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平儿胜任“秘书”之道

秘书学界对“秘书”的界定不一, 其实质皆为:秘书是以综合处理信息与事务的方式直接辅助领导者实施管理的人员。《红楼梦》里王熙凤在荣国府中处于管家的地位, 大丫鬟平儿辅助凤姐管理人、事、物、财, 也是凤姐的“耳目”“左右手”, 在很大程度上充当着秘书的角色。本文试图联系秘书学有关理论系统讨论平儿如何出色履行秘书的职能, 如何同时处理好与领导层 (凤姐与贾琏) 的关系、与地位相等的丫鬟及下人的关系, 如何体现出一个称职秘书的职业修养、性情修养与能力素养。

一、出色地履行“秘书”的职能

“秘书工作是衔接上级决策和下级执行的重要纽带, 既要发挥好政令下达的作用, 还需具备下情上达的功能。”平儿作为凤姐的首席大丫鬟, 是凤姐的参谋和得力助手, 其言行举止无不体现着着秘书的职能。

(一) 为凤姐的决策提供辅助。所谓决策辅助, 即在决策的全过程中, 给予决策主体全面的信息支持和经验、能力以及精力等方面的补偿, 以提高决策的科学性和时效性。这就要求秘书要具有一定的分析能力, 将各种事务合理归类, 分清主次缓急, 学会“弹钢琴”。

平儿对待人事比较平和冷静, 当凤姐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处于情绪化状态时, 平儿能及时提醒她以变通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在六十一回茯苓霜事件中, 凤姐主张“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严刑拷打, 而平儿却建议道“‘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 乐的施恩呢”, 此处平儿通过善意的坦言直谏让凤姐正确认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 凡事留个退路, 从而为凤姐减少敌对势力。在三十六回中, 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投井自尽后, 几家仆人常拿东西孝敬凤姐, 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 凤姐心有疑惑, 笑问平儿, 平儿以旁观者的认知让凤姐了解其意图:“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 一月一两银子的份例, 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只几百钱, 如今金钏儿死了, 必定他们要弄这一两银子的巧宗儿呢。”凤姐茅塞顿开后有了应对之策, 读者也可看出平儿在参谋咨询、辅助决策这一方面确实可圈可点。

(二) 善于督查与协调。督查与协调是现代秘书辅助领导的职能体现。督查在具体实践中常被称作查办、督查, 其实施能有效保障领导决策的时限性和权威性。关系协调是指整体考虑问题, 运用有关机制、方法, 使系统的内外部关系达到理想状态。督查保证、关系协调是秘书经常性的工作, 平儿处理事务的方式也体现着现代秘书的这两项职能。

在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中平儿的一只镯子丢失, 后寻回, 查明是宝玉屋里的坠儿偷的。平儿低调理性处理, 充分体现其协调各方关系的秘书职能与缜密思维。在贾府中丢失东西虽是平常事, 但这件事涉及多方声誉利益:首先, 这“虾须镯”是平儿的直属上司凤姐所赐, 这关系着秘书与上级的关系。其次, 坠儿是宝玉房里的丫头, 若平儿将她偷窃的行为公开出去, 恐宝玉面上无光。再次, 这事倘若传了出去“老太太、太太听了生气”。另外, 平儿与宝玉屋里的晴雯、袭人和麝月是朋友, 如实处理会伤朋友的颜面, 况且当时晴雯生病, 知情后以其刚烈的性格无疑会加重病情。丢镯子事虽小, 但牵涉面广, 在综合考虑之下, 平儿以宽容体谅的方式暗中做了处理:让麝月暗中防范, 找个借口把坠儿打发出去;同时回凤姐称镯子褪在草根底下, 雪深未看见。可以说平儿在督查与协调两方面表现得得相当出色。“玫瑰露”“茯苓霜”事件处理同样凸显了平儿的协调与督查才能。

(三) 及时将重要信息传递给凤姐。秘书搜集、加工信息的根本目的是向领导 (决策者) 提供信息服务, 传递信息是秘书职能“信息沟通”中关键性环节。《红楼梦》中人物生活的时代谈不上利用现代信息技术, 但通过打探、侦查等手段获取必要信息是可行的。

六十七回中, 平儿及时向凤姐汇报贾琏在外偷娶尤二姐的“秘事”;九十三回“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平儿得知信息也在第一时间传递给凤姐。这里需要说明:与现代社会秘书信息沟通传递后解决问题 (一般不存在道德问题) 性质有异, 在贾琏偷娶一事上, 平儿的信息汇报可能客观上伤害了尤氏姐妹, 但平儿作为凤姐的“秘书”, 有义务维护主子的权益, 不应简单理解为“打小报告”, 她在那样的处境, 面对性质严重的的问题, 也只能将有关信息传递给凤姐。至于随着事态发展, 凤姐要置尤氏于死地, 已经超出了平儿的预测, 也违背她的道德感, 平儿想法给予尤氏适当帮助, 是其本性善良的表现。

二、把握处理好“秘书”的人际关系

良好的人际关系是秘书完美完成任务的肥沃土壤。秘书人际关系是秘书人员在秘书职业活动范围内建立的, 秘书活动的性质、内容及特点决定了秘书的人际关系由秘书与领导者 (包括领导集体) 的关系、秘书与同事的关系、秘书与群众的关系这三部分组成。

(一) 对凤姐、贾琏恭谦且尽量调和两人关系。领导作为集体, 个体与个体之间也会存在矛盾甚至冲突。如何妥善解决领导层之间的矛盾, 是秘书工作上的难题。平儿的两位“领导”凤姐和贾琏之间就存在着尖锐的矛盾, 而平儿却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周旋于二人之间, 其人际平衡协调能力不容小觑。宝玉曾说过“平儿独自一人, 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 凤姐之威, 她竟能周全妥帖。”这更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对平儿的秘书修养才干进行高度的赞美。

在解决凤姐与贾琏之间的矛盾时, 平儿采取的策略是息事宁人的折中调和。在二十一回, 凤姐女儿大姐生天花毒尽癍回, 送走“娘娘”后, 平儿在收拾衣服铺盖时, 发现一缕青丝, 恰巧凤姐过来提醒平儿“这半个月, 难保干净, 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戒指、汗巾等物, 亦未可定”, 一席话听得贾琏脸都黄了, 平儿迅速调整心绪, 说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一样!我就怕有这样的, 留神搜了一搜, 竟一点破绽也没有。奶奶不信, 竟亲自搜一搜。”就这样巧妙地帮贾琏逃过一劫, 她很清楚若凤姐知晓此事, 必定伤心不已, 闹得鸡犬不宁。对于贾琏的不损害婚姻关系的偷腥或逢场作戏, 平儿采取佯装不知的方法 (不应理解为欺骗) , 平儿深知自己的言行必须利于增强两位领导的团结, 而不是利益冲突和感情对立。在处理与领导层的关系上平儿拿捏得很有分寸。

平儿在处理自身和凤姐之间的关系时, 始终保持谦卑, 维护凤姐的权威和尊严。在四十四回, 凤姐听得鲍二家的媳妇与贾琏鬼混时, 二人皆赞美平儿, 凤姐借着酒气打了平儿, 贾琏见平儿打鲍二的媳妇, 便也与凤姐加入到打平儿的行列, 事后, 凤姐在贾母前向平儿表示歉意, 平儿不计前嫌地主动磕头道:“奶奶的千秋, 我惹了奶奶生气, 是我该死”, 平儿在满心委屈的时候, 如此顾全大局, 不让凤姐在众人面前难堪, 实属难得。虽说这段内容体现出封建社会主奴人身依附关系, 但从秘书学视野看, 也体现了秘书与领导相处时谦让的原则, 当领导把在别处受到的批评和委屈迁怒于秘书时, 秘书要善于保持沉默和克制, 更不应当非理性对抗非理性, 以致造成不可控制的尴尬局面。由于非理性状态是人的一种暂时性的心理活动和生理现象, 因此一般情况下, 领导者的情绪宣泄后会逐渐平息, 也会对自己的失检行为以某种方式向秘书进行致歉。

(二) 与各大丫鬟坦诚相待。秘书与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属于横向的关系, 秘书人员在于同事相处的过程中, 应该遵守真诚友善、豁达合作、低调谦虚的原则, 避免恶性竞争, 形成与他人相互排挤和对抗的人际关系。在《红楼梦》中, 平儿与其他有地位的丫鬟—鸳鸯、袭人、紫鹃的关系也很好。在三十九回中, 袭人问平儿“这个月的月钱, 连老太太、太太还没放呢, 这是为什么”, 平儿并没有掩掩藏藏, 而是坦诚相告凤姐将此月的月钱放高利贷的事, 平儿在袭人面前的推心置腹, 自然博得袭人的好感, 从而与之建立良好的朋友关系。

(三) 对待下人宽和、平等且公平。秘书人员在履行职能的时候必然会与所在环境中的诸多人物交往, 与社会公众建立友善的关系, 能提高秘书人员办公的实效性。平儿作为凤姐的助手, 每天都会与府中的下人、外来人打交道。平儿处理与男仆女佣及外来人的关系的秘诀是:不以“二主子”自居, 待人宽和、平等且尽量公正。这方面有关文章谈及较多, 不再展开论述。同时, 平儿的宽和、平等并非无原则滥用。作为秘书, 要处理好与群众的关系还需要公平, 而平儿办事是公正负责的。如在“玫瑰露”事件中, 平儿既不冤枉好人, 也不姑息偷窃之人。虽然平儿的上司凤姐性格泼辣霸道, 为人处事不得下人之心。但平儿却能在其中游刃有余, 不但在领导层受到一致好评, 在男仆女佣中也有颇高威信。

三、体现出良好的“秘书”素养

秘书修养是秘书在德、才、学、识、情、胆等方面经过学习和锻炼所达到的水准。一个人的修养水平决定其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改造能力, 每个人都需要随环境的发展变化来逐步提高自己的修养水平, 而秘书人员处于辅助领导的位置, 更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职业修养。平儿的综合修养无疑接近现代秘书的素养要求。

(一) 难能可贵的职业修养:忠诚。忠诚是秘书人员必备的基本品质, 它要求秘书以诚实、负责任的态度辅助领导。平儿恪守着这一道德准则, 她平时处处维护凤姐, 站在凤姐的立场说话办事, 在二十五回中, 凤姐遭马道婆施法, “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刀”“见了人, 瞪着眼就要杀人”, 平儿哭的“哀天叫地”;一百一十三回, 凤姐病重, 贾琏也不似之前恩爱, 竟像与他不相干, 凤姐心里“只求速死”, 只有平儿在凤姐面前“只管劝慰”;凤姐离世后, 平儿拿出自己的体己钱交于贾琏办丧事。平儿对凤姐的忠诚可谓天地可鉴。

(二) 言行得体的性情涵养。良好的性情素养是秘书人员顺利完成职业活动的基本条件之一, 平儿作为一个优秀的辅助管理者, 不仅具有较高的职业道德修养和能力修养, 同时她还具备胸襟开阔的性情涵养。她作为凤姐的总管式“秘书”, 事务繁琐, 却善于应对, 虽说有时候委屈难受也会“哭闹一场”, 但她也格外讲究分寸与场合, 从不把事闹大, 更不睚眦必报。正是平儿拥有如此心胸, 她才能受得上下一致的赞赏, 胜任管家“秘书”这一工作。

(三) 灵活变通的能力素养。在“玫瑰露”“茯苓霜”事件的处理上, 平儿不为外界谗言所蒙蔽, 冷静理智, 通过调查弄清事情原委, 既反映其督查协调才能, 也体现出其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灵活处理问题的能力。而对偶发性事件的处理, 可看做秘书能力素养的一种临场发挥, 如王熙凤初见秦钟时, 因“并未备得表礼来”, 平儿得知情况后, “素知凤姐与秦氏厚密”“遂自作主意, 拿了一匹尺头, 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 交付与来人送过去。”可见平儿灵活变通, 把握领导意图, 能够独立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或突发事件, 给予凤姐精力、思维和能力上的补偿。她这么做, 尽管凤姐笑言“太简薄些”, 但内心应很受用。

平儿以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不同时代的大批读者, 值得现代秘书工作者学习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