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影评——别做王彩玲,请做郑裕玲

自古以来, 变丑是女演员翻身的重要筹码。查理塞隆的女魔头从柏林碾压到奥斯卡, 妮可基德曼的假鼻子让她离婚之后成了香饽饽, 郑裕玲的表姐浑然天成然让刘嘉玲的影后一等20年, 萧芳芳的“憨居”林亚珍成了香港文化符号经久不衰, 倪萍那不洗头的农妇让她从主持人到影坛漂亮地杀了个回马枪。她们增肥, 变老, 龅牙, 暗沉, 悲苦, 流泪, 转身后又在红毯上收割镁光灯的礼赞, 反差间颠倒了众生。蒋雯丽本不需要这般大起大落, 于公于私于是之, 她都是一个好演员, 科班出身, 根红苗正, 一步一个脚印, 婚姻也几乎是女演员最好的归宿, 嫁给了一位第五代导演的中坚。戏里, 她化身旧社会追捧戏子洒金抛玉的白玉婷, 她可以是王海鸰笔下是疑神疑鬼的林小枫, 她还可以是惊鸿一瞥勾魂摄魄的豆子娘, 这一系列的女人看似万花筒, 实则雷同, 都是随着自己个儿的性子而活, 自己成全自己。她可以追星追到痛哭流涕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甚至要对“下九流”以身相许, 她也可以在丈夫单位无法无天撒泼打滚闹地鸡飞狗跳, 她还也可以抛弃骨肉落的一身自在忘记人伦, 这些情商为零智商为负的角色, 让现实中的儿女双全的蒋雯丽在戏里过足了任性的瘾。然而在《立春》里, 她厌倦了捶胸顿足, 魅惑众生, 她挪着那粗重的、傲娇的步伐, 一次次向帝都进军, 愈挫愈勇, 同行的队伍不断壮大, 有大龄文艺青年兼炮友李光洁, 有光头骗子歌手张瑶, 这一路上, 她与胡同里办户口的二流子斗智斗勇, 对音乐学院的郑咏三叩九拜, 在无数次风尘仆仆的火车征程中蹉跎了的青春, 历经风雨不忘初心, 不变的只有脸上的黑斑与忠诚的肥肚腩。这个清高的女人始终无法委身于这个豆腐大点的城市, 低下那颗只膜拜巴黎歌剧院的头颅。

《六人行》里Phoebe嘶声力竭地咆哮:“I don’t want to hang out with gays and lesbians when I was 35”。然而王彩玲女士在40岁遇到了自己的soul mate, 芭蕾舞演员焦刚, 一位比艾茉莉还吉米的sissy。两个孤单的灵魂相遇了。边缘人最懂边缘人, 你受过的冷眼, 我吃过的嘲讽, 你遭遇过的霸凌, 我吞过的委屈, 觥筹间, 全部扔到了爪哇国。我们才是最高贵的灵魂, 你们这些凡人间的红男绿女, 听得懂《蝴蝶夫人》吗?看得明白《天鹅湖》吗?我那“丝不如竹, 竹不如肉”的嗓子你们这帮听惯二人台的山炮能欣赏的了吗?瞬时间, 神清气爽, 这对怪咖通透无比, 酒逢知己。兹要是人, 再偏门, 也有同好。可惜现实再一次将彩玲女士打回原形, 身陷囹圄的sissy焦那如释重负的凄笑让王女士清醒过来, 她这种境遇的女人, 今年差, 明年更差。sissy焦就是她的前车, 探监后的王彩玲失了魂似地游走。之前知音般的相遇在现实无情鞭挞下让她意识到, 世界之大, 容不下她王彩玲。在这凡人堆儿打滚, 谁都离不开七情六欲, 从来以标准师范学校女教师典雅做派自居的您吃起小鲜肉来, 那叫一个稳准狠。只可惜为爱人精心准备的豆浆一股脑儿被泼在脸上, 描了口红、系了丝巾的您还没从昨晚欢媾中醒过来, 就被李光洁剥了皮, 抽了筋, 成了名声很臭, 全靠倒贴的女流氓。都说红颜祸水, 这祸颜是馊水。

有时候, 女人需要闺蜜抱头痛哭, 这就和男人需要喝酒的哥们儿一样, 只不过, 一出一进, Tear to Tear, Glass to Glass, 否则与谁共鸣?董璇同志是个好邻居、好闺蜜, 虽然八卦、市侩、粗俗, 但是人活得明白。屡次三番试图闯入王彩玲女士尘封的心扉, 每每换来王彩玲女士的大便脸。知道你高龄未嫁, 送给您美容工具、妇女之友, 您义正词严, 厉声呵斥。这呵斥下面是赤裸裸的妒忌。然而, 你还不认命。从想着有一天能收复失地, 好物沉归底, 咸鱼翻身, 然而再美的Day Dream也是Dream。回到空虚冷漠的屋企, 听着隔壁的男欢女爱, 喝着邻居施舍的剩粥, 这日子还能更糟心吗?再清高你也是个女人, 再强大你也有软肋, 家成了王彩玲的奢望。只可惜, 她醒不来, 翻不过心中那个追名逐利的渴望。最重要的是, 她陶醉于自编自导的梦里, 无论别人怎样wake her up, 她永远意淫着春天的到来。其实她只需要, 照一下镜子, 若不行, 再照几次。

人们爱《立春》, 爱王彩玲。三分出于是同情, 三分还夹着一些庆幸, 还有三分是看到了自己。不经意在这圈中转到这年头, 北漂, 横漂, 就差尸漂了。孤身独行的路上荆棘武装了自己的心扉, 从不轻易敞开。长期的不得志最后只能靠着强行自我洗脑催眠度日。这病, 无可救药;这恙, 病入膏肓。

华语明星中, 喜欢彼时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章子怡, 爱的就是那股子狠劲儿, 红毯上得意的、下巴微昂的子怡才是我们的玉娇龙。喜欢孤僻怪异的叶德娴, 大喜大悲之间游走, 一部《桃姐》让老癫婆熬出了头。但最爱就是郑裕玲, 她给所有的独身女人上了一堂励志课, 这课里面, 没有鸡汤, 没有煽情, 没有自怨自艾。只有冷静、果断、积极、逻辑。“like the sun” (吕方评价) 。世道好的时候, 她艳冠香江, 后来的神马“霞玉芳红”只是一个被神化了的神话。论票房号召力, 论角色跨越, 论这生命力, 只有Do Do姐, 伊是唯二票选横跨“80年代十大红人”, “90年代十大红人”的港星。另外一位时离开我们很久的张国荣。郑出生小康, 家道中落, 投身银河, 演技水银泻地。她视邓莲如, 宗毓华为偶像。从不停歇, 年近六张在瑜伽房挥洒自己的汗水, 身材靓爆一众港姐。郑裕玲在自己的字典里走地从容, 踏实。16年感情分手后, 臭名远播的台港澳八卦记者们纷纷登场, 我看你无儿无女, 无依无靠, 单枪匹马, 如何应对。我要拍到你的落寞, 你的不堪。对不起, 她不是蓝洁瑛, 更不是吴绮莉, 她不会示弱, 更不需要。至始至终, 她是unique and irreplaceable的香港影后视后第一人。年轻时早就能四两拨千斤, 现在的Do姐已经修炼成仙, 人老精, 鬼老灵。对, 她也不是super woman, 心也会痛, 梦也会碎。但是你就是看不到, 逮不着, 猜不透。我的眼泪不会让你看见。人前的我清醒、独立, 永远的大都会女郎的风范, 让看她好看的人吃了瘪。可王彩玲女士能否像这香江影后一般, 精准地把握自己的每一步呢?含辛茹苦的积蓄砸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一会儿让办户口的盲流骗地晕头转向, 一会儿又去伟大地资助骗子母女的音乐梦, 还时不时对觊觎已久的小鲜肉献殷勤。其实, 胖了瘦身, 丑了整容, 黑了美白, 瑕了遮斑, 去不了中央歌剧舞剧院, 去个文工团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 拥有一副上帝亲吻过的金嗓子。然而, 要想成为一个明星, 您需要向观众负责, 声色艺俱佳是您安身立命的本分。然而王彩玲用一生悲惨的代价也想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被时代抛弃, 滑到了固步自封的悲剧深渊。你不浴火重生, 你就会永远地死去。

为何蒋的角色如此入骨入魂?现实中的蒋雯丽, 来自蚌埠的自来水厂的工人, 从南方小城到繁华帝都, 成就一代名伶。“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了”。 (《超级访问》自述) 轻描淡写间有一股执着, 这执着一点也不错位, 一点也不偏差。她知道老天爷给了自己的这副好皮囊, 靠着运气与天赋在演艺道路上开了挂,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怎么做。所以雯丽姐懂王彩玲, 可能没有在88年的北影考场上有那么惊鸿一瞥, 现在的她仍然在全系统的职工联欢会上, 穿着礼仪小姐般的旗袍, 画着艳俗的浓妆, 做着自己的文艺梦。否则后来, 《再见, 在也不见》里面一出场, 已令人窒息的风情万种的女教授我们就无福欣赏了。然而王彩玲, 执拗地往南墙撞, 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怪世人不公, 恨他人不懂, 好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惺态, 扭曲地掩护自己可悲的自尊, 一辈子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炫耀幸福的垫脚石。世界本来薄凉, 何必现眼。

我们的人生中, 都遭遇无数前仆后继的女文青, 仿若都幻想自己都是《绿茶》里面的赵薇, 时而烟视媚行, 时而冷若冰霜。西藏有你和央金卓玛的亲密微笑, 鼓浪屿寄出了你lavender味道的明信片, 去一次南非仿佛非洲都在你脚下, 清教徒般的黑白灰是你永恒的信仰, 从左小祖咒、李志到米兰昆德拉, 从牟森、孟京辉到山本耀司、ISSEY MIYAKE。标榜不按常理出牌的女雅痞们实则有最统一的标配。强大的自我催眠能力和王彩玲如出一辙。精心维护的朋友圈, 暗流涌动的人际网, 理想与现实反差的失落, 无时无刻不再受到煎熬。文青不可怕, 为了文青而文青才可怕。我喜欢张艾嘉的风淡云轻, 喜欢赵丽蓉的豁达睿智, 喜欢陈晓旭的纯粹极致, 喜欢刘嘉玲的长袖善舞, 我们喜欢真实灵魂和自我契合。不喜欢在不人不鬼的夹缝中遮遮掩掩, 分明一无所有, 强辩自己齐人之福。有时候, 去去菜市场, 沾上些舒服浓厚的烟火气, 人会自在一些。

“春天来的时候, 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但是到头来, 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觉得自己错过了点什么。”彩玲, 你不是错过了点什么, 你是什么都错过了。如果你欺骗生命, 他将会继续惩罚你, 若果你热爱生命, 他终将会将所有的亏欠还给你。

摘要：本文通过梳理总结电影《立春》当代女性王彩玲的人生悲剧, 用戏谑的笔调勾勒回顾电影当中蒋雯丽的表演美学内涵, 展现中国当代女性文艺青年的人生悲歌和得失取舍。

关键词：立春,王彩玲,表演,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