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韩志君“田园叙事诗”的叙事模式——以《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为例

2022-09-11

长影著名编剧韩志君电影代表作《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的主题风格都是“质朴的农村风俗画,优美的田园叙事诗”。《美丽的白银那》获第六届中国长春电影节最佳编剧奖;获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优秀参展影片奖;获吉林省“五个一工程”奖;获吉林省长白山文艺奖;获长影小百花优秀故事片奖。《漂亮的女邻居》获韩国光洲国际电影节“最受观众欢迎的影片奖”;获波兰——中国电影节优秀影片奖、主演白珊获优秀女演员奖;获吉林省“五个一工程奖”[1]。

《美丽的白银那》(以下称《白银那》)写了初春一个叫白银那的小村庄,鱼汛期间,因为电话线断线引发的一场购盐保鱼的紧急变故,马老五经历众叛亲离又重回正确的人生轨迹。叙述了美丽的田园诗画中商贩马老五与邻里间的矛盾、纠葛和灵魂的纷争。

《漂亮的女邻居》(以下称《女邻居》)中,在美丽的大山深处,深秋背景下以满枝儿为中心,展开了她与龙王川三个男人——苇子、冯丙奎、墩儿之间的情感纠葛,并通过苇子,冯丙奎,墩儿各自的所作所为,展现了当下农民的生存状态[2]。

这两部影片的环境都设定在依山傍水的村落,没有大事件,没有复杂的故事情节,更没有激烈的冲突,在日常生活的波动中透视农民的人生处境与命运抉择。《白银那》上映以后,《电影艺术》编辑部曾举办了关于该片的观摩研讨会,专家们大多对编导的关注点表示赞同并各抒己见,但未曾对电影叙事艺术做过多探讨;关于《漂亮的女邻居》笔者也未曾发现有关影片叙事方面的探析。故此本文拟对这两部影片的叙事模式加以探究,探析影片叙事模式在两部影片中起到的作用和不足。目的在于探析这种叙事模式能够充分地体现导演的思想意识,凸显主题,直接向观众展现当代农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具有借鉴意义。下文将通过对两部影片叙事模式的判定,该叙事模式呈现的效果以及叙事模式的局限进行探讨[3]。

一、韩志君“田园叙事诗”叙事模式的判定

通过对两部影片故事情节的叙述,我们可以看出两部电影都符合因果式线性结构的特点:以时间顺序发展为主导线索,以事件的因果关系为叙述动力,追求情节结构上的紧凑和故事结局的完整性[4]。所谓因果式线性结构,包含着两个非常明确的要义,“一是指该结构模式主要以事件的因果关联为叙事动力来推动叙事进程;二是指其叙事线索以单一的线性时间展开,很少设置打断时间进程的插曲式叙述,更不作一条叙述线索以上的并置性处理。”《白银那》中马老五因为多年前救人自己成为残疾,在他受伤后,由于村民们无人关心他导致他变得自私自利,也因为他的自私狭隘最后众叛亲离,这一因果联系便是电影的叙事动力,此外影片中从初春雪融到鱼汛丰收以时间顺序展开符合因果式线性结构时间发展要求。

《女邻居》则是在深秋的背景下以满枝儿为中心,以时间为序展开了她与龙王川三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农民苇子踏实能干,为人热情,是个侍弄庄稼好手,几年来一直对满枝儿、满叶儿姐妹关爱有加,但他身上却有着太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着太多农民式的狭隘与自私;冯丙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经济实力也相当雄厚,称得上是大山里的“白马王子”,但他却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味道;墩儿为人质朴憨厚、热情善良、老实诚信,但因为其貌不扬,在满枝儿面前总有些自卑,也因此始终把对满枝的爱埋藏在心底,默默地为她奉献。同样满足因果联系、时间顺序两个条件[5]。

二、影片叙事模式的效果在“田园叙事”中的展现

人们通常认为“因果式线性结构”就是经典的“情节结构模式”,不过这种“结构”模式在艺术呈现上不够深刻。对于前者本文表示认同,关于后者本文认为因果式线性结构并不排斥艺术上表现的思想深度和哲理性。这也是本文探析《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叙事模式的目的之一[6]。

本文以为,这种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模式有优点也有局限,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优点大于局限。下面我们将通过影片情节内容来探讨《白银那》在叙述模式上展现的效果。

(一)“田园叙事”中思想主题的艺术呈现

两部电影都反映了农村的发展问题,编导希望在这两部农村题材影片中既要呈现乡土田园情怀也要张扬当代农民的精神力量。韩志君导演在电影中力求在平易的故事情节中发掘深刻的蕴意,在没有波澜的的生活中探求生命的意义和精神的力量。

“现代化,就是‘现代的人’对‘人的现实’所作挑战;而改革就是我们全中华民族都要齐心协力地冲破一张传统观念的大网,尤其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冲破自己的心灵之网”这是韩志君一直以来创作的“母题”,并且在致剧组全体同仁们中韩志君说到要将“‘叙事层面’、‘观念层面’‘韵味儿层面’这三个层面有机的融合起来。”

《白银那》和《女邻居》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我们发现故事揭示人物性格,叙述田园风情的同时在思想观念上将主题艺术的呈现[7]。

《白银那》和《女邻居》中不容忽视的一点就是随着自然经济的发展,致使农民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发生了一些变化。透过优美的田园诗画,完整的故事情节,既让广大观众赏心悦目,同时又引人深思,从而引导观众“针砭”我们头脑中的“意识中的乡村”和对当代农民精神落后的“疗救”《白银那》田园化生活化的叙事模式,注入了编导对生活的情感,电影中马老五家是全村唯一的一家食杂店,由于缺乏竞争导致出现了“垄断经济”状况。马老五精明的感受到渔汛的到来,提前收网去贩盐,途中发现断掉的电话线并在上面做了手脚,又趁机抬高盐价,压低鱼价的行为充分体现了他的性格特点,给人以深思,而后众叛亲离的局面,淋漓尽致的展现了马老五内心的矛盾。影片中另外一个重要的角色菱花,面对舅舅的所作所为,菱花选择站在舅舅的对立面,独自冒险去挑盐,最终因菱花意外受伤唤起了马老五的良知。这里“田园叙事”模式推动了马老五从自私、自责到自醒过程的发展,从中我们不难看出马老五的精明狠辣,耍心机,却又良心未泯,菱花勤劳、朴实、坚毅的性格特点,同时艺术的呈现了影片的主题,展现乡村人性美的同时拷问了农村经济改革中农民对于市场经济的参与程度和心理承受力等问题。

《女邻居》的主题思想是突出满枝儿把握自己命运的精神力量,田园生活化的电影叙述模式,使得这样一个独立,有思想,坚毅的农村女性展现在我们面前,面对苇子的付出,她真心的回应,面对苇子的伤害,她毅然选择离开;面的冯炳奎金钱的诱惑,她丝毫不动心,面对冯炳奎的丑恶面孔,她予以直接回击;面对墩儿的其貌不扬,他未曾嫌弃,面对墩儿无私的爱,最终她选择接受,迎接新的生活。这种叙事模式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同时也推动着满枝儿做出的每一次抉择。田园化的影片背景,生活化的故事情节发展,深化了影片主题的同时也展现了农村经济的发展和竞争,影片中反映农村经济竞争尤为明显,以优美的龙王川江面为背景展开叙述,冯炳奎的机动船与苇子的人力摆渡船竞争,到大马力机动船和更大的人力摆渡船竞争的升级,再现了冯炳奎性格的同时,也叙述了市场经济的发展。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白银那》和《女邻居》的这种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是尊重乡村生活的真实流程,以编导特有的感悟予以自然而又“田园诗画”的艺术展示:当代农民在农村市场经济发展的浪潮中心理和精神世界所发生的变化,凸显影片思想主题——农民自己把握命运的精神力量。

(二)叙事结构中所埋暗线丰富了“田园诗”的内容

《白银那》主线描写小村白银那初春渔汛因电话钱断线引发的购盐卖鱼的冲突变故,山村商贩马老五经历众叛亲离又唤醒良知的人生轨迹,而影片中马川立和陈林月的恋爱波折是电影不可或缺的美丽风景线,影片开始镜头从在马老五一闪而过之后便埋下了一条叙事的暗线——马立川和陈林月的爱情故事:“白桦林中,马川立拉着陈林月,一直朝前跑去。”影片开始两人处于热恋,随着故事主线的发展当马老五犯了众怒,儿子马川立和陈林月的爱情也受到影响,面对陈林月父亲的反对,以及她对马川立父母所作所为的看不惯,导致了两人爱情的危机:“静静的白桦林,陈林月挎着个大篮子,领着大黑狗,穿着树空儿疾行。‘林月!’马川立拎着沉甸甸的小面袋儿从后面喊道,陈林月仿佛没听见似的,冷着脸,继续朝前走”至此两人感情陷入危机而后又因为马立川对父母绝食的抗议,两个人感情再次发生变化。

而在《女邻居》中柳罐斗与柳婶平凡普通的老夫老妻之间的感情,虽然算不上电影暗线,却也在电影中贯穿始终,影片通过两人的对话叙述着老夫老妻的情感:“‘你柳叔会想我?他呀,就想他的酒壶……’柳嫂推了推坐在身边的柳罐斗‘哎,你自己说,我和酒壶都摆在那儿,你要谁?’柳罐斗一脸憨厚相:‘我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你……你和酒,一个都不能少!’”再如:“柳罐斗坐在桌旁接过黄瓜,咬了一口,抓过桌上的酒壶喝了下去。刚刚喝进嘴里却吐了出来,皱着眉:‘这哪儿是酒哇?……是醋!’柳婶见状乐得前仰后合。柳罐斗拿眼睛横着她:‘你存心使坏,是不?’柳嫂充满爱意地:‘饭前喝口醋,对你身体有好处!’柳罐斗:‘得了吧,你不就是烦我喝酒吗!’‘我是怕你伤身子。’柳嫂语重心长地。”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模式在循序渐进的叙述故事内容的同时,又使得电影主线以外的故事相得益彰的展现,毫无突兀之感。“特别是在内涵上两部影片以小见大,表现了农村改革进程中新的生活气息和新一代农民精神的提升。”(4)与其说两部电影中的暗线是影片中不可缺少的田园风景,不如说是影片的叙事模式使得两条暗线毫无违和的丰富了“田园诗”的内容。

(三)强化了“田园叙事”的基调

韩志君在《艺廊思絮》一书中曾经说过:“本剧(《白银那》)的总体风格,是‘质朴的农村风俗画,优美的田园叙事诗’。”也在《艺廊思絮》中提到:“作为《美丽的白银那》的姊妹篇,本片总体风格依然是‘质朴的农村风俗画,优美的田园叙事诗’。我们不搞唯美主义,同时也摒弃自然主义。”从影片的画面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电影向观众们呈现了了一首“优美的田园叙事诗”,电影注重生活本性和生活质感的同时,又创造了诗的意境。影片环境都设定在依山傍水的小村落。《白银那》中刻意强调环境背景的镜头共计16处,其中人与情景相结合的镜头共12处,例如影片开场就是“初春,冰封雪裹的大江訇然解体,奇形怪状的冰排互相挤撞着朝下游拥去。冰排游走的轰轰声猛烈地摇撼着江边小小的村落。墙头上,是马老五瘦削的脸,他沉默地望着江中的冰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影片开场便以人与自然和谐的意境美交代故事发生的地点与人物。《女邻居》中刻意强调环境的镜头共19处,人与景相结合出现的镜头共12处,影片以“江对面的草丛中,一条大狗蹲坐在地上。离它不远处,躺着苇子”开场,影片没有用很多镜头去展现唯美的自然主义,而是把时间、地点、人与环境交融的方式展开叙述,营造了浓郁的乡村生活氛围又尽可能地再现了田园生活真实。

随着时间和故事情节的发展,把人融于自然的方式展开故事的内容随处可见,例如《白银那》中:“几天后的黄昏江边,冰排已经融尽了。在夕阳晚照中,满江都是跳荡的碎金。一头牛在江边的柳树里吃草。离牛不远处的沙滩上,跛足人马老五和他媳妇正往水中推船。背着小药箱的乡村医生契角和姐姐菱花沿江边走过来。”没有过多的镜头去叙述冰雪消融后江面的美丽,而是由远拉近推动故事发展,再如“江边傍晚清冽的江水不尽地流滴。岸边黑色的木船上,孤零零地坐着马老五一个人,他失神地望着江水,心情有些郁闷,菱花挎着筐,悄然走来‘舅——’她轻声呼唤,马老五抬脸看看她,复又勾下头去。”同样把人融于景中,叙述马老五内心的矛盾,更为电影接下来要叙述表现马老五对菱花的疼爱做铺垫。

而《女邻居》中的田园风光景色,大多是龙王川江上一闪而过的美丽景色,一闪而过的江面美景或是利用情景烘托人物情绪变化,或是为下面的叙述起到过渡作用,如“宽阔的江面上,一条摇曳的小舟,船头趴着一只狗,船上一个人摆着小船,孤帆远影的模样”一闪而过场景出现过两次,都为影片接下来的叙述起到过渡的作用,再如满枝儿受到苇子的侮辱后,“身体融入到夕阳下红通通的红草滩”时,影片叙述了满枝儿的失望落寞的情感和她坚韧的性格。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因果式线性结构的叙述模式,在这两部影片中人与景,情与景,人与情更好的相结合。两部影片虽然毫无关联,但环境、视角平实,景象构筑日常化、多意向,强化了叙事基调的“田园叙事”意味。

三、影片叙事模式的局限

尽管《白银那》和《女邻居》叙事模式在效果上呈现出很多优点,但是并非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我们知道,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有局限,有缺憾,这两部电影也不例外。《白银那》和《女邻居》其缺点也很明显,因果式线性结构受到概括叙事观念的束缚,很多细节叙述退向幕后,这些细节关系到演员的表演是否真实,直接影响情节的可信性。例如《白银那》中菱花手中的鱼一直都很新鲜,马川立绝食一天一宿还精神焕发,在《女邻居》中满枝儿的猪如何逃脱,猪圈坏到怎样的程度等等。

《白银那》中马老五面对村里亲情伦理的传统文化,他的压力是很大的,影片的这种因果式线性结构凸显了事件和情节,但是没有准确把握人物的心路历程,很多地方没待挖掘就放过去了。

比如马老五如何说服鱼贩子和他一起杀价,马老五给乡亲们送盐的过程,以及马老五经过怎样的心理斗争等等,编导在叙事结构上将这些情节推向幕后,而用结果来表现。这恰恰使得观众无法体会马老五给他人造成困境时的心态,主人公的情感变化这一方面表现得不够,这是这种叙事模式中的弊端之一。

《女邻居》随着时间与事件的发展在三个追求者中满枝儿最终选择了墩儿,是一个理想化的结果,理智上这不算错,可是爱情终究不是理想。

两部影片按照原有的叙事模式结构,会使得观众对接下来要发生的故事情节有个设定,因此存在一定的心理预期,故事虽然圆满,却限制了给观众留下的思考空间。《女邻居》的叙事模式符合“逻辑的真实”同时限定了影片的符合生活的逻辑,影片中人物符合他们自身的性格逻辑,致使限定了观众的思想空间。例如农民出身的苇子,具有农民式的勤奋,能干,却也限定了他农民式的狭隘。再如冯炳奎可以算是“农民企业家”,也因这种既有的逻辑思维,限定了他的性格,徒有其表,贪婪自私。这种“田园叙事”的模式就不可避免的受到“逻辑上的真实”限制。由此可见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模式的局限不能打破常规,致使影片主次矛盾稍有失衡,或是不能给观众留意足够的想象空间,故事情节过于理想化。

编导在叙事结构上寻找一种删繁就简的手法和编导既定的逻辑思维也使得这种叙事模式具有了不可避免的局限。

四、结语

《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的电影叙事的确带有不可替代的意义,因果式线性结构电影叙事模式的形式主义和观念意义,要远大于其实际故事性和感染力,让人回味,引人深思。两部影片继承了传统叙事模式的手法,从今天来看,很多电影一直延续着这种电影叙事模式,而且有时会特意强调,贯穿整个剧情。

《白银那》中马老五的一意孤行,致使儿子马川立和陈林月的爱情受到影响。

《女邻居》主线故事以外,柳罐斗和柳婶乡村夫妻间的情感,也是这首“田园叙事诗”不可或缺的风景线。

电影叙事模式的这种因一件事而触发另一件事,从而改变了叙事模式单一的呈现的叙事效果。《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通过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模式的运用,体现出了好电影的内涵,其运用精妙的电影艺术手法将强烈的电影主题融合到了剧情和镜头之中,既不使母题表露得太过直白。又在通俗易懂的同时,将文化精神也深藏电影之中。

摘要：韩志君编导的电影《美丽的白银那》和《漂亮的女邻居》作为获奖影片广受好评。本文认为,在这两部影片中,运用了因果式线性结构电影叙事模式,影片叙事流畅,故事情节完整,简单直接的在观众面前表现出当代农民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改变。并且能够充分地体现导演的思想主题和叙述功底,更能突出电影主题引人深思,具有借鉴意义。

关键词：“田园叙事诗”,因果式线性结构,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