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香菱与小怜不同结局的故事

2022-09-12

20世纪以后,研究《红楼梦》的学者开始关注香菱这个人物形象;而被誉为“20世纪的红楼梦”的《金粉世家》,研究其中女性形象的文章也不少。但把香菱与小怜这两个人物放在一起比较的却不多,本文拟从二人不同的结局简析她们的故事。

1香菱的悲惨结局

周汝昌曾说“她是全书领头的第一名薄命之人……按雪芹之意,他所写的这些女儿都隶属于‘薄命女’,但惟独香菱得到了‘薄命女’的称号,这种特例,岂不值得瞩目。”[1] 我也认为,香菱的结局其实是《红楼梦》中最悲惨的。

1.1夏金桂的压迫与虐待

模样俊俏、温柔安静的香菱在薛姨妈看来应该比较满意,嫁与薛蟠后,香菱的生活可以说比作为丫鬟幸福很多。可是好景不长,纨绔花心的薛蟠没过多久便腻烦了,从夏府娶回了夏金桂。夏金桂的到来,可以说一开始就给了读者一个不好的讯息,连不愿意管事、思想淡出的宝玉也为香菱担心,“宝玉冷笑道:‘虽是如此,我只是倒替你担心虑后呢。’”[2]P625果不其然,娇生惯养的夏金桂一嫁入薛家就压制丈夫、排挤侧室,想尽一切办法压迫香菱,先是改名接着又陷害致使香菱遭受薛蟠毒打,最后竟然想要下药以图斩草除根。可怜的香菱,此时的遭遇简直就是进入了人生的秋天。

1.2最终因难产死去的命运

曹雪芹的本意是香菱被夏金桂折磨至死,而高鹗给香菱设定的结局是扶正后难产死去———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劫尘,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断。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3]P942有人认为这种结局没有曹雪芹设计的结局凄惨,“叙书安排的这种结局违背了曹雪芹的本意,把一个撕心裂肺的人间悲剧染上了惩恶扬善、因果报应的色彩,大大削弱了悲剧的力量。”[4] 但我们恰恰认为,高鹗表面是在给读者一个安慰、一个情感的缓冲,实际上却是先给你一种希望,然后再将这希望一点一点地抹去。反而增添了其中的悲剧性,令人在恍惚之中总觉有所失去却又难以道明。

2小怜的美满结局

与香菱相似,小怜也是从丫鬟变成了少奶奶,但小怜的故事读起来就较为轻松,中间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变成少奶奶之后,小怜在身份和观念两方面都得到了改善。

2.1个人身份的提升

小怜原是总理金栓家的一个使女,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大户人家的少爷柳春江,最后跟着柳春江私奔,从使女一跃成为少奶奶,并且与柳春江幸福美满地生活着,成为众人都羡慕的对象。

在小怜身上,最明显的一个变化首先是身份地位的提升。张恨水先生在《金粉世家》的上部写小怜和柳春江私奔之后,再也没有提起她的结局,而是在最后金总理死后,小怜重回金家,通过小怜的眼,揭示这个大家族的兴衰变化。同时,通过他人对小怜的态度,可见她身份不同往日。“蒋妈由里面迎将出来,她老远地便笑道:‘小……’这一个‘小’字刚叫出口,猛然醒悟,现在人家是正正堂堂的少奶奶了,如何可以还叫人家当丫头的名字?心里一机灵,便笑道:‘小姐,我的小姐,可把我想极了。’”[5]P1023同时,就连身份显赫的总理夫人都要称呼小怜一声太太。一个称呼真的有那么重要?有,我们把目光移到之前,柳春江第一次找上金家时,小怜自称“金晓怜”,她为什么要隐瞒名字呢?在当时,一个“小”字背后透露的有可能就是低贱的丫鬟身份。又如在平时的生活交往中,营业员总要称呼我们为“美女”、“帅哥”,诸如此类,不但是要取悦你,更是表达了对你的尊重。由小小的称呼这一细节,我们就可以知道如今的小怜是被其他人打心眼里尊敬,得到尊敬的原因毫无疑问是身份地位的提升,那么这一身份变化可是质的飞跃。

2.2思想观念的改变

身份的变化只是一个人外在的变化,最根本的还是要看思想观念的变化。就像香菱,虽然成为了侍妾,后又被扶正,但思想观念没有变化,不通晓人情世故,最后反而是空欢喜一场,愈加悲惨。

但在小怜身上,我们却看到了不同的结局,原因就是她从根本观念上改变了自己。对于柳春江,小怜一开始是有一些等级观念的———“柳少爷,你这话虽然很是说得恳切,但是你还愁没有许多小姐和你交朋友吗?你何必和我一个作使女的来往呢?[6]P175后来,当她再次面临人生转折点时,小怜这样选择———“小怜已为人卖了一次,做金钱下的奴隶。不能又上一次当,去做婚姻下的奴隶。”[7]P212中国人普遍喜欢大团圆结局,我也不例外。起初,我总担心小怜的幸福是昙花一现,太多文学作品里的女性形象总是被传统的等级观念所打败。但小怜是一个力争上游的女子,等级观念并没有束缚她追求幸福的脚步。从前后一个对比中,我们不难发现,小怜由最初的有些犹豫到最后敢于反抗、追求幸福,于是,理所当然的,她可以获得幸福,成为人生的赢家。

3不同结局的成因

我们来回顾这两个人,同样都是丫鬟变成了少奶奶,结局却截然不同。那么为何二人的结局悬殊如此之大呢?下面我们从不同角度来简单分析。

3.1个人性格决定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每一个人物似乎一出场就因为他的性格而设定好了结局,所以探究其结局分析其性格必不可少。

香菱的性格得到充分表现的情节是“香菱学诗”。对于香菱学诗,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呈现出完全相反的态度:薛宝钗认为香菱得陇望蜀,不教香菱作诗;而林黛玉则悉心教导、循循善诱。可以看到,香菱与薛宝钗的性格中有相似的地方,她们都很沉默内敛,但薛宝钗沉默的基础是聪慧明人情,而香菱的沉默却是一种怯懦,“人们就能透过‘少女的善良、纯真与娇憨的天性、爱’等表象,看清其本质是奴隶对主子的温顺和依赖。”[8] 这怯懦的背后其实就是一种奴性心理,一种任人宰割。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恰恰是香菱的可贵之处———“尽管她被抢到薛家,成了‘呆’霸王的侍妾,但无奈的生活并未改变她少女的善良、纯真与娇憨的天性。”[9] 同样,香菱与林黛玉身世相同寄人篱下,但在黛玉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不向封建传统低头的力量精神,而香菱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逆来顺受。“香菱的怯懦,让夏金桂、宝蟾对她的欺负成了家常便饭,大有一种折磨不死誓不罢休的意味。”[10] 香菱的出现就已经有了固定了结局,是其性格在当时制度下的一种必然的结果。

同样身为使女的小怜,虽然一开始因为地位尊卑拒绝与柳春江交往,“望彼此尊重,以后千万不必来信,免生是非。”[10]P160但当她面临大少爷凤举的纠缠调戏和大少奶奶佩芳的怀疑之时,通过理性考证判断柳春江的为人,最后毅然果敢地逃出了金家,远离了腐败虚假的世界,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小怜能够有最后这样一个令所有人羡慕的结局,完全是因为她自尊自爱、不卑不亢的性格。即使身为使女也洁身自好时刻注意身份但却不自轻自贱,关键时刻拿出勇气做出选择,动情却不失理性,这也正是当代女子必须学习的美好品质。

3.2作者的写作目的

《红楼梦》中的女子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结局悲惨。曹雪芹的用意显而易见———抨击封建制度对妇女的残害。作者将人物的结局写得越悲惨,对封建制度的抨击也就更为深刻,对新观念的渴望也就更急切。因此,香菱的悲惨结局是必然的。那么,作者有没有给我们希望呢?有———贾府的衰落正意味着封建制度必将走向衰落。因此,对于香菱的结局我们必须深刻反思,悲伤之余看到曹雪芹的呼唤———敢于追求平等和自由。

小怜的结局无疑是一个大喜剧,首先,《金粉世家》描写的是20世纪军阀统治时期官僚子弟寻欢作乐的生活,从男主金燕西对女主冷清秋的始乱终弃可以看出来。那么同样地位低微的小怜却过上美满的生活,这与男女主角的爱情形成鲜明对比,较为深刻地表达出张恨水先生对纨绔的官僚子弟批判以及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与追求。

3.3创作背景的关系

我们知道研究人物形象要联系一定的社会背景。《红楼梦》为古代文学作品,《金粉世家》为现代文学作品,必然反映出不同的社会风貌。

曹雪芹创作了一个美貌与才学兼备又善良可人的香菱,最后却被腐朽的封建制度给毁灭,这无疑是一个大大的悲剧。封建社会推崇“男尊女卑”,连被推崇为仁君的刘备也曾说过:“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12]P83女子较男子的地位本来就低下,再加上罪恶的“一夫多妻制”,恐怕女人的地位更要大打折扣。如果说丈夫体贴正直,正室平易相处那日子也还算说得过去,最可怕的就是香菱这样遇到了好色贪财、暴力易怒、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混世呆霸王薛蟠,接而又迎来善妒、善于算计的夏金桂,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生活。

张恨水先生曾经在《金粉世家》的自序中表达过自己这部作品与《红楼梦》很相似,或者可以命名为“新红楼梦”,但二者虽然相似,其表现出的意义还是大不相同的。张恨水先生创作的小怜的故事很显然是一个大喜剧———柳春江身为公子哥却没有阶级观念,而且对小怜初心不变,从而也折射出当时的社会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封建传统的阶级观念。虽说冷清秋遭受到了无情的抛弃与玩弄,但小怜幸福的结局让人们了解到当时的社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人性化的。张恨水先生对小怜的祝福,正是对当时社会背景下正在成长的女性意识的鼓励,呼吁她们为了自己的幸福去踏出那勇敢的一步!

总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优秀作品的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古今文学作品中有许多相似的人物形象。但在相似的人物形象中,似乎传达出了不同的意义。更好地理解文学作品,我们应该学会将他们放到一起分析研究,这样才能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摘要：香菱与小怜分别是《红楼梦》与《金粉世家》中的人物,同样身为使女,却拥有不同的结局。香菱的结局是遭受正室的压迫与虐待,虽被扶正却因难产死去;小怜勇敢追求幸福,在个人身份和思想观念方面得到了提升和改变,最终拥有美满结局。造成不同的结局是个人性格、作者写作目的和创作背景三方面的共同因素。

关键词：香菱,小怜,结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