幻想,这个幻想随着童年世界的流逝而被忘却,如同庞贝所代表的过去被忘却一样。然而这个幻想实际上并没有丧失,只不过是被压抑在潜意识中,如同庞贝城被维苏威火山的熔岩埋葬在地下一样。现在,通过艺术作品把这个幻想唤醒,并且终于得到满足和实现,就象出土的庞贝文物复元了生命一样。在这里,庞贝,少女浮雕等都是象征和寓意,它们指陈和表现的是整个潜意识的心理过程。

弗洛伊德的这篇论文,是他在1906年在意大利度假时,根据实地考察和亲身感受写成的,比较符合小说的立意,因而得到作者的赞同和认可。

然而,他分析达·芬奇的文章,却带有更多的牵强附会和随意妄说。他根据的是达·芬奇自述的一段童年回忆:达·芬奇童年时,曾有一只兀鹰落到他身边,用它的尾巴打开他的口,并好几次用尾巴扑打它。弗洛伊德分析说,这不仅是个回忆,而且是个幻想,暗示着他同母亲或乳母的性爱关系,即恋母情结。因为兀鹰在古埃及是一个叫作“Mut”的女神,而德国人把母亲叫作“Mutter”,可见兀鹰在这里象征着母亲。又因为达·芬奇是个私生子,所以弗洛伊德又援引雌性兀鹰没有雄性兀鹰也可以精神受胎的传说,来支持他的论点。(注3)他还认为,达·芬奇的这个幻想成了他后来成败的关键,因为他爱恋母亲取代父亲的希望不能实现,于是就把战胜父亲作为他一生的目标,实际上是把“利必多”转移开来,升华为艺术创作和科学研究。为什么他的《蒙娜丽莎》等绘画,总是带着谜一样令人迷惑而又狂喜的微笑?或者如英国作家佩特所说:“那深不可测的微笑总是带着点邪恶在里面?”因为它蕴含着达·芬奇的恋母情结和童年幻想的回忆。弗洛伊德的一个信徒甚至走得更远,他在达·芬奇的绘画《圣安娜》里,看到了据说是无可争论的兀鹰的外形。(注4)为什么达·芬奇越来越把创作的激情转化为科学的好奇?也就是他所谓达·芬奇的艺术兴趣和科学兴趣之间的冲突。他认为,那也是用科学研究来代替性爱,如达·芬奇的热中于飞行器,就象征着童年性满足的飞行之梦。另外,达·芬奇的同性恋心理,也是同他的性幻想有关。

后来,从1923年开始,有人指出,弗洛伊德的这种解释,是建立在对事实误解的基础之上。因为达·芬奇写的不是一只兀鹰,而是一只鸢。(注5)这样,弗洛伊德全部精神分析的立足点就倒塌了,但他并没有修正他的错误。

弗洛伊德本人是兼具科学家的分析能力和艺术家的直觉能力的人。他对达·芬奇的分析,无疑注入了某种自传的成分,但主要是以达·芬奇的传记材料为主。比较起来,他对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的分析,则恰好相反。尽管在米开朗琪罗的心理自传和他的摩西之间有着明显的对应关系,他对他的保护人尤里乌斯二世也具有矛盾心理,但弗洛伊德对这些似乎很少兴趣,而是运用意大利内科医生乔万勒·莫瑞里(Ciovanni Morelli)通过诸如耳朵、手指、晕光等细节鉴定绘画的方法,热中于对历史上的摩西和米开朗琪罗的摩西的辩白。历史上的摩西,是以色列人的先知和领袖,他率领以色列人从埃及迁回迦南,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据《旧约》“出埃及”记载,摩西到西奈山去领取耶和华的教谕和刻有“十戒”的法板,回来后,看到以色列人铸了金牛犊,并围着它吃喝狂舞,勃然大怒,便把两块法板扔在山下摔碎。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选择的正是这一情节,然而他塑造的摩西却不符合原来的记载,而是另外一种形象:他凝坐在椅子上,左手托长须,右手紧捺着法板;重点不再是发怒,而是保护法板免于滑落。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弗洛伊德说,这是表现摩西为了他所献身的道,而成功地克制内心的激情。他说:

在我们之前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狂暴行动的开头;而是一个已经发生过的行动的残迹,在其狂暴的最初的骤化里,摩西曾渴望行动,渴望跳起来进行报复而忘却了法板;但是他战胜了诱惑,他决心在坐位上沉默地保持不动,用他的冷漠的愤怒和掺杂着轻蔑的苦痛。……他想起他的天职,而且由于它的缘故,他才抑制住激情的放纵。”(注6)

在弗洛伊德写这篇论文时,他所领导的国际精神分析运动正面临危机,他的一些追随者和学生,纷纷同他这位“教皇”分道扬镳,其中包括他的法定继承人的荣格。他所受到的打击和激起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他给友人的信中曾沉痛地表示:“我感到更象历史上的摩西,而不是米开朗琪罗的摩西。”而他之属意于米开朗琪罗的摩西,不过是一种隐喻的自我辩护,表明他并不因众叛亲离而发怒,而是要确保精神分析学发展下去。

至于弗洛伊德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及其作品感兴趣,那是显而易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医生的儿子,被誉为现代小说的先驱,他的充斥着穷人、小人物、罪犯、精神病者及其病态世相的小说,他的运用象征、寓意、隐喻、暗讽等心理描写手法的能力,无不同精神分析学有许多共同之处;或者说,有异曲同工之妙。弗洛伊德在描写弑父的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和陀思妥耶夫的心理自传之间,寻找相关对应之点。据他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经常发作的癫痫症,并非生理病,而是精神病,是由于恋母弑父等潜意识欲望和罪咎感而引起的自我谴责和虐待,并最终把它升华到文学创作和宗教活动上去,以求发泄和解脱。小说中描写卡拉马佐夫的三个嫡生儿子和一个私生子等四个人中,分别为弑父者、精神病患者、诗人和宗教伦理学家,实际上正是小说作者本人四重人格的自我写照。

用不着再多举例,仅从上所述,便可明了,弗洛伊德对作家作品所作的精神分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决不会想到,它对现代派的文艺创作和文艺批评,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这三位公认的现代派代表作家,虽然没有读过弗洛伊德的著作,但他们创作的理论和实践,都同精神分析学不谋而合。至于奥尼尔、沃尔夫、福克纳、托马斯·曼等人,则是在弗洛伊德学说的直接影响下进行创作的。表现主义者和超现实主义者,公开宣称他们受惠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特别是其中的释梦、象征、性欲、自由联想等。比如超现实主义绘画大师达利(Dali)的作品,很多是以梦为题材的。他还曾亲自拜访过弗洛伊德,但似乎后者并不掠美。至于文艺批评上的“应用精神分析学”,其影响之大,也是很少与之相比的。但是,由于它把性欲和潜意识放在中心地位,结果不是走向神秘主义(在这方面,更多是来自荣格的影响),就是沦为荒诞主义。比如,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提出了一些关于梦的普遍的象征。如手杖、旗杆、蛇、教堂尖塔、蜡烛等或其他带尖端的东西,一般象征男性性器官;圆筒、洞穴、庭园、楼台门户等封闭的东西,一般象征女性性器官。飞行的梦代表性满足的愿望,跌落的梦代表对性欲望的退让,等等。于是有人把童话《艾丽丝游仙境》解释为,艾丽丝象征男性器官,到地洞去冒险象征着回到母亲的子宫。整个故事成了满足性欲的代喻品。欧内斯特·琼斯在《哈姆雷特父亲之死》一文中也认为,哈姆雷特的父亲在果园里睡觉时被人暗害,那果园就象征着妇女,国王就是在其怀抱中死去的。(注7)由于弗洛伊德认为,剧本《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在他父亲去世的次年(1602)写的,所以表现的是莎士比亚本人的恋母情结。琼斯据此认为,克劳狄斯和国王这一对兄弟之间的冲突,其实是哈姆雷特父子冲突的一个表现,因而哈姆雷特和克劳狄斯是同一的。这一观点在他的《哈姆雷特和俄狄浦斯》一文中进一步发挥。他断定哈姆雷特含糊其词、自相矛盾,是因为他有弑父的古怪念头。由于哈姆雷特在无意识中曾希望除掉自己的父亲(就如俄狄浦斯情结所假设的那样),所以他把自己(又是无意识地)与真正杀害他父亲、娶他母亲的叔父克劳狄斯等同起来了。因而,克劳狄斯在哈姆雷特的幻想中是他的原型,是哈姆雷特幻想中乱伦和除父这种无意识罪恶的化身。但是,琼斯认为,杀死克劳狄斯对于哈姆雷特来说无异于自杀,因此他犹豫不决了。他的内心冲突不允许他采取行动。(注8)

心理学原是哲学的一个分支,是封闭于学院围墙内的所谓纯科学,很少为一般人了解。而弗洛伊德却把它运用于文艺这样拥有广泛读者的社会现象,从而既印证了自己的理论,也改变了文艺创作和批评的方向,这无论如何是他的一个贡献吧!

对精神分析学作了简单的介绍之后,可以回答它同文艺学的关系问题了。

无论就其内容,还是就其方法,心理学都和文艺学关系密切。早在希腊古代,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就已经尝试着用心理学的观点,去解决一些文艺和美学问题。如柏拉图用灵感说去说明艺术创作过程,用回忆说去说明对美的认识。亚里士多德用本能和快感说去论证诗的起源,用净化说去概括悲剧的功用,等等。十九世纪以来,由于冯特用实验方法建立现代心理学,心理学的发展极为迅速,涌现出构造主义、机能主义、行为主义、格式塔心理学等各种学派,它们同文艺学的结合也日见密切,于是各种类型的文艺心理学、心理美学等便随之产生。包括文艺史、文艺理论和文艺批评在内的整个文艺学,最终是以实际的文艺作品为基础的。而文艺作品不仅是作家、艺术家最重要的心理过程——创造性思维活动的结果,更重要的是,它还反映着社会生活中包括人们的情感、情绪、感受、风俗、习惯等在内的社会心理,而且当它作用于读者、欣赏者,引起他们的通感和共鸣时,又必然涉及到他们的欣赏心理。所有这些心理现象和心理过程,既是文艺学研究的对象,又是心理学探讨的领域,从这一方面来说,文艺学和心理学有着共同的基础。文艺学当然可以现成地利用心理学已经取得的成果,对精神分析学当然也不例外。但是更重要的是借鉴它的观点和方法,去开拓自己新的研究领域。在借鉴它们的观点方法时,应该持分析批判态度,即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作为指导。

然而,有的同志却不是这样。他们把精神分析学凌驾于马克思主义之上,认为只靠马克思主义的反映论不能解决文艺学的问题,必须用弗洛伊德的学说来加以补充。看来,这些同志不仅对马克思主义,而且对精神分析学,都还缺乏一个正确的认识。

如前所述,弗洛伊德学说一开始就受到毁誉、褒贬两种完全相反的对待。对它的毁贬,既来自内部,也来自外部;既来自马克思主义,也来自资产阶级。早在一九二四年,法国波利泽尔,就对精神分析学进行批判。到了一九三九年,他指出“心理分析所面临的无非是颅相学和催眠术的命运了。心理分析象它们一样,是属于已经过去的那个时代的东西了。”(注9)一个获得诺贝尔奖金的西方学者,更是愤慨地说:“空谈理论的心理分析理论是二十世纪最惊人的狂妄的智力骗局;也是一种濒临灭亡的产物一一有点类似思想史上的恐龙和齐伯林式飞艇,结构庞大无比,设计极不合理,毫无发展前途。”(注10)这些批评,一望而知是简单化的。比较起来,开始对弗洛伊德学说评价不高后来虽未免偏高的波尼,却还比较公允。他说,弗洛伊德“在思想领域和了解人类本性的新的技术方面是一位先锋。即使他的概念是在文化的长流撷取来的,他也不失为一位首创者,他是一位忠实地坚持他的基本意图而努力工作了五十年的先锋,他对知识的贡献在于他改变了并带来了成熟的思想体系”。(注11)的确,不能不承认,他的学说中有一些合理的内核。比如他的自由联想法是心理治疗上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已为许多人所接受。他的婴儿性欲虽然不妥,但驱使人们对儿童早期心理现象的研究和对儿童早期教育的重视,对儿童心理学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他的潜意识的概念,已被证明是人脑活动的一个客观现象。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可以说是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今天潜意识已成为日常用语,几乎同弗洛伊德成为同义语了。其他如对梦的解析,对精神病的研究,对人性矛盾的揭示等,对人类学、社会学、对道德和犯罪的研究等,都有一定的价值。不过,充其量,我们只能说,弗洛伊德学说,从微观(细节)上比宏观(总体)上更为可取;作为病理学比作为心理学更有意义;作为变态心理学比作为一般心理学更有价值。因为弗洛伊德早年受到康德以后的形式主义伦理学,后来受到达尔文以后的生物主义,特别是十九世纪生物学中机械论和决定论的影响。当他把机械论、决定论同生物学联系起来,运用于自己的心理学时,他把心理学纯粹当作一门自然科学,因而他看到的不是社会的历史的人,而是孤立的赤裸裸的生物学的人。他把社会现象完全生物學化,仅仅在人的本能特别是性本能中,去寻找人的行为动机和社会现象的最终原因。因此,在诸如人的本质究竟是个体性本能的自我发展,还是受一切社会关系的制约;人的心理活动究竟是以理性的意识为主,还是以无理性的潜意识为主;人们的艺术活动究竟是发自精神病患者的变态心理,还是发自一般人的正常心理等一系列根本问题上,都陷入谬误,作出了荒唐的回答。正如法国马克思主义者L塞弗所概括的,他把歇斯底里看成变了形的艺术作品,把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看成变了形的宗教,把妄想型躁狂症看成变了形的哲学体系。这样一来,就把人的东西自然化,把心理的东西本能化,把社会的东西生物化。(注12)他的心理学,一言以蔽之,可以称为“唯性论”或“泛性论”。崇尚本能,崇尚自发性,反对理性,反对历史,可以说是它的突出特点。其中虽然含有部分的真理,但大多数是臆想的经不起事实检验的,特别是他把这些推广应用到国家、革命、战争等社会现象时,更得出一些反理性反人道的结论,暴露出它的唯心主义心理玄学的面目。

这样的学说,在一些根本问题上,同马克思主义是对立的。比如,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实际上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冲突,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而弗洛伊德主义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人类本性的发展,个人心理才是一切社会事物的现实基础。前者是用历史解释心理学,后者是用心理学解释历史。又如马克思主义认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因而研究社会生产及其发展规律的政治经济学,应是一切社会科学(或人文科学)的基础。而弗洛伊德主义,则把心理学特别是精神分析学,当作解决一切社会问题的万应灵药,不仅使心理学成为一切社会科学的基础,而且把个人心理看成是万能的。如此等等。

其实,用精神分析学补充马克思主义云云,不过是用前者代替或改造后者而已。为了说明这一点,不妨回忆一下西方的“弗洛伊德马克思主义”。

所谓“弗洛伊德马克思主义”,是把马克思主义同弗洛伊德学说加以调和折中的一种西方思潮。代表人物是赖希,马尔库塞,奥斯本,以及上面提到的弗罗姆等人。他们分属于法兰克福学派,巴黎弗洛伊德学派和美国文化学派。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感到不满,企图用马克思主义去加以改造。但是,他们把马克思主义贬为经济主义,认为它只注意了生产方式等物质方面的客观因素,而忽视了对人的意识形态等主观因素的研究。在他们看来,似乎人的性本能受到压抑,以及由此而来的个人与社会的冲突,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要解决这一矛盾,光靠马克思主义还不够,还要求助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认为它可以弥补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的先天不足。实际上,他们是用弗洛伊德学说来改造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消融在弗洛伊德学说之中。比如他们用“性革命”去代替社会政治革命,并把它看作是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的行动主体理论”。这种理论颇受西方新左翼和学生运动的拥护,六七十年代在西方风靡一时的“性解放”运动,就是以这个理论作为蓝本的。然而,结果怎么样呢?资本主义社会矛盾依然如故,“性解放”也好,“性革命”也好,不但无助于它的解决,反而造成普遍的道德沦丧,精神崩溃,信仰危机,犯罪剧增等严重的社会问题。

当然精神分析学也有可取之处,不能一棍子打死。比如,潜意识就应是文艺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性爱问题作为文艺重要主题,也应从文艺学的角度加以研究。创作过程、欣赏过程都涉及到心理学的问题,比如想象、联想、灵感、非自觉意识、情绪状态、通感、共鸣等,都涉及到潜意识。特别是作品中人物的心理分析,也都可以用精神分析学去加以探讨。作家、艺术家的心理传记,早已是精神分析学涉及的重要领域,而且已经扩展到历史学领域,形成所谓“历史心理学”。如奥托·弗兰茨的《俾斯麦心理分析初探》(注13)就对俾斯麦这一著名的历史人物的传记和心理状态进行了分析。当然,这种离开社会的纯心理的分析是我们所不取的。但是对作家、艺术家作心理探讨还是必要的、可取的。

总之,心理学本来就包括人的心理动力的内容,从而也就包含着人的主观能动性、创造性等问题,而我们过去却忽视或抹煞这方面的内容,似乎一涉及这些问题,就有唯心主义之嫌,结果把这一用武之地,拱手让给了资产阶级。这是很不正常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对包括精神分析学在内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的批判继承态度,我们就一定能够建立马克思主义的文艺学。

(注1)(注2) 《国外心理学的发展与现状》,第497页;第499页。

(注3)(注4)(注5)(注6)参看佩特·弗莱尔《艺术和精神分析》,伦敦,1980年版,第39页;第35页。

(注7)参看《文学和精神分析》,纽约,1983年版,第35页。

(注8)艾德尔《文学和心理学》,见《比较文学研究译文集》第250、251页。

(注9) 《著作集》,见《马克思主义对心理分析学说的批评》,第155页。

(注10)P.B梅多沃《1.S库珀评受害者总是一样的》,见《现代心理学中的方法论和历史发展中的一些问题》,第389页。

(注11)林·舒尔茨《现代心理学史》第355页。

(注12) 《心理分析和历史唯物主义》,见《马克思主义对理分析学说的批评》,第163、173页。

(注13) 《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

作者:李思孝

第二篇:神经精神分析学:精神分析发展的新取向

[摘要]神经精神分析学是一种整合神经科学与精神分析的理论和方法,旨在实现精神分析科学化的新兴跨学科研究领域,代表着当代精神分析发展的新取向。1999年《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创刊,2000年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协会在伦敦创建,标志着神经精神分析学的正式诞生。目前,神经精神分析学还处于起步发展阶段,其研究主题主要集中于意识和潜意识、情绪和情感、睡眠和梦以及临床实践等领域。神经精神分析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为解决心理学发展中一直存在的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路线的分离与对立提供新的视角和平台,为心理学中不断涌现的跨学科研究提供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神经精神分析学;神经科学;精神分析学;跨学科

将研究人类大脑的神经科学与研究人类心智的精神分析学相结合的设想,源于精神分析学的开创者弗洛伊德。在他半个世纪的职业生涯中,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一直在不断地变化、发展,有时甚至是一改故辙。事实上,弗洛伊德最初的梦想之一就是将“大脑的科学”和“思维的科学”结合起来,建立一门完全依靠神经学与生理学的心理学。他的这种努力在其1895年的《科学心理学方案》一书中达到了顶峰。他在该书中开宗明义地提出,其意图就是要“提供一种将会成为自然科学的心理学,即把精神过程描写为可规定的物质粒子的定量决定状态,从而使这些过程得以清晰表达并避免相互矛盾”(Freud,1895,p,295)。但是,他很快发现,试图建立生理世界与经验世界的严格对应关系的想法太幼稚,转而放弃了这一计划,并且在晚年时还曾试图阻止这个《方案》的出版,直到他逝世后,这部著作才与公众见面。在试图建立一个心灵的神经生理学模型失败之后,弗洛伊德转向了心理学模型,开始发展精神分析学。此后的几十年间,精神分析学和神经科学基本上处于各自独立发展的状态,彼此间没有直接的互动和关联。这种情况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在当代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融合的时代背景影响下,精神分析学和神经科学开始彼此交叉与融通,并在协同互补中最终催生出神经精神分析学(neuropsychoanalysis)这一新的研究取向,部分实现了弗洛伊德一百多年前建构心理学的神经生理学模式的梦想。

一、神经精神分析学的产生背景

心身或心脑关系是当代哲学、心理学、神经科学、认知科学、行为科学和其他生命科学领域最饶有趣味、极其艰深复杂的核心理论主题之一。从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角度来看,心身问题表现为心脑关系问题,亦即心理现象同生理现象的关系问题。该问题的实质在于,心理现象是如何发生的?它同大脑的生理学结构和功能有什么联系及如何联系?今天,学者们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即心身、心脑关系问题的研究,应当放在哲学、认知科学、神经科学和心理学等学科的交叉部位上进行。正是在这一背景的影响下,神经精神分析学应运而生。神经精神分析学是一场兴起于神经科学和精神分析中的轰轰烈烈的运动,其核心目标是协调心脑问题的主观与客观研究,以一种新的方式解决精神分析学和神经科学都没有很好解决的心身关系这一最古老的问题。

精神分析与神经科学均诞生或兴起于19世纪后半期,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这两门学科都遇到了各自的发展瓶颈,产生了将对方的思想融入自己的研究领域从而走出困境的需要。特别是对于精神分析学来说,这种要求更为强烈,因为当代文化不断地向精神分析学提出各种挑战,要求它具有更多的科学理性,以适应时代的变迁。精神分析学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对其科学性的质疑。如果将主流的实验心理学当作是科学的模式,那么精神分析学无疑无法满足其要求。精神分析学没有严格地控制实验条件,不能准确地处理一个变量以评估对另一个变量的影响,对其他元素的观察评估也难以做到尽量客观。尽管精神分析也要求治疗的框架从一场治疗到另一场治疗,从一个病人到另一个病人都要维持一致,但每一次的介入均会有所不同。事实上,弗洛伊德是按照自己独特的解释所提供的依据来构建和发展其理论的,这种强烈的主观色彩引起人们对其整个研究的科学性产生了怀疑。精神分析学面临的第二个挑战是药物的使用。尽管在20世纪上半期,精神分析学抓住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时机,在美欧乃至世界各地大受欢迎,成为当时心理治疗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一种治疗方法,但随着20世纪中叶精神病药物的开发,大众对精神分析治疗的求助开始减少,精神分析昔日的辉煌已成为历史。由于药物治疗对“心因性”病理和“器质性”病理都有较快的疗效,并且与精神分析的“谈话疗法”相比更加简单、方便和廉价。因此,心理治疗的“生物取向”逐渐超越甚至取代了精神分析的“心理取向”。精神分析面临的第三个挑战,是精神分析作为一种治疗方法的临床疗效遭到人们越来越多的质疑,一些人指责它昂贵、费时、成效不显著,不适应时代的需要。更加致命的是精神分析在理解新的症状的动力学,如抑郁症、惊恐症候群、毒品成瘾等方面感到力不从心。试图使新的症状去适合旧有的理论完全是徒劳的,问题的实质在于一些精神分析理论不能跟随最新的科学研究范式,因而它们不能反映当前的思想。解决的办法就是必须再次考察旧有的理论,甚至是对其进行修正,更新其内容。如果精神分析学家能够对于最重要的科学领域取得的新发现持更加开放的态度,那么就能部分地解决其所面对的困境。

对于神经科学来说,尽管在20世纪60年代后,它便进入了高速发展的轨道,成为当今科学领域的强势学科,但是像精神分析一样,它在快速发展的进程中同样遭遇到了一些无法回避的问题。神经科学虽然获得了大量精微的实证资料及模拟成果,但仍然没有办法做到以目的、目标、意图、感受、价值等术语,而不是以神经学术语来解释人类的心理活动,特别是缺乏合适的理论、假说、原理来沟通大脑的宏观性精神、心理现象与微观细胞的生化活动。大脑结构与功能的实验室研究,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帮助人们理解人性,如何才能将神经科学的精确结果与相对随意的现实活动相结合,这是神经科学必须回答的问题。正如萨克斯指出:“神经心理学像古典神经学一样,旨在完全客观化,并且它的巨大力量、它的进步恰恰来源于此。但是,一个活的有机体,尤其是一个人,首先并且最终……是一个主体而不是一个客体。准确地说,他是一个主体,是活动的‘我’,却被排除[在神经心理学之外]”(Sacks,1984,p,164)。因此,解决问题的方法是提出一种创造性的新理论,来沟通微观与宏观、生理世界与心理世界。

面对时代的挑战和发展的困境,精神分析学家和神经科学家将往日的对抗前嫌搁置一边,开始重新审视对方的价值和互补的意义。精神分析集中于主观经验,它可以为神经科学提供许多助益,因为精神分析学派已经对个体在体验他们的情感、知觉和认知时所产生的主观精神生活进行了一个多世纪的观察。神经科学以客观性为核心,它也对精神分析助益良多,尤其是一百多年来它已经积累了大量有关行为、情感或情绪以及认知背后的生理机制的证据和发现。因此,二者的结合必将使我们从主观和客观两个视角更全面、更完整地理解人的独特性。

二、神经精神分析学的诞生过程

作为心理学中一种新的研究取向,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发展历程比较短暂,自2000年正式创建至今仅有十几年的时间。但是,在此之前,精神分析学就已开始了与神经科学的对话与交流。20世纪90年代初,纽约精神分析研究所的阿诺德·普费弗(Arnold Pfeffer)与神经科学家詹姆斯·施瓦茨(James Schwartz)作为各自领域比较有影响的学者,共同倡导成立了一个小型的跨学科研究小组,取名为“精神分析一神经科学研究小组”。这个小组每月召开一次讨论不同主题的会议,每次开会时,由一位精神分析学家或神经科学家首先概括自己在某一问题上的发现,然后大家分别从各自的学科视角展开讨论。纽约小组的跨学科研究方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逐渐发展成为本地区对精神分析与神经科学领域的学者联合进行教育和培训的中心,同时还向外辐射,促进了美欧等地大量相似团体的建立。为了便于进行国际相互交流,分享资源,精神分析学家索尔姆斯(Solms)和涅尔谢相(Ner-sessian)等人于1999年发起创办了《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次年,有400多位专家学者与会的首届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学大会在英国伦敦成功召开,会上成立了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协会,索尔姆斯和雅可·潘克塞普(Jaak Panksepp)被推选为协会的联席主席。专业杂志的创办及其学术组织的建立标志着神经精神分析学这一新的学科取向正式诞生。

神经精神分析学家以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学协会和《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为平台进行了深入而广泛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目前,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学协会的分会已遍及各大洲的30多个国家和地区,拥有的会员人数已超过800名。协会每年组织一次大型年会,每届年会都会以某个热点问题为中心进行探讨。从2000年至2011年,历届年会的主题分别是情绪、记忆、性与性别、潜意识、右半脑、梦与精神、客体关系、抑郁、冲突中的自我、神经精神分析:需要的人、游戏的神经精神分析观点及神经精神分析:躯体的心智化。围绕着上述各种主题,神经科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们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同时,《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的学术影响力也在不断地扩大。该杂志创办之初,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奠基者索尔姆斯就在杂志的卷首语中明确提出了三个办刊宗旨:“(1)促进神经科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之间进行科学的对话与争论;(2)对精神分析师和神经科学家双方共同感兴趣的主题进行培训;(3)为神经科学和精神分析交流跨学科研究成果提供一个平台。”(Nersessian&Solms,1999,p,3)《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每年出版两期,其编辑和顾问全部都是当代神经科学界和精神分析学界的著名学者,来自神经科学阵营的有:坎德尔(Eric Kandel)、潘克沙普、达马西奥(Damasio)、拉度(LeDoux)、利贝特(Libet)、沙克特(schacter)、辛格尔(singer)、迈贝格(Mayberg)、拉马钱德拉(Ramachandran)、萨克斯等人,来自精神分析阵营的有:索尔姆斯、涅尔谢相、约克(York)、谢文(shevfin)、沃特(Watt)等人。为会聚研究力量,《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也采取了纽约研究小组的对话形式,每期都会请一位该领域的领军人物就某一热点问题撰写一篇主题文章,并邀请精神分析学和神经科学两方的著名学者从各自不同的学术角度进行评论,然后一起发表。《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在十几年间所发表的文章涉及众多的主题,如,《弗洛伊德的情绪理论》、《海马回的潜意识》、《虚构症的精神分析观点》、《精神分析与认知神经心理学:理论与方法的密切关系》、《自我概念和自我压抑》、《成瘾的易感性》、《压抑内容的性质》、《弗洛伊德的心灵理论与功能成像实验》、《整合精神分析学与神经生物学关于恐怖症的观点》、《共情的神经科学:整合情感与认识的观点》、《功能神经成像:它对我们理解变化过程有帮助吗?》、《动力学潜意识的神经基础》,等等。《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对这些热点问题的争鸣,不仅深化了人们对心理的神经机制和统一的心智理论的认识,而且还进一步促进了学者们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可以说,《神经精神分析学》杂志每一期主题文章所涉及的领域几乎都成为神经精神分析学中研究比较深入、比较成熟的问题。

三、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学科内涵

神经精神分析学亦称“深度神经心理学”(depth neuropsycholog),是一门将神经科学与精神分析学的理论和方法相结合以实现精神分析科学化的新兴跨学科领域,被认为是21世纪一种新的精神分析范式,一种整合心身研究的新取向。作为一门交叉学科,神经精神分析学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它以精神分析学为理论模板来解释神经科学的发现,并启发神经科学的新研究;二是它通过实验数据充实和更新精神分析学的理论体系,将其与解剖功能结合起来,使精神分析在未来可以用类似化学、物理学和生理学的术语解释情绪、梦、思维等心理现象。

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基本目标是将神经科学“第三人称”的客观实验研究范式与精神分析学“第一人称”的主观经验研究范式相整合,以提供一种主要是心理学的统一理论。从表面上看,精神分析带有浓厚的人文科学色彩,而神经科学则是一门典型的自然科学,二者似乎没有太大的联系。然而,事实上,两者的整合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因为无论是从研究主题还是从研究方法上看,它们都具有明显的互补性。精神分析侧重研究主体的“心”,而神经科学则侧重于研究主体的“身”或“脑”,因此两者的结合便可以使我们理解整体的人。首先,精神分析和神经科学在研究主题上都恰好关注了另一门学科倾向于忽视或认为理所当然的那些过程。精神分析研究内部世界的主观经验,专注于个体活动时出现的情感、动机、冲突和体验,而这正好是神经科学家可能不会予以考虑的现象,也是最不适合用他们的方法加以研究的现象。相反,神经科学家或认知神经科学家则花了几乎40年的时间利用各种方法来系统研究与知觉、记忆和思维等心理活动有关的大脑机制。其次,精神分析和神经科学这两种取向使用的方法具有非常强的互补性。精神分析提供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方法,可以据此生成关于复杂心理现象,尤其是那些涉及情感、动机和特异性联想联结的心理现象的假设,但是作为一种方法,它在检验假设方面却是低效的,特别是面对以一种可靠和科学的方式在彼此竞争的假设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精神分析方法更是显得无能为力。换句话说,精神分析临床观察的开放性从科学发现(假设生成)的角度看是其最大的优势所在,但从证明(假设检验)的角度看则又是其最大的弱点。假设检验要求严格控制对被试的反应具有潜在影响的各种变量,而意义的临床研究则不需要控制或仅需要不太严格的控制。相反,实验室是检验假设的理想地方,但却不适合生成有关各种复杂心理过程,包括复杂的人格组织过程、复杂的动机状态、心理病理学或人际关系等的假设。例如,认知神经科学家们接受了与计算机有关的人工智能概念,但不管这个概念有什么样的优势,它都不能考察那些不能与计算机分享的人类智力的特征,如意识和潜意识精神作用、与情感的关系及情感的影响、身体以及与他人的关系等。因为,被试和研究者在实验室中的接触短暂,并且所使用的刺激是明确选择出来的,对不同被试来说意义相似,因而难以对深层心理状态进行了解。神经科学的研究要求刺激对不同被试具有相同的意义,这意味着它难以描述构成精神分析研究主要目标的特异性的联想联结。精神分析方法被用来在自然情境中系统研究主观经验,其目的就是要获得有关产生这种经验的装置,即人的心理的机能组织的科学推断。事实上,精神分析学家和神经科学家最终研究的都是同一件事,即人类心理的机能组织,只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着手。因此,精神分析与神经科学资料的结合应该比它们中任意一个更有可能为对心理的机能组织的推断提供一种更好和更可靠的基础。

在理解神经精神分析的内涵的时候,我们需要作几点澄清。首先,神经精神分析学是精神分析学和神经科学的一种交叉整合,但这里面的精神分析主要指的是弗洛伊德所创立的古典精神分析,而不是在他之后精神分析内部的各种派别或外部的各种取向。其原因主要在于,尝试着将精神分析理论概念与神经科学的概念相联结是一项非常艰巨复杂的任务,因此,为了简化这项任务,使其有一个良好的开始,只能够从最初步、最基本的概念开始,但这仅是第一步。一旦能够确定最基本的精神分析概念,即弗洛伊德理论概念的神经关联物,那么神经精神分析的研究也就有了一个基础,这样就可以在它的上面建造更复杂、更精细的神经精神分析模式。在神经精神分析研究者看来,目前精神分析领域存在着大量不同的分析模式,甚至有一些模式在许多方面还彼此矛盾,而神经精神分析研究必须从某个特殊的模式开始,因而他们选择了所有其他的模式都从中生发而出的那个模式,即弗洛伊德的古典精神分析模式。同样,神经精神分析学所说的神经科学指的也是其最宽泛的交叉学科的意义,涵及各种与认识脑和神经系统有关系的科学,包括狭义的神经科学、认知神经科学、神经生物学、生物医学、行为神经科学等。其次,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研究目标并不是想要证明弗洛伊德是对是错,或者精神分析理论是否符合科学的界定,而是要获得能够扩充精神分析基本概念的实验资料,并赋予它们解剖功能的连贯性,以使精神分析可以在未来能够用尽可能客观的术语来解释心理现象。神经精神分析学所感兴趣的是,精神分析与神经科学之间关系的转变,即从一种毫无结果的冲突的关系转换为一种新的视角,从这种视角出发可以观察到两门学科中的研究现象。第三,神经精神分析学并不像精神分析或认知心理学那样,是一种心理学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理论流派,它只是心理学大家庭中的一种研究取向。它有着基本的观点主张和方法论前提,但在具体研究及研究的解释上还存在着很大的分歧。同时,国际神经精神分析协会及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相关组织致力于学术交流和培训,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交往关系,但并不是一个联系非常紧密的学术团体。

四、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研究领域

神经精神分析学创立的时间虽短,但却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目前该学科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其研究涉及多种主题,如意识与潜意识、情绪与记忆、本能与动机、压抑与防御、冲突与创伤、睡眠与梦、生活经验与大脑发展、客体关系与人际交往,异常心理的产生与治疗等。其中,研究成果比较丰富、研究比较深入的主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意识研究

意识问题是一个“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领域。在心理学中,对意识的科学研究最初是从德国冯特(wundt)创立世界上第一个心理学实验室开始的,当时使用内省法研究意识问题,意识问题遂成为心理学家一直关注的主题。自20世纪70年代,随着现代脑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对意识进行真正科学意义上的研究成为可能,因而逐渐形成了一个多学科研究意识问题的高潮。神经精神分析学便是意识研究的众多跨学科领域中非常独特的一个,其独特性就在于,它既注意到意识的主观性质,又关注了意识的客观生理基础。神经精神分析学家继承了古典精神分析有关意识的合理思想,并提供了一种新的意识研究框架。例如,索尔姆斯认为,意识很明显是与表征的世界联系在一起的,它是一种与语言相联系的心理特质的感觉器官,一种使主体可以将其与他自己的潜意识现实联系起来的功能。而且,神经精神分析学家还将一直被神经科学家所忽视的情绪和情感维度引入意识的理解之中。潘克塞普提出了情感意识理论,以情感质(equalia)解释意识的来源。达马西奥则提出了“核心意识”和“扩展意识”概念,并从内容和状态两个方面来阐述意识的主观性和客观性。

(二)潜意识研究

潜意识概念是精神分析学的重要理论基石之一,也是精神分析理论有别于其他理论之处。关于潜意识的讨论必定要讨论记忆,其原因在于潜意识是一种情感表征在记忆系统中的存储,这些情感表征与个体自生命一开始就与有的经验、幻想和防御有关。因此,潜意识机能和记忆机能不能在离开彼此的情况下而单独存在,它们是发展过程中平行地组织起来的两种功能。这符合弗洛伊德1912年在《精神分析中潜意识的注释》中指出的:“至于潜伏的观念,如果我们有理由假设它们确实存在于心理之中——就像存在于记忆中一样——那我们就称之为‘潜意识’。”(Freud,1912,p,260)神经精神分析学家就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来研究潜意识与记忆问题。神经精神分析学吸收了近十几年来神经科学和认知科学关于记忆类型及其生理基础等的研究成果,进一步细化了弗洛伊德提出的潜意识概念,将其分为压抑的潜意识(弗洛伊德的)(repressed unconscious)和非压抑的潜意识(unrepressedunconscious),分别对应于外显记忆和内隐记忆,这为整合神经科学和精神分析提供了令人振奋的前景。这一前景的一个潜在的假设是:个体的潜意识心理现实是围绕着经验、生活事件、情绪等组织起来的,它们从出生开始贯穿一生,实际上,它们被储存在内隐记忆和外显记忆所使用的神经结构中。沿着这些路线,人们可以将压抑的潜意识定位于与自传性的外显记忆相同的结构之中。这种猜测在关于主动压抑的研究中得到了证明。有研究者认为,对心理经验的有意遗忘伴随有背外侧前额叶区域活动的增强以及海马回活动的相应降低(Anderson,2004,pp,232-237)。另一方面,非压抑潜意识的组织与内隐记忆一样都是由杏仁核的活动来推动的,还会涉及到右半球的背部联合皮层区,即颞叶-顶叶-枕叶区,以及基底神经节和小脑(Pfaff,2007,p,201)。

(三)情绪与情感研究

情绪与情感是当前神经精神分析学最重要也是最深入的研究领域,它是“将精神分析的思想落实到神经科学研究的桥梁”(Schore,1997,p,808)。精神分析学一向重视情绪的研究,尽管弗洛伊德并没有提出一个全面的情绪和情感理论,但是情绪却是其时刻关注的重要主题,渗透于精神分析的各种理论观点之中。随着技术方法的进步,神经科学对情绪的重视程度也在不断加深,潘克塞普指出:“纵观20世纪,精神分析仍然是人文科学中承认人类心理的深层情绪倾向的一个堡垒。为了理解大脑,神经科学也必须认可这种现实。情感过程深深地印刻在进化所提供的哺乳动物大脑的结构和动力学之中。精神分析理论可以帮助神经科学关注神经组织内产生的各种情绪动力学。相反,神经科学也令精神分析理论与客观方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使之能够经受住严格的经验研究的考验,这正是所有真正科学的特点”(Panksepp,1999,pp,15-16)。潘克塞普提出的基本情绪系统理论在神经精神分析情绪理论研究中较有代表性。他将个体的情绪情感划分为“有机体的防御”、“对同物种的依恋”和“寻求”三大系统。其中,防御系统又包括恐惧和愤怒两个子系统;依恋系统包括游戏、欲望、惊恐和关怀四个子系统;寻求系统则是一种非特异性的情感系统,对所有其他情感状态进行控制(Watt,2000,p,187)。在具体实践研究方面,神经精神分析学利用成像技术正在产生一些对于理解共情、具身模拟、情感与情绪状态的共享以及情绪的大脑单侧化等具有很大价值的知识,神经精神分析学家已经为精神分析背景中所描述的共情及情绪的不同成分找到了相应的神经生理机制。

(四)梦与睡眠研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经精神分析学同精神分析学一样,都是以梦和睡眠的研究为出发点,而逐步扩展深入到心理的其他领域。20世纪80年代末,神经精神分析学尚处于孕育之中的时候,其代表人物索尔姆斯就开始尝试将精神分析学与神经科学相结合来研究梦和睡眠的问题。传统的神经科学否认梦的意义性,将梦等同于快速眼动(REM)睡眠,或者认为梦只是快速眼动睡眠的附属现象。这种传统观点在神经精神分析兴起之后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神经精神分析学的研究表明,梦具有一定的象征与表达的作用,包含有丰富的情绪、需要和动机等潜在意义。借助神经成像等手段,神经精神分析学家对梦的生理基础和产生过程进行了科学的解释。他们认为,梦的生成首先是由睡眠中的生理唤醒过程激发的,接着一些神经化学递质,主要是多巴胺在大脑的纤维路径传递,引发人们的需要、愿望,从而使梦的过程有利情绪和动机的意义。同时,由于额叶区的抑制,负责导向行为活动的脑功能系统暂时关闭,因而梦的加工采取了退行的方式而指向了知觉系统,转变为一种不同于觉醒时的幻觉。除了研究梦的神经生物机制之外,神经精神分析学还借鉴精神分析方法和认知神经科学中的一些实验方法对梦的内容进行了量化的分析,取得了大量有价值的成果,深化了我们对梦的功能意义的理解。

(五)临床研究

临床研究属于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应用领域。作为精神分析在新世纪的一种新范式,神经精神分析学也必然要涉及临床治疗。神经精神分析学家认为,人是身心的统一,身体和心理是相互影响的。任何一种临床疾病都有其生理的原因也有其心理的原因。因此,在治疗上不能片面地坚持单纯的药物治疗或心理治疗,而是要将两者结合起来。例如,尽管药物成瘾的心理起因和生理起因是相对独立的,但它们也可能同时存在。并且,无论是心理起因还是生理起因,药物成瘾都表明患者运用否认和理想化的防御机制,在紧张和焦虑之下诉诸药物的帮助。当药物成瘾的时间较长时,便不存在单纯的成瘾的心理原因和生理原因,而是二者交织在一起,相互影响。与其他几个领域的研究相比,神经精神分析学在临床方面的研究相对薄弱,其中研究较充分的只有癔症、失语症、虚构症、药物成瘾等少数几种。因而,理论对于临床实践的指导作用并未充分体现出来,这是神经精神分析学今后需要着力解决的一个领域。

五、结语

任何新生事物都具有维持自身生存和发展的优势,但同时也可能潜藏着它的缺陷。神经精神分析学的诞生和发展同样不例外。目前,神经精神分析学尚处于发展初期,尽管可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它已经在融合心理学发展中形成的两条路线方面、在建构紧密联系心理与生理的心理科学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尝试。从学科发展的角度看,神经精神分析学在当前及未来的一段时间仍需在神经精神分析学家亨宁森(Henningsen)所提出的三个任务方面继续深化拓展。亨宁森提出,整合精神分析学概念与神经科学的方式有三种,即定位(localizing)、隐喻(metaphorical)和建立模型(model-ing)(Turnbull&Pally,2000,p,279)。定位主要是通过神经科学的方法来寻找精神分析核心概念所对应的脑区;隐喻则是以精神分析理论来解释神经科学的发现,使其更具人性化。以此为基础,神经精神分析学家的终极目标是要重新建立一种理论模型,将精神分析的概念与神经科学的发现嵌入其中。这三个任务的完成,必将对其他主流心理学流派产生深远影响,从而进一步提高神经精神分析学的学科地位。

(责任编辑:蒋永华)

作者:郭本禹

第三篇:透过精神分析学说研究电影中的审美心理

摘要:弗洛伊德开创的精神分析学说,使电影的研究领域超越了艺术的层面,跨越到文化和心理的层面,借助精神分析学说中的主体理论去解释电影现象,可以更好地研究电影与现实的关系。论文以希区柯克的两部影片为例,探析精神分析学说在电影研究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

关键词:精神分析学说;研究电影;审美心理;希区柯克

精神分析学说和电影的结合使电影研究跨越了电影本体的艺术层面,转而进入到心理等文化层面,借助精神分析学说中的主体理论去解释电影现象,可以更好地研究电影与现实的关系。本文以希区柯克的两部影片为例,探析精神分析学说在电影研究中的重要作用和意义。一、电影与梦、银幕与镜

这里所说的梦不是人们理解中纯粹的梦,而是弗洛伊德对于人类睡眠中所产生的梦幻这样一种心理事实基于医学或科学的理论阐释。他所讨论的绝大多数的梦都是梦靥,这样一种梦和电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它成为一种对电影功能和电影机制完全不同的理解。

弗洛伊德认为,梦并不是毫无意义,并不是荒谬的,并不是以我们的观念储蓄的一部分休眠,而是以另一部分开始觉醒为先决条件的。它是一种具有充分价值的精神现象,而且是一种愿望的满足;它在清醒的我们可以理解的精神动作的长链中占有它的位置,它是一种通过高度错综复杂的理智活动而被建造起来的精神活动。它是愿望的满足,是潜意识中性欲在作祟,它不仅是解答正常人潜意识活动之谜部分的关键,还是通达病态人格的捷径。书中用一种心理学技术使梦获得解析,让每个梦都可表现出一种富有意义的精神结构,且在清醒状态的精神活动中占有一个特殊的地位。

电影具有天然的梦、欲望的属性,在观影的过程中,观众可以忘记现实中的烦恼,充分享受电影给予的替代性满足。弗洛伊德一方面强调了梦是无意识欲望的表达,但另一方面又指出了这种表达并不是肆无忌惮、直截了当的,而是经过修饰改装过后的表达。

为什么银幕是镜?上世纪60年代很多电影理论家认为:没有比影院空间更像是镜像阶段的了,我们在影院需要遵循各项规则、利益的过程,很像6-18月尚未获得充分身体行动能力的孩子;也没有比银幕更像是钥匙孔情境的———观影的快感很大程度上来自想象的窥视快感;更重要的是我们混淆了幻想与虚构、自我与他人。而混淆了自我与他人,即是电影中的认同机制。

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将男性的成长过程分为想象、象征、真实三个阶段。在想象阶段,男性面对镜中自己具象的形象是无动于衷的,此时他们对自我的界定完全受他人主宰。在象征阶段,婴儿从镜子中辨认出自己并且开始深深迷恋自己的形象:男性最终会不满意自我的形象。因此在真实阶段,也就是婴儿在长大成人后,会将自我的理想与欲望转投到他人身上,从而创造属于自己的“偶像”。拉康创造性地运用“看”、“凝视”来描述在男性的眼中,女性,尤其是女性美丽的身体只是作为释放他们自身欲望的事物,在男性的“凝视”中充满了欲望。

二、精神分析学与《精神病患者》

拉康将电影研究的焦点转向了银幕和作为欲望主体的观众。认为电影的元心理会激发和调节观众释放欲望的方式。麦茨《想象的能指》认为:在观影过程中,观众被赋予了类似上帝般全知全能的第三角色,被置于一个相当安全的位置,这是观众获得观影快感的源泉。银幕上的真实幻觉,会混淆观众的自我感知,使他们分不清真实与虚构、电影与现实的差别。

在《精神病患者》中,故事由三个女人贯穿起来,女主角玛丽莲、玛丽莲的妹妹莱拉、贝茨夫人,而男主角诺曼则一个叙事线索,分别与片中三位的女人发生或多或少的关系。玛丽莲是一位公司的小职员,在盗取公款后,开车逃到诺曼的汽车旅馆,并且遭到残忍的杀害;玛丽莲的妹妹莱拉介入警方的调查,终于发现姐姐被杀害的真相。在玛丽莲这个女性形象的塑造上,导演触及到精神分析学说重要观点,即男性的噩梦与成长。玛丽莲性感、漂亮的脸庞和身体,无疑就是拉康“看”和“凝视”镜头的运用,她的形象作为被欲望的客体存在于影片中,与她有关系的男性都有意无意的把自身的焦虑和欲望投射在她身上,以此来满足他们恋物癖的心理。男主人公诺曼就是作为这样一个男性存在,他被玛丽莲诱惑和吸引,最终通过杀死她而实现永久的占有。

此外,诺曼身上还体现出了强烈的“恋母情结”,又称俄狄浦斯情结,是弗洛伊德学说中重要的命题。他认为男性在成长过程中所遭遇到的最大阻碍来自于所谓的“父权”,男性总会将他最初的欲望投向母亲,而将仇恨投向父亲,并且最终导致心理上的弑父。而如果男性无法冲破这个阻碍,他就无法得到真正的成长。拉康在结构主义人类学的基础上修正了弗洛伊德的主体学说,他认为男性在成长的过程中必然会发现两性身体之间的巨大差异。女性,尤其是充满魅力的女性身体,会引发男性深层次的焦虑,为了消除这种恐惧,男性最终选择成为一名“父亲”,将女性作为被阉割的牺牲品。

诺曼弑父娶母,为了实现对母亲的长久占有,甚至也杀害了母亲,将她做成人物标本放置在房间里。但他始终未能突破父权这个男性成长的最大障碍,他最终造成了自身人格的分裂,在他身上同时存在他和母亲的两种身份,是一种变态的双重人格。他在见到玛丽莲之后被其吸引,由旅馆的洞口窥视玛丽莲,这时他把对母亲的欲望转而投射到玛丽莲这个陌生女人的身上,所以当他拿刀去浴室杀害玛丽莲,其实是他身上母亲的形象在暗中作祟。

弗洛伊德开创的精神分析学说,使电影的研究领域超越了艺术的层面,跨越到文化和心理的层面,在拉康、麦茨、劳拉穆尔等人的努力下,精神分析电影学已经越来越靠近科学的轨道,它的发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探究隐藏在电影背后人类的深层心理因素。

作者简介:

姜庆丽,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2013级电影学硕士研究生;曹敬辉,南京大学硕士,江苏省文化厅剧目工作室创作员。

作者:姜庆丽 曹敬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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