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化镁出口困局三问

氧化镁是一种重要的无机化工产品, 广泛应用于化工、轻工、食品、医药、涂料、橡胶、电子、冶金、建材等行业, 应用广泛、品种繁多, 按加工方法可分为两大类:煅烧氧化镁和合成氧化镁。煅烧氧化镁一般以菱镁矿为原料在一定的设备和温度下经煅烧制得, 中国菱镁矿资源较为丰富, 使得煅烧氧化镁成为我国对外出口的大宗初级加工产品, 由此也造成资源流失和污染问题, 为此, 国家对此加大了管控力度。合成氧化镁以矿物或液体原料经一系列的化学转化与加工过程生产而成, 其原料分固体矿物和液体原料两大类:固体矿物主要有水镁石、白云石、蛇纹石等, 液体原料以海水、地下卤水、盐湖卤水为主。

近年来, 在国家日益严格的环保政策促进下, 我国钾肥、制盐等行业大力开展节能减排, 综合利用企业排放的废卤水生产合成氧化镁, 产量越来越大, 国内氧化镁市场已供过于求, 理应鼓励这部分合成氧化镁积极出口。但是, 目前合成氧化镁在出口中却遇到重重困难。那么, 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氧化镁出口困局该如何破解?

出口存在什么问题

中国氧化镁资源十分丰富, 优质氧化镁矿产——菱镁矿探明储量占世界的22.5%, 居世界第一位。特别是辽宁省南部地区拥有世界上罕见的优质菱镁矿资源, 保有储量21.66亿吨, 占全国储量的61.8%。由于具有储量大、品位高、埋藏浅、易开采等特点, 辽宁省的菱镁矿资源具有一定的出口优势。经过几十年的发展, 从新中国成立以前封闭落后的耐火材料供应商到世界氧化镁的供应商, 中国氧化镁产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从1980年以前只有中国五矿一家耐火材料出口商, 到千余家出口企业, 出口量从1980年12.5万吨增长到最高峰时的200万吨, 中国氧化镁产业及出口贸易飞速成长。近二三十年来, 我国长期主导着世界钢铁、建材等行业对氧化镁的需求, 世界氧化镁用户对中国出口的氧化镁的依存度越来越高。中国作为世界氧化镁用户的主要供应商, 每年供应着世界60%的氧化镁需求。其中, 辽宁地区的氧化镁出口量占全国的95%。辽宁境内的镁制耐火材料生产企业有几百家, 与新中国成立初期相比, 出口量增长近百倍。

但是, 伴随着氧化镁产量及出口量的突飞猛进, 中国煅烧氧化镁产业进一步发展的诸多制约因素也逐渐显现。其一, 由于多年近乎掠夺式的开采, 优质镁矿资源的储量飞速下滑, 优质矿石开采量逐年减少;其二, 由于技术进步缓慢, 高端氧化镁产品仍被国外生产商控制, 特别是利用低品位菱镁矿制取高端氧化镁的技术仍没有取得突破, 随着高品质菱镁矿的不断枯竭, 镁砂产品质量不断下降;其三, 中国的镁砂生产与出口企业一直呈现“散、多、小”的现象, 行业秩序与标准不够完善。

以上这些问题, 造成中国出口的氧化镁长期存在“一等资源、二等加工、三等价格”的弊端。更为严重的是, 低廉的出口价格也使得中国出口企业面临严峻的反倾销调查。自1982年欧盟对中国出口的重烧镁砂和轻烧镁砂提起的反倾销诉讼开始, 中国镁砂出口企业屡屡遭受国外的反倾销调查。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 我国政府对氧化镁采取了出口配额及许可证相结合的双重管控政策, 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菱镁矿资源和环境, 实现了菱镁矿资源的可持续开采和利用。但氧化镁出口配额政策也是一把双刃剑, 经过十几年的实施, 也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

全国镁化合物行业专家, 河北科技大学教授刘宝树指出, 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 我国对氧化镁的出口配额管理政策过于简单、粗放, 主要表现是菱镁矿煅烧法生产的氧化镁和化学法生产的氧化镁混淆不清, 共用一个出口代码, 且都实行出口配额管理, 在限制菱镁矿资源流失、浪费的同时, 也使化学法氧化镁出口受阻。其次, 我国氧化镁出口配额年均在140万吨左右, 且从2004年起镁砂出口采取配额招标制, 在有限的配额控制下, 催生了一个“新行业”——倒卖镁砂出口配额及许可证。私下里的倒买倒卖, 使得出口配额许可证的价格飞涨, 有些甚至高过镁砂本身的出口价格。再次, 由于严格管控造成煅烧氧化镁国内外差价过大, 在利益的驱使下, 一些不法分子不惜铤而走险, 向境外走私这种氧化镁产品。如2014年6月11日海关总署通报了一起镁砂、硅铁等战略性资源走私案, 涉案金额高达5.6亿元。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从2013年我国氧化镁进出口海关数据分析, 以煅烧菱镁矿为主生产的氧化镁产品, 出口量达84.6万吨, 但出口均价仅为每吨150美元。进口量为0.4万吨, 进口均价为每吨1190美元。出口价仅为进口价的12.6%, 进出口价格相差悬殊。换句话说, 需出口约8吨产品才能换回进口1吨产品。我国出口的煅烧氧化镁大多是属资源型、高能耗、初级加工产品, 价格低廉。这种产品的大量出口, 不仅浪费了宝贵的资源和能源, 还造成国内严重的环境污染。同时, 煅烧氧化镁生产与出口企业散、多、小的现状, 造成行业内部低端竞争, 大打价格战, 氧化镁出口产品价格持续偏低, 低廉的出口价格也使得中国氧化镁出口企业面临严峻的反倾销调查。

再看以合成氧化镁为主的高端氧化镁产品。2013年我国合成氧化镁进口量为7135吨, 出口量仅有573吨, 平均进口单价为每吨3900美元, 平均出口单价为每吨3310美元。可见国产出口的合成氧化镁与进口的合成氧化镁产品价格差别并不大, 我国生产的合成氧化镁在国际市场还是有一定质量优势的, 而且产品附加值高, 是应该鼓励出口的产品。

据国际文献报道, 国际市场合成氧化镁需求量很大, 是煅烧氧化镁需求量的4倍左右。为何中国合成氧化镁出口量这么小?上海实业振泰化工有限公司总经理宗俊说, 中国合成氧化镁出口量上不去, 主要是受困于国内现行的出口配额管理政策。如电工级氧化镁出口, 国内电工级氧化镁生产企业近30家, 总产能近10万吨, 从国内市场来看也是供大于求, 企业急盼扩大出口市场, 但近年来电工级氧化镁出口配额一直限制在每年2万吨。而由于日本达泰豪公司近年把生产厂迁到国内生产, 其出口量几乎占了一半配额, 国内企业的出口配额更紧缺了, 出口的路子越来越窄。而且要得到这点配额必须经过拍卖, 谁出的价高就给谁, 过高的出口成本使国内许多生产企业对氧化镁出口望洋兴叹, 即使拿到配额也不得不放弃。

出口现状如何改变

过去我国出口的氧化镁以煅烧氧化镁为主, 出口配额政策有其合理性, 但随着技术进步和盐湖卤水、海水、白云石和蛇纹石等资源的不断开发, 化学合成氧化镁的产量和品质不断提高, 亟须开发国际市场, 而简单的出口配额管理则大大限制了这种合理需求。那么该如何完善我国氧化镁出口政策呢?对此, 中国无机盐工业协会镁化合物分会秘书长胡永琪提出了以下建议。

第一, 对煅烧氧化镁和合成氧化镁进行分类管理, 增加氧化镁出口代码。由于菱镁矿资源的稀缺性及其重要战略地位, 目前取消氧化镁出口配额政策, 不利于对菱镁矿资源和环境的保护。建议对煅烧氧化镁和合成氧化镁进行分类管理, 增加出口代码, 对高附加值的合成氧化镁使用单独的出口代码, 不仅不再实行出口配额限制, 而且要在政策上鼓励出口创汇, 实现盐湖及海水资源的可持续利用。

目前青海在建和投产的卤水法氧化镁产能就超过了30万吨, 而国内氧化镁的市场销量通常只有每年10万吨左右, 开拓国际市场是消化这些过剩产能的必然途径。但目前氧化镁出口配额管理, 则严重制约了这些产品走向国际市场。因此, 对煅烧氧化镁和合成氧化镁实行分类管理势在必行。

第二, 改革氧化镁出口配额招标政策。出口配额招标政策催生了配额倒买倒卖行业, 损害了出口市场秩序, 限制了本该鼓励的合成氧化镁出口。建议适当提高菱镁矿的开采资源税、排污费和出口关税, 来替代氧化镁的出口配额招标政策。一方面, 采用这些管控政策同样可以达到控制煅烧氧化镁过度出口、资源流失问题, 而合成氧化镁可以不用菱镁矿生产, 这样就实现了对合成氧化镁的区别对待;另一方面, 资源税、排污费和出口关税是国际认可的通行政策, 这些政策也不会违背世贸组织的运行规则。

第三, 氧化镁生产企业需加快技术开发。氧化镁生产企业一方面通过技术进步提高各种镁资源的利用效率, 逐渐减少氧化镁生产对菱镁矿资源的依赖;另一方面, 不断开发各种新用途、高功能性、高附加值的氧化镁产品, 提高市场竞争力, 向氧化镁下游延伸产业链, 减少低端氧化镁产品的直接出口。

近年来, 青海西部镁业、浙江联大化工、青海百事特、青海中信国安、青海盐湖集团等企业纷纷投资建设以盐湖制钾、海水制盐副产的废卤为主要原料生产高品质合成氧化镁的项目。这些项目都是以西部丰富的卤水氯化镁资源为原料, 不存在资源流失问题, 将氧化镁生产与钾盐生产联合开发, 生产的产品纯度高、生产规模大、装置自动化程度相对高。这种工艺路线既生产了氯化镁产品, 也给国内短缺的钾肥生产消除了“镁害”, 发展了循环经济, 实现了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