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熊十力先生其“体用一如”思想

2022-09-12

读熊老先生的生平和他人的语录, 无不点明熊老先生的“孤冷、狂傲”。所以带着这样一种印象读了熊老先生的《新唯实论》, 而先生的孤冷狂傲却是真性的狂放。也唯有熊老先生能有底气说出“举头天外望, 无我这般人”。

一、熊老先生之治学

熊十力先生是我国现代哲学史上最具有原创力、影响力的哲学家。纵观他整个人生, 不管是自学经典, 抑或是参军, 或是在三十多之时弃戎从文。熊老先生的才思和智慧都以其积极的方式正面迎接之。在西学冲击、中学无力还击之时, 熊老先生立志“自家”以《周易》为其哲学思想的核心基础, 引佛入儒, 全新开创了“体用一如”的哲学系统, 并以此奠定了现代新儒学思潮的哲学形而上学基础。他的“体用不二”之论, 成为整个当代新儒学思潮“重立大本、重开大用”和“保内圣, 开新外王”的滥觞, 亦成为这一思潮的基本思想间架。

但是于初次读熊老先生的著作的我来说, 除其哲学体系之外, 最为吸引我的或是更为震撼的是熊老先生的立志学习之论述。熊老先生在其多部著作、文章中反复强调了立志之于学者的重要性。他说:“学者必养成挺然绝俗之姿, 必具囊括大宇之概, 规模宏拓, 智虑深远, 不贪小成, 不甘凡近, 万能不极深研几之功, 认继往开来之事。”而熊老先生所提倡的基本的治学态度和基本方法便是静思力践。“若如今士子, 以从事于肤泛驳杂之见闻为学, 则乃学其所学、而非吾所谓学。以若所为, 欲其人格增进, 如何可能。今后讲明经学。宜潜玩先圣贤本旨, 精思而力践之”。

二、体用一如论

熊老先生全部心血倾注在于西学的冲击, 在儒学价值系统崩坏的时代中, 重建儒学的本体论, 重建人的道德自我, 重建中国文化的主体性。开篇便说“今造此论, 为欲悟诸穷玄学者, 令知实体非是离自心外在境界, 及非是知识所行境界, 唯识反求实证相应故”。

体用概念是中国哲学一对重要的范畴。体指形质、本质、根本原则等等。用指功用、现象、具体方法等。而体用关系既是形质与功用、本质与现象、根本原则与具体方法之间的关系。

熊十力穷其毕生精力从事于本体论的创造, 他的哲学思想的核心就是本体论, 而其本体论又是以“体用不二”为纲。在阐发这一理论时, 熊老先生考证儒释, 衡论中西, 董理旧说, 清除杂冗, 对古今中外的体用观念做了一次全面彻底的清理和批判。他认为中外哲学家的本体观念几乎犯了同一个错误:把本体和功用割裂开来, 将体用看作二事, “执用失体”或是“离用求体”。他说:“从来哲学家谈本体……总不免把本体当作外在的事物来推求, 好像本体是超越于行或现象之上面为其根源的。他们多有把本体和一切行或是现象界, 说成两片”。所以, 他坚持“体用不二”。体用不二即如大海水与众渠的关系, 实体与功用、根源与现象是相互变现的动态整合过程, 既不能离开现象来把握本体, 也不能抛却本体来说明现象, 二者是既分而又实不可分的关系。

熊老先生对“体用不二”的论证大致包含了这样四个层面:以空破除一切实体观念, 扫相证体;以“翕辟成变”为枢机, 于大化流行之中识体;即用显体和摄体归用。

首先是空体。只谈体本空, 不知本体是用, 以及把本体和现象划分为二, 这在熊老先生看来都是错误的。在对体用分离的破斥中, 熊老先生提出了体即是用, 用即是体的体用一如理论。所谓空, 并非虚无, 而是以空破除本体意识中一切实存观念, 有辩证的否定达到泯绝体相和对体用一如的深刻理解。他深深厌恶用外求体、将实体看作是超越万有之上的绝对存在、求绝对于相对之外的宗教锢习, 唯恐破斥不尽而重蹈覆辙, 所以大施攻诋、随说随扫。但彻底的空观又有流入虚无主义的危险, 所以熊十力的本体观表现出了真实与虚幻的矛盾之境:肯定现实世界的真实性是倡扬精进健动之人生理想的基础。为了杜绝悲观厌世的绝对虚无, 必须树立起实存的观念, 对现象世界有所执取。但痛感于近代资产阶级在理论上的混乱、浮泛和形而上本根的缺失, 他又不得不破字当头, 把定一种哲学上的玄远追求。

其次, 熊十力用《周易》大化流行的宇宙观来补救空宗一往破尽、体归寂灭的缺失, 提出了“翕辟成变”的理论, 成为其本体论的核心。翕辟义, 源于《易》、《老》, 后经王夫之等人的发挥, 用做气论和阴阳大化的形象说明。熊十力继承了前任的某些说法, 并加以翻新, 使翕辟说成为其描绘动态的、历程性之本体的主要理据。本体之变化即显现为翕和辟这两种势用, 宇宙万物的生灭“只此翕辟之流”, 离翕辟, 则无所谓本体, 无所谓宇宙。所遇本体即翕辟。熊十力的翕辟大化论以流行变化的观念来论说本体, 将本体描绘成一舍故取新、变化不居的过程, 这个过程无始无终, 无消歇, 无滞留, 既是万事万物存在的根据和样态, 也是我们认识和把握现象界的唯一的背景场所。本体即流变, 而非实存, 只是对实体化形而上学的突破, 就这点来说, 熊十力的本体论与怀特海的过程哲学颇有些相像。

第三, 即用显体, 因为本体流行即全显为万殊的大用, 用外无体;用是体的完整体现, 离用无从识体;所以只能从相对中认识绝对, 从现象中把握本体。他说“用是生化之几, 不由体显, 如何凭空起用?体唯空寂, 不可说生化, 非独是死物, 亦是闲物矣。须知, 体用可分, 而不可分。可分者, 体无差别, 用乃万殊。于万殊中, 而指出无差别之体, 故洪建皇极, 而万化皆由真宰, 万理皆有统宗。本无差别之体, 而显现万殊之用”。在熊老先生看来, 离开用谈体, 未免索隐行怪。

第四, 即用显体。“盖云即用显体者, 固谓用亦实法, 但不离体, 乃即用而显体。不知体上固无可建立, 又安可于用上建立?设计用为实法而可建立者, 则用已与体对, 谈用何足显体?”。熊老先生肯定了体用关系之中现象界实为主导的方面, 对现象界的认识和把握, 既是辩用, 也是明体。在此基础之上, 又进一步过渡到摄体归用的层面, 将本体含摄于万殊的大勇之中, 消体以归用, 用外本无体, 本体与现象达到了完全的合一。这样, 熊十力便完成了体用不二的逻辑论证, 建构起了他自己的本体论体系。

此外, 熊老先生还在此基础之上提出了“翕辟成变”的理论, 并依此理论解释了“大用流行、万物变化”的根据, 并且贯穿于宇宙整个发展历程。而翕辟的根据就在于本体, 因为本体是无能而无所不能的。说它是无能, 因为它“不是超脱于万物或一切行之上而为创造者”, 也就是说, 体不能离开用而独立的真宰。说它无不能, 是因为它显现万殊的功用或一切行, 意为体表现为用。因此, 熊老先生把本体又可称作“能变”或是“恒转”。此外还进一步阐释了翕辟这两种势能之关系, 翕是物之别名, 而辟则为心之别名, 因此在熊老先生看来, 翕辟的关系也就等同于心物关系。只是翕有物化倾向, 而辟则是本体自性的直接体现。但二者同是本体显现为用时的动势。

当然, 熊老先生还在此本体论基础之上详细探讨了如何“重立大本、重开大用”和“保内圣, 开新外王”的具体理论和修养功夫, 在此不再做过多涉及。

当通读熊老先生的《新唯识论》之后, 个人最大的感受便是熊老先生乃是智慧卓然的真性之人, 再也没有哪一个近现代哲学家能如同先生那样以挺然绝俗之志, 重整中学, 大破大立, 流传至今。这不仅仅是在一种欣慰, 欣慰在现代中西学同时面临困境之时, 熊老先生的学说依旧富有活力, 并强迫我们不断的认识和反思自身。对于后来的学者而言, 更是一种激励和鞭策。

摘要：熊十力先生是我国现代哲学史上最具有原创力、影响力的哲学家, 以《周易》为其哲学思想的核心基础, 全新开创了“体用一如”的哲学系统, 并以此奠定了现代新儒学思潮的哲学形而上学基础。他的“体用不二”之论, 成为整个当代新儒学思潮“重立大本、重开大用”和“保内圣, 开新外王”之滥觞, 亦成为这一思潮的基本思想间架。

关键词：熊十力,体用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