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2024-05-17

中国诗人心亦诗歌(精选7篇)

篇1: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精选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一个人的敬亭山

只有饮下那杯老春酒

你才能触摸李白远去的脚步声

除了水面的波纹

垂柳一刻不停地在敬亭湖的岸边

练习着 演奏竖琴

云舒

云卷

即使是天边的风

也吹不淡比山顶更高远的湛蓝

那朵孤云

早已化作了密密的芦花

茂盛地生长在湖边

风声 雨声和昆虫的呢喃

都在静静地看着摇曳的芦苇

千年不改的容颜

真希望 在山顶

总有那朵云在左右陪伴

当夜晚的.蜜被慢慢地耗尽

鸟语的飞白

正在干净的宣纸上

悄悄落阵

总奢望

从唐诗里私奔出来的云

突然间苏醒

惊吓得千年寿纸之上

黑白分明的诗句

屏住呼吸

一声不吭

可惜呀!这轻微的响动

只惊醒了漫山遍野的花期

但历史捕捉的不是敬亭山的花瓣

而是那些花瓣在风中轻微的颤动

以及在枝头慢慢生长的诗句

花朵 她永远不会死

只会静静地老成果实

此时:

李白正走下时间尽头的扶梯

他弯下腰

去轻闻一朵微笑的杜鹃

这多像落在诗 与酒之间的逗点

那么多的词汇和诗句

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源源不断

只有饮下这杯老春酒

你才能跌入李白的诗中

你才会醉入

那些久居心底的空灵与幽静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中国围棋(诗)

托钵非僧

二指轻轻一叩

脱手间

黑鸟、白鸟飞翔于井田的垄上

似兵非兵

胜胜败败反复

镇、扑、封、压之势默然列成

都是

梅花瘦影

而后

沉思为几目输赢

手指流,在明月松间

空空灵灵

远山:

顿时化为背景

结局呢?

只能在网破之后

摆某种定式于季节的黄昏 ……

相对而坐

烽火四起

棋的命运

在天元之上迂回 ……

古往今来

无忧角内

文韬武略

并非陪衬

大浪淘沙

金者寥寥无几!

井田永不会荒芜 ,以及棋人

大片麦子稻子熟了

落为白子、黑子

沿田垄成群结队地出击……

黑子是山

白子是水

无穷无尽

悲兮 !

壮兮 !

中国埙(诗)

岁月悠悠……

舞台上,君子的头颅,

鲜活依旧

昂然如初!

生命的坚果

在吞吐的唇边,如泣如诉。

观沧海桑田,魂牵故土

就这样根扎掌心。

呼吸间,大河在月色里,滔滔东去……

沉舟侧畔,千帆过尽

就这样,声的绿荫,

笼罩了所有的归路。

一转眼,故园何在?

一叶知秋!

生于斯

长于斯

唱于斯

一息尚存,动天地,泣鬼神。

篇2: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中国现代诗人艾青的诗歌

1、《冬天的池沼》

冬天的池沼,寂寞得像老人的心--

饱历了人世的辛酸的心;

冬天的池沼,枯干得像老人的眼--

被劳苦磨失了光辉的眼;

冬天的池沼,荒芜得像老人的发--

像霜草般稀疏而又灰白的发

冬天的池沼,阴郁得像一个悲哀的老人--

佝偻在阴郁的天幕下的老人。

中国现代诗人艾青的诗歌

2、《手推车》

在黄河流过的地域

在无数的枯干了的河底

手推车

以唯一的轮子

发出使阴暗的天穹痉挛的尖音

芽过寒冷与静寂

从这一个山脚

到那一个山脚

彻响着

北国人民的悲哀

在冰雪凝冻的日子

在贫穷的小村与小村之间

手推车

以单独的轮子

刻画在灰黄土层上的深深的辙迹

穿过广阔与荒漠

从这一条路

到那一条路

交织着

北国人民的悲哀

中国现代诗人艾青的诗歌

3、《我爱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中国现代诗人艾青的诗歌

4、《树》

一棵树,一棵树

彼此孤离地兀立着

风与空气

告诉着它们的距离

但是在泥土的覆盖下

它们的根生长着

在看不见的深处

它们把根须纠缠在一起

中国现代诗人艾青的诗歌

5、《时代》

我站立在低矮的屋檐下

出神地望着蛮野的山岗

和高远空阔的天空,很久很久心里像感受了什么奇迹,我看见一个闪光的东西

它像太阳一样鼓舞我的心,在天边带着沉重的轰响,带着暴风雨似的狂啸,隆隆滚辗而来……

我向它神往而又欢呼!

当我听见从阴云压着的雪山的那面

传来了不平的道路上巨轮颠簸的轧响

像那些奔赴婚扎的新郎

——纵然我知道由它所带给我的并不是节日的狂欢

和什么杂耍场上的哄笑

却是比一千个屠场更残酷的景象,而我却依然奔向它

带着一个生命所能发挥的热情。

我不是弱者——我不会沾沾自喜,我不是自己能安慰或欺骗自己的人

我不满足那世界曾经给过我的——无论是荣誉,无论是耻辱

也无论是阴沉沉的注视和黑夜似的仇恨

以及人们的目光因它而闪耀的幸福

我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感到空虚

给我生活的世界

我永远伸张着两臂

我要求攀登高山

我要求横跨大海

我要迎接更高的赞扬,更大的毁谤

更不可解的怨,和更致命的打击——

都为了我想从时间的深沟里升腾起来……

没有了个人的痛苦会比我更甚的——

我忠实于时代,献身于时代,而我却沉默着

不甘心地,像一个被俘虏的囚徒

在押送到刑场之前沉默着

我沉默着,为了没有足够响亮的语言

像初夏的雷霆滚过阴云密布的天空

舒发我的激情于我的狂暴的呼喊

奉献给那使我如此兴奋如此惊喜的东西

我爱它胜过我曾经爱过的一切

为了它的到来,我愿意交付出我的生命

交付给它从我的内体直到我的灵魂

我在它的前面显得如此卑檄

甚至想仰卧在地面上

篇3: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要搞懂口语诗歌的现代性就要搞懂人的现代意识。上个世纪80年代 (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 美国学者英格尔斯写的《人的现代化》一书翻译到中国, 英格尔斯在书中阐述了什么是现代意识, 我推荐口语诗人们可以去读一读。

在中文诗歌里, 以第二代现代派口语诗人沈浩波的诗歌为范例, 我们可以去探讨当下口语诗歌的现代意识。社会架构的现代化全方位的影响着现代人日常存在的基本情感的变化, 现代人对应现代生活与古代人对应古代生活在同一个情感题材上也呈现出完全的不同。比如“离别”之情, 古代诗歌中朋友之间的离别之情抒写得非常感人、新鲜和浓重, 现代人的离别之情相比就“轻”。不能说现代人不重情感, 而是现代社会的发展使得我们的离别不是古人相见而空间遥远而不得的程度。只要相见, 非见不可, 可以有极为便利的交通方式帮忙解决。在古代就是西风瘦马的方式了。因而, 现代诗歌呈现的情感必然是一种与生活存在对应的“现代”。诗人的现代意识决定了诗歌的现代性。

一、口语诗歌的现代性表现在提供新的经验、观念和行为方式

在表达方式上, 口语诗歌已经建立了初步的表达形式和语言系统, 获得了语言表达与现代人情感思维的最为贴近生活的对应。这种有别于以往的新的语言形式, 使现代口语诗歌获得了语言上的极大自由, 在第二代口语诗人沈浩波身上表现的比较彻底。这位“下半身”的主将和第一代口语诗人伊沙一样“在诗歌上作恶多端” (伊沙语自语) , 目的就是使现代诗歌获得表达的最大自由。在这种自由之下, 新的生活经验、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才能最好的在诗歌中呈现出来。我们来看沈浩波的一首诗歌《玛丽的爱情》, 也是《新世纪诗典》震天动地的第一炮。这一首诗歌一推荐, 网络议论就炸锅了。诗歌名字听起来是首爱情诗, 可是这首“以爱情的名义”写出来的爱情诗是如此的让人“难以下咽”。同时又是生活中真实的, 赤裸裸的存在着, 是爱还是欺骗?是美丽还是丑陋?大家议论纷纷。为什么议论纷纷, 因为诗人的诗歌直逼人心了。大部分讨论实在乏味, 甚至大部分争论脱离诗歌艺术本身。《玛丽的爱情》一诗中, 语言的魅惑就在于他极大的自由度。顺口是表象, 语音的自然流动是表象化的内旋律。诗人以男性角度切入, 表象上从未关注女性角度, 实际上是被诗人埋伏在诗歌意识的内部了, 如果抛开致命的女性角度, 这首诗歌就是败笔。但又做得贴切自然, 是因为“身藏大恶”的沈浩波其实是善念为本的。我把本诗歌在我的课堂上给学生讲, 也是议论纷纷, 争得面红耳赤。其中有极少的几个学生提出完全不同的看法。抛开道德读本诗, 你就发现一种新的生活意识和思想观念以及行为方式正在冲击着现代生活, 朋友的虚伪庸俗和玛丽的美丽憨傻一对比, 打开的是一个新经验新空间, 甚至还有音乐之间的“新人类”女性的特质。有同学认为诗人是以男性的“中心”意识来审视“玛丽”的。站在男权意识角度看, 玛丽是被欺骗被利用甚至是被玩弄的对象。真是如此吗?有女同学反问你以为玛丽真傻到家了吗?所有的一切玛丽心中清清楚楚, “我的朋友”认为他玩弄了玛丽, 其实在玛丽的视觉里, 她不但玩弄了生活还玩弄了老板。生活如此残酷, 男人女人, 情感, 谁玩弄谁啊?我赶快止住, 再往下是对“传统道德”颠覆式的解读, 这不是主流意识和价值已经达成一致可以倡导的。诗中的“我”, 其实是躲在暗处颇为疑惑地看着这新时代的男男女女。沈浩波的诗歌敏锐的捕捉到我们这个时代正在悄然改变的方式和存在, 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新的经验、观念和方式。

二、口语诗歌在现代性元素上还要再加强

诗人的具备现代意识才能写出有现代性的诗歌。所谓现代意识还包括乐于接受社会的革新和变化, 注重现代和未来, 思路开阔, 头脑开发。“思想开放”正被电线杆上招聘酒店小姐的广告搞得越来越臭的时候, 中国人的现代意识爬满了蚜虫。我在众多口语诗人的作品中寻找着那些有现代意识的诗歌, 在沈浩波的作品里还是找到了。来看他的这一首《中国家庭》。真实中国家庭的写照, 被逼无奈的母亲不知道何为现代意识, 她不但到五金店收税, 还收回来一些家用五金。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必须要会弹钢琴, 钢琴在诗歌中可以解读为“现代意识”。毫无现代意识的中国普通家庭就这样被时代“裹挟”着往前走, 在丑陋不堪的“特色”中逼迫下一代走向于己不同的生活, 这种能量不是自发的, 是被时代逼迫的。逼迫得好, 没有这种逼迫, 人的现代化就令人堪忧了。沈浩波在诗歌中很好的抓住这常人很难发现的“诗意”, 正是其视野所见。穿白衣的少女, 坐在窗边弹钢琴, 窗内是老旧漆黑的家, 窗外就是新世界, 走出去是必然。时代有这个逼迫了, 人呢?诗人如果也是被逼的, 那就可笑了。“崇洋媚外”让中国人有了向外看的能力, 我又嗅到一丝“天朝上国”的恐怖。在诗歌内部, 我们的文化氛围所致, 强调经典意识容易走回头路, 强调现代意识使口语诗歌双腿协调。我看到的沈浩波真是一个乐于接受社会的革新和变化, 注重现代和未来, 思路开阔, 头脑开放的诗人, 其诗歌也在给我们提供着新鲜的元素。

三、瞬间的碎片化的生活是口语诗歌现代性的重要表现之一

现代意识经常和“流”扯在一起, 意识流。现代意识的解释里面还包括颓废沮丧或迷乱怅惘, 灵魂空虚, 或精神分裂, 意识错乱或偏执怪癖, 心理反常, 等等。说的好像都是负面的, 高兴狂喜, 冲动愉悦、悠然自得所有一切人的内部世界都该合理对待。西方意识流小说走出去很远了。在口语诗歌里面, 碎片化的生活, 意识错乱, 心理反常的境况得到正视并越来越多地出现优秀的诗歌。第一代口语诗人伊沙, 第二代口语诗人沈浩波早些年的诗歌里这些元素非常充足, 不要只看到他们“先锋”里的“怪”和“暴力”。我们来读沈浩波2000年时候的一首《墙根之雪》。诗歌的第一节就不合逻辑, 但表现得相当细微, 画面感勾勒出来的时候, 生活瞬间的碎片就被截下来了, 冷气逼人。第二节说墙根之雪是雪的癌症, 简直毫无道理又妙不可言。第三节有面红耳烫之感, 第四节呕吐撒尿的画面。整体感觉好像写了很多东西, 又好像什么都没写, 好像要表达一个很深的意味, 又好像什么意味都没有。就是一个生活碎片, 被错乱、空虚、惆怅、颓废裹挟着、形成一个酒鬼的冷静和浑浊, 热烈和麻钝, 交织在一起。这类诗歌和我们的“传统”太不同了, 我们的传统诗歌中最牛逼的是时空意识, 混沌空虚, 人生苦短这一类。碎片化的近于现代心理问题的东西在未来的诗歌发展中将会越来越多的出现, 对人和社会能力的信心, 对传统智慧的挑战, 将使口语诗歌获得新的增长点。同时, 回头才会发现, 口语诗歌的语言自由意识早就为我们的形式问题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我期待诗人沈浩波的诗歌创作, 继续给我们带来更多新的启示和新的开拓性先锋性作品。

参考文献

[1]徐江.杂事与花火[M].原乡出版社, 2004.

篇4:一个中国诗人亲历的麦德林诗歌节

写此短文时窗外北京的天空灰蒙蒙一片,我脑海里也雾霾弥漫,白的黑的一张张面孔影影幢幢,我分辨不清当初与会数十个国家上百位诗人中谁是“巴希尔”,我甚至不敢肯定根据英文这样来念他(她)的名字是否跟他(她)的母语发音相似。比如今天收到阿约(Ayo)的来信,通过他人查实,是那位高个子总穿着绚丽服装的住在加纳的尼日利亚女诗人,较易辨识是因为她信中提及希望有一天来我的祖国读非洲的诗歌。

2015年7月11日下午4点,(北京时间12号黎明5点),在地球的另一半,与我们时差13个小时的地方,第25届麦德林国际诗歌节在希望公园(Parquede los Deseos)开幕,巴希尔、阿约等近百位诗人坐在台下左侧的遮阳张拉篷下,那儿有六七排白色椅子。我本是他们中的一员,却十分荣幸地作为大会安排在开幕式上朗诵的九个诗人之一被请到舞台上就坐,眼前的广场人山人海,人们密密麻麻,大多席地而坐,也有斜卧的,都是自发前来听诗歌的市民,让人惊讶这其中有许多英俊靓丽的年轻面孔,有男有女,使这宏大的场面如此情意绵绵。热带雨林的夏季溽热湿闷,他们衣着随意,手臂裸露,腿脚松弛,挂满饰物,丁零当啷,全身心投入聆听之中,如同盛大的节日,在消费主义主导世界的二十一世纪,这个为诗歌万众狂欢的火爆的场面十分震撼。

诗歌节主席费尔南多·雷东任何时刻总是雄狮般充满激情,红光满面,真诚得像一个大菠萝,他是改变了世界的人,让诗歌变得如此“有用”的人,正是他们的努力让麦德林这座“最不安全”的毒枭之城早已变成了和平的诗歌之城。我不相信苍白的生命,我从来相信对一切事物充满热爱和投入的诗人才是最好的诗人。他简单豪迈地致了开幕辞。第一个朗诵的是哥伦比亚诗人乔瓦尼盖塞普(Giovannl Quessep),在他读诗之前颁给他一个奖牌。我觉得他在哥伦比亚德高望重,尚未开口台下一片欢呼的声浪。哥伦比亚是松弛浪漫的国度,人们不守时,履约常常“放飞机”,缓慢而诗意地生活。开幕之前半小时人们姗姗前来,我还担心会不会读诗了还有很多听众未到场,但开始那一刻广场就人满为“患”了,组委会宽松并尊重诗人,并无任何安排也未私下要求每个诗人读几首诗,随你尽兴。他用西班牙语读了五首诗,只有他和另一个本国诗人不需要翻译。除了一位80后黑人姑娘,在台上朗诵的都是我的前辈或同龄人,有个老是戴着墨镜的诗人长相有点像黑帮头子,我认为他是俄罗斯诗人,他朗读的时候双手握拳,往前撞击,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令我印象深刻。当电视台的资深主持人介绍完毕,我走去麦克风那一刹那,台下已沸腾,有人尖叫,有人大声吹口哨,在场的中国大学生金涛杰过后描述,“上台的时候台下一片呼喊,非常棒!”这一刻不是我的光荣,是汉语诗歌的荣耀。汉语是世界上使用人口最多的语言,却也是使用国家最少的语言之一。这届麦德林诗歌节我如同独角兽,不仅是唯一的中国诗人,也是唯一说汉语的诗人,也许还是来得最远的诗人——飞了39小时。我朗读了《人民》和《夏时制》,从事美术创作的小帅哥哈梅-圣地亚哥·罗德里格斯读了西班牙语译文,他把后者译为《夏天变化的时间》。我觉得西班牙语读诗声音很好听。面对台下激情翻滚的人海,《华严经》的一句话响在耳畔: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从上个世纪80年代至今,我写关于世界的诗歌,将现代性契入现实关怀,把个体生命融入时代语境,呈现特定生存空间的元素,同时坚信为人类写作的高尚性。当一行行诗像涓涓细流滋润人心,诗是精神的海洋,水是相通的。

没有音乐、唱歌、舞蹈及其他任何表演,三个小时都是读诗。听众安静听诗,间而欢呼。电视台实况直播。这是马尔克斯读中学和大学的城市,这是诞生了《百年孤独》的伟大国度,这是聂鲁达、帕斯等诗歌巨人的拉丁美洲,这是诗人洛尔迦等大师的西班牙语家园。麦德林诗歌节是世界上四大诗歌节之一,全世界恐怕不可能再有一个城市如此人山人海为诗狂热。麦德林人听诗歌如嚼古柯叶一般亢奋。他们仿佛是几万只哥伦比亚窜乌,又仿佛是亚里吉斯薮雀,忽然飞来,栖落在这里,很荒诞,很魔幻,已经持续了25年,年年如此!太阳很毒,候鸟们收伏着数万双翅膀,静静守候,等待诗歌的湖泊升起来。那一瞬,我为我们这个号称唐诗宋词的“诗国”心生惭愧。

期间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当第八个诗人朗诵完毕,突然主持人拿起话筒说,有一个玻利维亚诗人的包被偷了,护照等在里面。主持人说小偷你至少要归还证件让诗人回国吧?我一踏上哥伦比亚,在任何场所都被魔幻般提醒注意小偷,现在终于亲历。第二轮自由朗诵,安排了四、五位诗人,大约一小时,我在台下与费尔南多闲聊,他说今天到场的市民有六千人,我问他诗歌节经费从何而来,他说哥伦比亚文化部、麦德林市政府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资助一部分,不够的靠组委会寻找赞助。朗诵快结束时,主持人上台大声说,小偷将失物全部归还失主了。顿时全场一片欢呼。

诗朗诵后是音乐会和跳舞,听众走了一半,这时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找我合影签名,二十多个吧,两个男的,一个小孩,其余几乎都是年轻女性。有黑皮肤的,更多是小麦色、栗色皮肤的。西班牙与印第安混血的后裔们如同这块土地上的鲜花灿烂而奔放。有个黑人姑娘还热情约了我等会跳舞,然而诗人们已出来五小时,必须乘车回酒店晚餐了,我只好爽约。

四天前我在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南方航空公司的柜台前办理登机牌,年轻的女职员说:好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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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有诗和远方。”这是中国近年很流行的一句话。纯从地理角度,离中国最远的拉美国家是阿根廷。2013年,我已获邀参加第23届麦德林诗歌节,哥伦比亚和阿根廷的签证也都办好,可惜因事自行放弃了。去年与舒婷同车赴东莞参加青年诗协的活动,她说起与于坚经巴黎赴第24届麦德林诗歌节,路途三十小时。说还是与我同行更舒心。我和舒婷等一道去过芬兰、挪威,也说不上照顾人,一贯奉行“三人行必有我师”罢了。我的线路经停美国,本来应首选西雅图,可八小时待机实在难熬,那儿唯一在网上与我有过联系的诗人是姚园,但无法保证给她留纸条私信她能及时收到,数天后我到了哥伦比亚,严力才来微信语音,问我去不去他那里,我方知他新近搬去西雅图了。于是走旧金山,12小时后飞迈阿密,再越过古巴上空抵达麦德林。作为上世纪90年代就出国参加诗歌交流的独行侠,仍有点担心语言不通,一入境两眼一抹黑。正发愁,看到新浪微博有未关注人的私信,浙江金华刚毕业的大学生金涛杰在麦德林当志愿者,他说“我寄宿的家庭极力推荐我去听25届麦德林诗歌节,我拿到宣传资料,我想国际诗歌节会有中国诗人来吗,没想到在第二页上找到了您的名字,太好了,我想到时候过来听您念诗。”我立即与他联系,顿时心情轻松了许多。飞了四十个小时到达麦德林。下午三点半,中国是午夜。这个航班上无一华人,模仿邻坐填写的西班牙语入境卡没写错。几个热情的哥伦比亚小伙子和姑娘是诗歌节的工作人员,在机场接机。先后也到了十来个各国诗人。感谢中国驻哥伦比亚前任大使现麦德林孔子学院院长高正月先生也来接机,高先生非常谦和、亲切,此行我立即有了说话的嘴巴和语言的拐杖。

人多,组委会让各国诗人乘一辆小中巴,安排我和高院长另一辆的士,到市区用了一个半小时,没有丝毫疲劳感,也无时差感。高大使年轻时就派驻拉美,几乎走遍与中国有邦交的国家,前两年从大使任上退休。沿途山坡植被葱茏,好些大叶的植物,开大朵的白花,像堆积的油彩。高大使说古柯叶漫山野生,并非人工种植,古时印第安人就嚼它,所以麦德林曾经是毒贩老窝。麦德林像个大锅底,四周的缓山遍布建筑,小屋居多,蜂巢似的。中心区域有不少高楼。刚进市区,高先生带我去超市的兑换店用三百美元换比索,1美元=2480元比索,才两分钟,本诗人腾地生出百万富翁的感觉。

到酒店见到了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主席费尔南多,我在青海湖见过他。他儿子和漂亮的儿媳等人也都在,我拿到了诗歌节诗选,上面有翻译为西班牙语的我的《信札》,是组委会请里昂·布兰科(Leon Blanco)翻译的,我特满意。我一直觉得这首是我最好的诗之一。

次日上午十点诗人相会,大家松松散散,随意坐或者站着,我被安排在主宾台,按照外国举办的所有诗歌节惯例,大会主席费尔南多一一介绍与会诗人,一个不漏。我即席发言:脚下这块土地非常亲切!作为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的一代人,当时对我们影响最大的国家就是哥伦比亚,是马尔克斯和他的《百年孤独》。百年来的大师,我个人非常喜欢拉美的诗人,他们是天才,诗出自生命与土地,大气磅礴。相比起来,欧洲的诗人更像语言的炼金术士。我到此向他们致敬!

高大使即席翻译后,悄悄跟我说,关于欧洲的那一句他没有译,在座有不少欧洲诗人,没必要得罪。这时候大学生金涛杰也到了,忙里忙外帮我照相。

不少诗人的发言讨论战争与和平话题,我本来想说,中国古老的《诗经》中最好的一首诗,我以为是《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中国文化讲究中庸之道,不像西方文化那样决绝地否定战争,但“中和”、哀婉的表达,同样潜移默化地使得一代代汉诗读者认为战争是不人道的。打好了腹稿,一再忍住不说,是觉得让高大使即席翻译古诗有点不厚道。

会后哈梅·圣地亚哥·罗德里格斯来酒店大堂与我碰头,沟通下午开幕式需要朗诵的诗,高大使和金涛杰帮忙翻译。其后,他和小金陪我去逛街。满街的鲜花、水果,除了几种当地的水果,大多是广州也都有的芒果、菠萝、橙子。餐馆布满鲜花,菜肴多油炸,我觉得很可口。女服务员穿着传统的民族服装,我们邀请照相,她们都很乐意。餐毕,酒馆的女老板过来,问需不需要请我喝一杯,我一看两点多了,还要赶回酒店乘车去开幕式,便婉谢了,小金他们跟我开玩笑,说女老板看上我了。哥伦比亚确实风气很开放,据说男女那点故事,往往一杯啤酒就搞掂。

开幕式前,一个1米90的高个子诗人来寒暄,他喜欢笑,很开朗,与许多诗人打招呼,当时以为他是巴基斯坦的诗人,回到中国收到他“来自巴勒斯坦温暖的问候”。才明白他是巴勒斯坦诗人哈难。他叫我把我的诗歌英文文本发给他,我发邮件后,他回复将翻译为阿拉伯语。

12日上午金涛杰一早就赶到了,带我去游览麦德林最有名的雕塑广场,我觉得可以称为“胖人广场”,有十来件费尔南多·波特罗的大型雕塑,或站立,或躺卧,都是很有喜感的大胖子。印象特深的,是高大臃肿的胖汉,鸡鸡都很小。我去哥伦比亚之前,已知道他享誉全球,有人建议我,趁国人不太怎么了解他,价格合适的话,赶紧买一张回来。其实他作品早已经很贵了,原作也不可能随便出售。地摊上卖的不少是他的小工艺仿制品,也有卖盗版书的,《百年孤独》盗版封面有点花哨。广场边上的美术馆,里边有很多他的画,色彩很明艳,画幅也大,男女老少,鸽子,水果,都发酵面团似的膨胀开来。这是他典型的风格,他说他从不觉得什么人是胖子,所有的事物在他看来都是合适的,他偏爱“体积”。值得一提的是,在展馆里遇到了一家美籍华人,夫妇带着一对小儿女过来旅游,用粤语跟我聊了几句。除了高大使和小金,以及一个从西班牙刚来两天做生意的温州人,在麦德林期间我没再看到别的华人。在美术馆的商场我买了波特罗画作的明信片,寄出了,万里送鹅毛。也买了印有他画作的杯子,自个留着,还打算做手信给朋友。

下午诗人们分头到不同场所朗诵,给我安排了一个人的专场,朗诵与对话,地点在鹰剧场。我们一点多到那里,一栋窗框屋檐都染成蓝色的房子,二层楼,外表很漂亮,里面有咖啡馆。剧场的橱窗展示我的朗读者罗德里格斯设计的工艺品和他创作的美术作品,他一一指给我看。两点开始,来了三十来个听众。二十来个集中连片坐在靠前的位子,也有坐最后一排,或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的。灯光投射到台上。我们分别读了《信札》、《在东莞遇见一小块稻田》、《杨克的当下状态》三首诗及其西班牙译文,听众十分安静,就像听音乐会那样。之前我跟罗德里格斯商量,《信札》太长,是不是不读了?他坚持要读,他说这首诗中的很多意象,对他来说,都是很奇异的,能够让他反复去思索,写下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渴望,就像诗当中一个女人能够唤起的那种感觉。像是在梦里,最后梦成了诗。之后提问,第一个听众问诗的叙述结构和意象象征,我从古典诗的范式说到现代诗的变化,比如《信札》运用了小说的虚构手法,将真实与想象交替,通过对话展开等来说明。第二个问爱情诗主题在中国诗歌中占到多大比例?我亦从古诗说到新诗中的大致情况。有个老外用中文提问:诗中写了各种花想表达什么意思?有人问我对麦德林的印象如何,还有人问我写诗是否受家庭的影响。一一作答之后,接着朗读《人民》、《夏时制》中文、西班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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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听众上来合影,有的还私聊许久。一个汉语说得很流利的小伙子说喜欢我的诗,他在桂林办学校七年了,嫂子是北海人。一问,他是美国人。另一个也会说汉语的小伙子想买我诗集,我说只有一本了,执意送给他,他很开心,让写上他中文名字。也有只是签名合影的。一个女孩聊了二十分钟以上,说这五首诗她喜欢,想保存,我说西班牙语我也没拿到,让罗德里格斯发一份电子文本给他。她问我这五首诗朗诵先后排序有什么深意,是不是我代表作,开头的最好还是结尾的最好:我说是随意排的,因为诗歌节翻译了这五首。我个人以为《信札》写得挺好的,但不少人喜欢《人民》。前年在挪威朗诵,一个戏剧获过挪威国家大奖的70后女诗人,跟我说《人民》非常好,中韩诗会上韩国诗人甚至很夸张的说,这首诗一百年后仍是经典。也有一个挪威人开三小时的车来听我们读诗,是因为喜欢《夏时制》。当年在日本,70个国家的诗人朗诵,日本电视台NTV只播了《在东莞遇见一小块稻田》。姑娘强调她喜欢《夏时制》,认为今天的听众也应该喜欢。她特别用西班牙语写了几句话给我,大意是,如果从开头的《信札》到结尾的《夏时制》是美丽的巧合,你要相信第五首与第一首是“平局”,圣·詹姆斯的思路启发。我闹不明白她说的“圣·詹姆斯”是何方神圣。每首诗各有其命运,过后几天在美国,在北大时当林毅夫秘书、后在斯坦福研究经济的周弈特地发QQ给我儿子:读了你老爸的诗集,我最喜欢《天河城广场》,十多年前东京大学也研讨过这首诗。诗必须直抵人心,而不是通过贩卖东方伪民俗来让西方读者顾惜某种特色。担任对话翻译的高正月先生对我说,今天挺成功的,答问真实,具体,从听众反映和鼓掌就知道。我以为,在这种场合高谈灵魂、精神、世道人心是得不到认可的,外国人会觉得你喜欢讲空话。

是夜诗人大联欢,葡萄酒、香槟任喝,点心任拿。黑人和拉美人是天生的舞者,他们的屁股和腰肢相错而动,仿佛分属不同的神经系统指挥,一个个跳得如醉如痴。女人身子如摇曳的植物,男人也都进入癫狂状态。亚洲人当然笨拙多了,我被人拉着扯着跳了两曲,先后有21个诗人和工作人员找我合影,我总是闹不明白谁叫什么名字。

13日的朗诵安排在晚上。头天约好高先生带我去购物。麦德林的购物城跟中国相仿,面积很大,内有各种商店,美化环境的植物与广州商场里的几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把桫椤也移栽进来。当然各种品牌衣包鞋子都有卖,比中国便宜,比美国贵。我挑了一些哥伦比亚咖啡。商场对面是一家大赌场,在哥伦比亚博彩业是合法的。没有进去看,打道回酒店。

下午又要出门,头天在鹰剧场听我朗读诗歌和对话的一个听众,买了诗歌节有我诗歌的会刊,专程拿到酒店找我签名。他虔诚的眼神让我十分感动,一问,他叫埃尔南·佩雷斯,从事武术教练,从未去过中国。有人喜欢你的诗我以为是一个诗人的幸福,我的诗集不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能卖出一些,近年台湾出版的《有关与无关》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今年出的《杨克的诗》,都销售得不错。读者热爱在我看来是最大的褒奖,三十年来,无论哪个阶段,总有几千个读者乐意买你的诗集来阅读,我以为这才叫做“献给无限的少数人”,真正的好诗同行认可,读者也要认可。

的士在市区行驶,一路上荷枪实弹的警察不少,瞥见一个警察长得极帅,是都市不可或缺的风景。最后驶到一个小山坡上,这座山是麦德林市的发源地,全城最早有人居住的地方,叫巴伊萨小村庄(Pueblito Paisa),巴伊萨是麦德林人的统称。在山顶上的平地,可以眺望麦德林全城和四周的风景。山上卖各种土特产手工艺品,我买了一个小酒壶,一个草编的袋子。在唯一的一家精品店,买了一种叫“植物象牙”的饰品,高大使说全世界只有哥伦比亚有这种果实,纯白,象牙似的,所以叫植物象牙。上色后,可以当饰物挂在身上。

当晚中国、叙利亚、土耳其、蒙古四国四位诗人在“先锋”图书馆朗诵。我照样念五首诗,每念一段,听众就报以一阵掌声。当晚最感人的我觉得是土耳其诗人,他是左翼人士,说了很长的话,批评该国政府对左派打压,很有感染力。我看到听众中有父母带着高中生或大学生模样的女儿一起来听诗。下场后,罗德里格斯说今天他妈妈也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寒暄,她很和蔼,也很客气,说很感谢这些天来给机会给他儿子为我读诗。我也表达了感激之意。有几个读者拿会刊来签名。

我的麦德林诗歌节提前结束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向诗歌节主席费尔南多·雷东辞行。他叫我转告以后来麦德林的中国诗人,一定要参加全程。因为路途最远,还有很多活动未能参加,太可惜了。当天大家要去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朗诵,不少诗人在大堂整理行装。玻利维亚诗歌节主席特兰克斯过来,邀请我参加他们今年11月的诗歌节,或者明年来。他给了我一本玻利维亚诗歌节诗选,匆匆在上面写了电子邮箱。回国后我将西班牙语译诗发给他,他回复“好极了,读者和我都可以读到您更多的诗歌了”。此行我真的要特别感谢未谋面的我诗作的西班牙语译者里昂·布兰科(Leon Blanco),为我朗读西班牙语译文的小伙子罗德里格斯,为我翻译的高正月先生,没有他们付出的心血,我的诗不会有好些西班牙语读者当面表达喜爱,被美言“好极了”。

电视台得知我要提前走,马上过来布置场地,对我做了二十分钟访谈,问了关于我诗歌写作特点等几个问题。

在麦德林机场,办好了行李托运和登机牌,过了海关、安检,看时间还早,买了冰淇淋水果杯正喝着,听见广播用西班牙语叫我名字,赶到美国航空的登机口,美方人员叽哩哇啦说了半天,我终于弄清楚,我托运的行李箱要重新检查,于是跟女服务员从登机廊桥走到飞机舱门,让一个男保安领我下舷梯,步行了一百多米,到一个小房间看开箱,所有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先查看箱子的隔布与壳之间有无异物,然后衣服等一件件捏过,过程态度倒是十分友好。美国真被911真是搞怕了。不光我一个人,有好几个箱子都要二度检查。事毕,再领我到登机口,解皮带脱皮鞋,手提小包和身子再一一检验,才把登机牌给我,进廊桥重新登机。之前从广州飞旧金山,出美国海关非但行李箱不打开,连机器都不用过,挥挥手叫我走人,可见对从中国出来的人放心。幸亏早有人跟我打招呼,说进迈阿密会很严,因为哥伦比亚有游击队,毒贩和黑帮。谁知还在麦德林机场,人家哥方海关、安检都检过了,美国飞机的安检人员又折腾一番,为我的麦德林诗歌节之行,画了一个有惊无险的完满句号。

篇5: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欧洲诗歌与艺术荷马奖以诗人荷马的名字命名,旨在表彰具有世界影响的诗人和艺术家对传统的继承,在文学和艺术领域具有创造性的贡献。获奖作品应具有贴近古代的范式,同时向世界发出极具个性而普遍的讯息。

评委会主席达里尤斯兹·特玛斯兹·莱贝达在颁奖时说,“吉狄马加的诗歌创作提升了通灵祖先的毕摩祭司所把控的远古魔幻意识。他的诗歌艺术构成一片无形的精神空间,山民们与这一空间保持持久的互动。他的诗让人心灵净化,并构建起一个人类不懈追求纯真和自我实现的伟大时代。”

吉狄马加在致辞中说,“你们今天对我的选择,其实就是对我们彝族古老、悠久、灿烂而伟大的文化传统的褒奖,是馈赠给我们这片土地上耸立的群山、奔腾的河流、翠绿的森林、无边的天空以及所有生灵的一份最美好的礼物。”

我,雪豹……(节选)

——献给乔治·夏勒

□吉狄马加

流星劃过的时候

我的身体,在瞬间

被光明烛照,我的皮毛

燃烧如白雪的火焰

我的影子,闪动成光的箭矢

犹如一条银色的鱼

消失在黑暗的苍穹

我是雪山真正的儿子

守望孤独,穿越了所有的时空

潜伏在岩石坚硬的波浪之间

我守卫在这里——

在这个至高无上的疆域

毫无疑问,高贵的血统

已经被祖先的谱系证明

我的诞生——

是白雪千年孕育的奇迹

我的死亡——

是白雪轮回永恒的寂静

因为我的名字的含义:

我隐藏在雾和霭的最深处

我忠诚诺言

不会被背叛的词语书写

我永远活在

虚无编织的界限之外

我不会选择离开

即便雪山已经死亡

(选自《人民文学》2014年第5期)

篇6:偏见:关于诗歌,关于诗人

我偏爱离散文的节奏特别远的诗歌。

诗歌之所以成为诗歌,肯定是承担了小说和散文不宜承担的使命。在小说的情节不便施展,散文的铺陈缺少空间的地方,诗歌的价值会加倍地凸显。

长诗也有杰作,散文诗也曾流行,不过,在我的偏爱中,篇幅精短,有朗诵的语感,易于背诵和传颂的小东西仍然是诗歌中的尤物。

诗歌,毕竟是诗与歌通婚之后的产物。

我偏爱离诗歌的标配比较远的诗歌。

太像诗歌的诗歌,也容易令人生疑。

那些在经典诗歌的肉身取下几个细胞进行克隆繁殖的写作,像一种还没出生就已经发生的死亡。

那些过度迷信个人的开创性,把诗学概念看得比诗意表达更重要的诗歌写作,也是一种还没出生就注定要发生的死亡。

与此同时,太注重诗句的音乐性,结果被韵律套上枷锁的诗歌;或者太不注重诗句的音乐性,最终迷失于意象的丛林的诗歌,在本质上离诗歌也都是远的。

不断读到那样的诗歌,总体看上去很美,每一个句子都极像诗句,读完以后,却记不住一句话,心底也搅不起一丝波纹。

有时读完一个诗人的整本诗集,也找不出一个像闪电一样直觉而耀眼的句子。

日常视野中,让我们眼前一亮(或者说一暗)的,往往是诗人的风度而非诗歌。

自大、夸饰、放浪……

似乎,诗人的美德只是放弃分寸感,唾弃克制力。

见多了太像诗人的诗人后,我特别敬重乐于以平常心示人的诗人,谦逊、善良、专情、害羞,我愿意把这样的人想象成好诗的桃花源。

那种能穿透人心与岁月的才华,也许正隐居在这样的诗人体内。

2016年6月29日

篇7:中国诗人心亦诗歌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被名利俘获,成为金钱的奴隶?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抛弃了诗歌、艺术、音乐……并以金钱来衡量一切?在诗歌遭遇边缘与恶搞的今天,我们如何深情仰望诗意的天空?

9月21-22日,“中国十艺节·济南诗歌朗诵会暨诗歌峰会”在山东省图书馆举办,主题是“以诗歌的名义”。谢冕、吴开晋、吴思敬、吕家乡、梁小斌、王雷等中国新时期著名代表诗人与诗评家参会。通过一场诗会,我们把脉新时期文学的发展历程,回到的不仅是80年代,而是曾经的一种信仰。

小时代与大时代:在郭敬明和诗歌之间做出选择

《彼岸》杂志主编、济南诗歌节发起人之一王松在专门为济南诗歌节策划的图书《以诗歌的名义》前言中写道:

“在编辑这部诗集的时候,想起很多往事,就像坐上时光的旧日火车,一晃,那些如诗如歌的青春就远去了,当年那本《朦胧诗选》从天而降,拍得我们一群自命不凡的校园诗人如痴如狂。现在,北岛当教授了,舒婷喜欢旅游了,李亚伟开饭店了,那些遥远的诗人的脸已消湮于时代的人群之中,上世纪八十年代注定成为中国诗歌永远的怀恋。”

王松曾在一首诗《幻觉,2008》中写道:“……2008,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国男人/曾怀着反抗与愤怒的背景/现在变得安静/多么幸福的一天/居所朝向山谷的风景/茁壮的儿子长出稚气的胡须……/我甚至忘了/我到底/活在幻觉,还是活在现实”。这就是时间软磨硬泡的力量,一个人的抵抗正在消解,浸淫于东方这种氤氲的和谐之中,就像午后寺庙里飘出的一缕禅香,已带有一种遁世、妥协的意味,不可逃避地成为历史的同谋。

今年5月,王松和好友、山东社科院学者张清津开始筹划他们的“致青春”,举办一场诗歌节,以诗歌的名义,向逝去的那个时代致敬,同时寻找当下这个时代的诗意空间。

自山东广播电视台索票电话公布之后,仅仅两天,济南诗歌节门票便全部告罄,索票电话仍然不断。“相比前段时间上海尴尬的诗歌朗诵会,女嘉宾在小提琴伴奏下正吟诵至最深情时,观众跑向对面郭敬明的签售摊,少年们要去见真正的小时代‘偶像’了,这样一想,济南真可称作一座具有伟大诗歌传统的城市。”王松说。

而在活动现场,来自山东大学、山东师范大学等校的少年们,追逐的是耄耋之年的诗歌前辈,谢冕、吴开晋、吴思敬、梁小斌……那些曾经诗歌殿堂里最辉煌的名字,成为人们心灵沟通的桥梁。

“我从不相信这是一个小时代,相反,在浮华与物欲的粉墨表象下,这是一个精神疆域急剧变化与博弈的大时代,我们正颠沛在整个民族精神遭遇的波峰浪谷中,在百姓心里,诗歌正在复苏或从来就没有泯灭,她只是在沉睡。”王松告诉本刊记者。关于济南诗歌节,王松和张清津做了件很有意思的事:唤醒!

王松说:“我们尊敬这样的诗人,因为在一个暧昧的语境下,他们不但诗意地歌唱,其诗歌背后都站着一个历史的刺客或思想的战士,他们是来自骨头里的先锋。我们不必探究诗歌是什么,这是神的秘密,我们所有为之努力的定义都显得苍白而乏力,况且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在今天已被我们赋予太多形式与技术的伪装,混迹太多伪诗人,关键是我们为什么而诗歌,这是最高的终极叩问。”

梁小斌:打开当代诗歌之门的一把钥匙

作为朦胧诗的代表人物,1979年,梁小斌写出了《中国,我的钥匙丢了》,这首被称为“新时期文学”代表作的诗,引来了不少读者给他写信,甚至有解放军战士把家乡房门的钥匙寄给他,他也要奔向荒野,尝尝“丢失钥匙”后的心灵滋味。

评论家张清华说:“在1980年代之初,他的一首《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几乎成了这一年代的精神标签和代名词。它不但含义丰富地隐喻出文革给一代人留下的‘精神创伤’,也暧昧地影射了这已然‘胜利’了的年代里一代人的‘精神现实’。这是有独立思考和清醒头脑的一群,是不愿意轻易忘却历史和抹去记忆的一代人的精神现实。”

多少年后,面对当下的时代,梁小斌却说:“《中国,我的钥匙丢了》违背了我们的前辈巴金先生所倡导的‘说真话’的原则,我建议,将这首诗从所谓的诗歌经典系列中永远抹去。”

济南诗歌节期间,9月21日,梁小斌作主题演讲。如果面对当下的中国,诗人该去如何寻找自己的钥匙?梁小斌告诉本刊记者:“我读过不少青年人的诗歌,表现了一种巨大的价值取向,就是拥有社会的一切。有一次《诗刊》让我对一些诗进行评鉴,我看到一首诗,写一个女孩子要出嫁,她的嫁妆很壮观,好像要拥有一切,只要想到的都成为她的嫁妆。诗歌的奥秘就在于她不会结尾,我们不仅被嫁妆的壮观而震撼,还要有一个诗意的结尾。我给她改的结尾是:当夫家的城门大开,所有的嫁妆鱼贯而入,最后关上了城门,只把她一个新嫁娘关在了门外。”

“我是一个没有故乡,没有归属感的诗人,很多作家有自己的故乡,还有故居的存在。”梁小斌说,“有一次我生病感冒,屋里面没有水,就在窗台上抓了一把雪吃掉了。这个举动引起了我很大的反思,人在不走运的时候,连雪都下在外面。这句话,在我看来比‘我的钥匙丢了’还更有意义,人在危难的时候,家园越变越小,最后只剩下他自己的身体。”

由此,梁小斌向本刊记者总结诗人心灵成长的三个过程:“第一个阶段,他的疆域无限广阔,很多乡土诗的起源与此有关;第二个阶段,他自己的家园是如此的小,小到连雪都下在外面;第三个阶段,当他对雪下在哪里分不清的时候,就会觉得心灵无限广阔。”

作为伴随当代诗坛走过30多年的诗人,梁小斌连同北岛、舒婷、多多等同代诗人一起,成为我们怀念诗歌辉煌时代的载体。而梁小斌又有着与同代诗人不同的心灵轨迹。张清华说“在所有的‘被命名’的朦胧诗人中间,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成功地保全了自己的独立人格,并发展了自己的主题”。也正是基于此,梁小斌更加成为我们打开当代诗歌之门的一把钥匙。

而他又时刻保持与文坛的疏离感。“安徽老乡海子之死,证明他死于文坛形态对他的冷漠。文坛该是诗人的家园,海明威说过,人生活在此地,却到异地炸桥,我不希望诗人们在圈子里炸桥。”

重回80年代:人人追逐名利,谁来仰望星空?

“在这样一个时代,写诗,不能让你爆得大名,也不能让你发财,为什么还要写?这就是诗人要超脱名与利,要忠实地展示自己的内心,同时面向世界。在这种形势下,诗人要有一种天地境界。”在9月22日的诗歌峰会上,著名诗歌评论家吴思敬说,“放胆文章拼命酒,酒是不用拼命喝的,文章却要拼命写,诗人,首先就要有一种硬骨头的精神。”

当人人都去追逐名利,谁来仰望星空?吴思敬谈到著名诗人白桦,上世纪80年代初曾因写《苦恋》而受到批判。同时又有很多人支持他,要求见他、采访他,但由于特殊的原因,白桦不能和这些人见面,怕连累别人。有一个年轻人说,我一句话也不说,只去看看你。白桦同意了。进门后,年轻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放下了一个包袱,扭头就走。白桦打开包袱,里面不是什么礼物,或其他珍贵的东西,只是一块石头。吴思敬感慨道,“很简单,年轻人想要他像石头一样坚强。”

“谢冕因为支持朦胧诗,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甚至有人说,谢冕也就是在北大,要是在作协,早把他灭了!”吴思敬说,“这句话我记忆犹新,这就是知识分子应有的品格,要捍卫心灵自由,首先你应是一条汉子。”

和吴思敬一同参加诗歌峰会的谢冕,上世纪80年代初,率先发表《在新的崛起面前》一文为现代诗辩护。该文影响深远,与孙绍振《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徐敬亚《崛起的诗群》一起被称为“三个崛起”论,为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发展扫清了理论障碍。

谢冕在演讲中提道:“高速发展的时代给诗歌带来好的影响的情况下,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匆匆忙忙、驳杂、时尚和流行给当代诗歌带来很坏的影响,社会可以快速,经济发展可以快速,但诗歌的写作应该缓慢。有的诗人,诗如泉涌,诗歌在网络上井喷的现象不是好事,粗制滥造等于没写。写的太快就不讲究,而诗歌是讲究的艺术。”

正如《以诗歌的名义》封底的几行字:“热爱诗歌吧,她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最古老的谣曲,也是今天你一个人的歌唱。”我们回到的其实不是所谓的80年代,而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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