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与日本小说家佐藤春夫

2022-09-10

一、郁达夫与日本文学关系概述

1913 年, 郁达夫跟随哥哥郁曼陀东渡日本。一个努力与新世界接轨的国家正摆在他的面前, 而他与浪漫主义的碰撞也始于这里。由此开始, 郁达夫受到了从日本间接接受过来的欧洲浪漫主义文艺思潮的影响。他的创作方法, 更多地是将现实主义的因素和浪漫主义的倾向结合起来, 一方面展现出了抒情主人公的现实化, 另一方面又显示出带有浓重浪漫主义的伤感的美学特征。

郁达夫著名的自叙体小说和日本私小说流派有直接的联系, 而日本私小说又源自于原先固有的自然主义文学, 成为大正时期 (1912--1926) 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派别。大正时期又恰恰是郁达夫留日和创作《沉沦》的时间。在这样的主流文化影响下, 郁达夫的创作汲取私小说的特点, 取材自己身边的世界, 作者本人甚至成为小说的一部分, 创造了自叙小说的新体式。

谈到郁达夫留日期间接触的日本作家, 有田山花袋、葛西善藏、佐藤春夫、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志贺直哉等。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当数与佐藤春夫的关系。谈到自己的作品《沉沦》和佐藤春夫的《田园的忧郁》, 郁达夫说:“在日本现代的小说家中, 我所最崇拜的是佐藤春夫。他的作品中的第一篇当然要推他的出世作《病了的蔷薇》即《田园的忧郁》 ⋯⋯我每每想学到他的地步, 但终于画虎不成反类犬。”何畏对郁达夫说:“达夫! 你在中国的地位, 同佐藤在日本的地位一样。但是日本人能了解佐藤的清洁高傲, 中国人却不能了解你。”郁达夫说:“惭愧惭愧!我何敢望佐藤春夫的肩背!”先不去探究郁达夫在这其中有多少谦虚的成分在, 不可否认, 郁与佐藤创作, 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二、郁达夫与佐藤春夫代表作比较

佐藤春夫是日本所谓“纯文学”正宗的私小说的代表人物, 并对郁达夫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尤其是作品《田园的忧郁》。

《田园的忧郁》写的是一个渴望回归平凡的普通诗人“他”与妻子隐退田园后的故事。《沉沦》描写了青年留学生“他”在名古屋八高上学期间的一段生活。诉说了一个在性的苦闷及日本蔑视“支那人”的氛围中生活的青年留学生的孤独、屈辱和民族悲愤。小说的主人公看起来有着相似的苦闷, 故事都是用一种亲切的方式讲述, 透过主人公“他”的眼界向读者展现。而主人公与叙述人即作者本人合一是两篇小说的共同特点。这是两部作品最浅层次的相似性对比。

《沉沦》与《田园的忧郁》共同具有的浪漫主义色调是我们不能忽视的。浪漫主义思潮称雄19 世纪前30 年的欧洲文坛, 并在明治维新时传入日本, 是东西方文化冲突与融合在文学上的一大折射。浪漫主义推崇天才与灵感, 张扬个性, 赞颂自由, 追求内心解放, 眷恋于理想化的往昔生活, 对大自然、淳朴民风和美好天性满怀憧憬。由此, 田园生活成为浪漫主义的绝佳题材。《田园的忧郁》恰恰是遵循了这一趋势。《田园的忧郁》体现出日本传统文学的风雅意境。小说以浪漫主义诗人爱伦·坡的诗句开篇。“他”孤寂高傲却又懦弱无能, 因为不愿留在充满金钱与权利欲望的世俗社会, 终于选择逃避, 隐退田园, 过起与世无争的生活。他在大自然中找到了平静, 但因与当地人无法沟通, 加上乡村生活的单调琐碎以及对城市的难舍, 使“他”抑郁而厌世, 终也无法摆脱悲惨的境地, 最终无可救药地走向颓废。小说中着力描绘蝉蜕的干枯, 灯蛾的扑火与灭亡, 无边的雨丝及“他”所热爱的蔷薇的凋萎, 这些自然的轮回衰亡给敏感的诗人无限的忧郁与烦恼。《沉沦》描写一个病态青年的心理, 是青年忧郁病的一种解剖, 夹杂着现代人的苦闷。与《田园的忧郁》相仿, 《沉沦》也借用浪漫主义诗人的作品来表现主人公的心境。主人公是同样有着苦闷的孤独的青年人。受弗洛伊德影响, 郁达夫小说里许多地方描写梦境, 用梦境来延伸人物的心理活动和情绪的奔流。他需要爱又不敢爱, 于是压制自己, 以致扭曲。他又不断自责和悔恨, 陷入更深的道德犯罪。《田园的忧郁》和《沉沦》都在一定程度上感染着浪漫主义的色调。

三、郁达夫与佐藤春夫作品差异性分析

日本传统的私小说是建立在封建家长制对人性的压迫上的, 与大和民族长期以来形成的压抑感有关, 是人们内心的呼喊与要求尊重自我的产物。郁达夫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压抑不仅是源于此, 还有家国凋零、备受凌辱的隐忍, 有更深层的社会寄托。作为弱国子民, 且身居把中国人当做猪狗一样的日本, 生性敏感自尊又自卑的郁达夫受到很多的侮辱和欺凌。因而, 郁达夫作品通过暴露自我性情和极致抒情式的表现手法, 让我们看到的是严峻的现实和深刻的社会内涵。

《沉沦》借鉴了抒情的笔法和忧郁之风格, 但却无法从佐藤那里借来游离现实之外的闲适。二人有着不同的心理土壤。尽管都存在着“忧郁”这一特征, 但“忧郁”本身对二人的作用却是千差万别的。“忧郁”对佐藤来说只是调剂品, 是内心压抑时的一种消遣, 它也许带有些许病态, 但总有一天会痊愈。而对郁达夫来说, “忧郁”却是故国沉沦, 屈辱异乡的必然产物, 对郁达夫的影响是终生的。这也许也是后来国势剧变, 郁与佐藤二人距离增大, 最终反目的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 郁达夫与当时的日本文学家的不同之处还在于, 他没有把自己封闭在狭小的自我空间里, 而是时刻保持开阔的视野, 怀揣赤诚的爱国情怀, 他在特定环境里, 代表着同时代青年的心声。他生在一个使人忧郁的时代, 免不了有颓废情绪和伤感色彩。郁达夫正是以这种中国从未有过的自叙体小说形式, 以及它独特的色彩和格调赢得了世人, 尤其是青年人的称赞。

摘要：郁达夫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十分重要的作家, 以其强烈的主观性、浓郁的抒情性以及浓厚的感伤颓废色彩在20世纪文坛独树一帜, 而这些特征有鲜明的浪漫主义气息。在郁达夫的作品里既能看到自然主义影响下现实生活的刻画, 又能看到浪漫主义的精神。郁达夫拥有十年的留日生活。十年对一个人的人生旅途来说并不算短, 因而日本的文学艺术必然会对郁达夫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本文以《沉沦》和《田园的忧郁》为基础, 通过探讨郁达夫与同时代的日本小说家佐藤春夫的关系, 深入探讨郁达夫与浪漫主义以及日本浪漫主义思潮。

关键词：郁达夫,佐藤春夫,《沉沦》,《田园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