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2024-04-14

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共8篇)

篇1: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作者:唐·李白

海客谈瀛(yíng)洲,烟涛微茫信难求(2);

越人(3)语天姥,云霞明灭(4)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5),势拔五岳掩赤城(6)。

天台(tāi)一万八千丈(一作“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7)。

我欲因之(8)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9)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shàn)溪(10)。

谢公(11)宿(sù)处今尚在,渌(lù)(12)水荡漾清(13)猿啼。

脚著(zhuó)谢公屐(jī)(14),身登青云梯(15)。

半壁见海日(16),空中闻天鸡(17)。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18)。

熊咆龙吟殷(yǐn)岩泉(19),栗深林兮惊层巅(20)。

云青青(21)兮欲雨,水澹(dàn)澹兮生烟。

列缺(22)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hōng)然中开(23)。

青冥(24)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25)。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26)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luán)回车(27),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28)惊起而长嗟(jiē)。

惟觉(jué)(29)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30)。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31)。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qí)访名山(32)。

安能摧眉折腰(33)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注释】

(1)殷璠《河岳英灵集》收此诗题为《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后世版本或题为《梦游天姥吟留别诸公》,或作《梦游天姥吟留别》,或作《别东鲁诸公》。天姥山:在今绍兴新昌县东五十里,东接天台山。传说曾有登此山者听到天姥(老妇)歌谣之声,故名。选自《李太白全集》。唐玄宗天宝三年(744),李太白在长安受到权贵的排挤,被放出京。745年,他将由东鲁(山东)南游会稽(绍兴,越州),写了这首描绘梦中游历天姥山的诗,留给在东鲁的朋友,所以也题作《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

(2)海客:浪迹海上之人。瀛洲:传说中的东海仙山。《史记·封禅书》:“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烟涛:波涛渺茫,远看像烟雾笼罩的样子。微茫:景象模糊不清。信:实在。难求:难以寻访。

(3)越人:指浙江绍兴一带的人,春秋五霸的越国首都,也是魏晋第一大都会。

(4)云霞明灭:云霞忽明忽暗

(5)天横:遮住天空。横,斩断 。

(6)赤城:山名,在今浙江天台县北,为天台山的南门,土色皆赤。天台(tāi):山名,在今浙江天台县北。《十道山川考》:“天台山在台州天台县北十里,高万八千丈,周旋八百里,其山八重,四面如一。”四万八千丈:形容天台山很高,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并非实数。

(7)对此欲倒东南倾:对着(天姥)这座山,(天台山)就好像拜倒在它的东南面一样。意思是天台山和天姥山相比,就显得低了。

(8)因之:因,依据。之,指代前段越人的话。

(9)镜湖:绍兴城北镜湖新区。

(10)剡溪:水名,在浙江嵊州南面。

(11)谢公:指魏晋绍兴贵族兼诗人谢灵运。谢灵运喜欢游山。他游天姥山时,曾在剡溪居住。

(12)渌:清

(13)清:这里是凄清的意思。

(14)谢公屐:谢灵运(穿的那种)木屐.谢灵运游山时穿的一种特制木鞋,鞋底下安着活动的锯齿,上山时抽去前齿,下山时抽去后齿。

(15)青云梯:指直上云霄的山路。

(16)半壁见日海:(上到)半山腰就看到从海上升起的太阳。

(17)天鸡:古代传说,东南有桃都山,山上有棵大树,树枝绵延三千里,树上栖有天鸡,每当太阳初升,照到这棵树上,天鸡就叫起来,天下的鸡也都跟着它叫。

(18)迷花倚石忽已暝:迷恋着花,依靠着石,不觉得天色已经晚了。.暝,天黑、夜晚。

(19)熊咆龙吟殷岩泉:熊在怒吼,龙在长吟,岩中的泉水在震响。“殷岩泉”就是“岩泉殷”。殷,形容声音大。这里用作动词,震响。

(20)栗深林兮惊层巅:使深林战栗,使层巅震惊。

(21)青青:黑沉沉的。

(22)列缺:指闪电。

(23)洞天石扉,訇然中开:仙府的石门,訇的一声从中间打开。洞天,仙人居住的洞府。扉,门扇。訇然,形容声音很大。

(24)青冥:青天。金银台:神仙所居之处。《史记?封禅书》载:据到过蓬莱仙境的人说,那里“黄金银为宫阙”。

(25)金银台:郭璞《游仙诗》“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

(26)云之君:本指云神,这里泛指神仙。

(27)鸾: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回,回旋、运转。

(28)恍:恍然,猛然。

(29)觉:醒。

(30)失向来之烟霞:刚才(梦中)所见的云霞消失了。向来,原来。烟霞,指前面所写的仙境。

(31)东流水:(像)东流的水一样(一去不复返)。

(32)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暂且把白鹿放在青青的山崖间,等到要行走的时候就骑上它去访问名山。白鹿,传说神仙或隐士多骑白鹿。须,通“需”。

(33)摧眉折腰:摧眉,即低眉。低头弯腰,即卑躬屈膝。陶渊明曾叹“我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

【写作背景】

李白早年就有济世的抱负,但不屑于经由科举登上仕途。因此他漫游全国各地,结交名流,以此广造声誉。唐玄宗天宝元年(742年),李白的朋友道士吴筠向玄宗推荐李白,玄宗于是召他到长安来。李白对这次长安之行抱有很大的希望,在给妻子的留别诗《别内赴征》中写道:“归时倘佩黄金印,莫见苏秦不下机。” 李白初到长安,也曾有过短暂的得意,但他一身傲骨,不肯与权贵同流合污,又因得罪了权贵,及翰林院同事进谗言,连玄宗也对他不满。他在长安仅住了一年多,就被赐金放还,他那由布衣而卿相的梦幻从此完全破灭。 李白离开长安后,先到洛阳与杜甫相会,结下友谊。随后又同游梁、宋故地,这时高适也赶来相会,三人一同往山东游览,到兖州不久,杜甫西入京城长安,李白南下大都市会稽(绍兴)。这首诗就是他行前写的。 题目:“吟”,古诗的一种体式,内容大多是悲愁慨叹,形式上自由活泼,不拘一格。“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把梦中游历天姥山的情形写成诗,留给东鲁的朋友作别。

【译文】

海外来的客人谈起瀛洲,(大海)烟波渺茫,(瀛洲)实在难以寻求。吴越一带的人谈起天姥山,在云雾

篇2: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这首诗的题目一作《别东鲁诸公》,作于出翰林之后。天宝三载,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长安后,曾与杜甫、高適游梁、宋、齐、鲁,又在东鲁家中居住过一个时期。这时东鲁的家已颇具规模,尽可在家中怡情养性,以度时光。可是李白没有这么作,他有一个不安定的灵魂,他有更高更远的追求,于是离别东鲁家园,又一次踏上漫游的旅途。这首诗就是他告别东鲁诸公时所作。虽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于怀,所以在诗的最后发出那样激越的呼声。

李白一生徜徉山水之间,热爱山水,达到梦寐以求的境地。此诗所描写的`梦游,也许并非完全虚托,但无论是否虚托,梦游就更适于超脱现实,更便于发挥他的想象和夸张的才能了。

篇3: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唐代是道教的兴盛时期, 而盛唐玄宗朝又是中国古代道教的极盛时期经济发展, 文化繁荣, 思想开放, 给社会各阶层尊崇道教提供了很好的条件。李白就生活在这样一种对道教狂热崇拜的社会文化环境之中。并且在所有唐代诗人中, 李白又是受道教影响最深的一位。他一生笃信道教, 神仙观念强烈地表现在他的人生思想和诗歌创作当中。

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极尽洞天的奇幻和驰骋游仙的飘逸, 使笔如风, 把道教的斑斓存想和地理山川的文化积淀编织为离奇的艺术创造, 使之成为中国古代最杰出的浪漫主义作品之一。

这首诗的题目一作《别东鲁诸公》, 作于出翰林之后。我们知道, 天宝三年, 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 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长安后, 曾与杜甫、高适游梁、宋、齐、鲁, 又在东鲁家中居住过一个时期。这时东鲁的家已颇具规模, 尽可在家中怡情养性, 以度时光。可是李白没有这么做, 他有一个不安定的灵魂, 他有更高更远的追求, 于是离别了东鲁家园, 又一次踏上漫游的征途。这首诗就是他告别东鲁诸公时所作。虽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 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于怀, 所以在诗的最后发出那样激越的呼声。

李白一生耽于山水之乐, 徜徉山水之间, 甚至为了沉溺于山水之游而放弃了仕宦的进取。自称“常时饮酒逐风景, 壮心遂与功名疏。”他的一生大部分在“逐风景”中度过。只有那种“兰生谷底人不锄, 云在高山自卷舒”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使他感到心情舒畅。因此热爱山水, 甚至达到梦寐以求的境地:“余尝学道穷冥筌, 梦中往往游仙山。”“忆昨鸣皋梦里还, 手弄素月清潭间。觉时枕席非碧山, 侧身西望阻秦关。”[2]所以, 《梦游天姥吟留别》所描写的梦游, 并非完全虚托, 其中含有很深的意蕴。

全诗貌似豁达超脱, 实则无奈不平。不妨来看诗中的重要意象:

1.瀛洲:《列子·汤问》记载:渤海中有五座仙山, 一曰岱舆, 二曰员峤, 三曰方壶, 四曰瀛洲, 五曰蓬莱。此处表明, “瀛洲”本是他所向往的理想之地, 然而难求才退而求其次梦游天姥的。他的另一首诗《西岳之台歌送丹丘子》写道:“九重出人生光辉, 东求蓬莱复两归。玉浆倘惠故人饮, 骑二茅龙上天飞。”蓬莱仙岛是道门中人的理想境地, 也是诗人的理想之所。

2.洞天:神仙所居胜境, 道人修道的风水宝地, 地仙通天的胜境。道教中人终生追求的理想之地就是福地洞天, 此中一切尽善尽美。晚唐道士杜光庭作《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 其中写道:“灵宫盟府, 玉宇金台, 或结气所成, 凝云虚构, 或瑶池翠沼, 流注于四隅, 或珠树琼林, 扶疏于其上, 神凤飞虬之所产, 天鳞泽马之所栖。”

3.神仙:道教的理想人格。“仙”一般指具有超越凡人功能的特异人物。诗中“云之君”即指仙人。葛洪《抱朴子·内篇·对俗》:“登虚蹑景, 云举霓盖。餐朝霞之沆瀣, 吸玄黄之醇精, 饮则玉醴金浆, 食则翠芝朱英, 居则瑶堂瑰室, 行则逍遥太清。”神仙生活何其美妙, 令人神往。[3]

4.金银台:传说中神仙居处。郭璞《游仙诗》:“神仙排云出, 但见金银台”。

5.鹿:相传神仙喜骑白鹿。“须行即骑访名山”正是要表明自己要开始游仙行为, 骑鹿云游。

6.霓衣风马:极言神仙超凡脱俗而又神秘的装束打扮, 来去迅急, 具有奇异的能力。葛洪《抱朴子·内篇·至理》说, 神仙“能策风云发腾虚, 并混与而永生也。”

7.虎鼓瑟、鸾回车:极言天姥山之奇特。有老虎为其鼓瑟, 鸾鸟为其驾车, 足见道教人物、神仙神通广大, 法力无边。

然后结合具体诗句分析:

首先, “云青青兮欲雨, 水澹澹兮生烟”是对类似瑶池间苑景色的描绘。杜光庭《墉城集仙录·西王母传下》描绘玉界仙居间苑“有金城千重玉楼十二, 琼华之网光碧之堂, 九层玄台紫翠丹房, 左带瑶池右环翠水。其山下弱水九重洪涛万丈, 非飘车羽轮不可到也”, 间苑的瑶池翠水及弱水有些类似人间城堡的护城河, 看来道教仙山琼阁的炮制者在虚构存想中把人间的护城河搬到了莫须有的间苑, 让凡夫俗子绝不可能通过仙界护城河, 只有乘驾飘车羽轮的仙真才能畅通无阻自由来去。

其次, “青冥浩荡不见底, 日月照耀金银台”, 按照道教典籍的描绘, 洞天仙境往往浩渺无垠高深莫测, 且“有日月杖根三辰之光照洞中”, 《名山记》说“王屋山洞, 周回万里, 名曰小有清虚天”, 而篙山内洞天“旧月星辰云气草木万类”, 与宇宙自然没有两样, 其仙人所居之“宫砚相映, 金玉镂饰”, 在日月星光照耀之下, 金碧辉煌, 一派清虚真人的仙宫琼阁气象, 非人间凡胎肉眼者所曾见过。所谓“金银台”, 见郭璞《游仙诗》“吞鱼涌海底, 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 但见金银台”, 李善注说:“《汉书》, 齐威宣燕昭, 使人人海, 求蓬莱方丈流洲。此三神山者, 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 而黄金白银为宫阀”, 据此, “金银台”当仙人所居之宫室, 郭璞该诗最后两句“燕昭无灵气, 汉武非仙才”, 一指燕昭蓬莱事, 一指西王母与汉武帝事, 如果此二句是分承“吞鱼涌海底”两句和“神仙排云出”两句, 那么“金银台”则可推断为西王母宫室。[4]阐释李白诗句“日月照耀金银台”后面隐蔽的道教文化具有重要价值, 它证实了“金银台”乃西王母的宫室, 而非其它仙真的居处, 从而可见诗人梦游天姥山欲会之仙乃是道教文化中的最高女神—西王母, 这一阐释结果与前节对“天姥”的阐释结果的一致性, 表明了李白整合道教文化构思创作的某种意在笔先的文思陶钧。

最后, 李白诗句“霓为衣兮风为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鸯回车, 仙之人兮列如麻”是恢宏壮丽神奇诡谲的场面描写, 仪仗神奇无比, 队伍庞大气派。吴棋昌《删定唐诗解》卷七说此段“太白未必用此事, 凭空创造耳。后人伪造小说, 大抵如此”, 把后人伪造小说与李白的诗意幻想等量齐观, 难以使人信服。倒是严羽所说“太白写仙人境界皆渺茫寂历, 独此一段极真, 极雄, 反不似梦中吃语”, 发人深省。[5]李白的上述描写确实不是梦中吃语而是对道教文化的有意接收整合。

这首诗固然有宣扬人生如梦, “古来万事东流水”的消极意味, 但它的基调却是昂扬振奋的。他的徜徉山水, 求仙访道, 是想用远离现实的方式表示对权贵的抗争, 是追求个性自由的一种体现。全诗有一种不卑不屈的气概流贯其间, 并不给人消沉的感觉。“不事权贵”是全诗的主旨。从道教影响的角度说, 李白是以自己的出色才情发挥了神仙道教信仰的审美因素, 从而使他的作品成为一代神仙美学的独特表现。尽管李白所歌唱的内容是悲剧性的, 但是他的诗歌却包含着一种英雄气概, 一种豪放的、使人震撼的、拍案而起的风格, 从中可以深刻体会到天才诗人敏感、美好的心灵追求, 以及他的渴望、焦虑、矛盾、悲慨、幻灭……

摘要:李白是盛唐时期最伟大的诗人, 他的思想, 他的情感, 无疑都寄托在他的诗里。在李白留有的近千首诗歌中, 有一百多首与神仙道教信仰有关, 这些诗, 或许正是破译李白诗歌作品中所蕴涵的深厚道教文化的解码。本文即以《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例分析其中的道教文化。

关键词: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道教文化

参考文献

[1]谢建忠.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的道教文化阐释.四川三峡学院学报, 1998, (4) .

[2]毛晓红, 甘成英.道教文化对李白诗歌创作的影响分析.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09.7, (7) .

[3]许四辈.《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寄托的道教理想.青海师范大学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08, (2) .

[4]杨忠谁, 田草珍.李白诗歌中的神仙观念.雁北师范学院学报, 1998, (6) .

篇4: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一、惊心动魄的形象美

黑格尔说:“艺术之所以异于宗教和哲学,在于艺术用感性形式表现最崇高的东西,因此,使这最崇高的东西更接近于自然现象,更接近于我们的感觉和情感,艺术的使用在于用感性的艺术形象去显现真实。”[1]形象性是文学艺术共有的特征,《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正是借助梦境描绘了天姥山这一雄浑奔放、震古烁今的自然形象。

宋欧阳修赞李白说:“李白落笔生云烟,千奇万险不可攀。”[2]诗人确是用惊人的诗笔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巨型的天姥画卷:烟波浩渺,云霞闪烁——神秘,玄妙之意油然而生;“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高大壮阔,磅礴气势呈现于眼前,未见山而被其气势所征服;“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熊咆龙吟殷岩泉,虎鼓瑟兮鸾回车”——开阔、神奇、玄妙之象呈现于眼前;水光闪闪起云烟,闪电一抽霹雳响,神仙纷纷从天降……正是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景象,如“列缺霹雳,丘峦崩摧”般的气势深深震撼着每一位读者。

文学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事实上除少数记实作品外,艺术世界基本上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李白在写《梦游天姥吟留别》时,并没有去过天姥山,据诗中所写,是在“越人语天姥”中了解到天姥山雄奇无比的景象。诗人按照他独特的想象力与情感表达的需要,重新揉合天姥山的景象,组建了惊险奇丽、变幻莫测的空间形象。通过理想化的描写,摭集一切美好光明景物于天姥山上:红日喷薄,天鸡报晓,熊咆龙吟,云神歌舞等,十分夸张地突出了仙山天姥藏奇蕴秀的特点,以激起人们对它的热烈向往。天姥梦境主要展示了以下四幅画面:清丽的吴越风光,瑰丽的云天胜境,壮丽的山间风光,奇丽的洞天大观。

梦一开始,诗人就为我们描绘了由天上明月和地上镜湖彼此照耀,以及高山的猿啼和剡溪的渌水相互对应的景象,有声有色地展现了清丽明艳的越地风光,使人不禁为之心动神迷。紧接着展示了海日和天鸡组成的天际景象,再现了一幅晴雨变幻的山间风云图:轰鸡的岩泉、迷蒙的烟雨、暴怒的霹雳、崩摧的丘峦等,作者将这相互独立而又相互依存的事物构筑成一个巨大的“建筑群”,筑建了一个具体可感,美妙无比的空间。“洞天大观”这一极致的美景更是奇丽无比,令人神往。这自然流畅,一泻千里的描写,如同一组电影镜头呈现在读者面前,读者不得不进入诗人构建的艺术空间。这一空间紧紧攫住读者心,它驾驭着读者的情感脉膊,作者、作品和读者融为一体,使读者产生身临其境之感。

二、既现实而又超现实的情感美

任何文学作品都不能没有情感。从古至今,从中到外,一切优秀的文学艺术家,总是自觉地同现实生活中的黑暗、腐朽及病态的假、恶、丑作斗争,激励着人们对光明的向往和美好的追求。《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中,诗人正是借助拥抱万有、瞬息万变的梦幻手法,在超现实的描写中,再现了一个以梦幻为缩图表现出来的李白的情感世界。

(一)对人生的欢乐和谐的向往之情

诗人虽狂歌不羁,但他热爱现实中一切真、善、美的事物,对其中不合理、黑暗、污浊的现象又毫无顾忌、毫不留情地加以蔑视、抨击和嘲笑。诗人把自己对完美人生的追求寓于“梦游天姥”这一整体性的象征加以全方位的展示。“天姥”不再是原生状态的自然景观,而是诗人借助联想以比附自己人生的情感,显示人格类型的精神寄托。诗人通过对富有神话色彩天姥山的那种“势拔五岳”“横空出世”的人格气质的揭示,热烈地表达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个人奋斗的勇气。李白在用浓墨重彩描写洞天石扉里的仙人生活情境时,文笔格外清丽明快。描写仙界热烈而欢愉的生活氛围,对其充满了向往之情,对现实生活中的欢乐和谐予以充分的肯定和赞美。“霓为衣兮风为马”是仙界生活的自由美,“虎鼓瑟兮鸾回车”是仙人激昂的精神美,李白正是借助恍惚而美丽的天姥梦境,暗示它对和谐生活的向往之情。

(二)追求崇高的豪放之情

诗人笔下粗犷、博大的“天姥山”这一感性形态,具有一种劲健的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它雄伟的气势,给人以心灵的震憾,使人惊心动魄,心潮澎湃,并受到强烈的鼓舞。天姥山蕴藏的这种精神力量,正是诗人生命意识和个体力量在诗中的具体再现,是其追求崇高的豪放之情的物质外化。从“云霞明灭或可睹”到“千岩万转路不定”我们可以看到诗人通向理想世界的道路多么遥远而曲折;从云雾迷蒙、岩泉轰鸣到雷电突变、丘峦崩摧,我们可以体会到诗人寻找光明和希望的历程多么艰难而其意志又是多么坚定。李白的情感如同交响乐,时而明快低沉,时而高昂愤激,它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通过一个极致善境“洞天大观”的描写,作者将自己乐观主义的理想具体化入他创造的美境中,用他执着的情感和高扬的意志去喷射它,感染它,强化它,这实际上是诗人崇高的豪放之情极度的外化。

(三)悲壮中的愤激之情

李白在政治中日益感受到英雄失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使他感到不平和失望,在他豪放的歌唱中,一种不肯对现实妥协的傲岸不屈的精神,一种希图超越现实的激越情绪,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火焰,以其行云流水的韵律自由地舒展,自如地渲泻,炽烈地燃烧,喷出灼人的烈焰。一方面,李白认识到人世间的沧桑易变,引发了他对“古来万事东流水”的困惑与失望。这在李白的其它诗歌中也有类似的悲叹:“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3]这是对不可逆转的时间的感叹与消磨意志的惋惜。“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4]这是诗人挥霍时光又祈求生命永恒与自由的矛盾和困惑。另一方面,李白感觉到自己“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现世的悲哀,激发了他对永恒人生的歌唱之情。“谢公宿处今尚在”和“迷花倚石忽已瞑”不仅是李白对古人易逝的感叹与今世匆促的留恋,更是李白在“人生如梦”的感叹中,表达了还我自由、高驰不顾的愤激之情。“青冥浩荡不见底”和“日月照耀金银台”不仅是对日月并照、永久行乐的理想乐园的描写,更是李白追求解放,高扬自我的、悲壮的、充满愤激的豁达精神的体现。此诗就是在希望和悲观交织、自傲与孤独相伴的梦幻中,再现了诗人上下求索,寻找出路的过程。

三、雄奇奔放的意境美

意境是抒情作品中和谐广阔的自然和生活图景渗透在作者含蓄丰富的情思之中而形成的能诱发读者思考和想象的艺术空间。李白诗歌的构思,常常表现为对超现实的幻想境界的追求和描摹,他往往不是按照生活本身的逻辑如实地、具体地描写生活,而是将现实的感受和酝酿于胸中的诗情,通过寓虚境于实境和化情思为景物两种手法,创造出奇丽非凡、动人魂魄的诗意境界。

(一)寓虚境于实境

托梦游仙是诗人极富浪漫色彩的一种表情方式,诗人创设梦境,借助于梦幻精神功能的有意识的再创造,使梦中的情境在清醒的生活意识的重新组合下,再现真实的生活,体现人的潜在力量。李白寄梦天姥,把“梦”分解为三个过程:“入梦缘由——梦游经过——梦后感慨”,这种超现实的幻想性描写,只是为了表现生活与心灵的关系,它与现实的天姥景象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李白用梦幻的手法表现“人生如梦”的慨叹又是那样的妥贴,以至于读者分不清他是真的梦游了天姥山或是仅仅托梦,达到了一种梦幻的真实。

诗人笔下的天姥形象艺术“建筑群”不是无意识的自发的意识连缀,而是以变异的生活形态,以其异于生活原型的情状和色调,以其比生活原型深遂的多的内涵给读者以惊异、陶醉和启迪,以出乎意料而又“合情合理”的想象创造出一个内心情感和思想的诗意世界,从而把读者带入了一个变幻着的神妙世界。

(二)化情思为景物

一切景语皆情语。李白在诗中分别展示了一些由代表性景物勾勒出来的不同环境,并以此景物特点来揭示诗人内心起伏不平的心理流变:时而欢快,时而惊奇,时而慨叹,时而愤激。诗中的景物描写语都化为诗人的情感流态语,一切景物实际都是诗人情思的产物。情感流态越曲折多变,其景物的描写就越五彩斑澜,而情感的流势中又无不包含了对所描写事物的否定和赞成的理性思考,以至于景与情这两者之间形成了相互对应的和谐的统一体。如用清丽的月光来反映作者初入梦境的超逸心情,用“觉时之枕席”衬托作者梦醒后的沉重失意,都无不做到了“情景相融”。

总之,由于李白把自己的情感体验和思想活动的一切特点强烈地外化到自然物身上,因此,在李白笔下所描写的各种自然物体情状上都融注了诗人惊奇与愤慨、奔放与昂扬等感情色彩。也正是李白的崇高的感情和雄奇的自然景象的“意”与“象”的和谐统一,构成了诗人特定的风格意境,“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5]因此,此诗在描写荒诞虚幻的天姥的形象美中,体现了雄奇奔放的意境美,进而折射出李白的个性美。

四、灵活多样的形式美

(一)歌行体的运用

著名文学家刘大杰曾指出,李白的诗“挥毫落笔,真是横扫千军的气概,在那些长短参差的字句里,显得自然;在那些迅速变换的音韵里显得调和;在绝无规律中,又显出完整的规律美。”[6]唐以前的作品大部分是五言诗,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冲破了五言诗的呆板格局,采用了散文化的长短句式,语言有如行云流水,不事雕琢,随兴之所至而挥洒自如地表现心中的境界和自己的情感。句式主要是七言,也杂用四、五、六、九言,间用骚本体。参差错落,长短不一,读来琅琅上口,句式变化多端,活泼自由。

(二)高度的夸张、想象和神话相结合

《梦游天姥吟留别》是描写大自然的一篇典型作品,全诗以梦游为线索,使夸张、想象与神话传说相结合。诗的开端即用“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一句,将神话传说巧妙地运用于此,以突出天姥山的神秘色彩,很自然地产生向往之情。高度的夸张往往是浪漫主义创作方法的重要特征。夸张的手法到浪漫主义创作方法中,可以尽情发挥到完全不合理的程度。李白的夸张,往往表现为“无理之理”,充分显其审美个性。诗的开端“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四句就用高度的夸张,言其高大壮阔,磅礴气势。诗中写景部分以包罗万象的气势,借题发挥,描绘了一个辉煌的梦境,从而抒发了蔑视权贵、追求自由的情怀。

(三)遣词造句的灵活凝炼

遣词造句用平常的字,并不等于诗境的平淡,有时恰恰能收到相反的艺术效果。这首诗用平淡如水而又高度凝炼的词句,达到了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在梦开始诗人着一轻巧的“飞”字,鲜明地传达出游赏山水的快乐和回归自然的超脱心境,接着通过一“见”一“闻”两个简单的直觉活动,表现了美好的天际景象,又通过一“转”一“迷”两个敏感的知觉活动,再现了奇丽的山道景色,反映了作者摆脱尘俗生活,陶醉自然的欢愉心情,紧接着又着一“惊”字水到渠成地打开一个灿烂别致的洞天奇景。又如“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等诗句极其散文化、口语化,却又行云流水高度凝炼,毫无累赘之感。

总之,“形象美”和“形式美”是《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的物质外壳;从“形象美”和“形式美”体现出的“情感美”和“意境美”则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精神实质。这“四种美”互为表里、相互依存,是《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美学色彩之集中体现,它正反映了李白浪漫主义诗歌的美学特征。

注释:

[1]见黑格尔《美学》第一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8页,第65页。

[2]见欧阳修《太白戏圣俞》。

[3][4]分见李白的《将进酒》《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

[5]见《历代文论选读》之司空图《廿四诗品劲健》。

[6]见《中国文学发展史》中册。

参考文献:

[1]童庆炳主编.文学概论[M].武汉大学出版社,1993.

[2]蒋孔阳,朱立元主编.美学原理[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3]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唐诗今译集[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4]吕薇芳,张瑾燕.隋唐五代文学研究[M].语文出版社,2001.

[5]林家英.李白研究[M].甘肃省自学考试办公室印,1988.

[6]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读(一卷本)[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篇5: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赏析

李白早年就有济世安邦的远大抱负,梦想着有朝一日得展才干。但当时文人盛行的通过科举登上仕途,这与他“不屈己,不干人”的性格,以及“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宏愿都不相符合。他希望由布衣一跃而成为卿相。因此,他漫游全国各地,结交名流,以扩大声誉。天宝元年,经友人推荐,被唐玄宗召入长安。已经42岁的李白以为大展抱负的机会来了,他喜悦地写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他也的确曾有过短暂的得意,然而,不久他就发现李隆基仅只把他当作供己消遣的御用文人。李白一身傲骨,不肯与权贵同流合污,又因醉酒命玄宗的宠臣高力士脱靴,得罪了权贵,招致他们的排挤。甚至连玄宗也开始对他不满,因而,他在长安仅住了一年多,就被唐玄宗以“赐金还乡”为名,逐出京城。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李白亲眼目睹了统治集团内部的昏庸腐败,宫廷生活的残酷斗争。

李白离开长安后,先到洛阳与杜甫相会,结下深厚的友谊。随后,二人又同游梁宋等地。这时,高适也来与他们相会。三人一同往山东游览。到兖州不久,杜甫西入长安,李白南下吴越故地。李白离开东鲁,南游吴越之际,写下了这首“留别”诗 ,向亲友们表明了自己蔑视权贵,傲岸不屈,与宫廷生活彻底绝裂的态度。

李白一生大半过着浪游的生活,写下了不少游历名山大川的诗篇,其中还有一些诗和他求仙学道的生活联系在一起。他那种酷爱自由,追求解放的独特性格,常常是借这类诗篇表现出来。《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这样的代表作。

诗歌开头便从海客和越人的话语谈起,“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在海上归人的话语中,瀛洲隔着茫茫大海,实在难以寻找,这样便使人觉得瀛洲很虚无,难以追寻,但越人的口中说来却又在云霞里时隐时现。一开头,天姥山便有了神秘色彩。接下来作者极力描写天姥山的高大:“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作者用夸张手法极言天台的高,而又将天台山与天姥山相比,更烘托出天姥山的高大,使人对天姥山油然而生敬意。天姥山原本是神话中的仙山,但作者却写来好像真有其山,使得梦有了现实的基础。作者对高大神秘的天姥山的向往,本身就是对美好事物的热情的向往和追求,文章在此便初显了诗人的浪漫的主义气质。如果说这个梦可以看做是诗人前半生的生活的折射,那么,这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出诗人当初隐居山林,想通过终南捷径来走上仕途,曾经对国家和政治前景抱有多么美好的愿望!

诗人在梦中来到了天姥山,在梦里他来到了他所追求的美好的仙境:“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诗人于“梦”字上,置一“欲”字,是“想要,打算”,我们可以看出,这个“欲”字承上启下领提下段“梦”中之事。这足以表明,李白本无此“梦”,这个“梦”不过是他的一个奢望,是他在清醒状态下安排设计出来的“白日梦”,因此,它看似奇幻不测,实则有细致的理脉。天姥山的风光明净澄澈,溪水清澈,浩空明月,夜色如洗,湖面若镜,这就是诗人心中的仙人世界,是一片净土。“谢公宿处今尚在,绿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谢灵运是东晋山水诗人,他自恃有才,又是士族家庭出身,渴望能建功立业,但是却不得重用,他忧愤于心,于是寄情于山水,想在山水中去寻找自己的自由。李白在这里穿上了谢灵运的木屐,他也希望能在山水中去消除心中的忧伤。“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站在高山之巅,看见东海的红日在半山涌现,传说中的天鸡在空中啼叫。梦境是这样的美丽而真实,诗人的梦五彩缤纷,幻想的色彩越来越浓。接下来,诗人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似真似幻,光怪陆离的神仙世界。“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在千回万转的山石间,道路弯曲没有方向,诗人沉醉在这种仙境的美丽中,却也的不知走往何处的迷茫。

然而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仙境,却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熊在咆哮,龙在吟啸,这些声音不再如天鸡声那般让人觉得清朗美丽,山石,泉水,深林都在这种恐怖阴森的声音中发抖,在美丽的仙境也会有这些威慑,何尝不似人间?天气急剧变化,青青的云天像要下雨了,蒙蒙的.水面烟雾缭绕,仙境也不是永远的晴空如洗,一样有阴晴,作者不希望梦中的仙境会是这样,因此,梦境又在作者的笔下发生了变化。“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霹雳雷电大作,山峦崩裂,轰隆一声,通向神仙洞府的石门打开了,在一望无边、青色透明的天空里,显现出日月照耀着的金银楼阁。

在天门打开以前,诗人极力铺叙昏暗恍惚的色彩和惊天动地的响声,而天门打以后,景象又是一片光辉灿烂,壮丽非凡。看到这种壮丽的景象,诗人心中无疑是喜悦和兴奋的,他在等待着将要出现的场景。接着神仙出场了:“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许多神仙出来,穿着彩虹做的衣裳,以风为马,老虎奏乐,鸾凤拉车。仙境的场景是这样的壮丽,然而,我们不得不看到,诗人在这种繁华之前,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一个过客,所有的热闹与他无关,仙人众多,华衣彩服,但是,却只是一个梦幻,看到这种繁华又能怎么样,面对这种美景,诗人只能旁观,无从参与。对神仙世界,对理想的憧憬转眼间便化为乌有。这和诗人朝中做官时所处的环境是何等的相似,满朝百官,唐皇贵妃需要的,不是他来治国安邦,不要他的理政才华,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能记录太平盛世,能为他们唱吟风月的御用文人。朝中一载,诗人恍然惊觉,他不属于那个看上去繁华昌盛的朝庭。这种情感同样体现在梦境中,看到了仙家盛景,诗人没有像在别的诗作中那样,极力表现自己的感受和自己的所作所为。紧接下来就是“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心惊梦醒一声长叹,枕席依旧,刚才的烟雾云霞哪里去了?那个神仙的美好世界,朝中一载的富贵生活,不过是一场求仙访道的梦幻。

篇6: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赏析

【原文】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第一层写天姥山的雄奇壮丽,点出入梦之由。从瀛洲入笔,以虚衬实,给天姥胜景染上了一层神奇色彩)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慄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第二层写梦中游历天姥山的经过。从谧静幽美的湖月到奇丽壮观的海日,从万转千折的山径到令人战栗的层巅,从山景幻入仙境,目眩神迷,惊讶莫测)

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第三层写梦境破灭,慨叹述志,归到“留别”题面,揭明主旨)

【注释】

天姥:山名,在今浙江省天台县西,近邻剡溪。古代传说登山人曾听到仙人天姥的歌唱。吟:古代诗体名称。留别:留作告别的纪念。

海客:航海的游客,一说指赴海外仙山求仙的人。瀛洲:泛指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相传东海有三座仙山,即蓬莱、方丈、瀛洲。微茫:迷茫不清。信:实在。

云霓:这里指高空中的云雾。

拔:超越。掩:盖过,胜于。赤城:山名,在今浙江省天台县北。

因之:由此。吴越:复指江浙一带,偏指浙江山水胜境。镜湖:又名鉴湖,在今浙江省绍兴市南。

剡溪:在今浙江省嵊县南,即曹娥江上游,临近天姥。

谢公:指南朝诗人谢灵运,他性爱游山玩水,曾在剡溪、天姥登临投宿。谢公屐:相传谢灵运为登山特制的一种木鞋。青云梯:指高上青云的石级。半壁:陡峭的山腰。海日:海上日出。天鸡:《述异记》载:“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

暝:日落,黄昏。

殷:形容声音宏大。引申作充塞、响彻。

云青青:形容云层厚重。水澹澹:水波轻漾的样子。列缺:闪电,神仙居处。

青冥:青色的天空。金银台:神仙住的楼台。

霓为衣:写仙人以彩虹为衣。风为马:乘风以作马。云之君:这里泛指云中神仙。

列如麻:形容神仙阵列甚众。

悸:惊怕。怳:同“恍”,恍然,忽然。向来:刚才,指梦境。如此:像梦游时那样变幻无常。白鹿:传说中仙人所骑的神兽。摧眉折腰:低眉弯腰,卑躬屈膝。【赏析】

本诗又作《别东鲁诸公》《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是一首记梦游仙之作,作于出翰林之后。天宝三载,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长安后,曾与杜甫、高適游梁、宋、齐、鲁,又在东鲁家中居住过一个时期。这时东鲁的家已颇具规模,尽可在家中怡情养性,以度时光。可是李白没有这么作,他有一个不安定的灵魂,他有更高更远的追求,于是离别东鲁家园,又一次踏上漫游的旅途。这首诗就是他告别东鲁诸公时所作。虽然出翰林已有年月了,而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于怀,所以在诗的最后发出那样激越的呼声。

全诗通过瑰丽的想象,奇特的夸张,尽力铺张梦境和自己向往的神仙世界,暗自与当时浊世相对照,创造了一系列光怪陆离的神奇画面,表现了李白狂放不羁、追求自由的浪漫主义气质和蔑视权贵、富贵浮云的傲岸品格。

作品多方引用了有关历史、轶事、神话、传说,将梦境、仙境、幻境、实境,融为一体,交相辉映,且能自然流畅,穷形尽相,其中梦境的描写尤其引人入胜。这里尽情描写梦境与仙界的自由美好,更反衬出他对世俗与权贵的不屑一顾,从而自然的又回归到现实,虽然寥寥数语收结,但却集中地表现出作者的思想情趣。

全诗句式参差,以七言为主,兼用四、五、六、九言,参用《楚辞》句法,造成波澜起伏、收纵自如的气势。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诗一开始先说古代

传说中的海外仙境──瀛洲,虚无缥缈,不可寻求;而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浮云彩霓中时隐时现,真是胜似仙境。以虚衬实,突出了天姥胜景,暗蕴着诗人对天姥山的向往,写得富有神奇色彩,引人入胜。

天姥山号称奇绝,是越东灵秀之地。但比之其他崇山峻岭如我国的五大名山──五岳,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仍有小巫见大巫之别。可是李白却在诗中夸说它“势拔五岳掩赤城”,比五岳还更挺拔。有名的天台山则倾斜着如拜倒在天姥的足下一样。这个天姥山,被写得耸立天外,直插云霄,巍巍然非同凡比。这座梦中的天姥山,应该说是李白平生所经历的奇山峻岭的幻影,它是现实中的天姥山在李白笔下夸大了的影子。

接着展现出的是一幅一幅瑰丽变幻的奇景:天姥山隐于云霓明灭之中,引起了诗人探求的想望。诗人进入了梦幻之中,飞到绍兴大都市,仿佛在月夜清光的照射下,他飞渡过明镜一样的镜湖。明月把他的影子映照在镜湖之上,又送他降落在谢灵运当年曾经歇宿过的地方。他穿上谢灵运当年特制的木屐,登上谢公当年曾经攀登过的石径──青云梯。只见“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继飞渡而写山中所见,石径盘旋,深山中光线幽暗,看到海日升空,天鸡高唱,这本是一片曙色;却又于山花迷人、倚石暂憩之中,忽觉暮色降临,旦暮之变何其倏忽。暮色中熊咆龙吟,震响于山谷之间,深林为之战栗,层巅为之惊动。不止有生命的熊与龙以吟、咆表示情感,就连层巅、深林也能战栗、惊动,烟、水、青云都满含阴郁,与诗人的情感,协成一体,形成统一的氛围。前面是浪漫主义地描写天姥山,既高且奇;这里又是浪漫主义地抒情,既深且远。这奇异的境界,已经使人够惊骇的了,但诗人并未到此止步,而诗境却由奇异而转入荒唐,全诗也更进入高潮。在令人惊悚不已的幽深暮色之中,霎时间“丘峦崩摧”,一个神仙世界“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洞天福地,于此出现。“云之君”披彩虹为衣,驱长风为马,虎为之鼓瑟,鸾为之驾车,皆受命于诗人之笔,奔赴仙山的盛会来了。这是多么盛大而热烈的场面。“仙之人兮列如麻”!群仙好象列队迎接诗人的到来。金台、银台与日月交相辉映,景色壮丽,异彩缤纷,何等的惊心眩目,光耀夺人!仙山的盛会正是人世间生活的反映。这里除了有他长期漫游经历过的万壑千山的印象、古代传说、屈原诗歌的启发与影响,也有长安三年宫廷生活的迹印,这一切通过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在一起,才有这般辉煌灿烂、气象万千的描绘。

值得注意的是,这首诗写梦游奇境,不同于一般游仙诗,它感慨深沉,抗议激烈,并非真正依托于虚幻之中,而是在神仙世界虚无飘渺的描述中,依然着眼于现实。神游天上仙境,而心觉“世间行乐亦如此”。

仙境倏忽消失,梦境旋亦破灭,诗人终于在惊悸中返回现实。梦境破灭后,人,不是随心所欲地轻飘飘地在梦幻中翱翔了,而是沉甸甸地躺在枕席之上。“古来万事东流水”,其中包含着诗人对人生的几多失意和深沉的感慨。此时此刻诗人感到最能抚慰心灵的是“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徜徉山水的乐趣,才是最快意的,也就是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所说:“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本来诗意到此似乎已尽,可是最后却愤愤然加添了两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吐长安三年的郁闷之气。天外飞来之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对于名山仙境的向往,是出之于对权贵的抗争,它唱出封建社会中多少怀才不遇的人的心声。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多少人屈身权贵,多少人埋没无闻!唐朝比之其他朝代是比较开明的,较为重视人才,但也只是比较而言。人才在当时仍然摆脱不了“臣妾气态间”的屈辱地位。“折腰”一词出之于东晋的陶渊明,他由于不愿忍辱而赋“归去来”。李白虽然受帝王优宠,也不过是个词臣,在宫廷中所受到的屈辱,大约可以从这两句诗中得到一些消息。封建君主把自己称“天子”,君临天下,把自己升高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却抹煞了一切人的尊严。李白在这里所表示的决绝态度,是向封建统治者所投过去的一瞥蔑视。在封建社会,敢于这样想、敢于这样说的人并不多。李白说了,也做了,这是他异乎常人的伟大之处。

篇7: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

忽魂悸魄动以下,言一旦被放,君门万里。故云: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也。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欲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云云,所谓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污吾足乃敢嗔也。题曰留别,盖寄去国离都之思,非徒酬赠握手之什”。此说后被众多李白研究专家所首肯,包括《李白诗文系年》作者詹锳、《唐诗百话》作者施蛰存都引用此说。最近出版之李白研究专家安旗之《李白文集编年箋注》云:“陈沆之说,切中题旨,盖白之入侍翰林,无异好梦一场,梦中情景,虽曰神奇华美,然梦醒之后,幻景顿然消失,惟余无限惆怅。于今重回味之,则知其虚妄而无所留恋矣,故以世间行乐皆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二语结之。今之论者或以梦中仙境为白之理想境界,失之千里。”

但李白此诗所写,作为他梦游寄托之实体天姥山则又实有其山,并非虚无缥缈。他在诗的开头,即以对比手法,写到:“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说明海客所谈论之瀛洲,是烟涛微茫信难求,信,就是实在,的确,是虚无缥缈,无法寻求的;而越人所语之天姥山,虽然云遮雾绕,还是真实地存在着。接下去,他谈到了它的方位和高峻入云的气势:“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有人以为此越人,可能就是贺知章,因为他与李白同朝为官,关系十分密切,又是越人在京者。平时言谈中,或有及之。这且不说,他所了解的天姥山方位和高峻气势也是真实可靠的。

他还知道,天姥山与天台山不是同一座山体,也知道他不在天台山境内,而在剡中。故接着他明确地写到了他梦游的路线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有人以为李白写天姥山是梦游之辞,故而也认为他的路线也是不确切的,其实不是。从其梦游路线而言,他十分了解这里的情况,故他从贺知章的故乡镜湖飞度过来,在湖月映照下,来到剡溪。其实李白对于剡中和剡溪的熟悉,可以从他此前的一些诗作中得到印证。他一出四川,就有“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的诗句。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剡中仿佛已经没有当时那样大的名声了,但在唐代,尤其是在李白心目中,它的地位一直是高耸的,可以与名山大川相并列。

何以如此,这又得从魏晋六朝时期剡中的独特地位说起。这其中,时为剡中的沃洲有过十八高僧十八名士的雅集,唐白居易《沃洲山禅院记》中载:“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洲天姥为眉目。夫有非常之境,然后有非常之人栖焉。晋宋以来,因山开洞,厥初有罗汉僧西天竺人白道猷居焉,次有高僧竺法潜、支道林居焉,次有乾、兴、渊、支、道、开、威、蕴、崇、实、光、识、斐、藏、济、度、逞、印凡十八人居焉。高士名人有戴逵、王洽、刘恢、许元度、殷融、郗超、孙绰、桓彦表、王敬仁、何次道、王文度、谢长霞、袁彦泊、王蒙、卫玠、谢万石、蔡叔子、王羲之凡十八人,或游焉,或止焉”。正如陈百刚先生在《浙江新昌石雕弥勒大佛的历史文物价值》一文所言:“开出这一系列名单,有重要意义。

数点一下这些人物,当时宗教文化界一代名流,王谢大族中的才人集团,几乎网罗无遗。在特定的社会条件和时代思潮支配下,他们都聚集到新昌的灵山秀水之间来了。这就使得新昌这样地处山陬的弹丸之地,成了当时名副其实的文化中心,成为文化传统积累十分宏富的地方,流风余韵,影响极为深远。李白的《梦游诗》,杜甫的《壮游诗》,其实都可以从这里来寻找创作契机。《新昌县志·风俗篇》有这样的记载:‘晋迁江左,中原衣冠之盛,咸萃于越,为六州文物之薮,高人文士,云合景从’”。

当然,白居易写此碑记在李白之后,但这并不可否认李白对剡中的了解比白居易少。也正因为此,他出川以后,就把游历的目标定位在位列名山大川之首的剡中。当然,这又与他一出川就在湖北江陵遇见了在唐朝最高统治者中享有崇高地位的也是刚刚从天台及剡中出来的道士司马承祯有关。关于他们的相遇相知,也为众所周知的事实,此不赘言。

更需要人们关注的一点事实是,剡中对于李白有如此情有独钟的兴趣,还在于这里有他一生中少数几位令他倾倒的历史人物,曾经生活在剡中,其中一位,就是他所倾倒的大谢小谢中的大谢谢灵运。一生低首谢宣城,是说他对谢灵运侄子谢朓(即小谢)的钟情,所以他把墓地选在谢朓曾经隐居过的安徽宣城青山。而对谢灵运的倾倒,让他数次来到剡中。

谢灵运是最早写天姥山而使之名扬于世的著名诗人。谢灵运《登临海峤初发强中作》诗中有“暮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高高入云霓,还期那可寻。”故而李白梦游诗中的路线,与谢灵运如同出一辙,他在诗中写道:“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诗人虽然在梦游,但他清晰地写到,这里有谢公宿处,遗迹尚存。渌水荡漾清猿啼,在此之前,李白至少已经到过剡中,在其《别储邕之剡中》诗中也有“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的描写,这是李白心目中对剡溪的印象。接着又写“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完全是对谢公的怀念之情溢于言表。由此可见,李白梦游诗入剡登天姥山的路线是清晰而真实无误的。

剡中,原来是剡县的一部分,今天为新昌嵊州境内,故许多李白梦游诗的注释中,都有天姥山在剡县南八十里或五十里的说法,在新昌与剡县未分割单独建县之前,其说应该说是正确的。但至五代后梁开平二年(908),吴越王钱镠时,析剡县十三乡建新昌县以后,凡剡中佳山水尽入焉。天姥沃洲都成为新昌县的范围,则所言在剡县南数十里的说法已经需要作出修改,应该以新昌东南五十里的说法为准确。明万历《新昌县志》卷二山川有记载云:“(新昌)东南天姥山蜿蜒五十余里至县治,为一邑之主山”。又云:“自大盘山东南百余里直至王会山过关岭越龙皇堂岗上万年山折而西北入牛牯岭盘桓二十里,层峦叠嶂,苍然天表,曰天姥山,其最高峰名拨云尖,而大尖、细尖次之,为一邑诸山之主。”又曰:“天姥山,在县东五十里,高三千五百丈,围六十里,南为莲花峰,北为芭蕉山,道家称为第十六福地。”这是至目前为止仍然可以沿用的对天姥山方位高度的准确记载,虽然不是最早之记录,但应该说是最准确的记录。

如今,因为旅游事业的需要,颇多地方出现争天姥山的现象,如仙居也提出韦羌山原名天姥山的说法,并广为传播。如果离开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而徒然以其地名而论,历史上名天姥山者或许也有多处,但与李白梦游诗相联系而须臾不可分离的东南文化名山天姥山则只有新昌一处。而且,她必须与李白梦游路线相一致,必须和剡溪及谢灵运投宿、登山、题咏相联系,如此,则天姥山只有新昌一处。

据安旗《李白全集编年注释》(巴蜀书社1990年12月出版),李白梦游诗被系于唐玄宗天宝五年(746)李白46岁时,最早入选其诗作的是唐殷璠《河岳英灵集》,题为《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是李白被赐金放还以后。此次他曾经再次入剡,直到天台而还。他的目的,还有到山阴看望已经于天宝三年告老还乡的其好友忘年交贺知章。贺是他的知音之一,称其为“谪仙人”者也。

篇8:李白古诗词《梦游天姥吟留别》

关键词:李白,《蜀道难》,《梦游天姥吟留别》,愁与非愁,乐与非乐

中国古代诗歌发展到唐代, 以近体格律诗定型为标志, 多种体裁都趋向成熟完备了。但各种体裁相比较而言, 就反映社会生活和思想情感的力度、广度而言, 仍以容量大、形式自由的古体歌行为优。伟大诗人李白, 其代表作就差不多都是古体歌行。古体歌行这种诗体, 源出于古代乐府诗, 建安以后, 文人摹拟乐府歌唱, 或沿用乐府旧题, 或另立新题, 统称之为“歌行” (中唐的白居易将写时事的歌行命名为“新乐府”) 。李白继承发展了这一创作传统。他的歌行, 有的仍用乐府旧题, 如《蜀道难》;有的则据内容另立新题, 如《梦游天姥吟留别》。他的创作, 在形式上更为自由奔放, 在艺术表现方面, 更是创造性地继承发展了“风骚”的比兴体制, 从而使诗歌的意境、意象更加完美。

提到李白, 常要用浪漫主义来概括他的诗歌风格, 所概括的特色不外乎这样几点:一是作品中强烈的主观色彩, 作品中融入了他的理想和个性;二是作品中的意向往往超越现实;三是夸张和想象以极为大胆的形式出现, 将普通的事物变为令人惊叹的形象;四是语言的自然率真、朴实奔放, 富有激情。论证上述四点特色时, 总要以《蜀道难》和《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例的。这两首诗, 确实是李白最优秀的代表作, 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探讨的。但笔者不想以那四种特色作标签式的分解, 姑且“以意逆志”, 试作探析。

一、一入长安后的奇葩———《蜀道难》

这两首诗虽然被人们广泛研究, 似难有新意发现, 但尚有不少遗留问题。

关于《蜀道难》的争议主要在写作时间和创作目的上。这两点自唐以来便众说纷纭, 詹锳先生《李白诗文系年》中列举众家说法, 较为详备, 并综合成四说, 其他说法概不出乎其外:其一、罪严武;其二、刺章仇兼琼;其三、谏阻玄宗幸蜀;其四, 即事成篇, 别无寓意。对这四种说法, 詹锳先生一一加以清理和辨析, 大概总结起来是这样的:玄宗幸蜀是在天宝末年, 严武镇守蜀地则是在至德以后, 而《蜀道难》一诗已经见于唐人殷璠所编的《河岳英灵集》[1]。这本集子根据殷璠的“序”, 选诗的范围是从甲寅起, 到癸巳终, 也就是从高宗永徽五年, 到玄宗天宝十二年为止, 所以《蜀道难》最晚也应该在天宝十年以前成篇。那么其一、三两种说法就不攻自破了。詹锳先生又依据史传, 考证章仇兼琼镇蜀虽在开元末年, 但是并没有飞扬跋扈的事迹, 若说《蜀道难》影射他如豺狼当道, 也不可信。对于前人意见的整理, 大致如此。而对第四种说法, 尚有争议。不过古时的诗评家大多认可李白乐府诗比兴寄意的规律。王世贞在《艺苑卮言》[2]中说:“青莲拟古乐府, 而以己意己才发之。”胡震亨在《李诗通》[3]中说李白的乐府诗:“连类引义, 尤多讽兴, 为近古未有。”李白自己也曾在《幽涧泉》[4]一诗中, 透露过他的古风和乐府诗的特点是:“幽涧泉, 鸣深林。”可见, 李白的乐府诗多是比兴言志的, 那么这乐府诗中首屈一指的代表作《蜀道难》, 又怎么能是例外呢?可见前三说已经是毋庸置疑不可取了, 下面略承拙见, 供方家指正:

首先, 在天宝初年的时候, 李白曾将这篇作品呈给贺知章, 并获得极高的评价。这一点不仅仅在孟棨的《本事诗》[5]中有明确的记载:“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师, 舍于逆旅。贺监知章闻其名, 首访之, 既奇其姿, 复请所为文, 出《蜀道难》以示之。读未竟, 称叹者数四, 号为‘谪仙’, 解金龟换酒, 与倾尽醉。期不间日, 由是称誉光赫。贺又见其《乌栖曲》[6]。叹赏苦吟曰:‘此诗可以泣鬼神矣。’”故杜子美赠诗及焉。

李白也曾在自己的诗歌中, 谈到拜会贺知章的事情。他的《对酒忆贺监二首并序》[7]的“序”中说:“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 呼余为谪仙人, 因解金龟换酒为乐”。诗中也说:“长安一相见, 呼我谪仙人。”而杜甫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8]中也说到:“昔年有狂客, 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 诗成泣鬼神。”而贺知章正是自称四明狂客的。但是, 李杜的诗中都没有明确说到, 贺知章读的到底是不是《蜀道难》。不过五代时候的王定保的另一本史料笔记《唐摭言》[9]中也记载了这件事:“太白自蜀至京师, 以所业贽谒知章。知章览《蜀道难》一篇, 扬眉曰:‘公非人世人, 岂非太白精耶?’”这段情节与《本事诗》的叙述, 大同小异, 故一般人认为《蜀道难》就作于天宝初年。但我们可以设想, 见赏之时不一定就是他创作之时。将旧作呈上也是有可能的。《唐诗纪事》中引到《唐摭言》中的内容, 论罪严武说时, 也说道“然则《蜀道难》之作久矣, 非为房、杜也。”

《蜀道难》中说:“西当太白有鸟道”“问君西游何时还”“侧身西望长咨嗟”。诗中三次言“西”, 而由秦入蜀, 从地理位置上看, 应是从长安往西。詹锳在《蜀道难本事说》中认为是李白送友人王炎入蜀而作。并把《剑阁赋》与《送友人入蜀》相提并论, 其观点我比较赞同。《剑阁赋》[10]中有:“前有剑阁横断, 倚青天而中开。”“旁则飞湍走壑, 洒石喷阁, 汹涌而惊雷。”“送佳人兮此去, 复何时兮归来。”这首诗的原注中说:“送友人王炎入蜀”。而刚才列举的赋中的句子, 与《蜀道难》中的句子, 相似度很大。此外的一首《送友人入蜀》[11]:“见说蚕丛路, 崎岖不易行。山从人面起, 云傍马头生。芳树笼秦栈, 春流绕蜀城。升沉应已定, 不必问君平。”内容也与《蜀道难》类似, 但手法不同。《送友人入蜀》着重在实写蜀地的情形, 不似《蜀道难》的多用夸张想象和传说。由此不难推断, 《蜀道难》起码是在《送友人入蜀》以及《剑阁赋》这两篇作品的基础上, 或者说是在这两篇作品后完成的, 这三篇作品, 创作时代相去不会太远。

李白后来曾经有《自溧水道哭王炎三首》[12], 其一有诗句:“逸气竟莫展, 英图俄夭伤。”其二有诗句:“王公希代宝, 弃世一何早。”可见王炎是夭折了。李白天宝初年已经四十二岁, 王炎的年龄与之相当, 如果李白送王炎入蜀在天宝初年, 那么王炎逝世起码在天宝中期。对于年逾不惑的王炎来说, 恐怕算不上夭亡了。所以, 《蜀道难》的创作不是在李白第二次进长安的时候, 而是在他第一次进长安时, 李白一入长安是开元十八年的初夏, 离开长安是在次年初夏。

此外, 《剑阁赋》中有:“咸阳之南, 直望五千里, 见云峰之崔嵬。”《送友人入蜀》中有:“芳树笼秦栈, 春流绕蜀城。”可见, 李白创作这一诗一赋的地点一直是长安, 而时间则是春天。而李白二入长安是在天宝元年的秋天, 因为他的《南陵别儿童入京》[13]众说“黄鸡啄黍秋正肥”的句子, 非常明确地写出了时令。而且二入长安的次年, 正是他得意之际, 不会有“升沉应已定, 不必问君平”的失意语。第三年虽有隐退之意, 但《剑阁赋》和《送友人入蜀》中并无此种思想。所以这一诗一赋必定不会作于李白二入长安的任何一年。

综上, 我们不妨认定, 《剑阁赋》和《送友人入蜀》应该作于开元十九年春天的长安, 也就是李白一入长安的时候, 那么《蜀道难》也就在这个时候, 或者不久之后。

但是, 李白创作这首《蜀道难》的目的仅仅在于送王炎么?诗中“问君西游何时还”的“君”是实指王炎其人么?这就未必了。

李白一入长安的经历, 可以说是屡遭打击, 生活是备受屈辱, 心情自然也是有些失望悲哀了。所以一入长安时期的作品大多要感慨“行路难”。当时王炎要离开长安, 取道秦岭栈道, 去蜀中求取功名。李白写了描绘蜀道艰险的《剑阁赋》和《送友人入蜀》赠给他。然而, 这件事情, 又令李白联想到自己来长安这么久, 求取功名的情形。这也如同攀登蜀道一般, 似乎比登天还难。于是他心潮难平, 在赠给王炎的诗赋的基础上, 借鉴陈代阴铿的《蜀道难》[14]中“蜀道难如此, 功名讵可要”的句意, 比兴寄意, 发抒感慨, 写下了这篇千古绝唱。

《蜀道难》作为乐府旧题, 前人创作亦多。阴铿的《蜀道难》明确以攀登之难, 喻指求取功名之艰。《全唐诗》中, 入蜀诗和送友人入蜀的作品数以百计。失意者, 则极言蜀道之难;得意者, 则道蜀道之易。姚合的《送李余及归蜀》[15]中有“李白蜀道难, 羞为无成归。于今称意行, 所历安觉危。”可见, 蜀道难易之感, 关系仕途穷通甚明。也可以发现, 李白《蜀道难》的主旨, 在唐人心目中是非常明确的。

“蜀道”指的是秦岭的栈道。李白虽然是四川人, 但是作此诗以前并没有走过这条栈道。所以在《送友人入蜀》中才用“见说”二字开头, 可见李白对蜀道之难, 也仅仅是耳闻而已。那么这首《蜀道难》也就是诗人运用超凡绝伦的想象力创作而成的了。

诗歌开头就是慨叹:“噫吁戏, 危乎高哉!蜀道之难, 难于上青天!”用的是一种夸张而悲壮的咏叹, 凭空起势。继以浩渺混茫的古蜀国传说作引, 将读者领入一个神奇的世界:在遥远的蚕丛、鱼凫时代, 并没有道路。直至“地崩山摧壮士死, 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才有了蜀道。接下去描写山水形势和景物, 捭阖纵横, 变幻超忽。其中心突出的就是一个“险”字。高标插天和飞湍转石的山水自不必说, 就连穿缀其中的人、鸟、猿猱、古木、枯松等, 也都一一具有悲愁的情态, 衬托出形势的险峻。后面诗中出现的狼豺虎蛇等, 更是进一步渲染了环境的险恶。还有那悲鸟的号鸣, 杜鹃的愁啼, 以及惊涛拍崖的如雷回响, 更使险山恶水显得深邃而神奇。诗歌中真率而毫不掩藏地表露了李白最为真实的感情。为了使这种感情充分表达, 诗歌中的意象不断跳跃, 感情激荡。那么这种发自内心的激烈情感, 究竟因何而来, 为何而发呢?

再三诵读诗歌, 我们不难发现, 尽管这首诗竭力去描绘蜀道的艰难和可怕, 内容极写蜀道之险与旅途之愁。可是读后, 不仅不会对“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望而生畏, 情绪也不会为之消沉;相反则会为诗中夸张的描写所激动, 为丰富的想象所迷惑, 从而变得精神焕发。会产生一种要去征服这艰难险阻的欲望。

可是怎样去解释这个问题, 使之符合实际呢?一般的评论者常常从诗人胸襟开阔, 气概豪迈, 志向宏伟, 性格坚强傲岸等思想性格出发, 认为他的思想性格借助于外界雄伟的事物来寄托。因而高山大川也就打上了他这样的性格烙印。这样的解释, 从文学鉴赏的角色来看, 有一定道理, 但仅仅是流于表面的见解, 并未真正接触到诗人写作的内心世界。

问题的实质就是诗歌的真正创作动机。我认为诗人巨大的创作激情来源于诗人对追求不平凡事业的强烈欲望。具体的写作目的, 就是为以诗干谒, 立誉扬名, 跃跃欲试, 登上仕宦的险途。这一点可以从李白自己大量用于呈献给达官贵人品题的作品中看出来。比如李白的《与韩荆州书》[16]是天宝初年的作品, 韩荆州喜欢奖掖后进, 故李白投书给他, 请他品评自己的作品。此外李白在安州时, 也有《上安州李长史书》[17], 声称自己的几组诗“辞旨狂野, 贵露下情, 轻于视听, 幸乞详览。”在《送友人入蜀》和《剑阁赋》的基础上, 李白把这篇精心创作的《蜀道难》呈给了秘书监贺知章。可见, 本篇的创作应该是含有及其强烈的追求功名的愿望的。

但这只是创作的一个方面, 更深一层的情况则是李白尽管天真, 尽管对仕途的复杂和艰险估计不足, 但他还是有一定的常识的。人到中年尚仕进无门, 一入长安的艰难困顿也让他知道, 步入仕途就像攀登在崎岖的蜀道上一样, 是难于上青天的。所以诗人要在诗歌中一唱三叹, 反复言其难。然而尽管知道难, 李白对仕途的了解, 就如同对秦岭和剑阁蜀道的了解一样, 毕竟是缺乏实际体验的。故而明知其难, 在内心还是跃跃欲试, 想要一显英雄身手的。李白正是以英雄的抱负, 英雄的胸襟高唱“蜀道难”的。这种难, 自然也就是英雄面前的困难, 是不会令人丧气失志、放弃进取的。《蜀道难》属相和歌辞的瑟调曲, 是商声。欧阳修的《秋声赋》[18]说:“商, 伤也。”按说其声凄怆悲切。但李白的商声却并不凄切, 反倒是相当激烈, 是一种“呼号奋发”的状态。它悲而不失其壮, 愁而不失其豪。他“明时失路”, 却并没有失志。他不会做过多的彷徨, 更不会停滞不前, 类似这样的歌唱, 还有《行路难》[19]。从诗中“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四句用典推论, 应该也是作于尚未供奉之时, 与《蜀道难》的创作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诗中最后两句“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这种信念, 跟《蜀道难》立意正是一致的。

换而言之, 李白这支“失路人”的悲歌, 是借蜀道来比兴寄意, 发抒求仕不遇的感慨。是希望被世人了解, 甚至期盼有人能引荐自己, 帮助他登上青云之路。其具体的创作目的, 应该说是“干谒求仕, 露才扬己”。因此, 不久之后, 李白就将这篇诗歌呈给了当时的太子宾客贺知章。贺知章“读未尽, 称叹者数四, 号位‘谪仙’。”从此, 李白声震朝野, 名闻天下。正当他热切盼望君臣遇合, 宏图大展的时候, 终于得玉真公主推荐, 得以进京待诏翰林院。应该说, 李白获得这样卓著的声望, 并得以惊动九重天子, 跟《蜀道难》一诗创作所造成的轰动效应是不无关系的。

二、二入长安后的硕果———《梦游天姥吟留别》

如果说《蜀道难》是不畏艰险, 悲壮慷慨的英雄之歌。那么, 《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仕途失意, 而又不甘寂寞的歌唱了。这首诗不同于《蜀道难》, 人们对于其主题的看法, 似乎并没有什么分歧, 均认为梦中的仙境是光明的象征, 是与黑暗现实对立的, 是诗人的理想所系。表现了诗人不愿同流合污, 情愿寄情山水的旷达之情, 以及不畏权贵的高洁品质。这样的说法也似乎很有道理, 之所以形成这样的观点, 一是因为诗中描绘的洞天仙境的景象确实光华灿烂, 令人想往。二是因为人们将仙境的景象与结尾两句连起来, 产生了对比效应, 于是予以高度评价。如果说一般人仕途失意, 有这样的语句还不奇怪;但李白是一个独特的人, 一般人的心态放在他身上或许就有些不妥了。因为这样的评价, 是按常理推测的, 放在李白身上, 未必跟他的心态相吻合。

从诗歌的体式上看, 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不同于乐府旧题《蜀道难》, 跟李白其余一些歌行体相似, 即往往以第一人称的视点, 将自身的体验表达出来。这样的作品一方面描写自然景物, 另一方面又将自己交游的体验及心情叙述出来。

从诗歌的内容和风格来看, 《梦游天姥吟留别》与《蜀道难》一样, 具有富于想象和纵横变幻的特点。但气派则不似《蜀道难》那样雄伟悲壮, 给人的则是清新自然的感觉。

与《蜀道难》一样, 诗人作此诗时, 尚未游历过浙江的天姥山。但此前他曾两次游历过吴越一带的山水。所以, 诗中对天姥山的描写, 如“渌水荡漾”“迷花倚石”, 极具江南山水的清丽特征。这与《蜀道难》中描绘的“冲波逆折”“高标插天”的情趣迥然不同。而幻想中的洞天仙境又与《蜀道难》中的“畏途巉岩”“豺狼虎蛇”的景象, 形成鲜明对比。《蜀道难》所言是畏途艰险, 《梦游天姥吟留别》所写是山水宜人;《蜀道难》表达了愁而非愁的情绪, 《梦游天姥吟留别》则言乐言喜。然而细细品读, 《梦游天姥吟留别》的意味又不仅仅是快乐和自由了。

尽管《蜀道难》是一篇想象之作, 而且引用了大量神话传说, 但诗中歌咏的对象毕竟是实实在在的蜀道。但《梦游天姥吟留别》所写的山水虽然切合江南特点, 但描绘的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是游仙诗, 作品始终处于游离恍惚的状态。

想象来源于现实。李白诗中梦游的洞天仙境, 其现实的影子究竟是什么?与其说是他追求的自由的神仙境界;还不如说是他刚刚失去的一个现实的神仙境界———长安翰林院。陈沆说:“太白被放以后, 回首蓬莱宫殿, 恍若梦游, 故托天姥以寄意。”这也基本上是大多数前辈学者的观点。故要理解这首诗, 必定要熟悉李白二入长安的经历。李白二入长安之时是充满期待和兴奋的。刚到长安, 也受到了唐玄宗的礼遇。李白此刻写诗更是恨不得把胸中的经略全部呈给大唐王朝和圣明天子。然而玄宗召李白进京不是看中了他的政治才能, 而是需要一个御用文人来装点他的太平盛世以及他声色犬马的生活。犹如汉武帝之于司马相如。因此玄宗频频召李白入宫伴驾, 诏命创作一系列行乐游玩的诗词。对这些差事, 李白开始感到十分荣幸而乐意, 但后来便逐步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当意识到自己的实际地位后, 更是大失所望。他又不拘小节, 故招来权贵的忌恨, 进而谗言四起, 玄宗也逐渐疏远了他。李白感到已经无法在长安立足, 便在天宝三年的春天, 上书“请还山”。玄宗也就以其“非廊庙器”的理由, 乘势打发了他, 美其名曰:“赐金还山”。临行时, 李白赋诗多首, 或悲流水, 或怀古人, 或哀弃妇……当年的冬天, 李白回到山东, 在济南郡的紫极宫正式入奉道教, 似乎绝意仕途了。回到东鲁的家中后, 更是沉迷饮酒。天宝五年春, 李白大病一场, 病愈后的秋天, 便辞家南下, 重游吴越, 从此便长期流落江湖。

这几年是李白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这段经历李白自己在《留别广陵诸公》[20]中说到:“骑虎不敢下, 攀龙忽堕天。”《梦游天姥吟留别》创作于天宝五年秋天, 李白辞家南下, 将游吴越的前夕。因此, 这段“攀龙堕天”的经历应该是直接关系他创作的要旨。

诗歌开头写“海客谈瀛洲, 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 云霞明灭或可赌。”表面上写, 听海客谈论蓬莱仙岛, 觉得虚无缥缈, 确实难以寻求;听越人谈论天姥山, 似乎是可以亲身前往一游的。实际上是暗指之前学道修仙难以成功, 而入朝求仕恐怕还有所希望。这也是李白二入长安前的殷切希望。

“天姥连天向天横, 势拔五岳掩赤城……”表面写越人口中的天姥山的雄伟高大, 实际上写的是李白向往中的长安帝京, 是“国容巍然”的大唐王朝。

诗中叙述游览开始的时候, 便说:“脚著谢公屐, 身登青云梯。”“谢公”是谢灵运, 魏晋时期著名山水诗人, 也是个好游山水的神仙式的人物。而当年的李白也正是以大诗人、谪仙人的身份, 获得唐玄宗的赏识, 以布衣登发重, 平步青云, 进京待诏翰林院的。这里似乎是梦登高山, 置身九霄云中;实际是以布衣之身, 入金殿, 朝九重。

“千岩万转路不定, 迷花倚石忽已暝。”正在山色花草间欣赏, 可惜天色已晚;半生追求, 有幸入朝, 人生正得意之时, 好景却不长。以下又借熊咆龙吟的恐怖景象, 喻指朝中权贵相互倾轧的可畏;以山中风云变幻, 暗指君心难测。

诗中李白所见的“洞天石扉, 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 日月照耀金银台。”这种蔚为壮观的景象, 不就是那金碧辉煌的雄伟皇宫么!同样, 诗中对仙人形象的描写:“霓为衣兮风为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 仙之人兮列如麻。”这其实不就是宫中成群歌姬舞女的形象么。至于虎、鸾之类, 实为宫女们的面具舞罢了。类似的描写, 在李白的《清平调词》[21]其一中也有:“云想衣裳花相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这里也是把宫女当做仙子来写的。而且当时宫中著名的舞曲就是《霓裳羽衣曲》, 可见“霓裳羽衣”正是宫中舞女的服饰。由此看来, 这个梦境不是游历洞天仙境, 而是李白刚刚经历的京中生活。

“忽魂悸以魄动, 恍惊起而长嗟。”黄粱梦觉, 内心不禁感慨万端。这供奉翰林的神仙日子, 来得容易, 去得也快, 真正是恍若一梦。对于这段神仙般的宫廷生活, 李白并不是毫不惦念, 而是眷恋难忘的。直至晚年, 他尚在作品中回忆这段生活, 如他的《玉壶吟》[22]中写到:“朝天数换飞龙马, 敕赐珊瑚马鞭。”《赠从弟南平太守》[23]:“龙驹雕镫白玉鞭, 象床绮席黄金盘。”《答杜秀才五松山见赠》[24]:“敕赐飞龙二天马, 黄金络头白玉鞍。”这种洋洋自得的对往昔荣华富贵生活的回顾, 似乎与这里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句子判若两人。

其实这种看似矛盾的情形, 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李白虽说是伟大的诗人, 但心态与常人也并无不同, 对于个人的荣辱得失, 不可能没有一点萦怀。所以梦醒之时, 他会“恍惊起而长嗟”。这种失意惆怅是难免的。“世间行乐亦如此, 古来万事东流水。”这种故作达观的感慨, 实际是无可奈何的自我解嘲。

更值得注意的是, 这首诗的写作并不是孤立地抒发当时离开长安的失落感。诗歌题目是“留别”, 但另一个题目是“别东鲁诸公”。由此, 我们自然联想到当年李白奉诏进长安之时, 也是自东鲁入京, 曾经写下过《南陵别儿童入京》一诗, 诗中有“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得意之句。而现如今, 赐金还山, 再别东鲁, 南游吴越, 就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了。“且放白鹿青崖间, 须行即骑访名山。”似乎相当逍遥, 实际上是李白必须去寻朋访友, 出卖诗文, 是去飘零。那么这在了解其真情的东鲁诸公面前, 他们该作如何想?李白自己又要怎样向他们解释这种相当尴尬的羞愧窘境呢?李白不愧是李白, 尽管内心失意惆怅, 但嘴上还要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使我不得开心颜!”这话一说, 似乎他原先离开长安, 以及今日的外出飘零, 正是他本人所乐意的, 所追求的目标。经过这样的玩味, 我们不难发现诗人在写的游山也罢, 寻仙也好, 仅仅是在排遣他由于仕途失意带来的苦闷。有趣的是, 这种排遣带有李白独特的性格特征, 明明是苦, 偏要说乐;明明失意, 偏要表现达观。这种故作达观的表态, 与骄傲的谪仙人的性格, 才是最为吻合的。所以我们今天来阅读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 不宜高估最后两句的积极性, 而要看到他此时故作达观的无奈。严羽在《沧浪诗话》[25]中说:“观太白诗者, 要识真太白处, 太白天才豪逸, 语多率然而成者, 学者于每篇中, 要识其安身立命处可也……”这话应该是理解李白诗歌含义的指针了。

李白终其一生, 尽管所处境遇不佳, 而其自身有时似乎又和现实政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而他积极要求入世的精神却始终没有减弱, 可以说他始终是自信的。一入长安的失败后, 他在《蜀道难》中表达了自己奋发求仕的志向。二入长安得仕却最终失败后, 他同样没有放弃, 《梦游天姥吟留别》只是他的自我解嘲, 自我安慰。李白这位天才的诗人, 在政治见识上并不是天才, 甚至可以说相当幼稚。他在长安待诏的几年, 正是唐朝由治而乱的转折关头, 他虽然看到了杨家兄妹的祸害, 但也只能用诗做些无关痛痒的讽刺。即便在唐玄宗赏识他的时候, 他也没有在诗文或者正史、野史中留下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更能说明问题的是, 安史之乱爆发后, 李白并没有像杜甫那样历尽千辛万苦, 投奔肃宗。相反, 他被叛军吓坏了, 他的《赠王判官, 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26]说:“大盗割鸿沟, 如风扫秋叶。吾非济代人, 且隐屏风叠。”在时代需要他一显济世平乱的身手的时候, 他却承认自己的无能, 说自己不是“济代人”, 要去归隐庐山。这个时候, 江陵的永王李璘, 趁安史之乱招募了数万兵士, 沿江东下, 企图占领南京, 割据东南。这对于唐肃宗李亨在灵武的平叛中心, 是一个巨大的破坏。江淮一带, 是唐王朝的经济命脉, 李璘的割据独立自然也就对平叛产生了极大的危害。但李璘的东下, 却与李白主张相合, 所以他就跟上了李璘。李白作的《永王东巡歌》[27], 以东晋名臣谢安自命, 依附李璘, 想有所作为。有人说这是李白投身平叛大业, 是爱国的表现。天真的李白也是这样想的, 但在客观效果上, 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叛军在北方, 李白却看不清李璘割据破坏统一的行为实质, 只能说他在军事上和政治上都缺乏见识。附从李璘, 应该是他政治上的一次失足。当时的名士孔巢父、萧颖士等人, 也都被李璘胁迫从行, 但都半途设法脱身逃走。李白则一直追随到李璘兵败被俘为止。可见李白见识之差。流放夜郎被中途赦还后, 李白依然幻想着东山再起。直到去世前不久, 还想参加李光弼的军队, 后因半道病还。他的临终之作《临路歌》[28]中, 仍然以大鹏自喻, 虽有遗憾, 却依然充满豪迈的激情。

李白在政治上的志大才疏, 当世的人是非常清楚的, 李白自己也在《上李邕》[29]中直陈世人对他的看法:“时人见我恒殊调, 见余大言皆冷笑。”但遗憾的是, 李白始终我行我素, 不知醒悟。故而杜甫批评他“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30]宋代的苏东坡也在《李太白碑阴记》[31]中说:“李太白狂士也……此岂济世之人哉!”我认为这两人的批评应该是非常中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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