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与社会控制:控制形式与潜在抵抗

在阿多诺和霍克海默的理论中,主导的文化通常会对其中的民众施加强力的社会控制。因此,媒体作为一种社会控制的形式在这个系统里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媒体为文化产业工作,通过大量的视频和图像来干扰民众,并设法预防深刻的思考和抵抗,而且它对人们的自我身份认知有巨大的影响。而有趣的是,大众媒体基于自身性质的原因,也能给人们抵抗主流文化的机会。本文将会就这两个方面的内容进行讨论。

一、关键术语定义

本文中涉及到四个关键术语:流行文化,大众文化,社会控制以及抵抗/反抗,在这里我们简要定义一下这些术语的概念。流行/大众文化是相对于高雅文化来说的,有点像民间文化。它是一种普遍的生活方式,是日常生活以及市场的一部分。流行文化这个术语经常被辩护的学者用来指当代盛行的文化产业,而大众文化是一个由批判学者使用的相对负面的词语。流行/大众文化通常在主导社会的同时也给人们留下谈判甚至是反抗的空间,而媒体作为社会控制的形式也是一样。那何为社会控制呢?社会控制就是通过一种机制或系统对人们的行动和思想实行制约和限制。然而本文中所指的社会控制是由媒体与文化产业来执行的,包括其对人们的价值观、生活规范以及生活方式的影响。当然,提到社会控制,也就不得不提抵抗这个概念了。如果社会控制是关于约束和影响,那么抵抗就是关于人们对这种约束和影响的拒绝甚至是反抗。

二、文化工业与社会控制:媒体的角色

在介绍完本主题相关的关键术语之后,接下来的段落会讨论如下的两个方面:媒体扮演着重要的社会控制角色,但它仍然能给人们留下抵抗的空间。

文化产业有非常多的方式来控制身处其中的人们:政府、宗教、媒体等等。由于篇幅限制,本文在此对于媒体的探讨只限于它作为一种社会控制的形式这一方面,关于媒体的其他属性或者特点本文将不会进行阐述。

首先,“整个世界就是为了通过文化产业的过滤器而存在的,”阿多诺和霍克海默在其著作中提及。文化产业具有如此强大的主宰性,以至于人们生活的几乎每个方面都被文化产业所影响。在这样一个统一的机制中,媒体起到的作用通常是加强了文化产业的影响。的确,人们的日常生活,从早上醒来开始,就是被媒体以及其他的文化形式深深影响的:每天穿什么衣服、早餐吃什么食物、甚至我们如何到达工作地点。

其次,根据阿多诺和霍克海默的理论,现在全世界盛行的消费文化的垄断与希特勒的集权主义类似,人们在此系统中为了被社会中的其他成员所接纳,必须跟随所谓的“主流”。尝试适应关键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一般而言,是媒体负责来告诉我们为何要这么做。例如,商业杂志可以告诉我们某一款商品是“必买”的,不久,这款产品就会出现在一些读者的身边,主要就是因为人们不想因为没有这款产品而表现得跟社会脱节。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媒体会告诉本社会的成员:什么才是“主流”,因此媒体在这里可以被看作是社会控制的一个重要形式。

又如,在常识中,我们的意识形态以及我们对社会等级制度的顺从实际上是被文化工业通过教育、大众媒体等所建构的,但我们通常意识不到这一点因为我们是很“自然而然”地被建构的,每个人都与我们看法一样,所以我们不会觉得自己很异常。就好像霍尔在文中说的,某些“编码”(一些文化或者社会准则)能在特定文化的语言社区中被广泛传播,人们能在很早的年龄就学习到,所有的这些编码看起来就不像被建构的了,而是像‘被自然地给予了’,这些编码已经在人们的脑海里深刻地自然化了。

三、塑造自我身份认知

除此之外,媒体还能通过影响人们的自我身份认知来达到社会控制的功能。自我身份认知这个概念相当宽泛,且不同学者对它有不同的解释,因此本文只大致地讨论他们的观点并试着将其汇总,以为本文所用。约翰逊说“自我身份认同是对于人们在自我,与他人和与社会系统的关系中确定的相对稳定的一系列认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第一,自我身份认同并是一个社会相关的认知而非孤立的想法。第二,自我身份认同是贯穿人的一生的不断持续的过程。

那么,媒体如何影响到人的自我身份认知呢?首先,媒体在建构个人身份认知上起着关键的作用,因为媒体能在人们周围创造一个信息环境,而身份认知的信息就是由对环境的认知而选择跟随、加入或者不加入某个群体而开始的。其次,媒体在形象建构上给人的影响也非常大,因为各种各样的杂志、电视节目、广播节目以及电影等都会给人们展示出各种所谓的标准形象,在潜移默化中告诉人们:我们是怎样的,我们应该怎么做,比如女性应该有所谓的女人味,而男性不可以有这种特质等等。因此,媒体可以被看作是形成人们身份认知的一个重要信息来源,人们对自己身份的理解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媒体的信息,所以作为社会控制的形式,媒体的力量很强大。从这个视角看来,媒体可以通过将各种社会“主流”的准则在日常生活中普遍化以及永恒化来实现它的社会控制功能。

四、抵抗的机会:象征性的创造

由于学界普遍认为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对于流行文化的研究只狭窄地集中于社会控制,忽视了人们对于这种控制的抵抗,其他学者开始搜寻文化工业提供的抵抗机会。在本节里面我们主要讨论保罗威利斯和霍尔的理论并讨论媒体是如何提供这些抵抗的机会的。

保罗威利斯承认高雅文化离大部分年轻人的生活很远,但是他在象征的创造性一书中坚称,年轻人们的生活还是充满着他们自己创造的“表达、符号和象征”,并且,年轻人寻求表达他们身份,存在和意义。威利斯同样指出,年轻人时不时地通过展示意义和表达来建立他们的显著性,从这里开始,所谓的“大众文化”就产生了而且注定会盛行而且具有抵抗性。更确切地说,他们在使用和装饰身边的事物时是具有选择性和主动性的,例如音乐、电视剧、杂志和亚文化。就好写菲斯克表述为“艺术性”的行为:并非被动地从文化工业接受所有东西,而是对他们有的东西做一些创意性的改动。

比起阿多诺和霍克海默坚称消费主义需要被谴责因为它完全主导人们的日常生活甚至休闲时间不留任何逃离或抵抗的空间,它也使得所有的事物变得市场化。保罗威利斯的看法则与他们相反,从他的角度来看,我们不应该如此批判消费者文化,因为它只是创意的一个阶段。换言之,消费主义其实可以产生很多象征性的创意。例如,如果消费者购买一个带有蝴蝶结的腰带,那么在我们付钱之后,我们可以自由地对这个产品做任何事情。有许多方法可以将其变为新产品:剪短腰带,戴在头上,就变成了头带;将它从腰部拉到肩膀和手臂下面,它就变成了胸饰;用旧了以后还可以将它当做窗帘收纳束带。重点在于,消费主义实际上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创造新意义的空间,因为我们没必要像马库斯所说的“被操纵”那样严格地按照商家的使用说明来使用我们购买的商品。

这种类型的象征性创造是对于消费者文化一个典型的抵抗,而媒体做为消费者文化的一部分,同样能留下类似的抵抗空间。以著名的电影《星球大战》为例,影迷们在喜欢上这部电影以后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创造力。他们不仅是背诵经典的电影台词,组织影迷活动,而且有的影迷写著并出版星战故事相关的书籍、制作他们自己的主题T恤衫等等。星球大战的影迷们通过这些活动创建他们自己的亚文化,。这里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象征性的创造,对于主流的文化工业都是在抵抗。虽然这些创造和抵抗通常是被忽略或被边缘化,但其实它们一直存在着。因此,威利斯觉得,消费主义应该被看待为一个积极而并非消极的现象。

五、接受控制的必要条件

除了保罗威利斯以外,霍尔也给了我们另一个看待此问题的视角,那就是他的编码/解码理论,基于发送者-信息-接受者的传播过程模型而产生。根据霍尔的理论,媒介信息的生产和接受不一定是一致的。因为这是传播过程中两个不同的时刻。最重要的是,一个信息若要不失真地原原本本地被解读,需要满足两个必要条件:(1)传递的信息本身必须是有意义的;(2)信息需要被有意义地解读。换言之,如果我们想要这个信息达到我们生产它时希望的效果,首先得确保生产者和接受者共享同一套意义,其次必须保证接受者正确地解码这条消息。

然而上文中介绍的模型只是一个理想化的,完美的模型,而在现实生活中事情往往不会如此完美。首先,当生产者和接受者对同一意义的理解不对等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误解的情况。这是因为当双方不共享意义的时候,接受者无法正确地解码消息,那么生产者希望传递的信息就无法到达接受者处。同样,在“选择性接收”的假设下,霍尔提出了他自己的理论:电视信息被解读方式的三种假设。选择性接受是关于受众可以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解读媒体的信息,因此误解是有可能发生的。有可能这些解读方式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由于观众的个人经验不同而对同样的消息有不同的反应。虽然真正的选择性接受跟它这个概念不算完全符合,我们在这里用它作为一个基础。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不是所有解码都是可能的。有可能人们并不会正确地解读媒体发出的所有信息(一些观众甚至可以完全无视之),而且这代表不是所有人们都被文化工业全盘控制。

关于人们对于文化产业施加的控制,霍尔划分了三种态度:主流霸权态度、协商态度以及反对态度。第二种协商态度是指观众了解了生产者和反对者们两房的态度后选择跟随其中一派。而在第三种态度下的观众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解读媒体信息中的意义的,有时他们理解的意思与媒体想传达的意思刚好相反。从这个角度看来,媒体给站在文化工业之外或者反对它的人们抵抗的机会,因为它的信息可能会被误读。

在讨论过媒体的控制用途和它的潜在反抗后,人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大众媒体的时代,媒体的社会控制角色是比它提供的潜在反抗要显著的。在主导文化工业中,即使有人进行反抗,例如创造亚文化,这个亚文化通常是被主流边缘化的。而且反抗的少数会被社会中其他人看作异类,因为社会的主流永远是人数最多的。当然,主流文化还可以对亚文化进行利用,例如庞克,昔日年轻人的叛逆亚文化,后来也被主流文化利用,形成主流文化的一个分支,这样即使喜爱庞克的人群越来越大,主流文化依然能保证它的统治地位。

六、结论

综上所述,和政府与宗教一样,媒体的确在社会控制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虽然它提供一些抵抗的机会,但它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绝对胜过它的反抗空间。不管是在设定‘主流’上,建构意识形态上,形成人们的自我身份认同上还是在设置性别规范上,媒体总是在行使它的社会控制的职责。

摘要：在一个文化产业中,大众传媒的社会控制功能是通过什么实现的?而身处文化产业中的人们会怎样对待这种控制呢?作者通过对相关理论的梳理讨论了以上两个问题。

关键词：社会控制,大众媒体,文化产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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