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作家

2024-05-24

认真的作家(精选三篇)

认真的作家 篇1

在把个人的传奇生涯和创作的辉煌业绩结合起来的作家中, 海明威堪称是独一无二的。他的魅力和影响几乎有一半在于他的传奇英雄般的生平和经历。他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以及西班牙内战, 一生中多次负伤, 仅脑震荡就有十几次, 出过三次车祸, “光是作战, 他身上中弹九处, 头部受伤六次。他18岁的时候在意大利给炸伤了, 起初都当他死了, 丢下他不管, 医生一共在他身上拿出237块碎片, 拿不出的不算。” (菲力浦·扬:《欧涅斯·海明威》, 《美国现代七大小说家》, 220页, 北京:三联书店, 1988。) 二战一开始他就跃跃欲试, 1941年来亚洲逛了一圈, 在前线采访, 拜见了蒋介石和周恩来。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参战, 1942年海明威向美国海军自告奋勇, 驾驶渔艇, 在古巴沿海巡逻了两年, 搜集德国潜艇活动情报。1944年随美军在诺曼底登陆, 带领一支游击队最先在巴黎凯旋门一带与德国作战, 比正规军更早地进驻巴黎, 所以经常戏称巴黎是他解放的。一进巴黎就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去拜访毕加索。战时像毕加索和萨特这样的大师级人物都留在巴黎, 萨特是被德军俘虏后, 1941年获释留在巴黎当哲学教师的。而毕加索早已声名显赫, 日子也显然要更好过一些, 尽管巴黎缺衣短食, 但是慕名拜访毕加索的人很多, 都会给他带点火腿之类的好吃的。只有海明威是以得胜将军的姿态威风凛凛地去见毕加索。但碰巧毕加索不在家, 女管家接待了他, 见海明威两手空空, 就很不含蓄地提示:“你大概想给先生留下点什么礼物吧?”海明威说他原来倒没想到这些, 但这可能是个好主意, 就回到吉普车里, 搬下一个箱子, 放在门房里, 并在箱子上写下“海明威赠送给毕加索”。女管家一看, 原来是一箱手榴弹, 吓得赶快瓦兹写的回忆录《巨匠与情人》, 堪称是关于毕加索的各种回忆录中最好看的一本。

20世纪有海明威这种传奇生涯的作家是不多的, 卡夫卡、普鲁斯特都深居简出, 罗伯·格里耶近三十岁才开始写小说, 此前则是一名农艺师 (当年我一想到罗伯·格里耶而立之年才成为小说家, 就觉得自己也很有希望) 。与这些作家一比较, 海明威的经历就更显得传奇了。

海明威是20世纪的传奇英雄, 塑造了有名的保持“压力下的风度”的硬汉形象。他自己也正是这样一个形象, 从小练拳击, 打垒球, 喜欢斗牛, 并亲身上过斗牛场;还喜欢钓鱼, 骑马, 滑雪, 打猎, 在非洲森林里狩猎时两天内飞机出事两次, 差点送了命 (有好几家报纸竟刊出了他逝世的消息以及对他的评论, 他痊愈后读了非常高兴, 因为都是一些好话) 。此外他还喜爱动物, 晚年他大部分时间住在自己在古巴的“瞭望农场”, 除了夫妻两个人外, 还有9个佣人, 52只猫, 16条狗, 好几百只鸽子, 此外, 还有3头母牛。这一切都说明了海明威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作家, 连自杀的方式也有个性。伍尔夫投河, 三岛由纪夫切腹, 杰克·伦敦和介川龙之芥都是服毒, 茨威格是打开煤气, 海明威则是把猎枪含在嘴里, 两个扳机一齐扣动, 大半个脑袋都打碎了。这一天是1961年7月2日。

海明威是我个人比较喜爱的作家, 以前迷恋他的“压力下的风度”, 他的一句格言我一直很喜欢, 是《永别了武器》里的话:“每一个人在世界上都受挫折, 有许多人反而在折断的地方长得最结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折断处长得最结实, 因此, 海明威的名言和他写硬汉的小说对那些渴望坚强的人永远都是一种激励。但海明威虽然生平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与整个世界相抗争的角斗士的形象, 是个硬汉, 而在骨子里则是与卡夫卡、里时, 海明威还多了几分天真。美国学者菲力浦·扬认为, 一切美国故事里最伟大的主题是:天真遇上经验, 讲天真的美国人怎样走到外面的世界, 怎样遇见与天真完全不同的东西, 怎样在路上被打倒了, 从此以后便很难再把自己拼起来, 恢复原状。而海明威讲述的正是这古老的故事, 关于一个男孩子怎样被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世界打击得粉碎的故事。菲力浦·扬认为海明威的独特处还在于他笔下的这些天真的人物不会成熟, 也不会成人, 永远有一种天真的本性。海明威最具有自传意味的系列小说《尼克·亚当斯故事集》写的正是这样一个主人公, 文学史家认为尼克·亚当斯的形象与马克·吐温笔下的哈克贝利·芬同样不朽。

海明威的巨大名声更来自他的几部长篇小说, 有《太阳照样升起》 (1926) 、《永别了武器》 (1929) 、《丧钟为谁而鸣》 (1940) 、《老人与海》 (1950) 。尤其是前两部使他成为“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迷惘的一代”指的是一战之后失落与困惑的一代, 这个概念出自美国女作家斯泰因, 是现代主义先驱者之一, 20年代住在巴黎, 主持文学沙龙。纪德、毕加索、庞德、艾略特、海明威都是常客。海明威与她有几年交往, 后来发现她是同性恋, 有些厌恶, 斯泰因也看不惯海明威萎靡颓废、不思进取、吊儿郎当的样子, 就训海明威:“你们这些在战争中当过兵的年轻人都是一样。你们全都是迷惘的一代。”“是吗?”海明威不服气, 就和她抬杠。海明威晚年的回忆录《流动的圣节》中有一章题目就是“迷惘的一代”, 专门谈1924年的这件事, 有意思极了。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海明威的一本书, 回忆的是20年代他在巴黎的生活。后来海明威创作《太阳照样升起》的时候, 在书的扉页引用了斯泰因教训他的那句话:“你们全都是迷惘的一代。”从此“迷惘的一代”成为文学词典中一个专门词条, 文学史考试经常用来作名词解释。

但是, 海明威真正具有革命性的是他的小说在写作形式、语言和技巧方面的成就, 是他所开创的“冰山文体”, 从而提供了我们理解现代小说的另一种方式。《现代主义代表作100种提要》中这样评价海明威, 认为他的长篇小说《太阳照样升起》以及短篇小说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影响, “一位作家, 如此突然地一举成名, 如此漫不经心地使这么多别的作家和别的写作方式一败涂地, 并如此直接地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 这的确是史无前例的”。而《永别了武器》则“也许算得上是他的最佳作品, 在这部书之后, 人们再也无法模仿这种和谐悦耳、水晶般透明的风格”。 (康诺利、伯吉斯:《现代主义代表作100种提要·现代小说佳作99种提要》, 62页, 桂林:漓江出版社, 1988。) 这种说法实际上是针对着大批海明威文体风格的模仿者而言的。海明威成名之后, 几乎所有文学青年都一下子觉得自己也有了一举成名的梦想和希望。杂志社在一段时期内收到的几乎都是海明威体的小说。连大学课堂的文学课也受到了影响。美国当代小说家理查德·福特回忆他大学生活时说, 教授布置的作业就是让全班用“海明威文体”或“福克纳文体”写一段文章, 学生们都怨声载道:“居然能给学生布置这样苦难奸诈的作业。”结果理查德·福特照海明威文体写的文章才念了三句, 老师就打断了他, 说听上去倒像别的学生写的福克纳。 (《20世纪世界小说理论经典》 (下卷) , 469页, 北京:华夏出版社, 1995。)

可以说有两类作家, 一类作家主要影响读者, 另一类作家则主要影响其他的作家。海明威可能更属于后者 (这类作家可能还有博尔赫斯) 。尤其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说, 一般读者可能是读不进去的。我大一大二大三曾三次借回《海明威短篇小说选》, 但直到读了研究生时才真正开始喜欢, 觉得从小说技巧的意义上看, 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比长篇更有代表性。也正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说, 把他的“冰山文体”推到了极致, 深刻地影响了后来的小说家。比如马尔克斯就受到了海明威的巨大影响, 他认为真正影响了自己的有两位大师, 都是北美小说家:福克纳和海明威。他称福克纳是一位“与我的心灵有着许多共感的作家, 而海明威则是一位与我的写作技巧最为密切相关的作家”。马尔克斯认为海明威始终未能在长篇小说领域里博得声望, 而是往往以其训练有素、基础扎实的短篇小说来赢得声誉。 (王宁主编:《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谈创作》, 483—485页,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7。) 可以说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更能体现“冰山文体”的特征, 同时也更深刻地影响了其他的作家。

“冰山文体”

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是大大的有名, 几乎广为人知。海明威的“冰山理论”最早是在一部关于斗牛的专著《午后之死》中提出的, 以后又不断加以阐发。所谓的“冰山理论”是海明威把自己的写作比作海上漂浮的冰山, 用文字表达出来的东西只是海面上的八分之一, 而八分之七是在海面以下。海面下面的部分就是作家没有写出的部分, 是省略掉的部分, 但这一部分读者却可以感受到, 好像作家已经写了出来似的。联系海明威的短篇创作具体分析, “冰山理论”有两个层面的含义。

1.简约的艺术

所谓“简约的艺术”, 即删掉小说中一切可有可无的东西, 以少胜多, 像中国水墨画技巧, 计白当黑, 没有着墨的空白处似乎比浓墨重彩更有韵味。不要铺陈, 不要八分之八, 而只要八分之一。英国学者贝茨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一文中认为, 这种简约在语言上表现为删掉了小说中几乎所有的解释、探讨, 甚至议论;砍掉了一切花花绿绿的比喻;剥下了亨利·詹姆斯时代句子长、形容词多得要命的华丽外衣:“他以谁也不曾有过的勇气把英语中附着于文学的乱毛剪了个干净。” (贝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 《海明威短篇小说选》, 319页,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1。) 这些英语文学的乱毛中被海明威收拾得最利索的是形容词。形容词过多是19世纪末以亨利·詹姆斯为代表的小说家带给英语文学的一大灾难。譬如詹姆斯的代表作《贵妇人的画像》充斥了长句子和多重修饰, “你不憋足大一口气是读不完一句句子的, 好比一长列货车, 站在它面前望不到尽头” (董衡撰:《海明威与现代小说》, 《美国现代小说家论》, 101页,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8) 。这绝对是学者型的文风。而海明威18岁就去打仗, 根本没有机会进行科班训练, 打过仗当了美国一家报纸驻欧洲的记者, 写文章和报道要用电报发回国, 语言必须简明, 于是形成了一种所谓的“电报体风格”, 极少用修饰语, 极少用形容词。可以说文学史上有一类作家是敌视形容词的。法国大文豪伏尔泰就有句名言:“形容词是名词的敌人”。他似乎在说只有名词是直抵事物本身, 是直面、直接呈示事物, 形容词多了反而遮蔽事物和内质, 所以是名词的敌人。马克·吐温在1880年的一封信中也有类似的表达:

用平易的、简单的英语, 短字和短句。这是现代的写法, 最好的写法———英语就得这么写, 坚持这么写。不要浮华花哨, 不要赘言冗长。你一想起一个形容词, 就消灭它。不, 我不是说形容词一个也不用, 而是说大多数不要用, 这样留下来的就有分量了。形容词挤在一块儿, 文章没力, 离远一点就有力。一个人一旦养成好用形容词的习惯, 或者写的冗长、花哨, 就好比染上其他恶习一样, 很难改掉。 (转引自董衡撰:《海明威与现代小说》, 《美国现代小说家论》, 99页。)

海明威最激赏的作家正是马克·吐温, 他称“一切现代美国文学来自马克·吐温的一本书, 叫做《哈克贝利·芬历险记》, 这是我们最好的一本书, 一切美国文学创作都从这本书来。在这以前没有什么东西, 打它以后的东西没有这么好”。从这一点看, 海明威简约的语言风格与马克·吐温的主张有内在的相通是不奇怪的。他们都追求语言的简约。

这种简约的风格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来说明, 就是海明威最小的儿子回忆父亲给自己改写小说的轶事。40年代以后评论界称海明威才华枯竭, 进而又说他心灵枯竭, 海明威自己也将信将疑, 感到有必要培养一个作家儿子, 延续自己的创作生命, 就指导自己最小的儿子格瑞戈里读书、写作。

有一天早晨爸爸说:“你自己写一篇短篇小说, 不要期望写得很好。”

我坐在桌子边上, 手里拿着一只爸爸削得很尖的铅笔, 苦思冥想。我望着窗外, 听着鸟叫, 听见一只猫也想跟着它们一起叫;我嗖嗖地乱写一通。我把猫放了出去, 可是又进来一只。 (注:前面提到海明威住在古巴“瞭望农场”时养了52只猫。格瑞戈里的这段回忆提供了旁证。)

我用爸爸的打字机打字。那一天他的工作已经完毕。我慢慢地打出一篇故事来, 交给爸爸。

爸爸戴上眼镜,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读了起来, 我在一边等着。他读完之后, 抬头看了我一眼。“非常好, 吉格。比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写得好多了。我看要改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指的是一只鸟从巢里掉下来之后, 这个鸟出乎意外, 发现自己可以展翅飞去, 不会撞在下面的岩石上。

“你是这样写的……‘突然之间它发现自己可以飞了。’你把‘突然之间’ (all of a sudden) 改成‘突然’ (suddenly) 。用字越少越好———这可以保持动作的持续性。”爸爸笑了起来。我好久没有见过爸爸这样笑了。“你可得奖了, 孩子。”

其实真相是怎么回事呢?

得奖的该是屠格涅夫。这篇小说是他写的。我只是抄录下来, 变了变背景, 换了换名字, 这是我从一本书里发现的, 我估计爸爸没有读过这本书, 因为有几页书还没有裁开。

我并没有优胜者的感觉, 我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会发现我对那篇小说唯一的贡献是把“突然”改成“突然之间”。

幸好爸爸发现我剽窃的时候我不在场。后来听说有人问他, 他的儿子格瑞戈里会不会写小说。他兴致勃勃, 容光焕发, 堆起他那付笑脸回答道:“格瑞戈里有时候做一点蹩脚的校对。”当然, 人人都笑了起来。 (董衡撰选编:《海明威谈创作》, 172页, 北京:三联书店, 1986。)

这个例子说明真正的作家之间有一种心灵的默契。海明威没有改动屠格涅夫小说的任何其他地方, 但却一眼看出了不属于屠格涅夫的东西, 所谓“文章千古事, 得失寸心知”正是这个意思。当然, 这个例子主要反映了海明威对烦琐的语言的极度敏感。

海明威小说语言另一个鲜明的特征是简约的对话风格。贝茨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一文中指出:“在他以前的一个世纪, 长篇小说的对话向来都给一大套精雕细镂的老规矩压得东摇西摆, 迈不开步。长篇不知想了什么办法, 居然活了下来;短篇却一直岌岌可危。按照这套老规矩, 角色说的话要具备作家所强调的抑扬顿挫、风味、情绪、含意。于是:‘他带着明显表示的愤怒又重复了一遍’;‘她鼓起勇气, 用忧郁的音调说’;‘他犹豫不决地宣称’;‘他声音惊恐、结结巴巴地讲’;‘他夹进来说’;‘他低声笑着插了句嘴’, 如此等等, 不一而足。这些文字填料一块块塞满了上起狄更斯, 下至四便士平装本的每部长篇小说中的人物交谈。”海明威则把这一切“填料”都一扫而光。他的对话都是直接呈现对话内容, 有时连“他说”这样的字眼也去掉了。这实际上是小说家在给自己出难题, 他必须非常精心地设计每一句对话, 才能传达人物对话中内在的情绪和语调, 必须在对话语言中选择一些能提示人物内心和情绪的词汇和字句。但显然很难完全做到, 很多时候读者只能靠联想去感受人物内在的心理和情绪以及心灵世界。而这恰恰是使小说内蕴复杂和丰富的重要途径, 作者自己不加判断和解说, 读者只能凭对话内容去感知, 小说就复杂化了, 同时也耐读了, 因为读者一开始漫不经心地去读, 往往只看到海面上的八分之一, 只有认真品味, 才能领略其余的八分之七。但最终想清楚地看到冰山全体, 则是不可能的。

2.“经验省略”

这个概念我是借用小说家马原的。马原认为“冰山理论”的更内在的质素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海明威的省略与传统的留空白理论等同起来, 以为这是一种含蓄手法的运用, 言有尽而意无穷, 其实这是一个大的失误。传统的省略方法很类似于删节号的作用, 它省略的是情味和韵致;而海明威省略的则是完全不同质的东西———实体经验。马原以《永别了武器》中曾被海明威改写了39遍 (在另一处海明威又说是40遍) 的结尾为例:

我往房门走去。

“你现在不可以进来。”一个护士说。

“不, 我可以的。”我说。

“目前你还不可以进来。”

“你出去。”我说, “那位也出去。”

在此之前作者没告诉我们房间里有几位护士, 这段文字也没交代, 可是我们马上知道了这间停着‘我’情人 (卡萨玲) 尸体的房子里有两位护土。‘我’的对话没有丝毫失态之处, 可是我们也从这段文字里知道了‘我’的失常变态。”“这些语调上的变化其实在上边文本中全无提示, 作者也没有用叙述的方式告诉我们关于主人公‘我’的任何情绪变化, 然而我们都知道了。作者利用了人所共有的感知方式及其规律, 他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你不说大家也会知道这个道理, 他就不说大家都知道的东西, 结果大家还是都知道了。这样做除了因省略掉一些东西而缩短了篇幅外, 由这种省略还产生了完全出人意料的新的审美方法, 以作用于 (阅读) 对象心理为根本目标的方法。” (马原:《小说》, 《文学自由谈》, 1989年第1期。)

马原的论述很精彩, 但他所谓的“经验省略”, 我理解实际上并不是把实体经验省略掉了, 海明威省略的其实是我们凭经验可以填充、想象的部分, 因此, 这种省略技巧就最大限度地调动了读者的经验参与, 使读者觉得作家很信任自己的理解力和经验能力。在这个意义上, 海明威等于把冰山的八分之七空在那里让读者自己凭经验去填充。而以往的小说家如果是现实主义者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喋喋不休, 不厌其烦, 不留空白;如果是浪漫主义者就拼命调动读者的情绪, 拼命煽情。海明威也在调动, 他调动的则像马原所说, 是经验。这肯定是一种新的小说美学。怎样深入阐发它的美学层次的内容还需要继续思考。但我们起码可以说, 这种“经验省略”涉及的绝不仅仅是个“简洁”的问题, 它还关涉着对世界的认知与呈示问题, 关涉着小说家对生活中的情境和境遇的传达方式问题, 从中有可能生成一种小说的情境美学。

认真的作家 篇2

上午9:00——11:00 中国作家协会的笔试

填空题 40分、改错题10分、简答题20分、论述题30分

填空考的基本是文学常识,包括古代、外国、现代文学。每空1分。

1、诗经

2、初唐四杰名字

3、诗句的作家名字。第一个忘了,之后的是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元好问(问世间情为何,直教人生死相许)、龚自珍的代表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4、茅盾蚀三部曲、巴金激流三部曲的作品

5、以下名字出自的作品,涓生、方鸿渐、高加林、还有一个忘了

6、以下作品的作家 我的名字叫红、日瓦戈医生、都柏林人、还有个忘了(好像自己很容易做出来的都忘了题目了)

7、双百方针 二为是指

8、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9、三贴近是指

其他的记不得了,不过不多了。

第二题错别字,20个,记得的字有 涅槃的槃,好高骛远,床笫、鸵鸟、美轮美奂、悬梁刺股 的股、黄粱美梦的粱、一鼓作气的鼓、两全其美的其 我写的都是对的字哈。都是这种比较容易错的,记不全了。

第三题是根据张爱玲的《爱》写一篇500左右的读后感

第四题是谈你的职业观和职业规划

下午作家出版社笔试13:30——15:30

卡尔维诺:作家们的作家 篇3

卡尔维诺的小说是一个独特的文学现象,他的文学创作更是充满了神奇的色彩。现实主义的因素和科幻因素的交替和融合,构成了其小说创作的重要特征,并且他在创作中一直努力推陈出新,每一部作品都给人惊奇和新鲜感。阅读卡尔维诺的作品是一次美妙的旅行。

永无止境的文学探索

伊塔洛·卡尔维诺1923年10月15日出生于古巴,父母都是热带植物学家,为了使出生在异国他乡的儿子不忘故土,母亲特意为他取名为伊塔洛(“意大利”的意思),以寄托他们对故乡的怀念。两岁时,他随父母迁往意法边境的小城圣·雷墨植物园,从此便与大自然结下不解之缘,这种与众不同的童年生活为他后来的文学创作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使其作品富有寓言式童话般的色彩而别具一格。虽然父母希望他从事自然科学领域的工作,但他的志趣却在文学。战争爆发后,卡尔维诺参加意大利的地下抵抗运动,与弟弟一起加入“加里波第纵队”,投入游击战。后来他写道,正是在这段时间,他开始意识到讲故事的艺术,那时游击队员们经常围坐在篝火旁,讲述各种各样冒险经历,这些都成为了他日后创作的素材。《通向蜘蛛巢的小径》和短篇小说集《某个午后,亚当》就反映了他这个时期的游击战经历。前者的发表使作者一鸣惊人,这篇被认为与当时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氛围合拍的作品,其实已经显露出卡氏对寓言和魔幻的偏好。战后,他重返都灵大学攻读文学。1947年大学毕业后,他在都灵的艾依那乌迪出版社任文学顾问,并加入意大利共产党,一度成为非常活跃的左派评论家。“匈牙利事件”发生后,许多文人在精神上产生了危机,卡尔维诺的信仰也发生了变化,他于1957年在《团结报》上发表公开信,宣布退出意大利共产党。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把自己禁锢在“象牙塔”内,而是始终把作家的使命、文学的作用以及对社会的责任紧密结合在一起,不断地探索、开拓文学创作领域。卡尔维诺的文学转向发生在他编辑《意大利民间故事》期间,这部“世界文学的瑰宝”堪与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媲美,而作者也在整理民间故事的过程中提炼出了未来文学的价值标准。

卡尔维诺的文学探索之路一直在延伸。20世纪50年代最突出的文学成就要数他的《我们的祖先》三部曲,这其中包括《分成两半的子爵》、《树上的男爵》、《不存在的骑士》。这是一部给人以独特体验的书,三个故事描写了三个奇特的人物:梅达尔多子爵在土奥战争中被大炮轰成了两半——坏的一半和好的一半,他们各自做着极恶和极善的事,但结果却都无法让人忍受,最终合而为一成为整体才回归了正常生活;12岁的柯希莫男爵因不愿吃姐姐做的蜗牛愤而爬上高高的圣栎树,从此在树上生活、读书、思考、恋爱、参与政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被热气球带走,始终没有下过树;更离奇的是那位白甲骑士,竟然是一个没有躯干、没有肉体和温度的“空壳”。我们震惊于卡尔维诺强大的虚构能力和想象力,更震惊于他能借如此轻盈离奇的方式阐述自己对人性、对人生、对社会的看法。在序言中,卡尔维诺说:“此三部曲可以为当代人类描画出一幅家谱。所以,我把这三本书合并重印于一册,称为《我们的祖先》。如此,可以让我的读者浏览一场肖像画展,从画像中或许可以辨识出自己的特征、奇癖以及执迷。”

卡尔维诺阅历丰富、学识渊博,他通晓欧洲思想文化传统,对于经典的历史哲学更是如数家珍。他的涉猎之广令人惊叹:现代物理学、数学、化学、天文地理等等,并且极为巧妙地运用到了他的文学创作中,形成了独特的文学景致。从60年代到70年代,卡尔维诺的小说又大量加入科幻内容。时值太空探险、遗传工程等科学技术的发展,卡尔维诺把现代宇宙与古代通灵术揉合在一起,显示出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这一时期发表的作品有《宇宙奇趣》、《时间零》等,作者用精妙的语言创设出一幅幅奇幻的宇宙图景,奇特卓绝的想象力令读者如痴如醉,着实是“开卷有趣”、趣味盎然。

1972年,卡尔维诺出版了《看不见的城市》,写的是马可波罗向忽必烈讲述记忆中的城市的故事,字里行间散发着神奇的气息,其语言精致优美、想象瑰丽,令后来者望尘莫及。翌年出版的《命运交叉的城堡》再一次带给读者惊喜:沉重的命运被平等自由的塔罗牌分解,不同的插入排列变换出不同的叙述序列,也决定了命运的走向。卡尔维诺的叙事策略令人称奇,他是一个同时运用几种手段进行多重思考的巨人,文字、数字、符号、图画,甚至是塔罗牌,都可以为他所用,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时时闪耀着科学和艺术的光辉。随后的“超级小说”——《寒冬夜行人》,几乎承载了卡尔维诺所有关于小说的思考:小说的结构、情节、语言、思想等等。这是一部“小说中的小说”,因为整个结构是小说套着小说,几乎每个读过它的人都会惊异:小说居然可以这样写?!其实,这正是卡尔维诺的一次伟大尝试,用他的话说:“我很想写一部实质上只不过是‘引言’的小说,它始终保持着作品开始部分所具有的那种潜力,以及始终未能落到实处的那种期待。”这是卡尔维诺的小说实验,同时也是他对未来小说的一种积极探索。

在评论界,卡尔维诺备受学者、作家的推崇,其作品一直被视为精英文学、学者文学。不过,请别误会,卡尔维诺并不是书斋型的作家。从他丰富传奇的一生来看,他经历过战争、参加过游击队、还曾经加入共产党,可以说既有过兵刃相接的戎马生涯,也有过激进的政治生活经历,他一直在思索,思索人性、人生、社会、历史。所以,确切地说,他是一个行动着的作家,一个对文学有着不断探索的作家。他在文学道路上的每一次探索都充满了勇气和智慧,他给所有热爱文学和希望成为文学家的人的最大启示就是:文学具有无限的可能性。

“作家们的作家”

大多数中国读者是在王小波那里认识卡尔维诺的,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应该感激他。王小波曾在随笔中多次表达了对卡尔维诺的喜爱和钦佩,也诚恳地说起卡尔维诺对自己的影响。现当代作家对卡尔维诺极为推崇,评论界毫不吝惜地给予他一个至高无上的称号——“作家们的作家”。其实,在博尔赫斯的头顶上也有同样的光环,评论家们也乐于将两位作家相提并论。而事实上,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卡尔维诺的影响力要更大,也更持久些。

卡尔维诺有一句名言:阅读就像在丛林中前进。带着这句话去阅读他的小说恰有这种感觉。在卡尔维诺的小说丛林中,或曲径通幽,或迷宫重重,或柳暗花明,他总是给读者设置阅读的困境,不让他们轻易觅得出口,这正是他写作小说的宗旨所在,而当读者最终读完时会发现这是一次愉悦的旅行。卡尔维诺十分注意让阅读他小说的读者能够进入角色,与作者、与小说中的人物一起去认识艰难、迷乱的现实生活,去突破一座座“迷宫”。读者通过阅读和思考,去体验一次现代人的生活境遇的精神旅程。

卡尔维诺40年的文学探索是一座丰富的宝藏,他的文学理念集中在一篇未能来得及演说的讲稿中。1985年,卡尔维诺准备到哈佛大学讲演,临行前写下讲稿,后不幸因脑溢血去世,这部讲稿后来被命名为《美国讲稿》(另译为《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在这一文学理论著作中,他提到了五个关键词:轻盈、迅速、准确、可视性、繁复。而在创作中,他也一直在实践着,将自己主张的五种文学标准浑然一体地使用着。这一过程标志性地始于他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的运用,而在《看不见的城市》中,文学的轻逸之美近乎极至;在《意大利童话》中,卡尔维诺用最简洁明快的语言为我们讲述故事,《我们的祖先》中更出现了极其怪诞的形象:一半善一半恶的子爵、在树上生活的男爵和一套会说话行走的空甲胄;卡尔维诺的“繁复”理论集中体现在《寒冬夜行人》中,从整部小说的结构安排看,卡尔维诺显然是要故意繁复给我们看,同时借助繁复的构思,来捣毁我们传统思维中阅读小说的观念。他之所以被称为寓言式作家,就在于在他的小说里充盈着哲学的因子,这些哲学的思维以轻盈情节的方式表达出来,更以怪异奇幻的想象呈现出来。

被尊为“作家们的作家”,皆因卡尔维诺的文学探索给了后来作家们太多灵感,不少作家在读过卡氏小说后无不惊叹、欣赏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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