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捷诗词鉴赏

2024-04-15

蒋捷诗词鉴赏(通用11篇)

篇1:蒋捷诗词鉴赏

生平简介

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咸淳十年(1274)进士。宋亡后,遁迹不仕。元大德间宪使臧梦解、陆兆“交荐其才,卒不就“。卷《四库总目提要》称其词”练字精深,调音谐畅,为倚声家之榘矱“。周济《介荐斋论词杂著》云:”竹山薄有才情,未窥雅操。冯煦《蒿庵论词》亦云:“其全集中,实多有可议者。”刘熙载《艺概》卷四则云:“蒋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然洗炼缜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较贞,其思视梦窗较清。刘文彦为五言长城,竹山其亦长短句之长城欤?”

●女冠子

元夕

蒋捷

蕙花香也。

雪晴池馆如画。

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

而今灯漫挂。

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

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

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

剔残红灺。

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

吴笺银粉砑。

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

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篇2:蒋捷诗词鉴赏

全词起笔“蕙花香也。雪睛池馆如画。”即沉入了对过去元夕的美好回忆:兰蕙花香,街市楼馆林立,宛若画图,一派迷人景象。极度地渲染了元宵节日氛围。“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春风和煦,酒旗飘拂,笙箫齐奏,仙乐风飘。据载,宫中曾做五丈多高的琉璃灯。地方更有五色琉璃制成的灯。灯市的壮观,使词人忆起如昨天一般。

“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而今”二字是过渡,上写昔日情景,下写今日元夕景况。“灯漫挂”,指草草地挂着几盏灯,与“琉璃光射”形成鲜明的对照。“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既写今夕的萧索,又带出昔日的繁华。“暗尘明月”用唐苏味道《上元》“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诗意。以上是从节日活动方面作今昔对比。“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今昔不同心情的对比。蛾儿,即闹蛾儿,用纸剪成的玩具。写今日的元宵已令人兴味索然,心境之灰懒,更怕出去观灯了。这种暗淡的心情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是处境使然。

“江城人悄初更打。”从灯市时间的短促写今宵的冷落,并点明词人度元宵所在地即江城随之用了“问”、“但”、“待把”、“笑”等几个领字,写出了自己内心的悲恨酸楚。“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提出有谁能再向天公借来繁华呢?“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词人剔除烛台上烧残的灰烬入睡了。梦中那辚辚滚动的钿车、佩戴香罗手帕的如云士女,隐隐出现。

“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以最精美的吴地的银粉纸,把“旧家风景”写成文字,以寄托自己的拳拳故国之思。银粉砑,碾压上银粉的纸。旧家风景,借指宋朝盛事。听到邻家的少女还在倚窗唱着南宋的元夕词。现在居然有人能唱这首词,而这歌词描绘的繁华景象和“琉璃光射”、“暗尘明月”正相一致。心之所触,心头不禁为之一动,略微感到一丝欣慰,故以“笑”而已。

这首词风格较为自然,词意始终在流动中,无一凝滞。在追琢中显出自然之本色。或直描,或问写,或借梦境,着力处皆词人所钟之情。

●声声慢

秋声

蒋捷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

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

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

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

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

篇3:论蒋捷词的“曲化”特征

首先, 在体式上, 蒋捷的词表现出“曲化”的特征。曲的用韵与诗、词的用韵有较大区别。曲的用韵比诗、词都宽。但是作曲要求句句押韵, 一韵到底, 中间不能换韵, 所以在韵脚上, 曲的要求又比诗词要严, 即曲的韵步密。而蒋捷的竹山词中则有不少词作通篇押韵, 颇具曲的用韵特色。比如蒋捷这首著名的《一剪梅·舟过吴江》: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即句句押韵。因此读起来琅琅上口, 珠圆玉润。

《竹山词》中不但有整首押韵的篇章, 还有一种特殊的通篇押韵的文体, 即通篇只押一个韵脚的“福唐独木桥体”。在《全宋词》中这种专门作福唐体的词人和词作, 屈指可数, 并且大都作为韵脚的词是虚词, 但蒋捷却一个人创作了三篇。如《瑞鹤仙·寿东轩立冬前一日》连用“也”字韵, 总共13个“也”字, 这表现了词人对福唐体这种形式的苦心经营。当然, 蒋捷在这种福唐体词的创作上不但有对前人的继承并且有突破性进展的是他的这首《声声慢·秋声》:

黄花深巷, 红叶低窗, 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 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 丽谯门、不锁更声。故人远, 问谁摇玉佩, 檐底铃声。彩角声吹月堕, 渐连营马动, 四起笳声。闪烁邻灯, 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 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 把一半、分与雁声。

这首词总共10个“声”字。这首词最显著的特征是它的这个“声”字韵并不是如“些”和“也”那样是虚字。它在词中不但充作韵脚, 且起到实实在在的表情达意的作用。10个“声”字里面不但能听出自然界的凄风苦雨声, 更能让人听到社会大动荡中的国破家亡、生民涂炭、烽烟四起的社会秋声。可见蒋捷的这首《声声慢·秋声》不但在形式上对前人的独木桥体有继承, 并且能大胆创新。

其次, 曲的的语言特点是通俗率直、浅白, 而词在语言上则尽量追求典雅精工。所谓词雅曲俗。蒋捷词的创作在语言上也表现出“曲化”的倾向。蒋捷词中固然以典雅精工、清丽精致的正统词居多, 但他有意识地在一些词中运用日常生活的俚语、俗语、口语, 展现出口语通俗泼辣, 淋漓酣畅的本色美。比如他的这首《最高楼·催春》:“要些儿, 晴日照, 暖风吹。一片片、雪儿休要下。一点点、雨儿休要洒。”极富自然口语的味道, 娓娓道来, 给人如话家常的感觉, 极具元曲的味道在里面。而那首《解佩令·春》也是信手拈来, 毫无雕饰, 明白如话。明代杨慎《词品》卷五评之:“‘春雨如丝, 绣出花枝红袅。怎禁孟婆合。’此言虽鄙俚, 亦自有来矣。”[1]杨慎说其“鄙俚”, 是站在文人固步自封的角度上对民间口语的偏见, 但却同样肯定其积极方面。蒋捷创作的这些运用口语、白话的词, 因为其清新活泼、平易自然的风格, 与杨万里的诗十分相似, 因此称之为词中的“诚斋体”。

并且蒋捷的这一类词虽吸收了很多口语入词, 却并不流俗, 或者平淡无味, 而是雅中见俗, 俗中透雅, 表现出一种清新流美、淡雅明丽的娟秀之气。这是因为他的词既有文人深厚的文学底蕴, 又吸收了民间口语的自然清新之趣, 炼俗为雅, 做到“雅不避俗, 俗不伤雅”。譬如“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送春归、客尚蓬飘。……奈云溶溶, 风淡淡, 雨潇潇” (《行香子·舟宿兰湾》) , 用溶溶、淡淡、潇潇这样富于节奏感的叠词, 既富于口语明白平易的特征, 又有易于状物的特点。而“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更是以简单却极具色彩感的口语, 用两个普通的自然意象, 准确生动地提示出生命的流转, 给人以年华易逝的感慨, 引发人们对生命意识的强烈感触。《虞美人·梳楼》里“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蒙处。楼儿忒小不藏愁。”这些口语中提炼加工的句子就得到李佳“亦工整, 亦圆脆”六个字的评语。毛晋变称其“语语纤巧, 字字妍倩。”[2]

再次, 蒋捷的《竹山词》在风格上表现出了“曲化”倾向。任讷《散曲概论》对词曲的风格差异有一个简要的概括:“词静而曲动, 词敛而曲放, 词纵而曲横, 词深而曲广, 词内旋而曲外旋, 词阴柔而曲阳刚, 词以婉约为主, 别体则为豪放, 曲以豪放为主, 别体则为婉约, 词尚意内言外, 曲竟为言外而意亦外。”[3]一言以敝之, 词雅曲俗。词多典雅, 重寄托, 多用掌故;曲多俚俗, 重明白, 多用谚语。王国维《宋元戏曲考》说:“元曲之佳处何在?一言以敝之, 曰:自然而已矣”。[4]如王和卿的[仙吕·醉中天]《咏大蝴蝶》:“弹破庄周梦, 两翅驾东风。……轻轻飞动, 把卖花人扇过桥东。”就极尽夸张之能事, 显露出元曲轻松幽默、夸张诙谐的风格。而蒋捷词作中有为数不少的作品生动活泼、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自然有趣。请看他的这首《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 是身留, 是心留?心若留时, 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 对闲影, 冷清清, 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 柳下舟。梦也梦也, 梦不到, 寒水空流。漠漠黄云, 湿透木绵。都道无人愁似我, 今夜雪, 有梅花, 似我愁。

词中的“白鸥”在作者笔下具有了思想, 被赋予人格化的形象, 它俏皮地与作者进行交谈, 并机智地对作者的假定回答进行反驳, 给人充满乐趣的感觉。不只“白鸥”如此, 连“梅花”也成了人格化的事物, 会替词人发“愁”。总之, “白鸥”这一充满意趣的形象, 给词人淡淡的愁绪增添了一丝轻松色彩, 驱散了诗人锁眉的浓愁, 使作品生动有趣, 带给人一种清新、妍丽的艺术感觉。在作者活泼的笔下, 这只懂人性的白鸥似乎近在眼前, 能跨越千古与读者进行对话。又如, 《永遇乐·绿荫》中用“除非是、莺身瘦小, 暗中引雏穿去”来反衬绿荫的浓密, 想象离奇, 令人拍案叫奇。此外, 《柳梢青·有谈旧娼潘氏》里用“潘娘不是潘郎。料应也、霜黏鬓旁”打趣迟暮的美人, 也是诙谐解颐。《虞美人·梳楼》中的“楼儿忒小不藏愁。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也是用夸张的笔法, 形容楼儿的小, 让人开怀。正因为蒋捷词在风格上的轻松、明快、饶有趣味, 因此郑振铎也认为:“在 (宋末) 四大家中 (周密、王沂孙、张炎、蒋捷) , 他的词是最有自然之趣的。”[5]

第四, 蒋捷的词在情节上受到曲的影响, 表现为情节的戏剧性。诗词的传统本来以抒情为主, 而曲则有大量的叙事描写, 有散文化和戏剧化的倾向。尤其是散套, 抒情成分少, 叙事成分多, 成了一种介于歌曲和戏曲之间的叙事文体。比如, 著名的《高祖还乡》, 就是借助高祖还乡的史实, 大量虚构了情节, 通过农夫之口, 讲述了高祖发迹前的无赖本质。而词则多用来抒写个人怀抱或是代人立言, 多是抒发情感, 通常都有一个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即使有情节, 也是片断的, 静止的, 并且也是为抒情作服务。但蒋捷的词却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个生动的画面, 串联成情节, 犹如我们在茶余饭后看的一出生活小品, 生动有趣, 让人会心一笑。试看蒋捷的这首《昭君怨·卖花人》:

担子挑春虽小, 白白红红都好。卖过巷东家, 巷西家。帘外一声声叫, 帘内丫鬟入报。问道买梅花, 买桃花。

我们耳边似乎传来卖花人, 一声一声的吆喝:我卖的花儿好, 虽然担子小, 但颜色鲜艳, 而且里面什么都有。年轻的小丫鬟听到了急忙去问小姐:是要买梅花吗?帘内的小姐没有出场, 却引人无限遐思, 她在看书、弹琴, 还是在绣花?她只回答了一声:买桃花。整个短剧便嘎然而止, 然而却让人回味无穷。卖花人的自卖自夸, 小丫鬟的玲俐聪明似乎都在眼前活动。而帘内的小姐, 她在帘内的一举一动, 都显得无比娴雅淑静。从小丫鬟急急忙忙地问买什么花, 可以推测小姐定是位爱花人, 一位大家闺秀。蒋捷的这篇小令如同一幕短剧, 并没有抒发作者的或喜或悲的心情, 只是描绘了日常生活常见的一幅画面, 好象是一个小故事, 情节十分戏剧化。而另外一首《霜天晓角》:

人影窗纱, 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 知折去、向谁家。檐牙, 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 须折向, 鬓边斜。

更是一幕精彩的短剧。作者一句旁白也没有, 完全只是两个人物的动作速写, 我们却像看到了生动的情景剧。主人在隐隐约约的纱影中看到有人来“摘花”, 却并不声张。虽然作者并没有向我们交代主人公的年龄性别, 我们却容易能揣测出她定是一位闺中秀丽, 只有年方二八的佳人才能这么惜花, 并能体谅前来偷花人的爱花心情, 但她非但不指责偷花的行为, 反而向折花人指明哪枝花最好, 最后甚至建议摘回去要插在鬓边, 这样才能不辜负美丽的花朵。整个短剧向我们展示了折花人的调皮可爱, 主人的大方优雅, 令人难忘。再如这首《浪淘水》:

人爱晓妆鲜。我爱妆残。翠钗扶住欲敧鬟。印了夜香无事也, 月上凉天。新谱学筝难。愁涌蛾弯。一床衾浪未红翻。听得人催佯不睬, 去洗珠钿。

分明就是在给我们描述一个小故事:为什么大家都爱打扮得漂亮多姿, 主人公却不爱打扮, 夜深了, 也不上床睡觉, 别人来催也不理, 假装去卸妆。词人并没有对主人公的心事作交待, 只交待主人公的行为, 却能激发读者的好奇心并引发一系列的思考。我们犹如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故事, 并能做出多种合情合理的想象。

蒋捷这类情节生动曲折的词在《竹山词》中数量虽然不多, 但却是卷帘的一角, 透过它, 我们能看到在宋末元初, 词受曲的影响, 表现出的情节化倾向, 从而具有了的新的艺术特征。即词的抒情成分减少, 叙事成分增多, 突破了词的常规, 扩大了词的表现范围。

蒋捷作为“宋末四大家”之一, 他的《竹山词》因其具有的独特的审美价值和艺术个性, 为宋末元初的词坛风格的多样化做出了很大贡献。

首先, 蒋捷的“曲化”词对形成《竹山词》的独特艺术风格有极大帮助, 从而给宋末元初的词坛增添了新的色彩。南宋后期及元代初年的词坛分化为两派:以辛弃疾为宗的豪放派和以姜夔为宗的婉约派。但这两派的词人并没有学习到他们宗师的真谛, 不能有所创新。蒋捷, 作为一位勤奋的词人, 他转益多师, 博采众长, 在《竹山词》中既有“效嫁轩体”, 如《水龙吟·效嫁轩体招落梅之魂》, 又有“次清真韵”, 还有“括杜计”。因而, 形成了他的他的词风多样, 豪放与婉约兼收并蓄, 既有稼轩的豪迈奔放, 气韵雄沉, 又有白石的清旷疏荡, 情味深长。

其次, 蒋捷的“曲化词”反映了南宋词坛新的发展方向, 即词向曲的靠拢, 表现为词的“类曲化”。词发展到宋末, 填词已经成为文人的专门学问, 与民间大众脱离关系, 走上了贵族化、案头化的道路, 钻进了僵硬呆板的死胡同。这就势必要求对词的发展有追求的词人去寻找一条新的发展道路。曲因其通俗、率直、浅白、诙谐, 而得到词人的认同, 词人因而从故纸堆中转向民间文学汲取营养。蒋捷的词, 大量吸收生动的生活口语, 构思精巧, 情节生动, 与后世的曲相近, 表现出了“亦词亦曲”的特色, 在词与曲的风格变化间驾起了一座桥梁, 为宋未的词坛的“曲化”做出了贡献。

综上所述, 我们可以看出蒋捷的小令在特定历史环境中, 接受曲的影响, 运用了曲这种新的文学样式的创作方法, 给词增加了曲活泼灵动的情调, 丰富了词自身的表现形态和手段, 亦为南宋词的发展找到了新的生机。

参考文献

[1]杨慎.词品.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0:108.

[2]涂宗涛.诗词曲答问.天津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5:59.

[3]任讷.散曲概论.中华书局, 1965:139.

[4]王国维.宋元戏曲考.商务印书馆, 2007:202.

篇4:“淡然无奈”说蒋捷

周国平在点评几米的文章里又说:“人生有千百种滋味,品尝到最后,都只留了一种滋味,那就是无奈。”

而这两句,用在另一个人身上,都合适——那就是蒋捷。

蒋捷,字胜欲,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宋咸淳十年进士。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词风悲凉清俊、萧疏寂寥。他尤以造语奇巧之作,在宋季词坛上独标一格,有《竹山词》传世。

我喜欢蒋捷,不在于他那些抒发山河之愤、故国之思的作品(这样的题材,辛弃疾、陆游已经写出过太多的经典了),而在于他那些纯粹写写人生、写写光阴的笔墨。淡淡的,带一点无奈,带一点惆怅,一点点人生几何的感悲,一点点不伤人的落寞与沧桑。

年轻时的蒋捷写过《一剪梅》:

一片春愁徒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春江丝雨轻舟,羁旅客途中的蒋捷思家思乡,又感叹起流光易逝。那是终年风尘奔波的旅人,因为绵绵的春雨而产生的绵绵愁绪。而有些评家说这首词“有家国之恨”,我以为大可不必如此牵强附会。欣赏这首词只要体会到那种淡淡的惆怅、淡淡的无奈就可以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句,隐隐然有“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感慨,却没有那样悲凉伤感。蒋捷是柔的,怅惘的,让一丝丝的凉意,在你心头流过去、流过去,然而又似“流”实“留”,驻在心底挥之不去。

暮年,蒋捷写了另一首名作《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时的蒋捷,已经淡得仿佛只剩了红尘中的一个背影。他仍然在慨叹,仍然无奈、怅惘,只是年纪大了,不知不觉间就添了几多沧桑。这时的蒋捷是寂寥的,是苍凉的,也依然是无奈的。人生已到了残阳暮鸦的尾声,回头看看,悲欢离合,一生聚散无常,都只余这暮雨潇潇,点点滴滴无限地感叹,无限地苍凉。一个人一辈子做的事,都只是暮年里一个苍茫的眼神,一段雨声淅沥的回忆。

蒋捷这些沧沧茫茫的词,适合在初秋或暮春,微雨的午后,斜倚竹床,坐拥薄衾,缓缓地翻看。雨声就是他永恒的吟咏,或许你可以听出那千年以前的抑扬顿挫。淡然、无奈、怅惘、寂寥,就一点一滴,落在心头。

篇5:蒋捷诗词鉴赏

“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杨柳丝丝,细雨绵绵,柳丝轻拂。烟雨笼罩的远处,一派迷蒙缥缈的景象。这二句如一图精心细琢的工笔画。以“杨柳”、“细雨”绘出江南春雨图。“丝丝”逼真地再现了柳枝的柔姿,描画了春雨连绵不断的形象。也喻指丝丝愁绪。词的起句尽管重复出现了“丝丝”这一叠词,因而产生了特定的渲染效果,加强了词的丰富的内涵。读来琅琅上口,增强了词的艺术美感。

下面转入伤怀的心理描写:“楼儿忒小不藏愁”,南宋末年,国事江河日下。词人对前途感到无穷忧虑。心中的愁苦郁积,遇感而发。乡愁在文人眼里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痛。古人写之多样,蒋捷此句则以“楼儿忒小”藏不下作喻。“藏”字,表现了隐忍、按捺已久。但以其愁太多,楼儿忒小,因而这“愁”摆脱小楼的羁绊。“几度和云飞去觅归舟”了。“几度”一词,渲染了词人思归之情的执着与痴迷。然而幻想只能是使暂时的避难所,只能徒增忧愁。

急切盼归却不成之后,词人只好“天怜客子乡关远,借与花消遣”。“天怜”,点明题旨,把客愁乡思表现得更加突出。但“天”怜则怜矣,只能“借与花消遣”。“借”指客居他乡,花非我有,也只能“借”之而已!一“怜”一“借”中,婉转含蓄地表达了他乡孑然之苦,愁苦难消的复杂心理活动。

“海棠红近绿栏杆。才卷朱帘又晚风寒。”承“花消遣”而来,海棠临栏,红绿相映。细雨中的海棠,颜色自非一般。词人在这里写的是雨中海棠。词人羁旅已久,韶华已逝,思乡欲归,心境黯然。然而目触之处却是竟相红艳的红海棠,对比之下,更增添心中伤愁。貌似红绿眼的场景,实际上却暗含了凄凉之意。何况卷帘之际,迎面而来的又是那令人心寒的晚风呢!

这是一首词景交融的佳作。起笔点染景物,写词人凄迷愁苦的心境,使人思归。词中匠心独运,写“愁”多,用“楼”小作衬托。写哀愁,用海棠反衬。恰如王夫之所说,这里是用“乐景写哀”,起到“一倍增其哀乐”之效果。词中语言清新素淡,雕琢之下,不仍平淡之本色,是其艺术之最大特色。

●虞美人·听雨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篇6:蒋捷诗词鉴赏

起笔即指陈同乡的“狂”。“甚矣君狂矣”,而且是特别的狂。同乡特狂,而这句话也显示了此词豪放不羁的风格。“想胸中、些儿磊磈,酒浇不去。”词人先写他胸中装满垒块,即使酒浇,也无济于事。因胸中义愤难平,从而揭示出“狂”的思想根源。“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又一似、杨家风子。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这里以两个典故比拟他的“狂”态。韩愈在《送穷文》中称“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为“五鬼”。五代时杨凝式行为放纵,有“风子”之喻。这里褒扬乡士的刚直和才识,同时暗示这种性格的不合时宜。随即指出他不识时务,行为狂纵。这种冲突的结果是:“怪鸟啾啾鸣未了,被天公、捉在樊笼里”。“鸣未了”,即失去了自由。“这一错,铁难铸。”错,本指错刀,此处借指错误。“铁难铸”,是说这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从作者的深沉感叹中包含了衷心的赞美。

下阙转了“饯行”话题上来。“濯溪雨涨荆溪水。送君归、斩蛟桥外。水光清处。”宜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荆溪流经县南注入太湖。濯溪,是它的支流。城南有长桥横跨于之上,以周处斩杀蛟事,故称“斩蛟桥”。回乡的脚步总是欣喜的,但心境非同一般。因而不免怅恨在胸。“世上恨无楼百尺,装着许多俊气。做弄得、栖栖如此。”揭露了腐朽的南宋王朝不能容纳贤俊,使有远见卓识者凄遑不安。作者对现实所持的清醒认识和强烈不满,同时流露了对朋友怀才不遇的深切同情。“楼百尺”,即百尺楼。借用刘备说许汜事。刘备曾对许汜说,他卧百尺楼上,而许则在地下。意为鄙视。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请记住我的忠告,还是注意养身,说话谨慎些吧!这主要意在对黑暗政治的讽刺。

这首词读起来,不同于婉约词的缠绵悱恻,近于豪放词中,而它也具有自己的独特风貌。它将对同乡的钦敬和同情之心,用调侃和嬉笑的语气表达出来。在嬉笑怒骂中,引出许多发人深省的东西。在笑容中掏几滴辛酸的泪水。

这是一首送别的词,但却远远超过了送别的范围。词人着力最多在于“狂”这个狂者的形象正是一个刚直耿介的爱国者的形象。乡士之以狂获罪的悲剧,已超越个人荣辱得失,也是时代的悲剧,在孕育着南宋覆亡的苦果。这是一个令后人深省的现象。

●少年游

蒋捷

枫林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

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

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

篇7:蒋捷诗词鉴赏

【作品介绍】

《女冠子·元夕》是南宋词人蒋捷创作的一首词。词用今昔对比手法抒元夕感怀,表现故国之思和亡国之痛。上片前半写往日元夕之盛况,后半写今日之清冷及自己心情之郁闷。下片写往昔之繁华不再重来的无奈,包含着复国无望的深深的眷恋之情。这首词风格较为自然,词意始终在流动中,无一凝滞。在追琢中显出自然之本色 。或直描,或问写,或借梦境,着力处皆词人所钟之情,情韵兼胜,沉痛感人。

【原文】

女冠子1·元夕

蕙2花香也。雪晴3池馆4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5上,一片笙箫6,琉璃7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8,那时元夜9。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10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11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灺12。但梦里隐隐,钿车13罗帕14。吴笺15银粉砑16。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注释】

1女冠子: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唐词内容多咏女道士。今存词中,小令始于温庭筠,双调四十一字,上阕平仄韵换协,下阕平韵。长调始于柳永,双调一百十一字,仄韵。

2蕙:香草名。

3雪晴:雪止天晴。

4池馆:池苑馆舍。

5宝钗楼:唐宋时咸阳酒楼名。此处泛指精美的楼阁。

6笙箫:笙和箫。泛指管乐器。

7琉璃:指灯。宋时元宵节极繁华,有五色琉璃灯,大者直径三四尺。

8暗尘明月:指元宵节灯光暗淡。

9元夜:元宵。

10蛾儿:闹蛾儿,用彩纸剪成的饰物。

11初更:旧时每夜分为五个更次。晚七时至九时为“初更”。

12灺(xiè): 没点完的蜡烛;也泛指灯烛。

13钿车:用金宝嵌饰的车子。

14罗帕:丝织方巾。旧时女子既作随身用品,又作佩带饰物。

15吴笺:吴地所产之笺纸。常借指书信。

16银粉砑(yà):碾压上银粉的纸。

【白话译文】

蕙兰花散花出阵阵幽香,雪后的晴空,辉映着池沼馆阁犹如画景风光。春风吹到精美的歌楼舞榭,到处是笙箫管乐齐鸣。琉璃灯彩光四射,满城都是笑语欢声。而今随随便便挂上几盏小灯,再不如昔日士女杂沓,彩灯映红了尘埃迷天漫地,车水马龙,万众欢腾。何况近年来我已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思去寻欢逛灯。

江城冷落人声寂静,听鼓点知道才到初更,却已是如此的冷清。请问谁能向天公,再度讨回以前的繁荣升平?我剔除红烛的残烬,只能在梦境中隐隐约约重见往年的`情景。人来人往,车声隆隆,手持罗帕的美女如云。我正想用吴地的银粉纸,闲记故国元夕的风景,以便他日吊凭。我笑叹那邻家梳着黑发的姑娘,凭倚窗栏还在唱着“夕阳西下”!

【创作背景】

南宋亡国后, 蒋捷许多词作,都表现出作者怀念故国的心情,抒发了丧失山河之恸。这首词作者通过今昔元宵的对比和内心感情活动的抒发,表达了他对故国的深切缅怀。

【赏析】

元宵佳节是历代词人经常吟咏的话题。不论是北宋,还是南宋,在所有的节日中,以元宵最为热闹,也以元宵最为人所重。而在国破家亡之时,这个节日又最容易引起人们对往昔繁盛的追忆,最易牵动人们的故国之思。

全词起笔“蕙花香也。雪睛池馆如画”,即沉入了对过去元夕的美好回忆:兰蕙花香,雪霁天晴,亭台楼阁之中池波荡漾,街市楼馆林立,宛若画图,尽是一派迷人景象。极度地渲染了元宵节日氛围。“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春风和煦,酒旗飘拂,笙箫齐奏,仙乐风飘。据载,宫中曾做五丈多高的琉璃灯,又地方进贡之灯“或以五色琉璃而成”。那令人陶醉的音乐,那壮观的灯市,使词人忆起如昨天一般。

“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而今”二字是过渡,上写昔日情景,下写当日元夕景况。“灯漫挂”,指草草地挂着几盏灯,与“琉璃光射”形成鲜明的对照。“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既写此夕的萧索,又带出昔日的繁华。“暗尘明月”用唐苏味道《上元》“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诗意。以上是从节日活动方面作今昔对比。“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今昔不同心情的对比。蛾儿,即闹蛾儿,用纸剪成的玩具。写当日的元宵已令人兴味索然,心境之灰懒,更怕出去观灯了。这种暗淡的心情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是处境使然。

下阕“江城人悄初更打”,从灯市时间的短促写今宵的冷落,并点明词人度元宵所在地——江城。下面数句直至词末,一连用了“问”、“但”、“待把”、“笑”等几个领字,一气直下,写出了自己内心的悲恨酸楚。“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用倒装句法,提出有谁能再向天公借来繁华呢?“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词人剔除烛台上烧残的灰烬入睡了。梦中那辚辚滚动的钿车、佩戴香罗手帕的如云士女,隐隐出现。

“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以最精美的吴地的银粉纸,把“旧家风景”写成文字,以寄托自己的拳拳故国之思。银粉砑,碾压上银粉的纸。旧家风景,借指宋朝盛事。听到邻家的少女还在倚窗唱着南宋的元夕词。现在居然有人能唱这首词,而这歌词描绘的繁华景象和“琉璃光射”、“暗尘明月”正相一致。心之所触,心头不禁为之一动,略微感到一丝欣慰,故而以一“笑”字领起。但这“笑”中实在含有无限酸楚。,因为“繁华”毕竟是一去不返了。

这首词风格较为自然,词意始终在流动中,无一凝滞。但是在顿挫中显流动,于追琢中出自然。对过去元夕的铺叙作者不惜篇幅,不惜浓墨重彩,或直接描绘,或间接叙写,或通过梦境加以再现,着力处皆词人所钟之情。

名家点评

伯可词名冠一时,有上元宝鼎现词,首句“夕阳西下”。蒋竹山捷同时人,作女冠子词咏上元,结句云:“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其推重当时如此。 (《雨村词话 》清李调元撰·卷二)

蒋捷女冠子:“羞与闹娥儿争耍。”耍字叶霜马切。此类略举数 (《左庵词话》清李佳撰·卷上)

【作者介绍】

篇8:浅析蒋捷之记梦词

关键词:蒋捷 宋词 记梦词

梦是人类的精神现象,对于“梦”的书写在中国古代文学中具有悠久的历史。从“庄周梦蝶”到“临川四梦”,“梦”一直是古代文人抒发个人情感的方式之一。而宋词与“梦”更是有着不解之缘。从晏几道“今宵勤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到柳永“一枕清宵好梦,可惜被,邻鸡唤觉”(《轮台子·中吕调》),再到陆游“雪晓清茄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梦”寄托了多少宋代词人相思与孤苦,失意与漂泊。

而南宋末期蒋捷93首词作中近30首写到了“梦”,数量之多,比例之高值得我们思考。《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蒋捷的词作:“其词练字精深,调音谐畅,为倚声家之榘镬。”[1]对蒋词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而刘熙载在《词概》中提到:“蒋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然洗练缤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较真,其思视梦窗较清,竹山亦长短句之长城与!”[2]蒋捷词师法姜夔,又有稼轩风骨,对清代阳羡词人的作品具有较大影响。

蒋捷(约1245-1305后),字胜欲,号竹山,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著有《竹山词》,现存词93首。蒋捷出身仕宦豪门,度宗咸淳十年进士。入元后隐居不仕,抱节而终。蒋捷早有词名,在宋末与刘辰翁等“以词鸣一时”。后人又将其与当时著名词人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蒋捷词中的记梦词不仅反映了竹山词的深刻内涵,也体现了蒋词独特的艺术风格,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蒋捷《竹山词》关于“梦”的描写主要体现了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遗民心态下的故国之悲。蒋捷生活在宋元交替之际,国破家亡的悲苦感始终伴随着他。在《竹山词》中,抒写亡国之恨的作品当首推被公认为压卷之作的《贺新郎》[3]:

梦冷黄金屋。叹秦筝、抖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获。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消瘦影,嫌明烛。

鸳楼碎泻东西玉。问芳踪,何时再展,翠钗难卜。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纺画幅。怕不是、新来妆束。彩扇红牙今都在,恨无人、解听开元曲。空掩袖,倚寒竹。

这首词被称为感怀故国的压卷之作。全词托之梦境发端,展开往昔岁月的怀念嗟叹,在含蓄委婉之中,融入作者悲愤情怀。上片以“黄金屋”比故国,以陈阿娇自比,感叹“此恨难平君知否?”这“恨”是对过往的深深眷恋,对当下的愤愤不平。下片隐喻蒙古铁骑入主中原后引来的巨变。词人恨无人听懂开元盛世的曲调,可到最后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底感叹。词人即使是在梦中,也只看到山河衰败的景象,现实中的苦痛更是可想而知。整首词铺排华丽,如谭献云在《复堂词话》中评价此词:“瑰丽处,鲜妍自在。”[4]陈廷焯对于蒋捷词向来评价不高,可对于这首词他认为“竹山集便算最高之作”。这首词折射出的悲愤之感,表达了南宋遗民们亡国后的普遍心态。《竹山词》的整体情感也正如此词一般“此恨难平”。

另外一首《女冠子·元夕》通过今昔对比,书写对故国深重的思念,展现了遗民心态,与《贺新郎》有异曲同工之妙: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她。但梦里隐隐,铀车罗帕。吴笺银粉研。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鬓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上片写昔年京城元夕的歌舞升平景象。接着气氛陡转,变热烈为沉寂,直抒郁恨。自己在时代变迁之下,已无赏玩佳节的兴致。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评价:“极力渲染‘而今二字,忽然一转,有水逝云卷、风驰电掣之妙。”[5]下片写元朝统治下的元宵,更加烘托了词人悲凉的心境。词人已经承受不住现实的苦闷,希冀在梦境中找到昔日快乐。梁亦犁云:“参差对照,家国之慨自出”。蒋捷面对国家在风云变幻之间沉没,悲愁郁结于心无法消解。

其二,身世浮沉的悲愤之感。蒋捷出生宜兴巨族,世代为宋朝效力。蒋捷在宋亡前也已高中进士,然而时代巨变之下他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自身命运也在王朝更替之中起伏不定,这带给他的是无法消解的苦闷。正如他在《尾犯·寒夜》中所写的那样:

夜倚读书床,敲碎唾壶。灯晕明灭。多事西风,把斋铃频卑,人共语,温温竿火。雁孤飞,萧萧桧雪。这栏干外,万顷鱼天,未了予愁绝。

鸡边长剑舞,念不到.此样豪杰。瘦骨棱棱,但凄其袭铁。是非梦、无痕堪记。似双瞳,缤纷翠当。浩然心在,我逢看,梅花便说。

整首词悲愤与希望交替显现,词作中既有回想往事的激荡以及现实世界的愤慨,同时也有“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然而在“是非梦”面前过往是如此沉重,看似无痕却刻在心头,词作结尾虽然喊出“浩然心在”,却依旧让人感受到词人深切的悲哀。

其三,无法排解的乡愁之情。蒋捷以怀旧方式抒发愁绪。他在宋朝灭亡后一直漂泊,甚至视“客舟”为家。例如其《贺新郎·秋晓》写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漂泊生涯看不到尽头,就连梦境之中也是孤身一人,只有影子相伴。词人的漂泊生活使他更加敏感,对于故土更是有着无尽的哀思。如在《一剪梅·宿龙游朱氏楼》一词中:

小巧楼台眼界宽。朝卷帘看。暮卷帘看。故乡一望一心酸。云又漫漫。水又漫漫。

天不教人客梦安。昨夜春寒。今夜春寒。梨花月底两眉攒。敲遍栏干。拍遍栏干。

词人故国已毁,无家可归,“故乡一望一心酸”更是写尽愁绪。下片写漂泊之苦,客梦难安,无处可逃。“敲遍栏干,拍遍栏干”更是化用刘孟节典故直抒胸中苦闷。

蒋捷的记梦词中大量地书写了对故国家乡的怀念,对自身身世的感慨,梦境与现实相互映衬,现实的苦闷更进一步地在梦境中展现,梦境并不能成为他的避风港,反而更加抒发了他的离愁之情。

蒋捷在艺术上,词学各家,既有姜派之风,又有辛词之影。这使得他在宋末词坛上留下鲜明的印记。

首先,朱彝尊在《黑蝶斋诗余序》中有:“词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张揖、卢祖皋、史达祖、吴文英、蒋捷、王沂孙、张炎、周密、陈允平、张富、杨基,皆具夔之一体。”[6]评价蒋捷师承姜夔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蒋捷词作柔婉真挚,如其词《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绵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明代卓人月《词统》卷十一评此词:“起以鸥问,结以梅愁,花鸟情长,江湖气短。”[7]全词语言洗炼感情委婉。这种类型的词作在《竹山词》中有很多。正是这些婉转抒情、自伤身世的词句使一部分评论家将其归入姜派。

其次,另一部分评论家则认为蒋词和辛派词相近。江顺诒评论“至辛、蒋以豪迈之语,为变微之音。如今弦笛,腔愈低则调愈促,声高则调高,何碍吟叹之有。”[8]辛弃疾作为宋词集大成者,成为后世效法的典范。蒋捷与辛弃疾所处的时代背景有相似之处,都是风雨飘摇的年代,且词作的主题都有浓郁的爱国情怀。如其《尾犯·寒夜》的下片,笔调开阔,气势上颇似稼轩。而他的《一剪梅·宿龙游朱氏楼》中的“敲遍栏杆,拍遍栏杆”与稼轩《登建康赏心亭》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我们不能简单地将蒋捷归入辛派或者姜派。清代以来的评论家评价蒋捷常带有强烈的主观意识。朱彝尊作为浙西词派领袖,重格律推姜夔,而蒋捷词恰具有“调音谐畅”的特质,因此被归入姜派。而周济作为常州词派领军人物,尽管对蒋捷评价不高,仍然把蒋捷纳入辛派。实际上,蒋捷并没有只取一家之长,而是兼收并蓄,师法众家,他的词作中含蓄与豪放同在,雅正与俚俗共存。正是他词作的多面化使得他在词坛获得一席之地。

蒋捷的记梦词并不是无源之水,它有着深刻的书写传统。

“梦”意象在古代文学中被反复引用。自唐五代词兴起以来,无数词人以描写梦境的方式抒发他们的感情。这与他们所处的时代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在记梦词出现较多的唐末与南宋,乱离之苦与忧患之思占据了词人们的思绪,韦庄、李煜、周密都将这种思绪化入梦境记录下来,即使是在北宋,羁旅行役中的复杂感受,爱情上的离别相思也通过梦境表现出来,如柳永。梦作为人民的心灵活动与词作有着天然契合的联系。记梦词通过虚实相交、真幻交错的手法抒发情感,给予读者不同的体验。

蒋捷历经南宋王朝的倾覆与元朝的建立,从出身豪门到漂泊无依,《竹山词》正是体现了这位身处末世,家国无依的词人的内心世界。透过这些记梦词,我们可以进一步理解蒋捷的品格与风骨,探寻宋朝记梦词的情感内容与艺术风格。

拙作蒙刘嘉伟副教授指导,特致谢忱!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高校品牌专业建设工程资助项目”[编号:PPZY2015A008]阶段性成果。)

注释:

[1]纪昀等:《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2799页。

[2]刘熙载:《词概》,《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695页。

[3]唐圭璋:《全宋词》,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本文所引蒋捷词均据此书。

[4]转引自周笃文,马兴荣:《全宋词评注》,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年版,第826页。

[5]转引自周笃文,马兴荣:《全宋词评注》,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年版,第 829页。

[6]转引自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135页。

[7]转引自周笃文,马兴荣:《全宋词评注》,北京:学苑出版社,2011年版,第845页。

[8]江顺诒:《词学集成》,《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版。

篇9:蒋捷:贺新郎

蒋捷

梦冷黄金屋,

叹秦筝斜鸿阵里,

素弦尘扑。

化作娇莺飞归去,

犹认纱窗旧绿。

正过雨荆桃如菽。

此恨难平君知否,

似琼台涌起弹棋局。

消瘦影,嫌明烛。

鸳楼碎泻东西玉,

问芳踪何时再展,

翠钗难卜。

待把宫眉横云样,

描上生绡画幅,

怕不是新来妆束。

彩扇红牙今都在,

恨无人解听开元曲。

空掩袖,倚寒竹。

赏析:

篇10:宋 蒋捷《一剪梅》

一剪梅·春思

蒋捷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注释:

①[帘]酒旗。

②秋娘渡与泰娘桥:都是吴江地名。

③银字笙:笙上用银作字以表示音色的高低。

④[调]调弄乐器。

⑤心字香:褚人获《坚瓠集》:“按心字香,外国以花酿香,作心字焚之。”。

⑥这三句是说岁月流逝,如今归期难卜,将无形化为有形,生动形象。

翻译:

船在吴江上飘摇,我满怀羁旅的春愁,看到岸上酒帘子在飘摇,招揽客人,便产生了借酒消愁的愿望。船只经过令文人骚客遐想不尽的.胜景秋娘渡与泰娘桥,也没有好心情欣赏,眼前是“风又飘飘,雨又潇潇”,实在令人烦恼。哪一天能回家洗客袍,结束客游劳顿的生活呢?哪一天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调弄镶有银字的笙,点燃熏炉里心字形的盘香?春光容易流逝,使人追赶不上,樱桃才红熟,芭蕉又绿了,春去夏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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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11:蒋捷《虞美人・听雨》赏析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蒋捷,字胜欲,阳羡(今江苏宜兴)人。生当宋、元易代之际,约为宋度宗咸淳十年(1274)进士。蒋捷年青时曾贵为一介公子,宋亡后保持气节,隐居竹山不仕。其一生饱经战乱流离之苦,颇富忧患意识。现存九十余首词,多体现人生遭际、表达故国之思,《虞美人・听雨》即为词人深谙人生况味的艺术结晶。

在这首词中,蒋捷以五十六字的概括之笔极写自我人生历程和生命体验。其构思之巧妙、手法之独特、含蕴之深刻足令后人津津乐道,实为《竹山词》中代表篇目。“悲欢离合总无情”,经历世事纷纭的词人回味一生,感慨万端。他已没有晏欧们的潇洒闲适,没有秦柳们的优游快意,没有东坡们的豪迈旷达。时光飞逝,他曾道“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忧离伤乱,他曾道“此际愁更别。雁落影,西窗愁月”(《秋夜雨;秋夜》);经历风雨飘摇,意蕴层层沉积,终在暮年“凄凉一片秋声”(《声声慢;秋声》)的心境中凝结为小令词:《虞美人・听雨》。这首词言简意深,不仅以其贮存的丰厚的人生意蕴即唐宋词“第一生命力”耐人咀嚼,更因其独到高妙的艺术表现而卓立词坛。

三部曲式的线性历时结构

词人对自己的一生际遇回忆体味,撷取少年、壮年、暮年三个代表性时段,选择歌楼、客舟、僧庐三个典型地点,以“听雨”这样常见而又贴切的背景情节为贯穿始终的纽带,珠珠相串,井然有序,连缀“上”、“中”、“下”成为一个浑然有机的整体。“词之难于令曲,如诗之难于绝句。”这首词即画面简洁,颇富概括性,无一处闲笔:第一幅画面,少年时代,闲适浪漫不更世事,色调轻艳迷离。第二幅画面,中年乃多事之秋,人在漂泊流转中,色调慷慨苍凉。。第三幅画面,而今正值暮年,词人由跋涉而停顿僧庐。阅尽世间沧桑,深味悲欢离合,参悟之下心境并未静如止水,尚有无奈痛苦之潜流,色调黯然低沉。

蒙太奇手法的借用

蒙太奇是法文“montage”的音译,原为建筑学用语,意为装配、构成、组合。在影视艺术中,这一术语指画面、镜头和声音的组织结构方式。这首词恰以淅沥不断的雨声为画外音,在同样的“听雨”背景中,表现出不同时段人生剧目的镜头切换和叠加。词人如一高明导演,借用蒙太奇手法,创造出这一词篇时空的统一性、连续性,完成对生存环境及典型事件的描述,表达具有内在逻辑联系的思想和情感,创造出这一词篇时空的统一性和连续性。这一手法不仅使虚构的时空具有了一定意义的逼真性,由此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视效果,引人无限遐想和回味。

意象化词语及象征手法的使用

诗词尤重意象,意象是构成诗词意蕴的基本单位。这首词没有用抽象的叙述来加以概括,三幅画面均以意象化词语连缀而成,含蕴深厚。“诗的价值并不存在于表现抽象概念的诗行或散文诗中,而在于通过意象的美妙编织,能唤起情绪和沉思。然而观念在这里是作为一种组织原则在发生作用的,他帮助我们在一种既是理性的,又是情感的.方式中去把握整个的意义。”

诸如:“歌楼”、“客舟”、“僧庐”,暗寓人生主要行迹,蕴涵着不同情绪。由“上”至“中”而“下”,色调也随之发生相应的变迁。而在每一场景中,所用词语大都含寄托,富象征,具有符号性。如:“红烛”、“罗帐”描绘“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适意快活;“断雁”(即孤雁)、“西风”渲染了词人的漂泊身世与孤寂心境,有游子怀乡之情愫。“僧庐”则点明词人遍尝悲欢离合,晚年引身而退,看似无情实则痛楚无限。

言近旨远,寄慨遥深

词人匠心独运,以“听雨”为线索,并构成整个画面的背景。下雨本自然现象,人力难违。词人借“听雨”寄寓人生历程多风雨之意,实迁想妙得。岁月匆匆,转眼已是人生暮年。人到老年尤爱回忆往事,此时深沉的情感乃其一生的积淀。于是,淅沥不断的雨声点点滴滴敲打着词人的心扉,他最终在隐退生活中发出了看似通达实则痛苦的慨叹:“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既对一生情感、生活进行了总括,也包含着历尽波折起落而对生命的执著。“一任”,用语恰当,虚字传神,暗点词人斯时心境:人生如梦,往事如烟,风雨之中细追寻。随着词人的渐悟,这首词也从感性渐至理性,并因其普遍性的意义终致耐人寻味之妙。

《虞美人・听雨》充分体现了古典诗词兴发感动的审美特质。其传神的形象性、鲜明的画面感、含蕴的深厚性,皆令全词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这首词虽为小令简笔,看似“语语纤巧”、“字字妍倩”(毛晋《汲古阁词跋》),但深衷浅貌,绝非用力雕琢者所能为,这些都使它得以久擅词场而不衰。元末之际纷纭的社会环境给善感的文人提供了忧患的舞台,同样经历末世情境的蒋捷成为他们留连的对象,这首寄寓一生遭际的词篇自然跃入眼帘。文人韩奕偶然得观蒋捷词《虞美人・听雨》,深有感慨:“夫听雨,一也。而词中所云不同如此,盖同者,耳也;不同者,心也。心之所发,情也。情之遇于景,接于物,其感有不同耳。”

这一感慨深得词旨,可谓的评。韩奕,字公望,吴地良医,好与名僧游。在《全金元词》所录28首词中,词序及词作多言及宿于寺庙或与之相关,与名僧游并非虚言。对蒋捷的品评也应运而生:“蒋竹山者,则义兴蒋氏也。以宋词名世。其清新雅丽,虽周美成、张玉田不能过焉”,据现有资料,这样针对某篇及整体的评价是首次出现,对于竹山词的接受意义重大。“清新雅丽”是竹山词的一面,虽然难合其全部艺术风格,但至少说明元代吴地对《竹山词》的关注程度以及心理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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