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的现代散文

2024-05-08

张晓风的现代散文(通用8篇)

篇1:张晓风的现代散文

我想,开始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后来会走得那样远。

就像嫘祖,偶然走到树下,偶然看见闪闪发光的茧,听到微风拨划万叶的声音,她惊奇的伸手摘下那枚洁白如雪凝炼如蕾的椭圆形,然后拉开它,伸展它,才发现那是一缕长得说也说不完的故事。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扯出了一种叫“丝”的东西,她更不知道整个族人将因而产生一部丝的文化,并且因而会踏出一条绕过半个地球的“丝路”——她只知道那棵碧绿的好桑树,长在一个温暖柔和的好春天。树上有一枚银银亮亮包容无限的茧,她哪里知道那样轻柔细微的一纤,竟能坚韧得足以绾住一部历史。

又如另个不知名的先民,在一个露水犹湿的清晨来到黄河边。听见水鸟婉啭和鸣,一时兴起,便跟着学叫一声:

“关——关一”

水鸟傻傻的应了一声,他顽皮的再学一声。忽然,他发现那以“马”收尾的关字是多么圆柔婉艳。

“关关。”他说。

“关关雅鸠。”他说,忽然,他知道那是一个好句子。

“关关睢鸠,”他继续念,而水鸟在沙洲上,沙洲在河上,并且由于春草萋萋,看来轻而膨松,仿佛随时都会顺流飘走。

唉,这样简单,一条河,一个春天,河上一夜之间绿透半实半虚的沙洲,洲上半隐半现的水鸟,以及一个看见这一切的又欢喜又悲切的自己。他觉得有话冲到嘴边,就照直说了出来: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他并不知道那就是诗,他只想把春天早晨听到看到的说出来罢了。然而,他却吟出了一首诗,从一条河开始。

初识碧华,只知她是诗人罗青的妻子。而“诗人的妻子”这一职分,恐怕已经是负累颇重的名衔了。我一时也没注意她本人。后来在1982年我为泰北难民筹款,办了“作家小手艺义卖”,她拿出一些精致的刺绣首饰,才真正把大家吓了一跳。1986年她又在台湾民艺文物之家展出一次,作品更见丰美繁富,最近她把心得和作品结成集子,一页页掀开,只觉是一幅幅有插图的诗集——或者说,有说明的画册,歆羡之馀,很愿意为她“仗美执言”。

碧华和丝线的因缘其实也很偶然。那年,她母亲出国,留一盒丝线给她,那大概是她第一次惊艳吧?中国人的色彩表现最早的可见于彩陶,至于文字方面的记载,则见于尚书:“以五采彰于五色的,作服汝明。”可见早期的色彩是和丝线连在一起的(虽然并不因而和各别的连在一起)。彩色丝线的绚丽艳泽足以用来调剂单色的布,进而可以区别官阶军种,算得上是源远流长了,碧华爱上的那盒丝线,溯其源竟可以上接五千年前中国人对蚕丝爱悦流盼的目光。

碧华拿起针来,描摹之际,竟不知不觉便做出类似香包的小手艺,香包其实正是往古时代农业社会初夏时日的好心情,新嫁的女子,在第二年端午节,照例要做些香包分送族人,特别是小孩子,往往可以像“佩六国相印”般带着婶婶、嫂嫂、姊姊等人的不同香包。名为辟邪,其实自有手艺高下巧拙的比较,而新嫁娘的手艺一向是大家争看的焦点。碧华初试手艺时,心情亦如新嫁娘吧?分给大家围观传阅的时候,心情亦不过是节庆期间的一团喜气吧?

但缝着缝着,一针一线之馀,她竟缝出自成一格的刺绣首饰来了。世上的首饰虽然有金有银有铜有锡有珠有玉有各种钻石宝石,且有玻璃、陶瓷、种子、木头、骨头、牙齿……但要找一条精致的刺绣首饰却必须到碧华的工作间去——这件事,开头的时候,我敢说,碧华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丝线鲜活美丽,她只是知道把两根丝线放在一起会比一条更鲜活美丽,线线相叠,不意就这样竟撞出一番乾坤来了。

我看碧华作品的心情,也如端午节小儿伸手讨新嫁嫁的香包,挂在身上,无限喜悦——为那一手生香活色的好针线,为村社间的好年成好节景好兴致,为玩着玩着不知不觉开了宗创了业的潇洒。

细赏碧华作品,或仿战国玉器,莹润温婉。或拟印度色彩,幽艳玄秘。或作螭蛟腾云或成花团锦绣。其心思之至于致密,品味之醇雅,用色用针之能宏肆能守成,都令人惊喜错愕不已。

如果碧华一开始就立好计划,打出旗号,拟定十年工作进度表,要把自己造成一位“现代化刺绣首饰制作人”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我更喜欢她目前的程序,是不知不识间拈起一根属于母亲的丝线——然后再拈起另一根。色与色相授,神与形相接。她在不能自持的情况下,一步步陷入困惑和奋扬,作品在梦中涌现,在冥思中成长,复在静定中一针一缕的完成。

我为碧华喜,但更为可以产生碧华的社会喜,为艺术上英雄四起开疆拓土的鹰扬时代喜,为传统可楔入现代喜,更为自己可以看到好东西的权利窃喜。

篇2:张晓风的现代散文

我认识菊如是在四年前的新生训练中,她拖了两条长长的辫子,穿着一件格子裙,笑的时候总要加上强调的尾音,让人很自然地也想跟她一起笑,我特别喜欢她那胖墩墩的体型,让人有一种舒泰的感觉。

开学后不久,女孩子们很自然地便混熟了,午饭后我们总坐在竹林子里面谈天,有一次我们谈到自己的绰号,她说:“我小学时就叫小胖,到了初中原来以为可以换掉了,谁知又有人叫我小胖,等升了高中,还是叫小胖。”

“那么,我们沿着朝旧制吧!”大伙儿便兴奋地决定了。

那时候,班上有十个女孩子,我常喜欢在暗地里仔细评较她们,她总是拖拖拉拉的,懒懒散散的,仿佛要她修饰一下,就会让她头痛十天似的,她从来不矫揉造作,从来不企图让自己更女性化。但是,我终于认定她是最美的。她的脸上永远刻划着一种自然而又含蓄的美,那线条挺秀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是我从来没有在别的面孔上发现过的一一即使有,也不可能配合得像她这样巧妙。她又戴着一付眼镜,显得斯文而秀丽。我常想,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娟秀,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可爱,那该有多么好!

其实,除了外形的美丽之外,她还许多更吸引的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她一样和悦、一样讨人喜欢。也从来没有人有她那样惊人的记忆力——居然能够在四十分钟内把《过秦论》背熟——那是我努力了两个晚上仍不能上口的,此外,我每次想起她,总不免要怀念起她的幽默感。并且觉得上帝本来就准许某些人得到较多的东西,他必定是怕那些美好的本质,若是流到其他人的手里,会被糟蹋掉了。我一直相信小胖所以有优异的秉赋,是因为她配得的缘故。我也确信,我们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她的温良,而不是由于我。

那时侯,她是六号,我是七号,我们的座位是如些紧挨着,逐渐地,我们的情感也彼此挨近了,当时,没有宿舍,我们都带便当,往往到十一点钟就忍不住要取一点来充饥了,但她的食量极小,每次总央求我替她吃一块卤蛋或几块豆腐干,我很庆幸自己一直有很好的食欲,能够一直接受她善意的馈赠。有时她也尝尝我便当盒中的鱼片或是素鸡,我们彼此以“酒肉朋友”戏呼对方,往往把局外人搞得莫明其妙。她的家住在台中,每次归家,她总带回一盒凤梨酥给大家享用,我因为是她的“酒肉朋友”,总比别人多分到几块。

我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反应太过灵敏,每次教授的笑话还没讲一半,我们的笔声就忍不住迸了出来,好在我们总是一起笑,还不至被目为怪物。二年后,我们的座位分开了,每次一想笑就得制止住,两个人远远地递个眼色就算了。

我们都不用功,一聊起天来就失去了时间观念,有时候话说完了,两个人相对面视也觉得很有趣的。有一次,读了李白的诗,就彼此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打趣。后来又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看一位教授,教授对她说:“如果晓风是男孩子,你嫁给她倒是很相配的。”

“我一直很安于做女孩子。”我对教授说:“不过如果做男孩子而又能娶到这样的太太,我倒很向往。”

当然,我一直没有成为男子,但我们的友谊仍在平静中进行着,那种境界,我总自信比之爱情是毫无逊色的,谁能说澄清的湖水比不上澎湃的汪洋,又有谁能说请冽的香片比不上浓郁的咖啡呢?

她常常做出许多很洒脱的事,颇有点侠士的意味,让我们又诧异、又好笑,却又不得不佩服她的鬼脑筋——我就是喜欢这种作风,就好像我喜欢读一些跌宕生姿的古文一样。

有一次,是冬天,她刚搬入宿舍不久,那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便径入我的寝室,我很少看到她那样美丽,她头上扎着丝巾,身上是一件奶油色的风衣,脚下则是一双两吋半的高跟鞋。

“去赴约会吗?难得这副打扮。”

“去买红豆汤,”她把提盒递给我看。“我们寝室里住着几个饿琈呢,我只好去买点东西来救灾。”

“那又何必如此盛装呢?”

“盛装吗?”她大笑起来,把丝巾和风衣取了,立刻,一个寝室都笑倒了,原来丝巾底下包的是她缠满发卷的头发,风衣里面则是一袭睡衣——裤脚管是卷起来。

当然,她并不是常常戏谑的,唯其因为她经常守着严正的轨迹,所以更见她恶作剧的趣味。我喜欢和她谈到庄严的事,那使我感到她同时是我的良师和益友。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坐在我的床沿上,当夜色渐渐深沉,我们的题目也愈谈愈深:

“我只有一次,被一个故事感动哭了,是我姐姐讲给我听的,那天竟然完全控制不住。”她的声音很低,像是直接从心脏里面发出来的——没有经过喉管和舌头。

“告诉我那个故事吧!”

“我要告诉你的。”她望着我,目光深沉,“我姐姐有一个同学,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一面读书,一面做事,她的母亲是个没知没识的人,她们全家几乎都是靠她撑着,后来她考取了留美,到外去辞行,她母亲总跟着她,当她女儿和别人谈话的时侯,她总带着近乎崇敬的意味呆呆地朝着她,一直到上船的那一天,她把女儿送到船上,当汽笛起鸣的时候,那妇人忽然抖着双臂哭喊道:‘妈妈跟你讲的话你记不记得呀……’

不知为什么,我也忍不住地哭了。

“你怎么了。”她问我,但她自己的也在抹眼睛。

“我忍不住,真奇怪,这样平的故事我也忍不住。”

篇3:解析张晓风散文中的诗性智慧

张晓风在她的散文中就善于捕捉平凡人的片言只语、举手投足, 身边的小小器物, 自然的花草虫鱼, 季节更替的细微变化来激发自己的想象, 赋予它们生命的情态, 以一种变换了视角的哲理, 来对真切的生活进行挖掘, 为我们启动了另一扇窗, 使人洞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给我们带来一种冲击心灵的新奇感, 让人深感在日常生活中情感的麻木和心灵的钝化。

由学生证上一个让人熟视无睹的戳记, 她联想到个体生命的印记, 进而发出对生命的感悟, 对生命创造主的崇敬, “我的主, 我抬头望着蓝宝石般的晴空, 心里默默地祷告, 但愿在你那本美丽无比的生命册上, 我的名字下也盖满了许多整齐而又清晰的戳记, 表示你对我完成之事的嘉许, 当我走完一生路程的时候, 当你为我盖下最后的戳记的时候, 求你让我知道, 我曾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最后的戳记》) [1]p41。当看到湖边那些不知名的树漫天漫地地借风播送种子时, 她说:“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飘散之余, 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 但造物主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 蔚然成荫, 教会她, 怎样敬畏生命” (《遇见》) [2]p191。她以一颗虔诚敬畏的慧心在这里敞亮了其他生命的存在, 以平等之心思考每一个生命个体的价值和意义, 从中支取生命的能量, 借以走出了自我的困顿意识, 期间没有世俗纷争, 没有忧烦恐惧, 真正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悠游和广阔。当年轻的学生无法接受“受伤”时, 她想到的是“如果关怀和爱就必须包括受伤, 那么就不要完整, 只要撕裂, 基督不同于世人的, 岂不正是那双钉痕宛在的受伤手掌吗?” (《只因为年轻·受创》) [3]p180是啊, 爱与痛是不可分割的。这里, 作者讴歌了“爱”, 更肯定了“生命”。为了拯救世人, 耶稣上十字架, 流血牺牲, 并以复活见证“生命能胜过一切”, 正是生命的内在张力, 使人有“爱”并胜过“痛苦”, “宛在的钉痕”岂不正是“生命的荣耀”。在张晓风的散文中, 这样的小事件大感动比比皆是。

在日常生活中, 人们往往受现实存在的限制, 陷于无意义的空洞之中, 完全失去了生命本真存在所带来的满足与喜乐, 如何才能从囚禁生命的牢笼中跳出来, 回归更本真的生活境界?海德格尔给出的建议是“诗意地栖居”。他认为, 只有实现了从现实的残缺的人生向审美的诗化了的人生转化, 人才能惬意地栖居而不是居住, 才能不为世俗的蝇营狗苟所困。也就是说, 只有人诗意化了, 世界才能诗意化。在这里就涉及了个体对审美形态的认知问题。当处于本真的生命被遮蔽的状态中, 就如《旧约·创世记》第一章第二节所说“地是空虚混沌, 渊面黑暗”, 缺乏健全的生活态度和思维方式, 缺乏追求自由的诗性智慧, 是很难摆脱现实世界中那些与生命无关的事物 (诸如权利、名声、钱财、安逸等) 的捆绑, 去竭力澄明人与世界存在的原初意义。所以, 必须站在另一个更高的世界角度来看这个世界, 而神性是最高标准, 祂规定了人的生存本质, 《旧约·创世记》第一章第27节说:“神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 只有以神性的尺度来看待世界, 否定世俗的标准, 才能超越有限, 逍遥于大地, 获得真实的存在。

我们知道张晓风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对基督教理的熟知, 更易激发她的诗性智慧和对生命的独特思考。她对生活与自然中点点滴滴的关注与尊重可以理解为对创造之美的认知与追求。而创造之美正是基督教神学美学的核心之一。自然作为上帝的创造是无限博大而美的, 是上帝至善、智慧和全能的体现, 因而万物具备上帝的灵性。“这一番气息命脉是我们没有祈求就得到的天宠, 这一副骨骼筋络是不曾耕耘便有的收获。至于可以辨云识星的明眸, 可以听风闻雨的聪耳, 可以感春知秋的慧觉, 哪一样不如同悬崖上的吊松, 野谷里的幽兰, 是一项不为而有不豫而成的美丽” (《矛盾篇之三》) [4]p221。作者深深意识到个体存在的有限和渺小, 原来“这一番气息命脉”我们也无力掌管, 因而坚信“因为在你 (耶和华) 那里有生命的源头, 在你的光中, 我们必得见光。” (《旧约·诗篇》第36章第9节) 在这里, 她肯定了有信仰的人生, 呈现了对深层生命意识的挖掘。她把自己还原为一个谦卑的人, 俯伏在神性的创造之下, 从世俗的捆绑中释放出来, 带领我们进入了一个主客相融、生机勃勃的生命的世界。“山容已经不再是去秋的清瘦了, 那白绒绒的芦花海也都退潮了, 相思树是墨绿的, 荷叶桐是浅绿的, 新生的竹子是翠绿的, 刚冒尖儿的小草是黄绿的。还是那些老树的苍绿, 以及藤萝植物的嫩绿, 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山, 我慢慢走着, 我走在绿之上, 我走在绿之间, 我走在绿之下, 绿在我里, 我在绿里。” (《魔季》) [5]p119普通的景致在她的笔下成了有形有色、有情有义、能呼吸能交流的精灵, “墨绿”“浅绿”“翠绿”“黄绿”“苍绿”“嫩绿”, 一个绿意盎然的春天就这样活泼跳脱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不再是“景”著“我”之色, 在作者眼中, 它们本来就是有精神有灵性的, 人的情感似乎是在和它们的交流中才得以形成。超越世俗的成规, 打破主客樊篱, 通达而自在地进入生命之间的交融, 岂不正是“诗意地栖居”。

张晓风怀着一颗善的、温暖的心, 以一个看见者、谛听者和神性见证人的身份在描摹生活, 解析自己的所思所感。由“初, 裁衣之始也”想到“每个清晨都该恢复为一个‘初人’, 每一刻, 都要维护住那一片‘初心’” (《初心》) [6]p122;由一碟辣酱, 想到“我对生命中的涓滴每有一分赏悦, 上帝总会立即赐下万道流泉” (《一碟辣酱》) [7]p61;由蛇店店员说的一句“不被咬到就不毒”, 想到“有浪, 但船没沉, 何妨视作无浪, 有陷阱, 但人未失足, 何妨视作坦途” (《种种可爱》) [8]p45……对生活细致的体察, 对细节的尊重, 这样的真诚怎能不唤醒我们心底沉睡的影像, 让人觉得尽管残缺、有限, 此番人世也是值得珍重的。

以谢有顺的话说, 有了一个安妥自己灵魂的去处, 才有心情去观察细碎的片段。[9]灵魂安妥, 有了健全的思想、丰富的心灵, 才能透视事物的本质, 才会有包容、理解、同情, 诗性智慧因此而勃发。“诗性智慧”语出维柯《新科学》, 是关于自由、尊严、灵魂和美的想象性智慧, 不来自于权力, 也不来自于对现实的依附。纠缠于现实利益, 只能培养目光短浅, 不会对生命产生独特思考, 也无法向我们提供更高远的想象和灵魂的拷问。正是有了这样一颗蕙质兰心, 聆听着神性启示, 才能带着希望、感恩、敬畏去生活去抒写, 文字背后的精神和情怀才能抓住人心。这也是张晓风为我们提供的一种有价值的写作方式。

参考文献

[1][5]张晓风.地毯的那一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4.

[2]张晓风.名家散文典藏:张晓风散文[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1.

[3][4][6][7][8]张晓风.张晓风散文精品集:再生缘[M].重庆:重庆出版社, 2004.

篇4:浅论张晓风散文的超性别书写

女性主义先驱弗吉尼亚·伍尔芙曾于《一间自己的屋子》中引用柯勒律治“伟大的脑子是半雌半雄”这一观点,认为只有“雌雄同体”的脑袋才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1994年,国内女作家陈染在英国一些大学演讲时提出“超性别意识”这一概念,后来又在《超性别意识与我的创作》一文中给予了详尽的解释。我们可以将之看做是对“雌雄同体”思想的进一步阐释,除了认同“一个作家只有把男性和女性两股力量融洽地在精神上结合在一起,才能毫无隔膜地把感情与思想传达得炉火纯青的完整”,⑤她还另辟蹊径地指出“一个伟大人格力量的人,往往首先是脱离了性别来看待他人的本质的”⑥。可见,“超性别”不代表“无性别”,而只是基于性别视野之上却不自囿,能够越过性别的拘囿去看待人与物,以及最终面向“人”及宇宙的大关怀和大抱负。

事实上,散文集《愁乡石》的出版,标志着作家已经出走闺阁。“闺阁是美丽的,但我有更重的剑要佩,更长的路要走。”(《步下红毯之后》)这之后,她的散文创作不仅有着一股超越女性单一性别视阙的“英伟之气”,更有一股将视野投向人类与宇宙,由小我出发而至大我的情怀和抱负。本文即从其散文书写中的三重身份:基督徒、中国人、“述者”这一角度着手来进一步探究作家“超性别书写”的成因及表现,力图勾勒出一代散文大家的成长轨迹。

一、基督徒:博观与博爱的底色调

生于1941年, 8岁前生活在祖国大陆,祖籍江苏徐州,8岁时,张晓风在战乱中随母亲迁居台湾。作家曾于散文《初雪》中回忆童年是在“拥塞的火车上和颠簸的海船里度过”,并且他们那一代人都像“菌类植物一般”“生活在战争的阴影里”。也许正因为战乱、逃荒等苦难的童年经历使得青年时期的她极轻易地便接受了基督教。她在回答友人关于人生意义的提问中答到:“若是没有信仰,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意义了。”(《山路》)

事实上,宗教信仰可以说是作家散文创作的底色调。坚定的信仰不仅开阔了作家眼界,也化为一道上帝般无所不至的人间关怀。一方面,使她能以低姿态贴近自然、亲近世俗生活;另一方面,她也能超越生活本身,探向生命本体,对“人”作超时空的永恒思考。

首先,宗教情怀扩展了作家的个人视野。正如余光中所言:“一般的所谓散文家,无论性别为何,笔下的题材常有日趋狭窄之病”,张晓风作为女作家,却能够“在题材上颇见扩展”⑦,这其中原因众多,但宗教信仰必是不容忽视的一点因素。以自然为例,在一般人眼中,自然仅仅是风景宜人却毫无感情的客体,但在作家眼中,成了沟通上帝与人类的媒介。起初,自然是與自己关系密切的庄严象征物。“父啊,你让我知道,你充满万有,让我知道,你在山中,你在风中,你在云中……”(《到山中去》)而后,作家与自然/造物融为一体。“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就觉得自己也没有了……我走向田畦,就以为自己是一株恬然的菜花。我举袂迎风,就觉得自己是一缕婉转的气流……”(《画晴》)最终,在相互交融中,人类也拥有了自然的永恒性。“此山即我,我即此山,此水如我,我如此水。”(《常常,我想起那座山》)人可以在万年不变的山水中追溯和透视人类漫长的历史。她将局促在单一空间里的“人”拔高到时间长河里的“人类”之高度以获得超越单一时空的永恒属性。

即便是生活中极其琐碎的题材,她也极力运用超越生活本身的慧眼去发现,并有将之扩展至永恒的功力。酿酒,只是一件凡人的劳务,她却觉得这一行为不简单,乃是“参天地之化育”“缔造化之神功”(《酿酒的理由》);韭菜合子,在她看来仿佛“宇宙包容着银河”(《饮啄篇》);就连关掉电灯,家中闲坐,在她也是“仿佛胎儿犹在母体”(《我的幽光实验》)。她认为人类“灵魂深处残存着千年万年的记忆”,所以旅行是一种“放生”,而且将人类看作是一只“亟待放生的生物”。(《放尔千山万水》)

其次,基督的博爱精神还令她自觉丢弃人类的飞扬跋扈,而以平等、谦卑的心态贴近和找寻“人”的本真状态。在大漠旅行:“我睡去……在一日疾驰,累得倒地即可睡去的时刻。我睡去,无异于一只羊,一匹马,一头骆驼,一株草。我睡去,没有角色,没有头衔,没有爱憎。只是某种简单的沙漠生物,一时尚未命名。”(《戈壁行脚》)这里,作家一方面脱离了一个“人”的身份,和大漠上所有有生命或无生命的物体同类;另一方面,她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她以平视姿态看待宇宙生物,并存有同在造物脚下、共沐上帝恩泽而不分彼此的脉脉温情。在《酿酒的理由》一文里,她觉得一个人一旦拥有了一缸酒,便是“古代的史官”“站在日日进行的情节前,等待记录一段历史的完成”。(《酿酒的理由》)同样,“人”在这里,既属于生活本身,又获得了生活之外的历史,至此,张晓风对“人”的诠释可谓淋漓尽致。

基督徒的身份于作家犹如拥有了一副上帝之眼,因而她能够拥有更宏阔的视野、饱览世间更广阔的风景。在此视野关照下,跨越闺阁之狭隘,性别之鸿沟,拥有一种“超性别”的视阙,也都成了意料之举。

二、中国人:从乡愁里溢出的慷慨悲歌

曾有人问张晓风散文创作主题,她回答:“如果有人分析我,其实也只有两种东西: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基督教。”⑧如果说基督教信仰是她生命运行的底色调,那么“中国人”身份则是一湾之隔的张晓风毕生梦魂牵绕的心灵归所。散文集《愁乡石》(1977)的出版,预示着作家已从闺阁中出走。对于一块土地、分割两处的无奈现实,她开始从两岸同源、也是自己熟悉和喜爱的古典文化中,寻求和辨认精神上的中国版图。联系张晓风的散文创作实践,显而易见,乡愁文学,正是她取自古典而融于现代的一个突破口。

不同于梁实秋、林海音、琦君等一批在大陆生活过的作家笔下的乡愁散文,8岁迁台的张晓风对故乡的记忆十分淡薄,因而她只能从精神上对古老中国进行感性的描摹。这也是她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乡愁书写之处。更是她的乡愁书写能够在阴柔、绮丽之外,平添一丝悲壮色调的原因所在。

张晓风的乡愁书写拥有强烈的家国意识。8岁时,父亲将她和母亲送至江边,自己却因为“守土有责”承诺会“熬到最后五分钟”(《步下红毯之后》)。父亲的言传身教给幼年张晓风的心灵深处埋下了家国的种子。这之后,她的家国情思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她对“中国”形象的维护上。“行年渐长,对一己的荣辱渐渐不以为意了,却像一条龙一样,有其颈项下不可批的逆鳞,我那不可碰不可输的东西是‘中国”。甚至于“只要听到别人的话锋似乎要触及我的中国了”,作家便会“一面谦卑的微笑,一面拔剑以待,只要一言伤及它,我会立刻挥剑求胜,即使为剑刃所伤亦所不惜”。(《矛盾篇》)这里,我们看到的俨然是一个近乎疯狂的爱国者形象,既正气凛然又英雄气十足。另一方面,她对“中国”的体认是在中国之外找寻与中国相关的一事一物。为此,她在马来西亚“俯饮麻六甲的郑和井”;她在纽约街头“看李鸿章手植的绿树”;她在韩国的庆州“看汉瓦当……”所有这些举动仅仅是为了赢回“故国的形象”,为的是将散落在全世界“像拼图一般”(《矛盾篇》)的中国聚拢起来,最终完成她对中国的版图构想。她也会在台湾本土的地名、菜名中寻得故国的痕迹。“云南的人和园,四川的吴抄手,广东的新陶芳,北平的正阳楼……”每当作家在品尝这些美食时,都觉得自己“咀嚼的不复是菜肴,而是流浪者在异地的悲歌”。(《我们的城》)

其次,对中国之爱不可避免地要具体到对中国文化之偏爱上。中国文化不仅源远流长而且博大精深。张晓风幼年在台湾接受了较为正统的古典文学熏陶,大学毕业后又长期在高校教中国文学。这使得她有更多机会接触中国文化的美学精髓,又比常人多肩负了一道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使命感。在《色识》《玉想》《地篇》等篇目中,她系统铺陈了中华文化关于颜色、玉器、地名等繁复并精致的描述。《色识》中,中国色彩可谓琳琅满目:祭红、牙白、甜白、娇黄、茶叶末、鹧鸪斑……;《地篇》中,她由《尔雅》中对”地“的概念引申到地毛、地血、地肺、地骨、地脂等概念并一一为其附上个人的感性注解。这一举动早已超越了国学爱好者的初衷,而是作为入世的知识分子肩负起弘扬国学的使命感、责任感,有意识的对中国文化进行普及化、大众化的宣传。尤其是在快节奏和功利化的当今社会,国学之美犹如一道被封存的宝藏,而作家自愿当起掘矿人。在《我有一个梦》中,面对音乐、英文等科目都有专门教室的现状,她不禁疑惑:为何不能建一间“国学讲坛”?她的梦想便是拥有一间专属于国文课目,一间“合乎美育原则,像中国旧式书斋的教室”。作家的古典情怀可想而知。在宗教的底色之外,儒家的“达则兼济天下”是张晓风自愿担起的文人使命,是士大夫力挽狂澜的当代诠释。

在对“中国人”身份的追溯过程中,作家选择了“乡愁文学”作为突破口,在她熟悉的古典文化领域,她不仅作为一名研究者,也作为一名弘扬者,将古典文化作为一种独特的审美对象加以传播。她的写作,既不缺少女性的敏感颖悟,又能超越女性的琐细和低吟。她从小我的个人乡愁情怀出发,却能超越小我,朝着极具社会使命感的中国传统士大夫形象靠拢。体内盛息着的信仰血液,连同中国儒家入世的胸襟,都决定了她的散文创作必定超越了女性低矮的天空,而在更高处展翅飞翔了。

三、述者:为天地作传的注释者

孔子的“述而不作”思想是指只阐述前人著述,而不掺杂自己观点。张晓风对此有不同的认识。她说:“‘述而不作,少年时代不明白孔子何以要作这种没有才气的选择,我却只希望作而不述。但岁月流转,我终于明白,述,就是去悲悯、去认同、去解释。”(《给我一个解释》)最终她认定自己的写作是一种“述”,因为她说“解释,这件事真令我入迷”,“山川和人世”是无言的,作为人却可以“用智慧、用言辞、用弦管、……用爱,一一对这个世界作其圆融的解释”。(《给我一个解释》)在张晓风笔下,“述”既是入世,是对“人”的关怀,也是对物的诗意阐释。

对于人,一方面,她记录当代已然消逝或者即将消逝的优质灵魂,作为人性的活化石。她笔下既有已故的文化界前輩:同事杜公(《半局》)、老校长洪陆东(《看松》)、作曲家史惟亮(《大音》)、老师俞大纲(《孤意与深情》)、戏剧导师李曼瑰(《她曾教过我》)等,又有与她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歌唱家姚立含(《我听到你唱了》)、导演黄以功(《找个更高大的对手》),更有奋斗自立的泰雅尔山胞温梅桂(《蜗牛女孩》)。她着墨最浓之处在于“人”。她称嘴巴刻薄却爱憎分明的杜公为“有瑕之玉”,因为“他才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的人”。(《半局》)她认为“有些人的死是‘完了,史先生的死却是‘完成了,他完成了一个‘人的历程”。“人”之所以为作家所倚重,源于张晓风对五四时代“人”之价值与尊严的追溯,是对生命本体价值意义的探索,更是对当代“人”之堕落的痛惜与反思。她理想中的“人”是兼具儒家之“仁”与基督之“爱”的完美结合体。她笔下那些优质的灵魂已然变成当世为数不多的活化石。她曾与友人通话中痛心地指出:“他们那一代的事,今天的人不但不解”而且也“不能想象”(《大音》)。所以她“缅怀的不仅是逝者,而是属于逝者那一代的风范”。(《看松》)

另一方面,她以现代眼光透视历史,更以一支秀笔写活了历史人物。《梅妃》《许士林的独白》《大师·树林·鸟蛋》等篇章中,她以知性的笔触还原为历史遮蔽的个体心灵的独白,目睹天宝年由盛入衰的梅妃、新科状元,回乡祭塔怀母的许士林、在一片有鸟蛋的树林里沉思的爱因斯坦……这些人物的所思所想如在耳瓣,他们从历史上单调的名字变成了真正血肉丰盈的“人”。

对于物,她一向不厌其微小琐碎,极力挖掘它们背后的深情与诗意。她从饺皮上的“手泽”感到了“万物的有情”(《种种有情》)。她甚至通过垃圾阵里若干张印有“广东潮艺国乐社”的绣帔,追溯起潮州音乐、潮州菜以及推想绣帔的主人面貌。《礼物》篇中,她细数了朋友相送或者自赠的各种礼物,这些礼物背后无一不满怀着送礼人的深情和深心。《衣履篇》中,她依次罗列了睡袍、油纸伞、花鸟门额、羊毛围巾等物件,这些看似平凡的衣物背后都深藏着一段感人的故事。《咏物篇》中种类繁多的花树以及《林木篇》中,形态各异的树木科,经过作家的感性浸润,全都获得了古典诗词的意境和美感。张晓风笔下的物,因为有了“人”的透视而不再是毫不关情的自然界客体。它们在散文家灵心诗性的浸润下,或者成为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牵连不断的情感纽带,或者成为“人”之诗情的客观承载物。张晓风之伟大处正在于,她将人之所及所触所闻的有限空间变成了一座万物有情、万物关情的无垠天地。

“述者”的追求和抱负令她逐渐成长为一名散文大家。身为女性作家,一方面,她的散文作品时时散发着独属女性的温情、知性和细敏;另一方面,她的“述者”抱负令她既不满足于女性的低吟软语和相对狭仄的风景,又无兴趣陷于与男性争夺话语权的混战之中。她从性别视角出发却不自囿,而是直抵对“人”之价值意义的更深处思考。“基督徒”“中国人”“述者”这三重身份,既呈递进之势又不断融合一体,既为作家的“超性别”书写提供契机,又进一步展现作家“超性别”书写的不俗成果。在当今这个价值失落、秩序颠倒、流行解构、热衷文字游戏的时代,她的散文作品因饱蘸基督之博爱,又深得中华美学之精髓,再加上她不拘一格的“述者”抱负,显示出了一个散文大家应有的风范。

注释:

①②④⑦余光中:《亦秀亦豪的健笔——我看张晓风的散文》,参见张晓风:《你还没有爱过》,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3-14页。

③痖弦:《散文的诗人——张晓风创作世界的四个向度》,参见张晓风:《色识》,译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15页。

⑤⑥陈染:《超性别意识与我的创作》,《钟山》1994年第6期。

篇5:张晓风较短的散文

那山地人回家,砍了一捆柴,走了三天的路,回到城里,把那一捆柴放在医生脚下。可笑他不知道现代的生活里,已经几乎没有“烧柴”这个项目了,他的礼物和他的辛苦成了白费。

但事实却不然,在爱里没有什么是徒劳的。那医生后来向人复述这故事的时候总是说:

“在我行医的生涯中,从未收过这样贵重、昂价的礼物。”

篇6:张晓风散文《一个女人的爱情观》

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天地鸿蒙荒凉,我们不能妄想把自己扩充为六合八方的空间,只希望彼此的火烬把属于两人的一世时间填满。

客居岁月,暮色里归来,看见有人当街亲热,竟也视若无睹,但每看到一对人手牵手提着一把青菜一条鱼从菜场走出来,一颗心就忍不住恻恻地痛了起来,一蔬一饭里的天长地久原是如此味永难言啊!相拥的那一对也许今晚就分手,但一鼎一镬里却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

爱一个人原来就只是在冰箱里为他留一只苹果,并且等他归来。

爱一个人就是在寒冷的夜里不断在他杯子里斟上刚沸的热水。

爱一个人就是喜欢两人一起收尽桌上的残肴,并且听他在水槽里刷碗的音乐——事后再偷偷地把他不曾洗干净的地方重洗一遍。

爱一个人就有权利霸道地说:

“不要穿那件衣服,难看死了。穿这件,这是我新给你买的。”

爱一个人就是一本正经地催他去工作,却又忍不住躲在他身后想捣几次小小的蛋。

爱一个人就是在拨通电话时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知道原来只是想听听那熟悉的声音,原来真正想拨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爱一个人就是把他的信藏在皮包里,一日拿出来看几回、哭几回、痴想几回。

爱一个人就是在他迟归时想上一千种坏可能,在想象中经历万般劫难,发誓等他回来要好好罚他,一旦见面却又什么都忘了。

爱一个人就是在众人暗骂:“讨厌!谁在咳嗽!”你却急道:

“唉,唉,他这人就是记性坏啊,我该买一瓶川贝批杷膏放在他的背包里的!”

爱一个人就是上一刻钟想把美丽的恋情像冬季的松鼠秘藏坚果一般,将之一一放在最隐秘最安妥的树洞里,下一刻钟却又想告诉全世界这骄傲自豪的消息。

爱一个人就是在他的.头衔、地位、学历、经历、善行、劣迹之外,看出真正的他不过是个孩子—好孩子或坏孩子——所以疼了他。

也因,爱一个人就是喜欢听他儿时的故事,喜欢听他有几次大难不死,听他如何淘气惹厌,怎样善于玩弹珠或打“水漂漂”,爱一个人就是忍不住替他记住了许多往事。

爱一个人就不免希望自已更美丽,希望自己被记得,希望自己的容颜体貌在极盛时于对方如霞光过目,永不相忘,即使在繁花谢树的冬残,也有一个人沉如历史典册的瞳仁可以见证你的华采。

爱一个人总会不厌其烦地问些或回答些傻问题,例如:“如果我老了,你还爱我吗?”“爱。”“我的牙都掉光了呢?”“我吻你的牙床!”

爱一个人便忍不住迷上那首白发吟:

亲爱,我年已渐老

白发如霜银光耀

唯你永是我爱人

永远美丽又温柔……

爱一个人常是一串奇怪的矛盾,你会依他如父,却又怜他如子;尊他如兄,又复宠他如弟;想师事他,跟他学,却又想教导他把他俘虏成自己的徒弟;亲他如友,又复气他如仇;希望成为他的女皇,他唯一的女主人,却又甘心做他的小丫鬟小女奴。

爱一个人会使人变得俗气,你不断地想:晚餐该吃牛舌好呢,还是猪舌?蔬菜该买大白菜,还是小白菜?房子该买在三张犁呢,还是六张犁?而终于在这份世俗里,你了解了众生,你参与了自古以来匹夫匹妇的微不足道的喜悦与悲辛,然后你发觉这世上有超乎雅俗之上的情境,正如日光超越调色盘上的一样。

爱一个人就是喜欢和他拥有现在,却又追忆着和他在一起的过去。喜欢听他说,那一年他怎样偷偷喜欢你,远远地凝望着你。爱一个人便是小别时带走他的吻痕,如同一幅画,带着鉴赏者的朱印。

爱一个人就是横下心来,把自己小小的赌本跟他合起来,向生命的大轮盘去下一番赌注。

爱一个人就是让那人的名字在临终之际成为你双唇间最后的音乐。

爱一个人,就不免生出共同的、霸占的欲望。想认识他的朋友,想了解他的事业,想知道他的梦。希望共有一张餐桌,愿意同用一双筷子,喜欢轮饮一杯茶,合穿一件衣,并且同衾共枕,奔赴一个命运,共寝一个墓穴。

前两天,整理房间时,理出一只提袋,上面赫然写着“孕妇服装中心”,我愕然许久,既然这房子只我一人住,这只手提袋当然是我的了,可是,我何曾跑到孕妇店去买衣服?于是不甘心地坐下来想,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来了。我那天曾去买一件斗篷式的土褐色短褛,便是用这只绿袋子提回来的,我是的确闯到孕妇店去买衣服了。细想起来那家店的模样儿似乎都穿着孕妇装,我好像正是被那种美丽沉甸的繁殖喜悦所吸引而走进去的。这样说来,原来我买的那件宽松适意的斗篷式短褛竟真是给孕妇设计的。

这里面有什么心理分析吗?是不是我一直追忆着怀孕时强烈的酸苦和欣喜而情不自禁地又去买了一件那样的衣服呢?想多年前冬夜独起,灯下乳儿的寒冷和温暖便一下涌回心头,小儿吮乳的时候,你多么希望自己的生命就此为他竭泽啊!

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不免想跟他生一窝孩子。

当然,这世上也有人无法生育,那么,就让共同作育的学生,共同经营的事业,共同爱过的子侄晚辈,共同谱成的生活之歌,共同写完的生命之书来作他们的孩子。

篇7:张晓风经典散文

如果五月的花香有其源自,如果十二月的星光有其出发的处所,我知道,你便是从那里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痛苦和欢欣都如此尖锐,我惊奇在它们之间区别竟是这样的少。每当我为你受苦的时候,总觉得那十字架是那样轻省,于是我忽然了解了我对你的爱情,你是早春,把芬芳秘密地带给了园。

在全人类里,我有权利成为第一个爱你的人。他们必须看见你,了解你,认识你而后决定爱你,但我不需要。你的笑貌在我的梦里翱翔,具体而又真实。我爱你没有什么可夸耀的,事实上没有人能忍得住对孩子的爱情。

你来的时候,我开始成为一个爱思想的人,我从来没有这样深思过生命的意义,这样敬重过生命的价值,我第一次被生命的神圣和庄严感动了。

因着你,我爱了全人类,甚至那些金黄色的雏鸡,甚至那些走起路来摇摆不定的小树,它们全都让我爱得心疼。

我无可避免的想到战争,想到人类最不可抵御的一种悲剧。我们这一代人像菌类植物一般,生活在战争的阴影里,我们的童年便在拥塞的火车上和颠簸的海船里度过。而你,我能给你怎样的一个时代?我们既不能回到诗一般的十九世纪,也不能隐向神话般的阿尔卑斯山,我们注定生活在这苦难的年代、以及苦难的中国。

孩子,每思及此,我就对你抱歉,人类的愚蠢和卑劣把自己陷在悲惨的命运里。而令,在这充满核子恐怖的地球上,我们有什么给新生的婴儿?不是金锁片,不是香摈酒,而是每人平均相当一百万吨TNT的核子威力。孩子,当你用完全信任的眼光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你是否看得见那些残忍的武器正悬在你小小的摇篮上?以及你父母亲的大床上?

我生你于这样一个世界,我也许是错了。天知道我们为你安排了一段怎样的旅程。

但是,孩子,我们仍然要你来,我们愿意你和我们一起学习爱人类,并且和人类一起受苦。不久,你将学会为这一切的悲剧而流泪——而我们的世代多么需要这样的泪水和祈祷。

诗诗,我的孩子,有了你我开始变得坚韧而勇敢。我竟然可以面对着冰冷的死亡而无惧于它的毒钩,我正视着生产的苦难而仍觉做然。为你,孩子,我会去胜过它们。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过生命,你教会我这样多成熟的思想和高贵的情操,我为你而献上感谢。

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新约》上的那句话:“你们虽然没有邮过他,却是爱他。”我立刻明白爱是一种怎样独立的感情。当油加利的梢头掠过更多的北风,当高山的峰巅开始落下第一片初雷的莹白,你便会来到。而在你珊瑚色的四肢还没有开始在这个世界挥舞以前,在你黑玉的瞳仁还没有照耀这个城市之先,你已拥有我们完整的爱情,我们会教导你在孩提以前先了解被爱。诗诗,我们答应你要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写到这里,我又模糊地忆起江南那些那么好的春天,而我们总是伏在火车的小窗上,火车绕着山和水而行,日子似乎就那样延续着,我仍记得那满山满谷的野杜鹃!满山满谷又凄凉又美丽的忧愁!

我们是太早懂得忧愁的一代。

而诗诗,你的时代未必就没有忧愁,但我们总会给你一个丰富的童年,在你所居住的屋顶上没有屋子这个世界的财富,但有许多的爱,许多的书,许多的理想和梦幻。我们会为你砌一座故事里的玫瑰花床,你便在那柔软的花瓣上游戏和休息。

当你渐渐认识你的父亲,诗诗,你会惊奇于自己的幸运,他诚实百高贵,他亲切而善良。慢慢地你也会发现你的父母相爱得有多么深。经过这样多年,他们的爱仍然像林间的松风,清馨而又新鲜。

诗诗,我的孩子,不要以为这是必然的,这样的幸运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这个世界不是每一对父母都相爱的。曾有多少个孩子在黑夜里独泣,在他们还没有正式投入人生的时候,生命的意义便已经否定了。诗诗,诗诗,你不会了解那种幻灭的痛苦,在所有的悲剧之前,那是第一出悲剧。而事实上,整个人类都在相残着,历史并没有教会人类相爱。诗诗,你去教他们相爱吧,像那位诗哲所说的:

他们残暴地贪婪着,嫉妒着,他们的言辞有如隐藏的刀锋正渴于仗血。

去,我的孩子,去站在他们不欢之心的中间,让你温和的眼睛落在他们身上,有如黄昏的柔霭淹没那日间的争扰。

让他们看你的脸,我的孩子,因而知道一切事物的意义,让他们爱你,因而彼此相爱。

诗诗,有一天你会明白,上苍不会容许你吝守着你所继承的爱,诗诗,爱是蕾,它必须绽放。它必须在疼痛的破拆中献芳香。

诗诗,也教导我们学习更多更高的爱。记得前几天,一则药商的广告使我惊骇不己。那广告是这样说的:“孩子,不该比别人的衰弱,下一代的健康关系着我们的面子。要是孩子长得比别人的健康、美丽、快乐,该多好多荣耀啊。”诗诗,人性的卑劣使我不禁齿冷。诗诗,我爱你,我答应你,永不在我对你的爱里掺入不纯洁的成分,你就是你,你永不会被我们拿来和别人比较,你不需要为满足父母的虚荣心而痛苦。你在我们眼中永远杰出,你可以贫穷、可以失败、甚至可以潦倒。诗诗,如果我们骄傲,是为你本身而骄傲,不是为你的健康美丽或者聪明。你是人,不是我们培养的灌木,我们决不会把你修剪成某种形态来使别人称赞我们的园艺天才。你可以照你的倾向生长,你选择什么样式,我们都会喜欢——或者学习着去喜欢。

我们会竭力地去了解你,我们会慎重地俯下身去听你述说一个孩童的秘密愿望,我们会带着同情与谅解帮助你度过忧闷的少年时期。而当你成年,诗诗,我们仍愿分担你的哀伤,人生总有那么些悲怆和无奈的事,诗诗,如果在未来的日子里你感觉孤单,请记住你的母亲,我们的生命曾一度相系,我会努力使这种系联持续到永恒。我再说,诗诗,我们会试着了解你,以及属于你的时代。我们会信任你——上帝从不赐下坏的婴孩。

我们会为你祈祷,孩子,我们不知道那些古老而太平的岁月会在什么时候重现。那种好日子终我们一生也许都看不见了。

如果这种承平永远不会再重现,那么,诗诗,那也是无可抗拒无可挽回的事。我只有祝福你的心灵,能在苦难的岁月里有内在的宁静。

常常记得,诗诗,你不单是我们的孩子,你也属于山,属于海,属于五月里无云的天空——而这一切,将永远是人类欢乐的主题。

你即将长大,孩子,每一次当你轻轻地颤动,爱情便在我的心里急速涨潮,你是小芽,蕴藏在我最深的深心里,如同音乐蕴藏在长长的萧笛中。

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一则美丽的日本故事。说到每年冬天,当初雪落下的那一天,人们便坐在庭院里,穆然无言地凝望那一片片轻柔的白色。

那是一种怎样虔敬动人的景象!那时候,我就想到你,诗诗,你就是我们生命中的初雪,纯洁而高贵,深深地撼动着我。那些对生命的惊服和热爱,常使我在静穆中有哭泣的冲动。

篇8:张晓龙在现代,过曲水流觞的日子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古人气息就在他身上萦绕不散。

温太医一角让他几近一夜成为历史中最让人着迷的大暖男,

即便后来脱下朝服回到现代,

不再手执药方医卷,

谈吐间也俨然一位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学院先生。

既然不小心混入了娱乐圈,

就顺便让这股儒雅之风来正本清源。

采访张晓龙的时候,是《后宫·甄嬛传》续集《如懿传》紧锣密鼓准备开机之时,张晓龙正忙碌,奔前奔后,给这个蓄势待发的庞大剧组做细致的礼仪指导。自从《甄嬛传》用绝对真诚的姿态打开古装宫廷剧的新纪元后,张晓龙就发明了一个新工种,后来从精雕细琢的《琅琊榜》,再到制作精良的《芈月传》, 每一个有关礼仪习俗的历史镜头,可能都有张晓龙严谨认真的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这一次《如懿传》,他费了更大的心思,希望在艺术上创造出“以往不曾见过的东西”。

谈到礼仪指导,许多人以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立在一侧看看演员们怎样施礼。“这其实只是最简单的部分。礼仪在一个剧组里是最繁杂的,它交叉了每一个部门,服饰、美术、镜头、演员都穿插其中,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比如一个普通的祭祀,从视觉中心到四周该摆什么,后宫妃嫔、文武百官该穿怎样的衣服,如何在合乎礼制的同时又跪得错落有致,让整个仪仗恢弘又好看,这都考验到张晓龙胸腹中的墨水与对现代美感的认知。

但这个新职业没有让大家忘记他是谁。张晓龙身上一箩筐的标签让人觉得他忙得疯狂,既是活跃在荧屏上的男演员,又是民族民间舞学士、中国古代史硕士,同时还在中央戏剧学院任副教授和硕士生导师。多重身份缚于一体,似乎无法做一个来去自如的逍遥君子,不过张晓龙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指数爆棚的人。“我忙的都是让自己快乐的事情。许多人说我该生活在古代,可是为什么非要回到古代呢,如果说要过古时闲情雅致、曲水流觞的生活,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呀。”

把一手古典好脉

在《甄嬛传》剧组里,温太医是一个“既诊里,也诊外”的人。戏里要帮各位宫廷小主驱瘟疫、除百病,戏外要时时陪伴导演左右,为他的古典历史镜头纠正演员各种不规范、不准确的言行举止,及时遏制了许多历史雷点和大笑话。

“哪怕都是在清代,雍正和乾隆时期在审美和礼制上都不一样。比如说旗头,大家会以为清朝的发型应该都是一样的,就是我们平时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大拉翅,其实不然。大拉翅是后期才出现的,是因为慈禧太后的头发脱落得很严重,她就发明了大拉翅这种假发,显得头发多一点。这个受满蒙文化的影响多一些,后期就逐渐融入汉文化,又开始有了变化。”

这些都是很细很细的部分,但又要有过硬的历史依据支撑,因此很多时候导演云淡风轻的一句“帮忙”,就会把张晓龙累得够呛。

在剧组的工作节奏都是极快的,所有人剑拔弩张,行色匆匆,像大雨来临前的蚂蚁一样在狭窄空间里搬搬抬抬,爬上爬下,时间显得异常宝贵。但礼仪指导这一关偏偏是急不来的,要细致考究和琢磨,导演都想让戏更有厚度,但又明显觉得这会影响他拍摄的进度。“每一次指导都很艰辛,时间仓促,也得配合导演的想法,有时候出来的效果并不一定是我们想要的。这是我们最痛苦的。”

因是修学民族民间舞出身,张晓龙的编舞技能在必要时还能派上用场,甄嬛一曲美绝宫廷的惊鸿舞就出自他手。这支来自唐玄宗早期宠妃梅妃的成名舞蹈早已失传,当时导演郑晓龙找不到人来编,大家能参考的也只剩下唐代诗人李群玉《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里描写的“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美态。依照历史上各朝代都有乐舞班传承前朝的舞蹈,张晓龙就用了汉时期的舞蹈方式,以汉服的翩翩长袖作为创作灵感,佐以漂亮的动作、眼神来诠释情节,即场一边编,一边教,一边拍,几个小时就让孙俪呈现出艳压群芳的舞技来。

从《甄嬛传》回来后,越来越多重头古装剧慕名来找“张老师”,寻求礼仪指导,用张晓龙的话来说,这是一个行业、一个时代的进步。他开了一间小小的礼仪工作室,看似微小之事,实则是开辟之举。他说历史研究事务繁杂,自己也没那么多能量和时间,很多时候会与众多学者聚首探讨,他把这个比喻为“找一帮巨人来,然后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守礼,是一种美德

张晓龙对美感有自己独特的判断。“首先仪式感的东西是美的。每个朝代都有它们当时的审美要求,但怎样从镜头上呈现出来,是需要跟导演商量的事。我们不可能完全按历史复原,会按照现代人的美感加以渲染,所以肯定会有艺术创作的。”

这种结合不见得好把控。十五年前,还在读书的张晓龙就拿着小本子,频繁跑过北京的天坛、圆明园、颐和园,看庙会中的艺人用现代方式还原历史的传统文化活动,他在一旁提笔“唰唰”地记录其中的风俗礼仪。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北京庙会的祭天。这是起源于上古时期人与天“交流”的庄重仪式,须诵读祭文、奏雅乐,并焚烧祭品,是对上天的报恩,也是对自然的崇拜和尊重。但让张晓龙倍感遗憾的是,很多礼节上的细节没有进行考究,所谓的“古典文化”没有很好地反映出来,效果适得其反,观众反而摒弃它。“一定有很多人能做好,但不是每个人。所以在传承和复制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小心。”

这种对礼节的追求并非凭空而来。张晓龙出生在东北农村,从小生长在一个对传统习俗虔诚继承的环境里。家里的长辈对晚辈的要求都很高,言谈举止各方面都有礼制,有着许多诸如“步从容 立端正 揖深圆 拜恭敬”的《弟子规》式规矩。每逢过节,从张晓龙的前辈到晚辈,只要跟老人一起吃饭,谁先上桌,谁后上桌,谁坐在哪个席位,该怎样按序夹菜,都有一番纲目不疏的讲究。张晓龙觉得,这种在规则内的守礼,其实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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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追寻古人,不如说是追寻内心,礼制的源头,是发自内心对每一个人的尊重。哪怕在开车时,有行人要过马路,你就礼让一下。这些都是最起码的。”张晓龙感概道,当大家不再论老幼尊卑,也就没有了敬畏之心,生活缺少了仪式感,然后很多源远流长的滋味也没了。“现在大家都在抱怨年味儿、节日味儿没了,却不思考为什么。这实质是文化的缺失。在我眼里,过端午就该挂艾草与菖蒲、配香包、吃粽子,中秋就该一家人坐在一起赏月、吃月饼,春节就该家家户户地上门拜年。不管多忙都该准备这些。外国人过复活节、圣诞节也一样,这些不分古今中外,都是该传承的仪式感。”

我们活在一个很奇怪的年代,表面国泰民安,但又看似一切礼崩乐坏。现代人喜欢把陈规旧俗看作繁文缛节,觉得它是妨碍现代文明和对思想解放的束缚。张晓龙不以为然。“世界都是讲究规则与礼仪的,只是我们很多年不讲究了。如果是真的繁文缛节,我们可能不会去传承,它自然会被淘汰掉。”他说,不能等到礼制都成鸡肋的时候,才去谈“保护”,这就跟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当人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时候,它们都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

“我并不想回到古代”

老家的左邻右里现在说起张晓龙,都记得他从小就是一位气质轩然的“小先生”,能写得一手漂亮的春联,也喜欢模仿年画中的人物,摇着一把扇子演小生。16岁的时候,他奋发图强突击考入吉林艺术学院,三年后又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舞蹈学院民间舞专业。虽说艺考本是跨入娱乐圈的第一步,但他选的专业还是彰显了他某种程度上的出世之心,学的都是“不入流”、反向往旧事物里走的智识。

庆幸的是,那些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学问,给了他更广阔的人生选择。他跳民族舞,研读古书,披上戏服能痛痛快快地演一场,下了剧场又能孜孜不倦地育人子弟。忙碌之余,年逾不惑的他也把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童颜”照顾得很好,笑言这是一件不能放任它跟随年龄而变坏的事。身边年龄相若的演员朋友私底下笑称他是老妖精,“大家现在看到的张老师形象就是他二十年前的形象。”可惜张晓龙如今对于跳舞这碗青春饭也吃得少了,因为他介意随着年龄增长,肢体已经不如年轻时代那么漂亮。

“人生不都是这样嘛,肯定会有放弃的事情。”他说如果只能选择一个职业,他可以只做一位活在当下的教书先生,仍秉持年少时谦谦君子的情怀,看桃李满天下。“不管在剧组里、学院里、机构里,教研究生也好,做科研也好,指导演员礼仪也好,都是一样的。我喜欢那种把自己懂的知识分享给别人的感觉。”

如今的张晓龙只能算是偶然接戏,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是对剧本的选择尤为苛刻,用大半年的时间看了20多个剧本,一个都没接。他只接特别能打动他的本子。但真的接戏了又会卯足了劲儿的认真,演温太医时,为了上镜好看疯狂减肥,一天只吃一个柚子。不演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大的欲望去规划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一个深谙“知足常乐”的生存智者。

可能是温太医的烙印太深,人们总觉得现代文明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但显然是那个过于饱满的人物设定“欺骗”了广大观众。张晓龙说自己是一个“非常当下”的人,热爱美食,热爱时尚,并且越是做久了古代的礼仪指导,就会越了解,古代人的生活一定不如我们现代人好。“我其实并没有想回到古代,任何一个人回去之后,都一定会觉得跟想象中差太远了。”他舒心享受当下安逸,有一种明月一至就无隔夜烦忧的清明。看来他只管潇洒地游走在今世,也依然能做一个满腹诗词歌赋,把酒言欢的出世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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