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中的色彩喻意

2024-04-11

莫言小说中的色彩喻意(共5篇)

篇1:莫言小说中的色彩喻意

色彩的大胆运用,构建了属于莫言的独特的心灵世界和感觉世界。

莫言很可能是不会被遗忘的。因为他奇兀、鲜亮得像他笔下的那片红得耀眼的高粱地。对感觉世界的一种奇异而又淋漓尽致的展示,是莫言作品给人印象最深的特点。鲜明色彩的运用,营造了独特的感觉世界,喻意着深层的文化心理。

色彩与感觉世界的架构

莫言在他的小说中构造独特的主观感觉世界。在跨过了30年代的“新感觉派”之后,王蒙、刘索拉的尝试在感觉领域也未能有大的建树,直至莫言与残雪作品独特的构造,倒令人刮目相看了。但与残雪相比,莫言在作品中常常表现出对于色彩的近于完美的良好感觉。他的作品也往往给人浓郁得挥之不去的色彩印象,例如《红高粱》、《红蝗》等作品。在莫言广阔而深蕴的感觉世界中,那种难以用文字来表达的感觉阈限,有相当分量就是诉诸色彩的大胆移位、创造性运用来加以实现的。

色彩与感觉自古就有深层的血肉联系。但所谓的文学作品中的感觉世界,突出的是作家本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及触觉,也就是从直接感官的体验中,创造一个诱导读者介入,使之同样产生感官反应的世界。从五种感官体验出发,诉诸作家本人的感性直现方法,具有使读者产生感官=反应的艺术效果。莫言就极善于以其独特的灵性捕捉着感觉的瞬间灵光,并善于沟通色彩视觉与听觉、触觉、嗅觉等诸多感觉的界限,造成感觉互通与感觉变形,把感觉加以多方位的展现。

莫言感觉世界的个性特征就是对视觉夸张的偏重。而这种视觉夸张,莫言最喜欢借助色彩来实现。例如写那只神奇的红萝卜,“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包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再如血可以是蓝色的,太阳可以是绿色的等。除此之外,莫言还善于将听觉形象迅速地转变成色彩鲜明的视觉形象。譬如,他形容子弹尖锐的呼啸声,像“绿色的芦苇上长着红色的穗子”(见《红高粱家族》)。

篇2:浅谈莫言小说中的色彩美

一、色彩的绘画映现美

色彩的绘画映现“主要是对客观物象进行如实的描摹, 重在呈现客体色彩的具象美, 是运用表现色彩的词语来描写事物的性状、情态。”[5]莫言小说中自然景物、人物外貌服饰的描写都客观体现了万物的性状与情态, 将大自然的美丽和人物的特征描摹出来。具体说来, 莫言遵循着对比、调和、平衡、节奏等美的法则, 展现了色彩美。

色彩对比主要包括色相、明度对比。莫言许多小说都有意运用红绿色并置以引起强烈的色相对比, 《红高粱》中苍翠脸、鲜红双唇的奶奶身穿绿色缎裤, 脚脖子扎着深红色的绸带子;《高粱酒》中血红的月亮绿色的云;《高粱殡》铁板会员搜出两粒小孩子玩耍的玻璃球:一粒碧绿, 一粒鲜红;《爆炸》更将红绿对比发挥到极致:绿麦穗上大红的蜘蛛、狐狸的红火球照亮一片绿草、婴儿包在一条绿被子里, 拦腰捆着红带子……红绿对比为冷暖对比, 且两色构成补色, 鲜艳而饱满, 深刻体现了我们民族的审美心理。此外, 莫言还经常将白色与红色、紫色、黄色、绿色等形成对比。明度对比指两色之间明暗度的差异性。莫言小说不仅重视颜色之间的明暗对比, 也极为重视光线影响下颜色的明暗对比。《红高粱》“河边潮湿的滩涂上, 丛生着灰绿色的芦苇和鹅绿色车前草。”灰绿色与鹅绿色属于同一种颜色的明暗对比。《透明的红萝卜》“泛着青蓝幽幽光的铁砧子上, 有一个金色的红萝卜。”萝卜本为红色, 但在青蓝光的影响下却变成金色, 确切而生动。

调和包括对比调和与色相调和。《狗道》“在衰朽的灰蓝色和暗红色的缝隙里, 拥挤着娇嫩的新绿……夹杂着大量水分的铅灰色乌云从高粱地上空匆匆忙忙飘过去”灰蓝色、暗红色与嫩绿色本为对比之色, 但以铅灰色作为过度之色, 使色彩发生了调和。《透明的红萝卜》“他很惊异很新鲜地看到一根紫红色头巾轻飘飘地落到黄麻杆上”紫色和黄色是互补之色, 因而造成了色彩的杂糅。

色彩平衡, 即从色彩中获得视觉平衡, 得到舒适感。平衡的效果多与面积有关, 需要色彩面积的合理分布。《红高粱》“太阳一竿高了, 白的核心外还壤着一圈浅淡的红。”由于红色光波最长, 对人的视觉刺激性也最大, 莫言仅用一圈红包着白的太阳, 使色彩达到了平衡。莫言作品中经常用红绿并置也与此不无关系, 所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就是体现色彩平衡美的范例, 但与此相反, 莫言作品中红绿的关系是“万红丛中一点绿”, 《红高粱》制造的汪洋恣肆的红色氛围体现了莫言独特的色彩平衡美感。

色彩节奏既可由色彩的分布配合造成, 还可通过色彩的衔接转换造成。《狗道》“井壁上的阳光变成了桔黄色, 又变成了暗红色……”描绘了阳光的瞬息万变。莫言依靠锐敏的感觉抓住色彩的变化, 形成色彩的跳跃、流动, 象电影镜头的表现手法“蒙太奇”, 是静态的绘画所没有的特殊效果。总之, 莫言小说中绘画映现只是一种复制的色彩形式, 使读者获得直接的印象美感。

二、色彩的主体感应美

主体感应是指作家主体在作品中将其色彩美感通过色彩的特点表现出来, 包括审美知觉的感知和再现两个阶段的色彩美, 即主体对色彩所产生的生理和心理的美感。

在感知阶段, 作家主体对色彩的感应是功能性的生理反映。这一点在莫言小说中主要表现为色彩的温度感。《高粱殡》中紫红色是温暖的颜色, “鹅黄色浮萍折射出温暖的紫红色光线”《丰乳肥臀》中黄色和白色也是温暖的颜色, “颜色也由可怕的蓝光和绿光变成了温暖的黄光和白光。”而《狗道》中白色则给人冰凉的感觉, “枪筒发出暗红色, 在白得如霜、凉得如冰的中秋月下。”

再现阶段是在感知阶段基础上的发展延伸, 主体对色彩的感应进入到感情性的心理反映。作家通过想象和联想, 使色彩拟人化, 呈现出种种性格和形象来。《红高粱》中太阳被描写的萎萎缩缩, “天上的太阳, 被汽车的火焰烤得红绿间杂, 萎萎缩缩。”《天堂蒜薹之歌》将月亮渲染得迷蒙无力, “它是苍黄、微红、浅薄、浑浊、有气无力、睡意朦胧, 比昨晚上略小, 比明晚上略大的半块破月亮。”而在《高粱酒》中, 月亮则表现得勇敢无畏, “八月初九血红的、悲壮的大半个月亮边上, 护卫着几朵绿色的云。”

其次, 莫言通过想象和联想, 充分运用通感, 使具体事物染上了本来没有的色彩, 《狗皮》中“那个年轻日本士兵端着枪, 眼睛里流着青蓝色的泪珠。”《红高粱》中“夜色灰葡萄, 金风串河道, 宝蓝色的天空深邃无边, 绿色的星辰格外明亮。”“奶奶心中亢奋, 无畏地注视着黑色的风掀起的绿色浪潮, 云声像推磨一样旋转过来, 风向变幻不定, 高粱四面摇摆, 田野凌乱不堪。”在现实中, 眼泪、风等本来是没有颜色的, 但莫言却使他们呈现出了蓝色、黄色、金色、黑色等诸多色彩, 从而使得莫言的想象五彩缤纷, 生动异常。莫言也运用通感赋予了抽象事物以色彩使它们变得具体形象。《红高粱》中“我父亲闻到了那种新奇的、黄红相间的腥甜气息。”《狗皮》中“她整日惶惶不安, 心里总有大难临头的黑色预感。”《高粱殡》中“但父亲只喊了一遍, 就被酸麻的泪水堵塞了咽喉, 他拄着长枪, 再也不捣动, 又一声长“娘”出嘴, 便一发不可收拾, 颤抖的、悠长的“娘”像一只团扇般大的深红色蝴蝶———蝴蝶双翅上生满极端对称的金黄色斑点———一起一伏地向西南方飞去。”“老百姓挤得身脚难动, 只能看着铁板会员们卧倒在路, 只能看着那些白木把子手榴弹颤抖着, 嘶叫着, 施放出深蓝色的死亡恐怖。”《筑路》“一个个青蓝色的阴森念头在他思想的森林里闪电般壳起。”在这些抽象事物面前, 莫言充分发挥灵活的想象力, 不仅使气味、声音染上了色彩, 而且连念想、死亡也具有了色彩, 从而使得莫言的情感丰富具体。可以说, 莫言小说的情绪状况构成了小说色彩的内在血液, 小说色彩亦成了莫言心态的标志。莫言色彩世界的缤纷奇丽恰是创作主体主观心灵感应的结果, 是莫言的色彩美感的生理和心理的反应。

三、色彩的象征意蕴美

“色彩作为文化的载体往往代表某种象征, 承担特定的含义”[6]色彩的象征意蕴即作品中色彩形象表现出来的某种特殊意义、抽象事理及人物的感情、意绪、态度等。它是作家主体审美知觉的最高层次的部分, 包括象征的意义和表现性的意义。

莫言小说的色彩决非一种局部意义, 而具有灌注整体的意蕴。最引人注目的是莫言对红色意象的偏爱:几乎每篇作品中都有红色在“照耀”、“闪烁”、“燃烧”。《枯河》中血红的月光、赤色的夕阳和“鲜红”的朝阳, 父亲红色的眼泪, 男孩濒死意识中红色的生命之火;《爆炸》中的“红苹果”、“跑成一团贴地飞行的红火”的狐狸、“血红的辙印”、“象火焰一样燃烧着”的红房子”;《高粱殡》中“扇动着金红的翅膀”的乌鸦、“火红的公鸡”;《透明的红萝卜》中的“大红运动衣”、“鲜艳的红头巾”、“晒得火红色的脸蛋”等。莫言作品中红色最为经典的象征意蕴体现在“红高粱系列”, 对此他有着强烈的自觉性。“当年写小说的时候, 实际上是把高粱当成了一个人物写的, 红高粱不仅仅是一种植物, 而且是一种象征。小说中浓烈的红色, 实际上也是在表达一种理念的东西。”[7]那辉煌的太阳、高粱, 连同血红色的闪电、月亮等, 片片点点, 丝丝缕缕, 升华汇聚成高昂的红色主旋律, 歌颂了强劲的民族生命力, 同时也刺激、呼唤着众多在现代生活困扰下日趋退化、萎缩的生命。值得注意的是红色象征意义造成的特殊美感, 甚至能使欣赏者超越时空, 进入一种不可言喻的艺术境界。莫言曾说过:“我的家乡有红高粱, 但却没有血一般的浸染。但我要她有血一般的浸染, 要她淹没在血一般茫茫的大水中。”[8]莫言用各种各样的红色营造强烈的氛围, 色彩在他的作品中具有了表现性的意义, 即“象外之美”, 实现了审美追求的至高境界。

其次, 莫言小说中的绿色、黄色也运用得大胆而肆虐, 暗示出了深刻隐秘的情理。如绿色在他的笔下经常象征着死亡、落后、恐惧、恶心、逆境的恶劣、现实的邪恶、人性的肮脏。“杂种高粱好象永远都不会成熟。它永远半闭着那些灰绿色的眼睛。”杂种高粱象征了日益萎缩的生命力, 灰绿色在这里被赋予了落后的意蕴。《天堂蒜薹之歌》中, 金菊父母等人为了制止她与高马的爱情殴打高马, 在金菊以为高马被打死时, 她的眼前“万点金星飞迸, 接着又变成绿色的光点, 那么多的绿色的光点画着优美的弧线在她的头上飞舞。她伸出手, 去捕捉些么绿光点……但一张手, 它又飞走了。”绿色象征了金菊父母等人的落后思想。《金发婴儿》中指导员因为战友的恶作剧在用望远镜偷偷窥看裸体塑像后眼睛上留下了醒目的紫色圆圈, 当他出现在饭堂里时, 发现战士们和几个排长的无论是黑脸上还是红脸上都蒙上了一层绿色, 从这种荒唐的绿色中, 渗出了各式各样的笑容……绿色在这里暗示了人性的肮脏。《狗皮》、《天堂蒜薹之歌》中, 莫言让日本人的刺刀和警察的电棒也发出绿光, “一柄柄刺刀上汪着葱绿色的光彩”“他恍惚地看到结巴警察把一个喷吐着绿色火焰的东西触到他胸脯上。”葱绿色的刺刀和绿色的电棒都给人造成了一种死亡的气氛。《高粱殡》中“洼地里的绿色鬼火闪闪烁烁地跳起来”, 莫言用绿色描写鬼火, 又使绿色具有了恐惧的意味。

黄色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是高贵之色, 从唐朝起, 它便被明确规定为皇室的专属之色, 黄色是中华民族文化和中华文明的象征, 同时它也是中华民族的主色调。直至现在, 它和红色都是中国的主色调。但由于它在基督教中是犹大衣服的颜色, 故在欧美国家被视为庸俗低劣的最下等色。后来, 由新闻业掀起的“黄色新闻”事件使得黄色与性、色情、恶俗等等概念发生了联系。黄色的这种意味流传到中国, 很快也便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观念。莫言在小说中反复渲染, 使黄色成为了性欲的象征。《红高粱》中, 当余占鳌把奶奶抱到高粱丛中并放到铺着衣服的高粱杆上时“奶奶浑身发抖, 一团黄色的、浓香的火苗, 在她面上哔哔剥剥地燃烧。”《高粱殡》中爷爷在奶奶外出后看到恋儿时感到“屋子里到处燃烧着黄金一样的火苗, 在遍屋黄金火里, 有两朵蓝色的小火苗跳跃着。黄金火烧着爷爷的身体, 蓝火苗烧着爷爷的心。”《弃婴》中黄色的暗示意义表现得则更为直白, “葵花, 黄色的葵花, 是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幽会的地方, 是一片引人发痴的风流温暖的乐园。”在这些句子中, 黄色都仿佛引燃了人物内心的骚动, 使空气里弥漫着情欲的焦灼。

总之, 莫言作品中色彩的象征意义启发着欣赏者从具体色彩中产生纷繁的联想, 激荡丰富的情思, 使作品形象获得了强大的艺术生命力。

摘要:莫言小说中充斥着大量的色彩词, 它们以绘画映现、主体感应、象征意蕴等方式勾勒了丰富的文学形象和营造了绝美的意境, 建构了独特的色彩美学。

关键词:色彩,绘画映现,主体感应,象征意蕴

参考文献

[1]张志忠.论莫言的艺术感觉.文艺研究, 1986, (4) .

[2]张志忠.莫言论.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0, 3.

[3]莫言, 徐怀中.有追求才有特色——关于透明的红萝卜的对话.中国作家, 1985, (2) .

[4][5]曹继强.试论色彩与文学.当代文坛, 1986, (3) .

[6][日]本孝雄, 藤漦英昭著.成同社译.色彩心理学.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 1989, 5.

[7]莫言.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深圳:海天出版社, 2007, 7.

篇3:色彩斑斓:莫言小说的艺术境界

古历四月里一个温暖和煦的黄昏,马桑镇上,到处都被夕阳涂抹上一层沉重而浓郁的紫红色……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八隆河堤上密匝匝的槐树枝头一片雪白,浓郁的花香竞使人感到胸口微微发闷。(《民间音乐》)

这段文字,以细致入微的笔触,描绘了一幅色彩明丽的小镇风景图。用语清新素淡,又饱蘸深情,朴实的文笔中蕴含着纤柔的情致,为人物的活动营造了一种和谐、明朗、空灵的艺术氛围。莫言善于捕捉色彩和气息的杰出才能已经显露出来。后来,莫言的语言风格逐渐发生了变化,以上这样的文字是非常少的。《民间音乐》是他创作初期的作品,得到孙犁的撰文称许。莫言就是“拿着孙犁先生的文章和《民间音乐》敲开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大门,从此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河上传来的水声越加明亮起来,似乎它既有形状又有颜色,不但可闻,而且可见。河滩上影影绰绰,如有小兽在追逐,尖细的趾爪踩在细沙上,声音细微如同毳毛纤毫毕现,有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银丝儿,刺透河的明亮音乐穿过来。(《透明的红萝卜》)

《透明的红萝卜》是莫言的成名作,此时的莫言擅长以极富张力的语言和神奇超凡的感觉方式把握世界。他由写实转向写意,以主观感受写世界。选文已不再是单纯的写实描摹,而是有意打破生活常规,融入自己主观的独特感受。莫言说:“我的长处就是对大自然和动植物的敏感,对生命的丰富感受,比如我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发现比别人更加丰富的色彩。”(莫言《寻找红高粱的故乡》)因为“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彼此打动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个官能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锋芒。”(钱锺书《通感》)莫言有意赋予声音以形状和颜色,用“明亮”形容水声,又把“细微的声音”比作“纤毫毕现的毳毛”和“一根根又细又长的银丝儿”,新颖、贴切、形象。通感手法的运用,打破了读者习惯的阅读经验,造成一种陌生化的效果,给人新鲜奇特的感觉。

村子里一声瘦弱的鸡鸣,把他从迷蒙中唤醒。他的肚子好像凝成一个冰坨子,周身都冷透了,月亮偏到西边去了,天河里布满了房瓦般的浪块。他想翻身,居然很轻松地翻了一个身,身体像根圆木一样滚动着。他当然不知道他正在滚下一个小斜坡,斜坡下有一个可怜巴巴的红薯蔓垛。紫勾勾的薯蔓发着淡淡的苦涩味儿,一群群枣核大的萤火虫在薯蔓上爬着,在他眼睛里和耳朵里飞着。(《枯河》)

《枯河》曾获《北京文学》“1985年度优秀小说奖”。莫言以童年视角讲述了一个悲剧故事:心智不全的小虎无意闯祸后,在愧疚中凄凉地、被动地选择用死亡作为补偿。小说着意用新奇、变异的语言点缀意象,营造一种冷色调的凄凉意境,映衬了小虎悲凉、愧疚的现实处境。作家善于运用通感手法,以“瘦弱”修饰“鸡鸣”,表现了鸡鸣声的微弱,也表现了小虎的神情恍惚。萤火虫“在他眼睛里和耳朵里飞着”,暗夜中他真切地看到了萤火虫自由自在的欢舞,也真切地听到了萤火虫无忧无虑的歌声。可是,自由与欢乐属于它们,小虎什么也没有,因为他是“有罪之人”。莫言用这个细节表达了小虎对活着的渴望,体现了作家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求生而不得,更增添了悲剧的凄凉气氛,引发人们深沉的思考。

我站在火热的太阳下,表皮流汗,内里冰凉,我的空壳里,结着多姿多彩的霜花,还有一排排冰挂,状如狼牙。(《爆炸》)

小说并不直接交代人物内心的失落与伤感,却用幽默、戏谑的语言,以变形夸张的艺术手法,凸显人物内在的冰冷、凄凉。莫言善于“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用感觉和意象连缀着故事的发展,充实并且透视出更为隐秘的心理内涵。”(孙东《怪才莫言》)“表皮流汗,内里冰凉”,对照鲜明。“我的空壳里,结着多姿多彩的霜花”,他用这个富有色彩的比喻,由“霜花”到“状如狼牙的冰挂”,逐层递进,透视出人物隐秘的心理内涵,真实生动地表现人物精神世界的极度苦痛,把细腻的写实与奇妙的虚化有机融为一体。

公鸡花像火苗子一样燃烧着,画眉的眼殊像两颗明亮的火星。(《红蝗》)

在丰富多彩的色彩世界里,莫言对红色最为敏感。公鸡花红艳似火,“火苗子一样燃烧”,画眉鸟活泼多情,眼珠像“明亮的火星”。他有意用一种幽默诙谐的语调,渲染了浓烈的气氛,暗示了人物情感的高涨、欲望的扩张。

小锤更慢了,东一下,西一下,宛如一只吃饱了的鸡,在米堆里拣虫吃……炉子里的火半明半暗,蓝色的火苗柔软无力,犹如微风中的丝绸。(《月光斩》)

莫言以口语化的形式描摹情景,“宛如一只吃饱了的鸡,在米堆里拣虫吃”,以鸡缓慢的动作来表现铁匠父子锻造时的小心翼翼。“丝绸”本是柔软的,更何况还在微风的吹拂中;火苗也“柔软无力”。比喻铁匠父子的筋疲力尽、浑身瘫软。

当然,最能体现莫言小说色彩斑斓的艺术风格的作品,还是《红高粱》等代表作。

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飘荡。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白云的紫红色影子……七天之后,八月十五日,中秋节。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遍地高粱肃然默立,高粱穗子浸在月光里,像蘸过水银,汩汩生辉……夜色紫葡萄,金风串河道,宝蓝色的天空深邃无边,绿色的星辰格外明亮。(《红高》)

《红高粱》以其新颖独特的表述方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成为莫言的代表作,后改编成剧本被张艺谋拍成电影,夺得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张艺谋曾经感慨地说:“首先要感谢《红高粱》小说的作者莫言。电影和文学是相互依赖的关系,好小说、好文学作品是电影的基础。”“高粱红成汪洋的血海”,以血红为底色,暗示着生命的勃发,也预示着一场生死之搏斗即将发生。“瓦蓝”的天空,飘荡的“白云”“紫红色”的影子,奇巧的搭配组合,显示了莫言对颜色的天生敏锐。“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飘荡。”这里短句的使用,短促有力,跌宕流转,自由洒脱。“夜色紫葡萄,金风串河道”两句,整饬典雅,造语新奇。作家善于用色彩斑斓的繁复意象铺设场景,有意张扬生命的活力与狂野,渲染英雄的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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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边一片血红,天空中游走着破云败絮,残缺的天空时而如碧绿的树叶,时而如玫瑰色的花瓣……他撕一片月光——如绸如缎,声若裂帛——把中药包裹起来。他挥舞双臂,如同飞乌展翅,飞向铺满鲜花月光的大道。从他的两根断指处,洒出一串串晶莹圆润的血珍珠,叮叮咚咚地落在仿佛玛瑙白玉雕成的花瓣上。他呼唤着母亲,歌唱着麦子,在瑰丽皎洁的路上飞跑。他越跑越快,纷纷扬扬的月光像滑石粉一样从他身上流过去,馨香的风灌满了他的肺叶。(《拇指铐》)

主人公阿义为了救治母亲的病痛,历尽坎坷才抓到的中药被冰雹打烂,被雨水打湿,与泥巴和杂草混在一起,他自己昏死在路上。作家以梦幻般的笔调写阿义昏迷中出现的幻境:他神奇地飞了起来,终于回到母亲温暖而安全的怀抱。莫言以有声有色的语言,为读者描绘了一幅五彩缤纷的奇景:月光“如绸如缎”,撕起来“声若裂帛”。宽阔明亮的大道“铺满鲜花和月光”。阿义洒出的鲜血像“一串串晶莹圆润的血珍珠,叮叮咚咚地落在仿佛玛瑙白玉雕成的花瓣上”。月光本是静止不动的,作家故意更换了参照物,来写阿义奔跑的速度之快。“馨香的风灌满了他的肺叶”,表现了归家途中阿义的幸福感。莫言用虚实相生、亦真亦幻的手法描绘了幻境的多彩、纯净和温馨,反衬了现实中阿义的孤独、痛苦和恐惧。莫言说:“梦幻是小说的羽毛,翅膀。”莫言特别注重感觉的渲染,善于打破时空的阻隔,对传统叙述方式的封闭性、单调性实行了瓦解与突破。

莫言的笔下,色彩是如此丰富绚烂,这完全得益于他有着丰富的感官和神奇的想象力。莫言说:“一个作家应该有关于气味的丰富的想象力。一个具有创造力的好作家,在写作时,应该让自己的笔下的人物和景物,放出自己的气味来……作家在写作小说时应该调动自己的全部感觉器官,你的味觉、你的视觉、你的听觉、你的触觉,或者是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觉。这样,你的小说也许就会具有生命的气息。它不再是一堆没有生命力的文字,而是一个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有形状、有感情的生命活体。”(《小说的气味》)这个独特的创作观念,让莫言的小说呈现出五彩斑斓的丰厚意象,将现实和梦幻融合,创造出一个意蕴丰富、引人遐想的多彩世界。

①有人说,江南的小巷是历史留给现实的入口。是啊!雨后的江南小巷是心灵的圣地,心在红尘中沾满尘埃,不能辨识来去,不妨就让这江南雨巷的烟雨旧梦浸润你已疲惫的心灵!

②轻轻地走入小巷。暮春的细雨在两旁的瓦楞上跳跃,忽而又顽皮地跳到青石板的路上,和他们在青石板上的伙伴们嬉闹着、喧哗着。踩在青石板的路上,这一刻,随着细雨,滑入历史的最深处……

③撑着油纸伞,血管里冲涌着莫名的悲与喜,呼吸着空气里的清新,和岁月积淀下来的味道;江南的盛世在烟雨中落下了帷幕,唯有这雨后的江南小巷,褪尽铅华,延展着世人的想象。

④空气中浸透着静谧。幽远的小巷中,我的移动和杂着雨儿们的跳动,成全了小巷的生动。小巷的两边是安然矗立着的老屋子。一幢幢灰瓦白墙的老屋子,饱受了风雨的侵袭,彰显着一种沧桑积淀后的黯然。灰白色的墙面在斑驳间隐现时光的痕迹,青黑的瓦片耐不住寂寞,邀了几根闲草做伴。

⑤几间铺子半敞着门面。铺内,几人横靠着账台边的木柱,正在打盹;忙碌着的小二,手脚极为麻利地端茶递水之间,仿佛都不会激起哪怕一丝尘屑的飞扬。大多数的屋子已是人去楼空,一把铁锁,锁住了一屋子的寂寞春秋。透过门扉间的夹缝,瞅见一口八角的古井,井沿上残留着几片风吹落的树叶;眨眼间,似乎看见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儿的蓝衣少女蹲在井边,手中拿着极粗的衣槌,露出一口极白的牙齿,对着这边轻轻地微笑;一阵风吹过,扫落了井沿的树叶,也带走了姑娘的影像……依然是个空落落的院落,一把生了锈的铁锁!

⑥雨停了。收起纸伞,听着檐下滴答的水声,由心底升腾起一种恍如隔世的落寞。风儿抚过脸颊,把雨的湿气驻留在我的眼窝。眼前的小巷变得迷蒙,心在此刻却显得尤为澄净。

⑦一些墨绿的青苔粘在墙角,吮吸着雨露,淡漠了这多情的江南,绵绵的愁绪。抬眼望去,一只燕子飞掠而去。是否是从王谢堂下飞出的那只?可还能在这物是人非之外,辨识出你的故居吗?

⑧巷的尽头,是一座小石桥。扶栏上的雨滴落入水中,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在繁华与颓废之间,吹箫女子的面庞有了几多改变?碧波还聚而来的,不是那提着油纸伞的栗色长发,却是那伤心桥下的惊鸿艳影。

⑨沉浸在江南的幽幽梦幻里,抬头,眼前已是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市。回望小巷,雨后的它显得更为平静与安宁。寥落的水泡,在小巷的那头冉冉升空;街市这头袭来一阵强流,一瞬的光景,五彩的霓虹映亮整个天宇,嘈杂与躁动在这个世界中无限延伸!小巷深处隐隐透出的阑珊灯火,闪动着清亮的光芒,也足以照亮夜归人的路!一座小桥,两方天地,是两势对立下的无奈疏离,也是历史白描地书写下的自然并存!是也罢,不是也罢,小巷犹在,而雨——今年下,明年下,一千年以后,还会下。

⑩走过雨巷,别无其他,清香盈鼻……

(选自《美文选萃》,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2年5月)

模拟演练

1.江南雨巷的特点有哪些?它给人什么感觉?

【解题思路】这道题着重训练归纳文本内容要点的能力。解答时应注意先结合全文,整体阅读,然后对内容要点进行提炼浓缩,力求简明。

【参考答案】特点:幽雅、恬静、优美、古老、纯朴、生动。它给人的感觉是引人遐想,使人有恍如隔世、多情之感。

2.第③自然段说:“撑着油纸伞,血管里冲涌着莫名的悲与喜。”综观全文,“莫名”实际上已“有名”,请概括说明这“悲”与“喜”的具体内容。

【解题思路】此题着重训练对文中重要词语的理解和对文中信息的概括能力。要联系上下文来揣摩、概括“悲”与“喜”的具体内容。关于“悲”,可从第①段提取“心在红尘中沾满尘埃,不能辨识来去”,从第④段提取小巷的“沧桑”“落寞”“黯然”;关于“喜”,可从第③段提取“延展着世人的想象”,从第⑨段提取“平静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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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答案】悲:①心在红尘中沾满尘埃,不能辨识来去。(或:尘世纷扰,心灵疲惫)②江南盛世不再,小巷四处透露着沧桑、落寞与黯然。喜:①雨后的江南小巷,虽褪尽铅华,但依然延展着世人的想象。(实与虚)②走过雨巷,别无其他,清香盈鼻,内心暂得宁静与慰藉。(景与情)

3.第⑤自然段既有现实的描绘,又有对历史上江南小巷曾有过的情景的怀想。请说说作者写井边“姑娘的影像”“似乎”出现又消失的用意。作者描写的井边“蓝衣少女”与戴望舒诗歌《雨巷》中描写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有什么不同的作用?

【解题思路】本题重点训练概括分析作者在文中的观点态度的能力。做这类题要仔细分析题目要求,挖掘隐含信息,然后综观全文,整体感知作品的思想内容、情感思路,再根据文脉合理推断,用简洁的语句“分要点”加以概括,写出答案。

【参考答案】用意:①展现江南的小巷的独有的风情、特殊的韵致;②体现历史的沧桑感。作用:本文描写的井边“蓝衣少女”主要是以动写静,表现小巷的幽雅与宁静,同时“姑娘”的影像出现又消失增加了小巷的虚幻感和历史的沧桑感。戴望舒的诗歌《雨巷》中的“丁香一样的姑娘”是诗人美好理想的象征,这种理想又是渺茫的、难以实现的。

4.第⑨自然段与上文构成什么关系?在文中起什么作用?

【解题思路】这道题主要训练分析文章思路结构的能力。答题时,应从整体上去分析、理解,注重上下文之间的联系,从而明确这种关系体现在思路结构上的对比和认识上的深化。

【参考答案】对比关系。在文中作用是:用现实的嘈杂与躁动反衬江南的平静与安宁,从而表

现作者别样的思绪:现实之紧张浮躁,侵扰人心;而江南小巷熨帖受伤的心灵,使人超脱于现实,

让人得到慰藉。

5.下列对本文的理解有误的两项是( )( )

A.作者以时空为序,给我们描绘了具有幽雅恬静、古老纯朴特点的江南雨巷,读后使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B.本文和戴望舒的诗歌《雨巷》都有着浓郁的江南地域文化韵味,描绘了江南雨巷烟雨迷蒙的图景,借此构成一个富有浓重象征色彩的抒情意境。

C.文章第⑤段,作者写雨巷两旁屋子里面的人,有的打着盹,有的忙碌着,刚写完人接着就写人去楼空。这样描写一方面以动写静,突出江南雨巷的寂静;另一方面又不至于给人以“闹”的印象,更能突出雨巷的自然、古老与宁静。

D.文章第⑨段,作者用现实的嘈杂与躁动反衬江南小巷的平静与安宁,从而表现出作者别样的思绪:现实浮躁,侵扰人心;而江南小巷抚慰受伤的心灵,使人超脱于现实,让人得到慰藉。

E.通过文章我们可以感觉到,尽管作者对眼前的美好事物正在逐渐变得模糊而倍感落寞,但最后还是表现出顺其自然的洒脱。

【解题思路】本题主要训练对文章内容与写作技巧的辨析能力。解答本题必须在整体阅读的基础上,从内容和结构两方面逐条进行辨别、筛选。A项作者采用的不是以时空为序,而是移步换景的方法;E项作者未体现对过去的美好事物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并被眼前的嘈杂与躁动取代而倍感落寞。

【参考答案】AE

篇4:莫言小说中的生命意识探究

一、莫言小说中对原始生命力的书写

在对原始生命力做出书写的过程中, 莫言通过对人的书写、对自然的书写体现出了原始生命力所具有的张力。在对人的书写中, 原始生命里的展现前提是社会个体意识到了自身生命价值的重要性或者已经不远成为他人、宗教或者社会道德的附庸。这是一种对生命的肯定, 而这种肯定承认认识有血有肉的, 并且是富有情感的。在此基础上, 社会个体会对封建伦理道德做出反抗, 并实现自身人性的回归。这一类人物在莫言的作品中十分常见, 如《爆炸》中的妻子与父亲、《球形闪电》中的茧儿与姻烟、《草鞋窨子》里的五叔与六叔、《民间音乐》中的小瞎子、《金发婴儿》中的母亲、婴儿与妻子等。由此可见, 莫言对这种情感的表达主要通过对生活中承受不幸的人们以及人们对生活和命运所作出的抗争来表现, 在这种描写中, 莫言使用嘲弄、扭曲的方式对存在与人们灵魂中的生存意志进行了展现, 这种手法更加能够体现出生命所具有的珍贵性。另外, 莫言在展现生命力的过程中, 主要是通过两种人物来完成, 其中一类包括《红高粱家族》中的爷爷与奶奶以及罗汉、《老枪》中的奶奶、《丰乳肥臀》中的母亲等, 这种人物形象的共性在于具有着野蛮且旺盛的生命力, 他们的勇猛、豪放, 都能够体现出生命力的旺盛与率真;另一类则如《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金童, 这类人的生命力已经逐渐消退甚至萎缩, 缺乏生命力甚至生存能力, 与他们的上辈人相比, 他们的生命力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而这种对比也表现出了莫言对原始生命力的赞扬和对生命力退化的担忧。

在对自然的描写中, 读者可以发现, 莫言笔下的自然事物十分朴实, 如高粱地、棉花地等。虽然这些景色并不优美, 但是却具有着特殊的意象。其中夕阳下的高粱地能够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同时碱土荒原也能够体现出地域的粗犷与蛮荒, 通过对这些景色的描写, 莫言的作品描绘除了自由奔放的生活状态, 而从莫言作品的构成来看, 这些自然景观不仅是故事发生的背景, 同时也是故事进展中重要的参与者。另外, 在莫言的作品中, 还描绘了许多小动物, 虽然这些动物都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形象, 但是却在莫言的小说中被表现的十分怪诞, 甚至具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命运。这种写作手法, 能够从侧面反映出人类的生活状态。如《红高粱》中的黄鼠狼、《金发婴儿》中的大公鸡等动物, 都让莫言的作品展现出了充沛的生命力。其中, 狗这种动物在莫言的文学作品中多次出现, 如《生死疲劳》中具有人类智商的西门狗, 《白沟秋千架》中十分善解人意的白狗等, 虽然这些狗具有着不同的种类和心情, 但是他们却具有着与人一样的情感, 无论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是果敢善良, 都展现了人性以及人所具有的生命活力。总之, 在莫言文学作品中, 莫言利用很荒诞的写作手法塑造出了一个充满人性的动物世界, 所有的动物都拥有者自己的规则与本性并且不再是人类的附庸, 通过这种描写, 莫言揭示了自然界中众生平等与万物有灵的真理, 并体现出了对万物生命力所进行的张扬和敬畏。

二、莫言小说中对生存与死亡的论述

生存与死亡是许多文学家都十分关注的话题, 然而, 在文学作品中对生存与死亡的描述, 通常是使用情节渲染的手段来强化文学作品主题所具有的感染性, 并表达作者自身所具有的世界观与价值观。虽然在普通大众看来, 死亡是比较禁忌的自然现象, 但是对于艺术家而言, 死亡却具有着特别的意义, 它是对生命的超越。在许多文学作家的弊端, 死亡往往能够成为生命的延续, 并且往往会通过描写死亡来对生命没有终结之前的道德缺失与情感缺失进行弥补。在莫言的文学作品中, 经常可以看到莫言使用不同的描写方式从不同的视角来书写死亡, 同时能够让读者感受到莫言所表达的生命的沉重与死亡的超脱。山东作家张炜与莫言具有着相似的生活背景, 并且张炜所创作的《古船》与莫言的《红高粱》都是描写高粱地中的故事, 但是在死亡的描述的手法方面却具有着明显差异。其中张炜更擅长通过死亡来体现出命运所具有的厚重感, 而莫言则倾向于描写死亡的过程, 并体现出死亡所具有的体验性和残酷性。

如在《红高粱家族》中, 莫言对“我奶奶”的死亡作出了描写:“所有的忧虑、痛苦、紧张、沮丧都落在了高梁地里, 都冰雹般打在高梁梢头……她的缩得只如一只拳头那么大的思维空间里, 盛着满溢的快乐、宁静、温暖、舒适、和谐。”从这里可以看到, 莫言笔下的死亡并没有悲伤和恐惧, 甚至体现出了对死亡的审美。这种死亡体验就像是穿越了生存与死亡之间的障碍而走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而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死亡体验则是罗汉大爷的死亡, 罗汉大爷被凌迟处死, 而通过对这个过程的描写, 死亡所具有的残酷性被展现出来。于大牙的死亡则具有着一定的悲情色彩, 在死亡之际, 于大牙唱起了:“高粱红了, 高粱红了, 东洋鬼子来了, 东洋鬼子来了, 国破了, 家亡了。”面对死亡, 他表现出了对自己生活所在的土地的热爱, 但是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这种担忧隐约能够传达出命运的残酷, 并能够表达出死亡本身所蕴含的超脱与壮丽。

三、莫言小说中对苦难人生的超越

每个人的生命都终归会走到尽头, 在时间有限的生命中, 生活又会让人饱经磨难沧桑, 这也是生命悲观性色彩的主要体现。人的一生需要经过逐渐的成长, 在社会个体的认知程度不断提升的同时, 社会个体也会对自己、对他人、对自然作出不断的重新审视, 在此过程中, 社会个体不可避免地需要经历未知与困惑, 而悲剧的人生就产生于生存的困境与认知的觉醒之间。虽然莫言在小说的创作中认为社会个体的每段生命体验都是合理的, 但是面对生活的困境, 人们的生命中总会出现各种矛盾, 而这种矛盾是形成与体现生命张力的重要因素。

在《白狗秋千架》中, 这部作品的风格倾向于苦难文学, 因为主人公的一生中总是在经历着苦难, 幼时玩耍导致一只眼睛失明, 结婚之后则承受着家庭暴力, 生育之后孩子们又都具有先天缺陷。面度这些不幸, 主人公身上体现出了我国传统的生存哲学, 即承受苦难, 因此面对苦难主人公没有选择抗争, 而是选择了认命的生活态度。另外, 在《生死疲劳》中, 蓝脸身上并不具备传奇色彩, 作为一个饱经磨难的社会底层人物, 他承受着家庭和农村带来的压力, 只因在公社生产的背景下, 他不愿意交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并坚守着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 正因为如此, 蓝脸这一人物成为了我国文学史中著名的钉子户代表。但是每个故事中的人物都具有着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而蓝脸这一人物形象的价值就在于处在喧哗的社会中, 仍旧能够坚守自己的内心。这种面对苦难的精神是一种理性的、默默反抗的精神, 虽然在他人看来, 蓝脸所具有的坚持近乎于固执, 并且具备着悲剧性特征, 但是从蓝脸的视角来看, 他不需要听命于人, 不需要受制于人, 而只需要面对自己的内心。事实上, 这种生存态度在我国底层社会大众中是普遍存在的, 现实生活的残酷总是让善良的人性显得十分脆弱, 虽然善良的人性是可贵的, 但是却无法对苦难和困境中的人们进行救赎。但是通过这种社会底层人物的塑造, 莫言也表达出了超越苦难的态度, 即超越苦难需要认同困难, 并在苦难中保持抗争的力量。在莫言的作品中, 许多任务形象都在探寻着走出苦难的路径, 并在面临社会苦难的过程中做出了顽强的抗争, 这种抗争的形式包括余占鳌式的感性与轰轰烈烈, 也包括蓝脸式的理性与默默抵抗, 无论是何种生存态度, 都体现出了生命的力量与不服输的态度, 这种态度不仅表现出了对社会道德、生命有限性的超越, 同时也表现出了面对苦难命运过程中的不屈与对苦难的超越。

四、结语

综上所述, 莫言小说中具有着丰富的生命意识内涵, 并且这种意识是莫言小说新作品中最为核心的内容, 对这种意识的表达体现出了莫言作为一位文学家对社会生存所作出的反思与洞察, 同时也彰显出了莫言小说作品的创作特征, 传达出了个体生命体验的合理性以及对个体生命价值做出的肯定。这种生命意识主要是通过对原始生命力的书写、对生存与死亡的论述、对苦难人生的超越来进行展现, 而通过对莫言小说作品生命意识的研究, 则能够让读者更好领悟作品中蕴含的生命意识, 并对莫言小说中生命意识的丰富内涵作出进一步的理解。

参考文献

[1]陆玉娥.论莫言《丰乳肥臀》中的生命意识[J].作家, 2013

[2]刘迎秋.齐鲁民间文化精神对山东新时期小说的影响[J].管子学刊, 2013

[3]丛新强, 孙书文.莫言研究三十年述评[J].东岳论丛, 2013

[4]程艳芳.《丰乳肥臀》折射出的新启蒙意识分析[J].剑南文学 (经典教苑) , 2013

篇5:莫言小说中的另类空间

关键词:空间;叙事;莫言;女性

中图分类号:I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5)05-0005-02

随着空间叙事学的逐步发展,空间理论已经成为了当下最热门的批评理论,学者们往往能够从空间叙事这一新兴的理论角度出发,挖掘出作品中深刻的、全新的内涵。莫言作为中国当代文学中的文学大家,在他的作品中总是蕴含着深刻的意义,有待我们进一步的勘探。而在当前的研究成果中,鲜少有从空间叙事的角度进行对其作品阐释,本文将对此做出一些试探,在立足于空间理论这一全新的基础上,对莫言作品中女性形象的生死场进行分析,希冀能够借此探索出更深刻的内涵。

一、空间叙事理论

在文学叙事中,时间和空间都是很重要的两个纬度,是构成小说结构的两项主要因素。但在长期的叙事学研究中,人们往往把研究重点放在了时间上。直到20世纪后半叶,现代主义的盛行,解构主义的出现。普鲁斯特、乔伊斯等人都试图突破原有的写作机制,在作品中表现出了空间叙事的手法。随着哲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在不同程度上出现的理论转向,使得文学批评理论开始出现“空间转向”,空间的作用越来越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

1974年,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提出了“社会空间”的概念。他将空间分为三种形式。即:物理空间、心理空间和社会空间,空间是社会的产物。美国地理学家苏贾继承了列斐伏尔的观点,引申出“第一空间”、“第二空间”、并提出了他的“第三空间”理论,进一步扩展了空间研究的范围。

“第一空间认识论”思维认为空间是具有客观性和物质性,即其本质属性,人们往往通过经验和感知就能判定其外部形态,对空间表象做出准确的描绘。这种思维方式的形成时间最长。

“第二空间认识论”比“第一空间认识论”的思维形成晚的多,它主张通过空间的话语建构和精神性的空间活动来完成。

“第三空间”是苏贾在列斐伏尔的基础上建立的新型理论体系。列斐伏尔在《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说道空间不仅仅是自然的存在物,更是富含了社会性和历史性的实在体。

从以上理论中,我们可以发现随着空间叙事学的发展,“空间”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作为故事的背景、时间的发生地点,“空间叙事性”更多的是强调其与“社会学”、“心理学”、“哲学”的意义。也就是说,“空间”被赋予更多的内涵,理论家们总是尝试透过这些不同的“场”,来发现“场”中各种因素的关系以及他们所反映出来的价值。就像米克·巴尔所说的“空间叙述”不仅是“行为的地点”,也是“行动的地点”。

二、莫言笔下女性形象的“三重”空间

如前文所述,莫言作为当代大文学家,在他的作品中总是饱含深意,也正是因此才引来了诸多文学批评家的关注。事实上,在这些优秀的作品中,莫言更是充分利用了苏贾的“三重空间”理论,以各种典型的“场”来书写各种女性形象的命运,在这些相互交错的物理空间、心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中,其笔锋可谓行云流水。

(一)第一空间:戴凤莲的高粱地。在莫言的笔下,伴随着大多数女性的登场和退场都形成了一个个典型的物理空间,例如《红高粱》里的高粱地。戴凤莲的一生都与那片无人看管却卯足了劲疯长的高粱地结下了不解之缘。出嫁的路上,在高粱地遇上土匪从而被余占鳌那种野性十足的男性魅力所征服。回门的路上在高粱地里野合,更是成为了她这一生最大的转折,这一破天荒的举动促使余占鳌杀死单老板和他有麻风病的儿子,使得故事的发展成为可能。同样在这片高粱地里,她为了支持抗日,不仅让爱人和唯一的儿子前去战场,她自己也玉颜埋没高粱地。

巴什拉在《空间的诗学》中说道“外与内组成了相反力量的辩证法,一旦我们让这一辩证法表面上的几何学在隐喻的领域里发挥作用,我们就会被它所迷惑。”[1]作者将空间外部体系的高粱地与戴凤莲的生与死密切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隐喻关系。

火红火红的红高粱,密密麻麻的疯长,它的那种野性,就像戴凤莲一样,她的强劲野蛮、敢爱敢恨,连余占鳌都得让她三分。而她的死,也同样融入到了高粱地里,她躺在高粱地里鲜血直流,却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像找到归宿似得“她的缩的只如一只拳头那么大的思维空间里,盛着满溢的快乐、宁静、温暖、舒适、和谐。奶奶心满意足,她虔诚地说:‘天哪!我的天……’”[2]。

米克·巴尔在他的《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中说,事件都是发生在一定的场所,“当几个地点按组排列起来时,就可与精神的、意志的和道德的对立相关联,场所可以作为一个重要的原则起作用。”[3]“注意到每个素材的场所,然后考察在事件种类、行为者本身与场所之间是否存在着联系就完全有可能。”[4]“高粱地”作为与戴凤莲一生息息相关的一个“场所”,对于塑造女主人公的精神、意志,完善她的形象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莫言笔下的高粱地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物质描述和客观存在性。

(二)第二空间:金菊的“枣红马”。

按照苏贾的观点,“第二空间”是由精神性的空间活动来完成的。在莫言的作品中,作者通过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来展现女性的心理活动。在《天蒜薹之歌》中,将枣红色马驹与金菊的心理活动联系在一起。在麦秸垛幽会的时候,“马驹飞跑,欢欣鼓舞。”[5]“马驹调皮地在麦秸垛上磨擦着肚皮,还用嘴巴从垛上叼出一束麦秸草,甩在他们面前。”[6]这是热恋时候的欢欣雀跃。高马被大哥、二哥揍的时候,“金菊听到高马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合着枣红马驹急促响亮的马蹄声,马蹄声像小鼓,心跳声如大鼓。”[7]“小马驹……小马驹……金菊伸着两只胳膊,想去搂抱它像绸缎一样的脖子。”[8]这是对包办婚姻的恐惧、对爱人的担心。自杀前,“她眼里流着血,推开枣红马驹长方形的冰凉头颅”[9]、“她把正用温暖的紫舌舔着她的脸的枣红马驹推开”[10]、“她抬手打了枣红马驹一巴掌,马驹一愣,从窗户跳出去,嗒嗒地跑走了。”[11]等等,这是金菊对生的拒绝,对死的诉求。

作者将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与心理活动描写相结合,通过描写在一些特定时刻,红色马驹在金菊心目中的形象,来展现她此刻的心理活动,生动而又细腻。无独有偶,在《蛙》这部作品中,也同样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与心理描写相结合的手法,这里就不再细说。

(三)第三空间:万心的产房。

苏贾在《第三空间:去往洛杉矶和其他真实和想象地方的旅程》里写道:“我们生活的空间纬度,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深深罐牵着实践和政治”[12]、“空间性—历史性—社会性的这一三面的情愫,正在带来的不仅仅是我们对空间思考方式的深刻变化,同样也开始导向我们历史和社会研究方式的巨大修正。”[13]因为,空间的社会性和历史性已经成为了空间叙事中重要的观点。莫言在其在作品《蛙》中为塑造的姑姑——万心这一女性形象,就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理论。

万心作为一名在新时代下成长的女性,受过良好教育,掌握高超的妇科技术,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送子观音。但是,随着计划生育的实行,她法不容情态度,不仅造到了百姓的怨恨,也给自己的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产房,可谓是万心的人生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她迎接了许许多多的新生们,甚至包括“我”家的牛犊。“产房”这一场所空间,实现了万心的人生价值,成就了她的心高气傲,为她带来了多少的尊敬和荣誉。而计划生育的实行,却使得“产房”这一象征延续生命的空间变成了一所屠宰场,残害了多少幼小的生命,也使得早就了万心跌宕不安、毁誉参半的一生。

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的实行,是为了保持整个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但是,这项政策必然涉及到人权问题,尤其是在中国,这个有着几千年宗法制历史基础的国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而在计划生育实行初期,具有不成熟性、盲目性,这必然引起许多的争议。万心的“产房”就是这个大的社会背景的浓缩影像,莫言从这个具体的“产房”延伸到全中国所有的“产房”,借用万心的悲喜人生重新界定了计划生育政策。

三、结语

在塑造这些女性形象时,作者总是能够很巧妙的将她们的人生与一些特别的空间相结合起来,不仅描述她们在这些场所(物质空间)的悲与喜,也注重她们在人生悲喜时刻的心理活动(心理空间),更将她们的命运与当下的社会大环境(社会空间)结合起来,叙述在大起大落的浪潮下她们作为一个个小个体的经历,正是这些个体反过来又推动了整个历史(社会空间)的发展,推进了叙事进程。而从这些小个体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的女性的命运。正如巴赫金所说的,狂欢并不是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都会发生的,而是有其产生的特殊的“时空体”,这正是莫言的伟大。

参考文献:

[1]巴什拉.空间的诗学[M].张逸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2]莫言.红高粱[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1.

[3][4]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谭君强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5][6][7][8][9][10][11]莫言.《天蒜薹之歌》[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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