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回归匠心”

2023-01-13

一、匠心独运——所见略同

近年来书坛响起“回归匠心”的声音, 其意在引导书法走向一条回归传统, 回归书法本体, 回归创作者自身修为的正道, 然而褒贬不一, 引发不少争议。《回归匠心》的作者提出匠心优于匠气, 笔者表示认同, 但该作者对“匠心”和“匠气”这两个关键性词语阐释模糊, 且没有做具体的概念性分析, 这样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们对“回归匠心”的争议和心中的疑虑。笔者在此作为补充, 并加以详细说明。

(一) 何为“匠”

明白匠心与匠气的区别, 首先要知道何谓“匠”?匠是会意字, 从匚, 盛放工具的筐器, 从斤 (斧) 。外框“匚”意为可以装木工用具的方口箱子, 其中的“斤”字代表斧头, 因此在古代只有木工才称其为匠, 匠字本义就是木工, 亦称木匠, 到后来, 具有专门技术的人才统称为“匠”, 《韩非子.定法》有云:“夫匠者, 手巧也, 而医者齐药。”匠字有三个基本含义, 其一是指有手艺的人, 如匠人、木匠、画匠等;其二有灵巧, 巧妙之意, 如独具匠心;其三特指匠气, 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一些具有娴熟技术但又在艺术方面匮乏灵性而致的呆板平滞, 僵化固执的感观效果。

由于匠有三层不同的基本含义, 其与不同的“后缀”搭配, 含义必然有所不同, 如“匠心”与“匠气”就是一对截然不同的词语。

(二) 何为匠心?

《题王右丞山水障》诗:“精华在笔端, 咫尺匠心难。”此句中“匠心”正是我们要谈的匠心, 犹言“造诣”, 是指在文学艺术方面具有创造性的构思。该词来源于“宗匠”的引申义, 宗匠是指造诣高深的巨匠。与匠心有关的词语有:匠心独运、匠心独妙、独具匠心等。从这些词的词义来看, 大都是形容一个人心思敏捷, 独具创新的褒义词。

(三) 何为匠气?

谈及匠气, 首先要说明气在书法领域的运用。气的批评标准始于南朝, 根据不同书体以及多种书法风格之中气的不同, 欣赏者即艺术接受者的审美经验、审美趣味都有所差异, 常将气与其他词配合使用, 从而更加明确艺术欣赏者对美感的倾向性。在形容书法之气时, 我们一般将各种气大体分为两类, 一类贬义, 一类褒义。如逸少书有“喜气”, 季海书有“怒气”, 太白书有“仙气”, 鲁公书有“严正之气”, 信本书有“英俊之气”, 东坡书有“豪杰之气”, 这些气皆为褒义之气, 而这些书家的共同特点就是情感的“自然流露”, 且能在书法中真实地表现自我个性。

贬义之气借刘熙载《艺概》中的一句话来说明:“凡论书气, 以士气为上。若妇气、兵气、村气、市气、匠气、腐气、伧气、俳气、江湖气、门客气、蔬笋气, 皆士之弃也。”[1]该句中, 也提及“匠气”。匠气, 是创作主体在艺术创造过程中对客体审美效果的感受表达, 即工匠们进行艺术手段时, 采用的工具及楼宇建造时进行的雕凿、堆砌等所展现的直观感受。“匠气”一词, 一般被引用品评文艺创作和书画创作, 阐释那些过于矫揉造作、辞藻华丽、形式平淡僵化, 缺乏鲜活生动的创作方法及内容。故“匠气”为士大夫所弃之气, 学书切不可有匠气, 有之则不免流俗。黄庭坚指出:“余尝言, 士大夫处事可以百为, 唯不可俗, 俗便不可医也”, 故匠心优于匠气。

二、技艺之法——莫衷一是

在《回归匠心》这篇文章中, 笔者与该作者观点有两处不同。

其一是作者提出“技是艺的基础, 无技之艺, 如无根之木, 无源之水”的观点。技术是做艺术必不可缺的基本条件之一, “技”是艺术语言, 它只是表达艺术的手段方式, 而并非艺术的基础。就书法艺术而言其基础分为两个方面, 从创作主体的角度来说, 书法艺术的基础是一个人的品性、情操和学识修养;从创作客体以及书法本体的角度来看, 它是以整个中国文化大背景为土壤和根基, 其中包括哲学、宗教、伦理等等。

其二是该作者提出:书法家需要先臻于技, 才能游于艺。笔者认为技与艺二者不是先后关系, 而应该是并列关系。艺既包括“技”, 也包括创作主体的学识修养。无论何种艺术门类, 其“技”从不熟练到熟练掌握是有时间跨度的, 而一个人的学养、品格是需要穷极一生去追求的, 如果等技术过关了再去追求艺术的层次, 去追求学养、品格等, 岂不是本末倒置?刘熙载认为书家不仅要书内求书, 而且要书外求书, 注重个人品性、情操和学识的修养。清代张士在其《画谭》中指出:“学书画当先修身, 修身则心气和平, 能应万物。未有心不和而能书画者。读书以养性, 书画以养心, 不读书而能臻绝品者, 未之见也”。[2]固作者“先臻于技, 才能游于艺”的观点看似合理, 实则舛误, 中国书法艺术如果这样发展下去, 必将会出现更多的诸如“世界第一”“中国书法泰斗”“与王羲之齐名”等俗人, 俗的根本不在于技法的不成熟, 究其根本是学养和品格的缺失导致, 这样看来, “技”与“学养”“品格”相比孰重孰轻, 孰先孰后就不言而喻了。

中国书法以笔墨为根基, 文字为载体抒发心志, 借助于丰富的笔法, 变换出千姿百态的形象, 体现出繁复纷呈的个性, 因而书法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技法的精熟, 然而就书法艺术而言, 一个人的学识修养和品格修为远重要于技法, 正如黄庭坚所言:“学书须要胸中有道义, 又广之以圣哲之学, 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 政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 只是俗人耳”。“回归匠心”的提出, 正是对现在浮躁书法圈的温馨提醒, 看似简单的四个字, 却一语中的, 直戳现当代书法人的要害, 也给那些为了名与利而一味跟风之人, 以及学养品格缺失的所谓的书法爱好者们以警示!

摘要：笔者之前在《书法报》有幸读到一篇题为《回归匠心》的文章, 文章立意新颖又见解独到, 但文中有些论点阐述模糊, 概念不清, 甚至有些观点笔者所见略有不同, 故撰此文加以补充和说明。

关键词：匠心,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