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回顾: 1884年7月5日, 船长杜德利、助手斯蒂芬斯、船员布鲁克、17岁见习船员帕克 ( 除了帕克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之外, 其余三人都拥有自己的家庭) 因为暴风雨导致乘坐的轮船失事, 逃至一救生艇上, 并漂流至距陆地1000英里的地方。7月20日, 在断水5天、断食7天之后, 帕克不听劝告喝了海水, 导致身体极度虚弱。四天后, 其余三人 ( 此时帕克因极度虚弱已无法参与讨论) 决定用抽签的方式选择杀死一个人分食以求得生路。7月25日, 三个成年人在没有过往船只的情形下, 杀死帕克并分食。四天后, 三人获救, 但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收监, 判处绞刑。随后因当时的民心所向, 维多利亚女王赦免了三人的刑罚。
回顾本案, 引发学界激烈争论的焦点是: “为了救活三个人能否牺牲一个人的生命”, 这个争论焦点引申出的问题便是———生命是否等价。如果生命等价, 那么用帕克一人的生命换回杜德利等三人的生命符合价值衡量观念, 杜德利三人无需承担法律责任; 如果生命不等价, 承认生命的价值是不能被量化衡量的, 那么杜德利三人不能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生存的欲望而任意剥夺他人生命, 因此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在关于上述两种观点的激烈争论中, 笔者更同意第二种说法, 即生命的价值无法衡量, 因此我们不能判断生命是否等价。每个独立的人都生活在社会群体之中, 这意味着一个完整的社会是基于人格的融合而形成的。在这个社会之中, 人格是相互独立且平等的, 但是组成人格的基本要素———生命, 其价值却无法衡量, 因为我们找不到任何一种标准或固定的尺度能够对生命的价值进行量化并作出比较。基于这个原因, 无论处于何种情形 ( 紧急状况或非紧急状况) 之下, 我们都不能单纯地以数学逻辑上的数量来计算法律利益, 即在任何一种情况下生命都不能等价置换。
回到本案中, 根据生命的价值无法衡量的原则, 杜德利等三人作为身体较为健康的人为了满足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便杀死虚弱的帕克, 这种行为本身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 依据法律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这是法律审判下的必然结果; 但结合杜德利三人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情形, 法律应该对他们的刑罚适当减轻或免除。
本案特殊之处在于, 杜德利三人及帕克身处非社会性的环境, 全部处于极度饥饿几近死亡的状态, 而视线范围内没有船只经过, 不知何时才能获救。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没有食物的补充, 他们坚持不到获救的那一天。而帕克的死亡是必然事件, 无论杜德利三人有没有采取行动, 帕克的身体状况都不允许他坚持到获救的那一天。那么, 如果杜德利三人没有提前结束帕克的生命, 依旧遵守在正常社会的道德和法律, 结果只会是四个人都死在船上; 如果杜德利三人提前结束了帕克的生命, 就像实际发生的那样, 则杜德利三人都有了继续生存的希望。相比之下, 从功利性的角度而言, 当然是第二种情况更加划算。
笔者认为, 生命与生命是不能等价置换的, 不可用简单的数学逻辑来判断生命之间的公平性, 因为没有统一的标准衡量生命的价值。但是在某些具体情况下, 从功利性角度来说, 如果用较小的利益能换回较大的利益, 这样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 包括生命。在本案中, 纵然杜德利三人的行为是不道德不被法律所允许的, 仅仅依靠自然状态下人的本能和欲望是不能成立阻却违法性的理由的。但是依据刑法学界著名的“期待可能性”1理论来分析本案, 就会得出与法官审判完全不同的结果。在本案中, 杜德利三人严重缺乏生活必需品, 如果不实施杀人行为就无法保全生命, 所以“他们应该得到法律的宽宥, 因为任何法律都不能约束一个人放弃自我保全”2。
无论在法学界还是社会生活中, 生命的价值该如何衡量依然没有定论。依据现有的观点大致分为两种流派: 一种认为生命是等价的, 可以用生命置换生命; 一种认为生命不等价, 任何情况下生命都不能置换生命。笔者认为, 以上两种观点都过于绝对, 在适用具体案件时弹性不够大。生命是否可以置换生命应该视具体情况而定。当牺牲的利益小于保全的利益, 这样就成立犯罪的违法性阻却理由。但是这种衡量的尺度并不仅仅依靠数学上的逻辑数量比较, 因为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100个农民对社会的贡献大还是30个科学家对社会的贡献更大, 所以价值的衡量要依据具体情况而定。在具体案件事实的大前提下, 对于衡量尺度作弹性调整, 由此得出行为人是否承担责任才是最合理的裁决。
关于生命是否等价的问题, 是学界讨论的热门话题, 以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相信经过代代法学人士的研究和探讨, 最终一定会就此问题得出最适当的答案; 笔者也更加相信, 针对类似问题而产生的争论和辩驳一定会促进我国法学更好地向前发展。
摘要：生命是构成人格的基本要素, 每个人的人格虽然独立且平等但却不一定等价,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统一标准能够量化生命的价值。因此, 生命是不等价的, 不能单纯用生命的价值去衡量行为的性质并成立阻却行为违法性的正当理由。
关键词：阻却违法性,期待可能性,等价置换,人格独立
注释
11 期待可能性是指根据行为时的具体情况, 能够期待行为人实施合法行为的可能性.如果有期待可能性, 即能够期待行为人在行为时实施合法行为, 行为人违反此期待实施了违法行为, 即产生责任;如果无期待可能性, 即行为人在行为时只能实施严重违法行为, 不能期待其实施合法行为, 此为阻却责任事由, 行为人不负刑事责任.
22 出自霍布斯的<利维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