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和刚性熔铸的“大兵帝国”——评兰晓龙和他的剧作

2022-09-10

网络时代, 传媒时代, 一切奇迹似乎都是事在人为。如今点开“百度”、“google”等搜索引擎, 输入兰晓龙的名字, 铺面而来的信息条似有把人淹没之感。这个几年前还默默无闻, 从湖南邵阳走出来的文学青年, 凭借自己生花的妙笔和传播的力量, 如今已是如日中天。从他的笔下, 走出了许三多, 伍六一, 史今, 高城, 袁朗, 龙文章, 迷龙, 孟烦了, 四道风等难计其数的男人形象, 他们或阳光或阴晦, 或智或愚, 或天真或嬉痞, 或顶天立地或微不足道。可以说, 男人的世界里, 各色人等, 各种姿态, 像被他做展览似的, 一一写尽。兰晓龙侍文学, 写战场, 叙人生、讲人性, 才华横溢, 创造出一个蔚为壮观的大兵帝国。

1 兰晓龙凭借独特的创作风格和敢于突破成规的勇气, 刷新了中国军旅文学长期以来形成的一味宣扬英雄主义的假大空模式, 真正将艺术的触角深入文学作品中, 从而创作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男人形象

之所以形成这样刚健的创作风格, 一方面固然与其军人的职业身份有关, 另一方面恐怕也与他所出生并成长的地域文化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性格是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 所以要谈到一个地方的文化, 便无法绕开一个地方人的性格。湖南, 三湘四水, 奇山秀气, 孕育出了湖南特有的人文环境和湖南人特有的性格。《史记·货殖列传》说:西楚“俗剽轻, 易发怒”, “衡山, 长沙, 是南麓也, 其俗大类西楚”。《隋书·地理志》亦云:“其人率多劲悍决烈。”这些关于湖南人性格“强悍”的评语, 在湖南其他各府、州、县志的《风俗志》中, 亦有类似的记载。由此可见, “强悍”是古代湖南人经常表现出来的主要性格特征。

到近代, 湖南人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但“强悍”这一特征却没有变易, 仍然保存下来了。“一部中国近代史, 半部由湘人写就”, 湖南是中国近代史上政治家、革命家、军事家、战略家、哲学家、文学家的摇篮, 也是盛产土匪、强盗的地方。中国第一个留美学者容闳认为, “湘人素勇敢, 能耐劳苦, 实为良好军人资格。”[1]沈从文也说过:“湖南人坦白, 豪放, 雄强, 泼辣。”[2]章世钊对湖南人的特性有一段颇为精辟的论述, 可以说是抓住了其本质特征。他说:“湖南人有特性, 特性者何?曰:好持理之所信, 而行心之所安, 势之顺逆, 人之毁誉, 不遑顾也。”[3]用今天的话说, 就是“犟”, “老子不信邪”, 也就是说, 从来只认理不认人, 不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凡是认定一个目标, 总是勇往直前, 哪怕是碰着天王老子, 皇亲国戚, 或者是刀砍斧劈, 五马分尸, 义无返顾。这是一种不随和, 不妥协的坚韧型的性格。

从黄兴从事革命一再失败而不气馁, 到蔡锷的“为四万万人争人格”而战;从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 陈天华“与为奴死, 宁为鬼雄”, 到夏明翰的“砍头不要紧, 只要主义真”, 应该说都突出地表现了湖南人的性格特征。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样一个地域文化环境中出生并长大的兰晓龙, 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那种刚健硬朗顽强的性格和审美观念, 继而反映在文学作品里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2 兰晓龙是个有着彻底英雄主义情结的作家, 铁血这个词对他而言有着相当特殊的意义, 我他打心眼里崇仰着拥有钢铁一样意志与灵魂的人

兰晓龙深谙悲剧是将美好毁灭给人看的道理, 总忍心将笔下苦心孤诣造出来的高档瓷器随便地砸成一地玻璃碴子, 我们会在那冷色的反光里见到熟悉的不屑流俗, 他的心里明明白白, 读者会对高档瓷器变成玻璃碴子唏嘘不已, 却决不能容忍它变成泥坯。就这样, 他将所有“美人迟暮, 英雄白头”的伤感彻底击碎。兰晓龙是真诚的, 甚至是热切的, 他的作品里会出现许多无奈、顽强、以及饱历风雨后才有的淡定, 那是我们怕见也想见的黄昏, 每个梦想长大的人都在卑微中骄傲, 在抗争中固守, 我们在他的作品里看得到蓝本, 也寻得见共鸣。正因如此, 他往往不去刻意煽情, 却总能使人泪流满面。

应该说, 他是热爱生活和生命的, 没有这种深刻的爱, 笔下也便流淌不出这样感人的男人的故事。他的内心深处, 都向往着一个只有爱和美的理想世界, 然而现实是无情的, 琐碎的, 有时甚至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卑污和龌龊。因此, 他无法容忍凝聚着自己心血塑造出来的英雄在历尽了沧桑之后堕入平庸。于是, 男人也好, 女人也罢, 在故事即将收场的时候除了毁灭, 再无其它。

他的剧作表意深广而滞重。读兰晓龙的书是艰难的, 因为在整个阅读过程中, 鲜少能体会到真正的轻松愉悦, 更多时候, 字里行间漂浮着让人窒息的悲伤与无奈, 压得人喘不上气来。他为我们呈上丰富的食物, 却掺进痛苦的调料, 使我们如同步履维艰的旅人, 战战兢兢地前进, 害怕在下一页步入泥沼或迷途。他经常让我们陷入难割舍的情感怪圈, 在相当绝望的时候制造出更加绝望的境况, 而后习惯在迫于无奈的时候找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然, 很多人要做出很多牺牲, 最后的结果难免差强人意。就好象一个人歪歪斜斜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苦难是沙粒, 密密麻麻地散布在他必经的路上, 跋涉或流血会让人习以为常, 但到达终点前, 他却要失去更多, 包括他所珍视的、热爱的、认定决不能失去的人与事, 于是这个人生命虽然顽强, 却永不再朝气蓬勃。苦难与悲伤磨钝了他的锐气, 他不再意气风发, 眼神麻木又淡漠, 可依旧怀揣梦想, 保持希望, 将有所为与有所不为辨得分明, 一路抓紧所有伸过来的手, 相互扶携, 踉跄前行, 为了信仰和还能守护的一切。我们不会被悲剧感动, 却会被感染, 所以我们向往美好也热爱悲剧, 那些只能留存在记忆里的温暖往往让人悲伤。翻开兰晓龙的书, 你就要有这样的准备, 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悲伤, 在看似明朗的道路上, 崎岖险峻, 荆棘丛生, 甚至饿殍遍野。

他如此崇尚完美, 又情愿在现实的苦痛中挣扎, 于是充满矛盾地将完璧一剖两半, 变成许三多和成才, 变成欧阳和四道风, 变成龙文章和孟烦了, 变成零和湖蓝。这些人物性格迥异, 可又天造地设般契合, 如两条同源的河流总会奔流入海般殊途同归。我们爱看他笔下的英雄, 率性的、坚强的、刚毅的、狡黠的、桀骜孤高的、信仰坚定的……他写活了男人, 男人的原则、男人的情谊, 男人们不用说出口的默契, 那些疯在一起、闹在一起、胡搅蛮缠在一起的家伙总能令我们会心大笑。在这些穷乐和的家伙身边偶而也会出现女人, 曹小囡、简琳灵、老唐、高昕和迷龙惊世骇俗的老婆上官戒慈, 稍加比较你就会发现, 兰晓龙真是不会写女人, 也不会写爱情, 他笔下的这些女人简直是对着形容词一个个造出来的, 单薄得惨淡, 甚至有几个女性角色, 笔者疑心他是当做男人来写的。自然, 他描写爱情也远不如友情来得生动有趣。好在他并不想把爱情作为主体, 他描写战争、杀伐、阴谋、抗争, 他笔下的热血男儿个个悲壮, 但是绝不慷慨, 他们擅长在忏悔中自省, 孤独、勇敢、卑微、赤诚。那是属于他们的骄傲, 用嘲讽的口气赞美, 以下跪的方式抬头, 剖肝沥胆, 烈性激昂。

这就是兰氏哲学的表达方式, 它隐伏在字里行间, 潜藏在人物之间的每一句普通对白里, 表面上风平浪静, 实则暗流涌动波涛汹涌, 需要你用心去体会, 去揣摩。当高城说:“日子就是问题叠问题, 未必会给你准备。”当老马说:“别再混日子了, 小心日子将来把你们给混了。”当袁朗说:“要做一个善的恶人。”当王庆瑞说:“人不是做出来的, 是活出来的。”当小书虫子说:“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 不在乎哪张嘴说出来的。”当孟烦了说:“人是欠的, 命是磨的。”当三十四说:“少年的中国里没有学校, 只有大地和山川。”我们开始一点点理解故事背后的主旨, 作者深沉的用意。他用戏剧这种最通俗的表现方式隐晦而又浅显地表现着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和看法。

3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 对语言同样高度重视的兰晓龙, 在这方面可以说也分别显示了自己深厚的造诣和功力, 冷峻而丰富成为兰氏语体的显性标记

兰晓龙在他的《士兵突击》小说本后记里有一句话:士兵的心灵世界是冷峻而丰富的。笔者的理解则是:冷, 是一种感觉和体会, 恰似钢枪和刺刀的冰凉, 恰似边陲寒冷和粗暴风沙中的冰凉, 它是一种理性过滤后的神圣、严肃和残酷。峻者, 高而陡, 是一种阳刚的线条美, 正如士兵脸部分明有力的肌肉, 说话铿锵有力的音调,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行动风格, 它是在长期的锤炼和磨砺后锻造出来的一种美, 如岩石, 棱角分明, 触摸上去有冰凉和粗砺感。而丰富, 则恰又和冷峻形成一种对照和互补的关系。冷峻不是单调, 单调意味着枯涩、干巴, 而士兵的冷峻外表下却藏着一个火热丰富的心灵世界。它包容了一种爱, 爱国, 爱军, 爱家, 爱亲人, 爱兄弟。战场上, 军营里, 那种不是血缘胜似血缘的兄弟手足情, 那种在一个异化和另类的环境里形成的同生共死相濡以沫的战友情早已成为人所共识, 那是一种人性在绝望和困境中自发萌生出来的求助本能和保护本能。它至纯, 至善, 至美。所以这种爱才撼人心魄。而这种爱用冷峻的方式表达出来, 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兵味语言。兰晓龙作为一名知识军人, 又将这种原始的士兵语言加以提纯, 冶炼, 升华, 并保持其风格。于是就形成了自己创作时独特的语言风格。其突出表现是: (1) 多用四字成语, 句子短促有力, 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最庞杂繁复的意思, 干净利索, 不拖泥带水忸怩作态, 符合军人的作风和气派。 (2) 一针见血, 直击心灵软肋, 不故弄玄虚, 用最准确的语言描摹出内心深处细微深刻的感受, 分厘不差, 纤毫毕现。 (3) 偶用典故, 兼引诗词 (《我的团长我的团》中较明显) 。这是兰晓龙本身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或曰军中读书人无法克服的一种创作痼疾, 但却在无形中给这种刚性的语言风格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粗犷和冷峻中插入一点鸟语花香, 恰如硝烟中的一朵小花, 更见其沁人芳香, 让人联想到那弥足珍贵的幸福和美好。

语言是有力量的, 句子结构也一样, 冷的字眼让人感到寒气逼人, 短促的句子结构仿佛刺刀见红。兰晓龙则充分发挥了这两个创作要素的结合, 他用变幻莫测的语言和句子结构来展示他创作上的十八班兵器, 但永远的核心, 精髓和依归就是那四个字:冷峻丰富。这四个字已化为他作品的生命, 融化在每一个词语和句子中, 熠熠闪光永葆青春, 也让读者读后感到心灵补钙酣畅淋漓, 观者观后唏嘘感慨回味无穷。

摘要:从2006年一部名叫《士兵突击》的电视剧火暴荧屏开始, 一个号称“鬼才”的当代剧作家脱颖而出, 他就是兰晓龙, 凭着大胆的想象和不拘一格的创作模式, 先后创作了《我的团长我的团》《生死线》《零号特工》等铿锵大作, 用深刻的戏谑方式, 塑造出一个个嬉笑怒骂、有血有肉的军人形象, 在荧幕上建立起一座兰氏血性和刚性熔铸的“大兵帝国”。

关键词:“鬼才”,大兵帝国,地域文化,人性解读,语体风格

参考文献

[1] 容闳.西学东渐记[M].商务印书馆, 1915.

[2] 沈从文.沈从文选集[M].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3.

[3] 章世钊.刘霖先生80寿辰序[M].湖南历史资料, 1981.1.

[4] 吴功正.文学风格七讲[M].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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