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幸福触手可及——谈我对班主任工作的一点感悟

2006年秋, 我迎来了班主任生涯的又一批学生。开学第一节班会课, 为了解学生的思想状态, 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学习观。我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读书的目的”, 后面跟着几个大大的问号, 请学生就此谈一谈他们的认识和想法。有学生腼腆地说, “为了学技术”。有学生坦言, “因为喜欢打游戏, 所以进学校选了计算机专业。”还有学生不平地说:“想出去打工, 没到年龄人家不要, 所以到学校来了。当满教室的学生或认真或调侃地讨论这个问题时, 教室后排角落里坐着的一位学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再调皮的学生都知道在“地皮”没踩熟的时候, 还得要忌惮几分, 他倒好, 旁若无人安静地趴在课桌上睡起了大觉。以前, 我肯定把这视为公开地挑衅, 非要把这学生好好批评处理一下, 以“杀一儆百”, 以振班纲。但那时, 我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到他桌前, 还没走近, 他的同桌就已经把他拽醒了。他缓缓地抬起头, 我有心头叹了一句:好一双凉薄的眼睛。我没理他,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和颜悦色地向他的同桌问了黑板上提出的问题。心中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小虎。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小虎频频违纪:上课迟到, 课堂睡觉, 不交作业, 不做清洁。我无论怎么说他, 他就一个反应——没反应。这可不好, 长此以往他影响的将是一大批人, 一大批本来就懒散, 不上进的人。星期天晚上, 是班主任的自习课, 我决定利用这个时间, 找他好好谈谈。谈之前, 班干部公布了上一周的操行量化分, 加减分情况, 因为做了足够的工作, 大部学生都认识到这个分数的重要性。班干部念完, 有人庆幸地偷笑, 有人气愤地想争辩。唯独他, 在听到自己的扣分后, 没有任何反应, 感觉一直游离在这课堂之外。“小虎, 你为什么选择读我们学校?”“小虎, 在我们学校有什么不适应的吗?”“小虎, 你为什么迟到”“小虎, 你不舒服吗?怎么上课总是精神不好, 要睡觉?”——我被彻底无视了, 眼前这个孩子歪着头, 脸朝向一边, 就是不说话, 不合作, 不反抗。就凭他不反抗这一点儿, 说明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还有救!

许久之后, 我才知道, 他的不反抗并非心地善良, 而是心死。他越是漠视, 我越是重视。寝室里有同学态度诚恳地每天催他到教室, 教室里有尽责的小组长一遍遍温和地提醒他交作业。友爱的同桌一看他睡觉, 就用胳膊肘提醒他, 而我, 则每天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聊家常。通过一干人等的团结合作, 他的迟到等现象减少了。我一边向他布下“天罗地网”, 一边通过多种途径了解他以前的情况。我始终相信, 任何学生今天的表现都绝非偶然, 都可以在过去的成长经历中找到原因。

很快, 经过多方了解, 小虎的基本情况浮出水面:父母在他10岁时因性格不合离异, 他被判给父亲。母亲很快改嫁, 将精力投入新的家庭, 和他几乎断了往来。父亲外出打工, 几年不回家, 每年象征性地向家里寄点儿钱。对他鲜少过问。管他的就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生怕这个“妈不理, 爸不爱”的孩子再多受一点儿委屈。不管什么样的要求, 爷爷奶奶总是尽量满足他。父母闹矛盾之前, 小虎在周围人眼里是一个活泼开朗, 品学兼优的孩子, 大人们在教育自家小孩儿时, 他都是以他作为自家孩子学习的榜样。

又一周到来了, 小虎在被同桌碰了无数次胳膊后, 在一节课上爆发了——“你烦不烦呀, 我没睡醒, 别碰我!”说完, 又睡了。火气冲天的怒吼让整个教室的人都蒙了。见过上课睡觉的, 没见过上课睡得如此理直气壮的。我也生气地对他吼道:“小虎,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的同桌多好哇, 为了能让你能在课堂上保持清醒, 多学点儿东西, 友好地提醒你。你怎么能那样对他呢?这么久, 你难道没感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吗?……”一直扭着头的小虎, 突然站起身, 拳头紧握, 目露杀气的看着我, 我知道情况不太妙, 但是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在我和他双目注视大概有足足一分钟之后, 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 然后又默默地坐下了, 为了不让矛盾再次激化, 我也转身继续讲课。

为了拉近我和小虎之间的距离, 放学后, 我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寝室。先让他坐下, 而后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刚才握紧拳头是不是想跟我干一架?”, 他沉默了一会, 回答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他的回答让我哭笑不得, 我又问他:“你的意思是打得过我就要和我打哟?”, 这时候他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他说:“老师, 你不用说了, 我不相信你”, 我问他是为什么, 他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我连我自己的父母都不相信, 我怎么会信任你呢?”我又问他是为什么 (虽然我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 , 这时候他却一直不再说话, 我分明意识到有戏了!于是慢慢地跟他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同学还是挺团结的, 彼此之间还是挺关心的。”他没有什么反应。我又说:“其实我觉得同学们对你也是挺关心的,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我知道, 他那扇紧闭的心门, 已快被我叩开了。我又继续说到:“你知道吗?其实, 从我当你们班主任的第一天开始, 我就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坏孩子, 而且我也知道, 你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在你的身边了, 对吗?”他没有回答我, 依旧沉默着, 但是, 我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有了明显的泪花, 我暗自欢喜, 我知道已经成功一半了。于是我又趁热打铁, 说:“小虎, 其实人生会经历太多的坎坷与曲折, 会承受太多的痛苦和磨难, 父母自有他们的苦衷和痛苦, 他们依旧疼爱你, 只是他们的分离给你带来了太大的伤害与打击, 所以你恨他们, 但是不代表他们不再爱你疼你呀。小虎, 我说得对吗?”这时候的他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知道, 小虎的心门已经被我彻底叩开!我没有劝他不要哭, 而是立即拨通他爸爸的电话 (事先我已经跟他父母沟通过, 提前跟他们说明了情况, 并告知他们等我的电话) , 我把电话拿给他, 说:“小虎, 你爸爸有话给你说。”他接过电话之后, 顿时泪如雨下。我不知道电话那头小虎的爸爸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其实, 猜也猜得到) , 小虎只是最后说了一句:“爸, 我知道了, 我懂了。再见。”然后我又拨通他妈妈的电话, 他接到电话后只是一直哽咽着, 就是一直不说话, 直到最后说了一句:“妈, 再见。”放下电话的他沉默了好久, 而我, 只是陪着他沉默着, 因为我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过了好一会, 他深吸一口气对我说:“老师, 谢谢你!”慢慢地, 他的情绪归于平静。他又说:“老师, 我的心里现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觉, 因为他发现同学关心他, 所以他幸福。老师关爱他, 所以他幸福。更重要的是他的父母依然疼爱他, 所以他幸福!

我和班上同学的共同努力, 打开了小虎那扇紧闭的心门, 而小虎终于发现——推开门, 原来——幸福, 触手可及!

经过这件事之后, 小虎变了, 他不再迟到、旷课, 不再拒绝打扫卫生, 不再拒同学于千里之外。经常地主动找我谈心, 到后来, 我和他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毕业后, 他到了深圳他父亲工作的公司上班, 而且靠自己的努力, 晋升为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他时不时地给我打打电话, 问候一下我, 让我感觉好幸福!

我深知班主任老师岗位的重要性。特别是作为职业高中的班主任, 和普通高中有太多的不同。职业高中的学生中不少是别人眼里的问题少年, 他们需要更多的关心、关爱与关怀, 需要职业高中的班主任付出更多的心血。传授一个人知识不太易, 教会一个人如何做人更难, 感化问题少年、教会问题少年如何做人真的是难上加难。特别是在国家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今天, 职业教育的班主任的担子更重, 职业高中班主任队伍的建设任重而道远。

那许许多多懵懵懂懂的少年通过在学校最后两年的学习就要跨入一个完全成人化的社会, 接触真实生活的全部内容——有灿烂、有阴晗、有成功、有失败、有幸运、也有挫败, 无论他们以后将遭遇什么,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让学生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能追寻幸福, 感受幸福的能力。也许成功有明确的定义, 但幸福却因个体的差异而千变万化。但我认为无论怎样千变万化背后应该有一个不变的核心——有人爱、能爱人。幸福就像掉在沙发下面的纽扣, 你努力找它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 但在不经意间, 它却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