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模样（精选八篇）
青春的模样 篇1
歪打正着演《左耳》
在《左耳》选角阶段,为了找到最贴合剧中角色的演员,剧组物色过各式各样的小鲜肉,在挑选许弋一角的时候,杨洋几乎是最后才出现。“但他比我们之前想的还要好。”《左耳》的导演苏有朋回忆起当初杨洋试镜的过程印象仍旧深刻。“他本身颜值是很好的。来试戏那天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没睡好,显露出一丝桀骜不驯的气质,刚好符合许弋的感觉。”
而这段经历在杨洋看来,可能有些歪打正着。那段时间正逢四年一度的世界杯,试镜前一天,杨洋熬夜看了场球,然后就有了苏有朋所说的“桀骜不驯的气质”。虽然事后说起因缘总觉得带一些侥幸,但如果没有高颜值,没有斯文气质,没有丰富的表演经历,可能同样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幸运不可或缺,但能抓住机会同样重要。
羊年是杨洋爆发的一年,经历过解约和更换公司的风波之后,杨洋呈现出的是一种积极进取的状态。电影有人气颇高的《左耳》,在电视剧方面更是话题作品不断,有高颜值、热话题的《少年四大名捕》,还有和李易峰一起拍摄的超高人气的《盗墓笔记》,真人秀《花儿与少年》……“可塑性很强,气质干净但又带点邪气,能演亦正亦邪的人物,在小鲜肉里算难得的。”“杨洋的先天条件仍然是非常好的,《盗墓笔记》粉丝效应和杨洋的颜值加在一起成功几率是很高的。”不少业内资深人士这样形容他。
人气少年“老干部”
不想当老干部的“杨咩咩”不是好偶像。平时拍摄广告,杨洋都很准时地出现在摄影棚内。等着化妆和拍摄时,摄影师说明拍摄方案后,指导他摆出一些动作,他会羞涩地声音弱弱地嘟囔两句:“是这样?这样可以吗?”摄影师试图让杨洋跳起来,展现他的舞蹈功力和动感,但他也仅仅是秀气地跳了几下,仍有些拘束。这倒是让人能理解为什么粉丝们喜欢叫他“杨咩咩”,他有一种小动物似的安静呆萌。
有时候他又有些自己的小固执,比如某件服装上有很多的镂空设计,他在试穿之后很害羞地坚持:能不能在这件毛衣里面再加一件T恤,因为这件衣服有不少的洞洞,穿起来很娘。更多的时候他就是安安静静地在角落,拍摄的现场人来人往,没有他的拍摄戏份的时候,他也不张扬和喧哗。粉丝们送他一个外号“老干部”,原因是在某次发布会上,他长长的头发和过于严肃正经的西装衬托得他像一位一丝不苟、严肃异常的老干部。而这或许也正是映照了他性格中早慧和老成的一面,也正是源于他不同于常人的成长岁月和年少成名的经历。
但所谓的安静和沉稳,在他看来,都源自他慢热的个性。采访过他的记者形容他是个有距离感的对手:“有时候你把问题抛给他,但他没那么容易跟你打开心扉地聊。”
而他进入状态了又是什么样子?他在微博中俨然是个欢乐的“自嗨小逗比”,表情浮夸的自拍、模仿张翰的笑容、小小的自黑……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还有老干部的影子。在拍摄到最后一套服装的时候,他已经是彻底放开了。穿着蓝色的毛衣和运动裤,席地而坐的动作越来越舒展,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骄傲飞扬的表情,拿着道具的手也会不安分地敲敲打打,和搭档欧豪的互动渐入佳境,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的明媚灿烂。看着他这个样子,让人不禁感叹:“这不就是青春少年最好的模样吗?”
导师点拨
杨洋的成功似乎和他的高颜值不无关系,但无论是演艺圈还是其他行业,高颜值的多了去了,都很成功吗?不是。决定杨洋成功的是他的性格。
虽然演艺路上不是一帆风顺,但他始终呈现出的是一种积极进取的状态;他安静和沉稳的外表下始终藏着“自嗨小逗比”的青春活力。难怪他被公认为“青春少年最好的模样”。
“千人千秉性,万人万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性格,世界上没有注定成功或失败的性格,一个人的性格本身也并无好坏优劣。人的每一种性格都有自己的优势,一个人能否成功,一方面在于能否准确识别并全力发挥自己的性格优势;另一方面,在于能否不断修炼完善自己的性格。
因为,只有识别和接受了自身的性格优势,寻找到最适合发挥自身性格优势的工作或职业,并坚持下去,才有可能获得人生成功;因为,一个人的成功,也是许多优秀性格特征综合产生的结果,如有自尊、有上进心、独立自信、乐观豁达、坚强、有责任感、有幽默感、乐于助人等,性格决定命运似乎不是空话。心理学家研究表明,良好的性格是获得成功的前提。
我们不是“长得好看”的杨洋,也并非每个人的青春都可以那么喧嚣,那么热闹。但我们,也可以有我们“青春少年最好的模样”!(张卫芹)
非常测试
你是怎么样的人?
注意:每题只能选择一个答案,应为你第一印象的答案,把相应答案的分值加在一起即为你的得分。
1.别人容易吸引你的品质是——A.有才气2分B.依赖你3分C.优雅5分D.善良10分E.性情豪放15分
2.你希望自己成为哪种动物——A.猫2分B.马3分C.大象5分D.猴子10分E.狗15分F.狮子20分
3.天气很热,你更愿意选择什么方式解暑——A.游泳5分B.喝冷饮10分C.开空调15分
4.你喜欢看哪类影视剧——A.悬疑推理类2分B.童话神话类3分C.自然科学类5分D.伦理道德类10分E.战争枪战类15分
5.你出行时首选哪种交通工具——A.火车2分B.自行车3分C.汽车5分D.飞机10分E.步行15分
6.以下颜色你更喜欢哪种——A.紫2分B.黑3分C.蓝5分D.白8分E.黄12分F.红15分
7.你最喜欢(不一定擅长)——A.瑜珈2分B.自行车3分C.乒乓球5分D.拳击8分E.足球10分F.蹦极15分
8.如果你拥有一座别墅,你认为它应当建在哪里——A.湖边2分B.草原3分C.海边5分D.森林10分E.城中区15分
9.你更喜欢以下哪种天气现象——A.雪2分B.风3分C.雨5分D.雾10分E.雷电15分
10.你喜欢生活在哪个城市——A.丽江1分B.拉萨3分C.昆明5分D.西安8分E.杭州10分F.北京15分
结果分析:
A.120分以上:意志力强,头脑冷静,有较强的领导欲,事业心强,不达目的不罢休。外表和善,内心自傲,对有利于自己的人际关系比较看重,有时显得性格急躁,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不利于自己时顽强抗争,不轻易认输。思维理性,对金钱的欲望一般。
B.100分至119分:聪明,性格活泼,人缘好,善于交朋友,心机较深。事业心强,渴望成功。思维较理性,金钱欲望强烈。
C.75分至99分:爱幻想,思维较感性,以是否与自己投缘为标准来选择朋友。性格显得较孤傲,有时较急躁,有时优柔寡断。事业心较强,喜欢有创造性的工作,不喜欢按常规办事。性格倔强,言语犀利,不善于妥协。金钱欲望一般。
D.46分至74分:好奇心强,喜欢冒险,人缘较好。事业心一般,对待工作随遇而安,善于妥协。善于发现有趣的事情,但耐心较差,有时较胆小。不善理财。
E.26分至45分:性情温良,重友谊,性格踏实稳重,但有时也比较狡黠。事业心一般,对本职工作能认真对待,但对自己专业以外的事物没有太大兴趣,喜欢有规律的工作和生活,不喜欢冒险,家庭观念强,比较善于理财。
F.26分以下:散漫,爱玩,富于幻想。聪明机灵,待人热情,爱交朋友,但对朋友没有严格的选择标准。事业心较差,更善于享受生活,意志力和耐心都较差,我行我素。有较好的异性缘,但对爱情不够坚持认真,容易妥协。没有财产观念。
(此测试仅供参考)
青春的模样作文 篇2
俞敏洪说，人需要一种渴望，一种梦想。正值青春，我们有的是时间大展宏图，我们有的是功夫追逐梦想。青春，要怀揣梦想。周恩来，那个最为中国人敬佩的总理之一，在青春年华喊出了：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他的梦想，是天下为己任;艾塞克牛顿，物理学的奠基人，年少便饱览群书，灵动的双手设计出了种种实验帮助人们解决生活难题，他的梦想，是让自然科学发扬光大。如果说是梦想让他们的人生开花结果，那么他们的青春年华，便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青春，看似短暂，是漫长人生的一小部分，可是它确是最有活力的。用这个宝贵的机会，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也许道路中艰难险阻，荆棘遍布，可曾要放弃，可曾要失望，但是不能忘的是，我们是青年，我们是奇迹的创造者。当达到了梦想的彼岸，站上了高峰，回望一路的风雨，才不会觉得辜负了人生最好的年华。有梦，追梦，是青春的模样。
看过篮球巨星特雷西麦迪35秒得到13分帮助火箭队取得胜利的那个夜晚;也还记得常山赵子龙一身是胆为了阿斗七进七出奋勇杀敌。他们用血汗，有青春，铸就了热血传奇。青春的模样，本该要热血。热血，不是狐朋狗友称兄道弟欺负弱小，也不是脑子一热不计后果鲁莽行事。热血，是凭实力绝境翻盘的快感，热血，是满身伤痛还竭力嘶吼，这就是青春，沉着冷静，挑战极限，赢得胜利。学校的篮球，足球赛，给了我们展示青春热血的机会。多少小腿抽筋依旧在奔跑的少年，多少场下嗓子喊哑还在坚持的同学。学习中考试中也是如此，光鲜亮丽的成绩背后，是多少天的不眠不休，是多少次放弃了休息……青春，冲吧，竭尽全力释放全身的能量，青春，冲吧，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好好想想，是谁在你迷茫的时候给了你宝贵的建议，又是谁在你需要安慰的时候给你一个宽厚肩膀……也许是同学，老师，家长……作为青年，我们可曾说过一句谢谢。年龄逐渐长大的我们，不再是小孩子，有些为人的道理，我们青年要自己去践行。感恩，便是如此。所谓青春，在感恩中长大。如果梦想和热血是青春的火，学会感恩便会让青春柔和似水。我们是情感最丰富，最敏感的青年，我们也应该将我们的爱回报给为我们准备舞台的“前辈们”。也许是每天回家给替妈妈做顿饭，也许是周末陪爸爸下盘棋，或者是遵规守纪从不让师长操心…。青春的样子，便是会对周围人讲一声谢谢。
青春多么美好，让我们的青春和生命充满力量，充满激情和活力。不要说我不行，不要说下次吧。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来不及告别啊!珍惜它，让它成为我们人生中最宝贵的不平凡!
青春的模样 篇3
我多想再回到我的17岁，再用力地过一下那课桌旁的生活。对高中的怀念从心底被一把把揪出来——无论多不情愿总会按时打响的上课铃、走道里的嬉笑怒骂推搡打闹以及那些堆在桌上的课本、作业和那些写在黑板上的单词和公式，它们离我们如此遥远，却因此显得分外可爱。
那时的生活很简单，每天重复不变的上课、下课、写作业、考试。成绩是功过册，也是晴雨表，它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明灯利剑。那时的未来对我们来说很简单，用考试，换一个不错的大学，在一个新的城市开始属于自己的独立生活。我们不会想很远，不会想太多，在收到那张通往未来的通知书前，我们还有太多的仗要打。一次次的模拟练习，到最后正式上战场，不仅考做题能力，还考心理素质。我们像游戏里冲锋陷阵的小人，每一道关卡都小心翼翼，倍加谨慎，努力地为着最后的那枚英雄奖章一路向前。
那时的自己，总觉得过了高考这道坎，前面就是最广袤的土地最不可限量的自由。还记得每次发卷子时自己忐忑的心情，考得不好就忍不住哭鼻子，甚至有时候题不会做，也能把自己急出眼泪来。每每想到爸妈殷切的期望以及老师关切的目光，总是倍感壓力，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辜负了所有人。高考像是对所有人的历练，也是对所有人的救赎。我们那么热切地盼望它早一点来，但看着教室黑板的倒计时天数越来越少，却又心生怯意，怕它来得太快，自己还未做好迎战的准备。
那时的你们，是最美好的陪伴。考砸时，同桌在桌下悄悄伸过手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不用说话，却温暖异常。不擅长记背的我，经常陷入文综的窘迫中，地理课代表主动给我“开小灶”，利用周六晚上给我讲题。课桌里不知道谁塞的小礼物、后桌送的喜之郎大果冻，还有那些我们传阅的小说、交换的大头贴以及写在小纸条上递送的对话，现在看来，多么幼稚，却又多么令人怀念。那时的我，左手边就是安静做题的你，一回头就能看到嘻嘻闹闹的你们，想要和前桌说话，用笔点一点她的背，就能看到她回过头来的笑脸。那是我们这辈子最近的距离，如果我知道如今的我们，会天南海北地离散，我一定会更珍惜那时候的美好时光。
那些日子里，也许还会有个让你每天都想见到的男生。他不一定是学霸，也不一定长得多帅多酷，但在你眼里，他就是有着不一样的耀眼光芒。无论多嘈杂的人群，他总是能那样轻易地闯入你的视线，如微风吹过，在你心里掀起一阵轻轻的涟漪。
还记得每天晚自习前插播的校园广播，有广受喜爱的点歌环节，谁给谁点了一首《勇气》，谁又赠了谁一首《隐形的翅膀》，歌声流转，听的人内心温热。还记得校园广场上的黑板报，那些用粉笔认真写下的一笔一画，即使只是简单的文字和图画，也能使站在完工作品前的自己，心里涌出满满的成就感。还记得教学楼旁的那棵大樟树，绿荫蔽日，历经了数百年的岁月，迎来送往了一届又一届学子。那时站在树下抬头看，总是觉得自己特别渺小，似乎永远也无法像它一样，静默地守望着脚下的土地，从容不迫。它一定记得我们很多很多的故事，多到每一片树叶，都能被写上不同的名字。
都说当你开始缅怀青春时，你就已经老了。我承认我无比地怀念那时候的日子，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失落或沮丧，时间会一直推着我们往前走，我们走过了更多的路看了更多的风景认识了更多的人，我们变得比以前成熟、老练，甚至世故。但我知道我还是我，你们也还是你们，所有的过去都会成为一种力量，让我们有勇气把接下来的路走得更好。
我们的青春模样(小说连载之三) 篇4
十六
次日, 梅雪苍白着脸来上班, 苏芸问她:“去哪里旅游了?好不好玩儿?”
“也没去哪里, 随便逛逛。”梅雪淡淡答道。
本来我主班, 以审核医嘱、书写护理记录单为主, 梅雪责任班, 以做所辖病房的各种治疗护理为主, 我自告奋勇去做治疗, 让梅雪帮我审核医嘱。因为医嘱是可以坐下来审核的, 少些奔波之苦。
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梅雪对我说:“若萱, 谢谢你替我值班。”
“客气啥呢!对了, 出去玩儿带回什么好吃的?”我想她包里应该有几袋专门为了打发我而在本地超市买的外地特产小吃。
梅雪淡然一笑说:“你知道我不是出去玩儿的。还得再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你、你、你, 说什么呢?”
“我看见你在保健院的茶水室。你那个叫媛媛的同学在那里上班吧?”
“啊, 我, 那个, 我是去过保健院, 你看到我了?”我语无伦次, 似乎被撞破秘密的是我。
梅雪黯然道:“有些事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和李杰从大三开始谈, 到现在都六年了。寒假时候他回来, 我们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结婚?读博期间可以结婚的吧, 你没见今年人家一个美女硕士怀着二胎拍的毕业照……”
“我想过, 但他没这个想法, 我也不能勉强他。上周有个女孩儿给我打电话, 说是李杰导师的女儿, 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说她爸爸可以帮他留校……”
“他奶奶的!这么庸俗的桥段现在还拿来用……”我气得拍案而起, 有病人家属路过侧目, 梅雪急忙拉我坐下:“嘘, 小点儿声, 这是护士站。”又说, “这种事, 强迫有什么用呢。我没告诉他我有了Baby。他读博也不容易, 如果真能留校最好……”
“你傻呀, 自己千辛万苦培养出一个博士, 拱手送给别人, 问都不去问一声?”我压低了声音抱怨她道。
“还有那个必要吗?”
“那就别难过了, 咱也再找一个有共同语言的!谁年轻的时候不经历几个人渣。”我劝解道。
“他倒不是人渣。”嘿, 都劈腿了还护着!女孩子在这场名叫“爱情”的游戏中的智商真是让人着急啊。即便聪慧高傲如梅雪。
十七
我心怀着把王子鸣拿下的壮志, 请教李龙吉男孩子喜欢找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他说当然是秀外慧中的玉女派传人最好, 再不济也是文静贤淑的淑女类型。哦, 明白, 从此以后, 姐决心洗心革面, 抛却以前的疯疯癫癫形象, 转走淑女路线啦!
第二天上班, 我就开始将转型计划付诸行动。我放弃以前的大步流星, 挪着小碎步在病区忙活, 进病房也是含而不露地打招呼。36床王奶奶很担忧地问我:“闺女, 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啦?”
我只不过把惯常露出12颗牙的笑脸, 改成笑不露齿罢了。“没事啊, 王奶奶, 我是不是看上去淑女多了?”我兴奋地求证。
“淑女?看不出来。反正看见你没精神, 大家伙儿心里都惦记。”
“就是。你今儿看上去像发烧了。”旁边的病人家属说。
再去病房, 因怕延误时间, 脚步不由得又放快, 依然展现出那足足露出12颗牙的笑脸。“哦, 俺若萱的烧退啦, 这就放心啦!”王奶奶说。晕, 我扮个淑女就这么难吗?
晚些时候我去病房巡视, 见两个家属想把一个略为肥胖的病人抬到平车上面推着检查去, 他俩把病人颠来倒去的鼓捣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总弄不上车, 见此情景, 我指挥他俩如何分头抓紧床单、如何一起用力, 自己则牢牢环抱着患者的双肩, 喊声一二三, 齐力把患者抬上了车。那俩家属赞誉道:“看不出来, 若萱力气还真不小啊!”赶巧从门外经过看见这一幕想帮忙、却没帮上什么忙的王子鸣替我客气道:“哪里哪里, 这才使了半成的功力。我们若萱厉害着呢!是不是?”
我白了他一眼。我的转型计划就此告吹。
转型路线走不通, 就直接表白好了。于是我绘制体温单时故意坐在王子鸣旁边, 边绘制边侧目偷瞧他, 王子鸣抬头发现我正色眯眯地打量他, 大惊失色, 说:“你你你, 你想怎么样?”
“做我男朋友可好?”我悄悄说。说这话时我的表情配错了, 有点儿邪恶, 少点儿真诚, 使这话听起来像是调戏和玩笑。
刚好护士长过来找东西, 他求救:“护士长, 我这要是失了身, 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从门外经过的小秋好奇, 进来问:“子鸣哥, 你为啥失身?”
王子鸣双手抓着小秋的肩把她往外推:“出去出去, 这里少儿不宜!”
小秋边出去边委屈道:“你和若萱姐说的那么开心, 就不能让我们分享一下嘛……”
“分享什么?你当是朋友圈的段子啊!你小, 别被你若萱姐带坏啦!”这还让我怎么表白!
第二天晚上和王子鸣对夜班, 我本想着等得闲时, 略施美人计来探探他的心思, 谁知重病人商量好似地一个接一个的来, 忙得我直想吐血而亡算了。王子鸣也一直忙活到后半夜, 方才黑着眼圈、耷拉着脑袋、魂魄未归似地坐在护士站喝着我水杯里早放凉的水说:“我昨天白天可是一眼也没眨, 都在科里帮忙抢救病人呢!早知道夜班这个情况, 我怎么也得回去眯一觉。”
他失神的眼神逐个望着护士一览表上的照片, 望到我的照片时双目立即睁大, 说:“嘿, 别说, 看了你的照片真有提神作用!不困了!”我恨得牙齿痒痒, 奈何手里还在配置药物, 没空理他。
配完药出来, 见他正对着还未被撤下的娜娜青春靓丽的照片琢磨着, 可能是睹物思人、怜香惜玉, 一时有感而发, 在处方上顺手涂鸦了一首在网上看过的打油诗:“满腔热血把医学会, 进了医院吃苦受罪。一日三餐时间不对, 从早到晚比驴还累。日不能息夜不能寐, 病人一叫立马到位。劳动法规统统作废, 一年到头不离岗位。逢年过节家人难会, 抛家舍业愧对长辈。身在其中方知其味, 全靠傻傻自我陶醉……”
写罢还炫耀给我看, 我不免心里笑他幼稚。然后因一个病人出现状况, 我俩一直守在病房, 都没料到因为这张未被及时毁掉的处方, 竟带给王子鸣一段小小的波折。
十八
第二天中午, 我正在家里恶补缺失的睡眠, 手机有微信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 婷婷发了好多条留言和一个链接。留言说:有网友在论坛发帖说宛城医生护士夜间值班不在岗, 还牢骚满腹, 有图片为证。看着像是拍的咱科的护士站, 你快上网看看。
我打开链接的同时脑子里在快速回忆, 昨晚我一直在岗位上毋庸置疑, 一夜间接收了六个危重病人呢, 并且我一没趴在护士站睡觉, 二没在护士站吃东西, 忙得四脚朝天也是错吗?我迫不及待上网一看, 画面里是一个空荡荡的护士站, 还有那张写着打油诗的处方特写。估计这张处方被半夜如厕的某家属看到, 恰巧我们在病房忙碌, 人都不在护士站, 这人拿手机拍了照, 发到地方网站“宛城论坛”里, 并发文质问“这就是宛城医院医生和护士的工作状态吗?这就是他们的心声?我们能放心的把病人交给有这样心态的医生和护士吗?”
因媒体不断曝光医院的负面新闻和不良的舆论引导, 人们对医院怨气很大, 一个导火索就能引发全民声讨。所以, 第二天, 这个帖子就被多人转载和评论。自然而然, 这条帖子很快也被喜欢扑捉噱头的《宛城快报》等网站转载, 并附了一篇网站评论员文章, 文中义正言词地的说“当本该有人职守的岗位上空空荡荡, 当医生将奉献当成耻辱, 将职责当成包袱, 我们还敢信任谁?忙着盘剥了病人的血汗钱就是‘吃苦受累’吗?上个夜班就是‘劳动法规统统作废’吗?……”明显是往歧义里引导。于是网友的评论更加偏激, 让把当事人人肉出来。虽然当晚的楼主不知是良心发现, 还是担心不实信息转发超过500条会承担法律责任, 他在第二天晚上就把帖子删除了, 但这些言论已传到各色网站媒体, 也引起了卫生局的注意, 勒令宛城医院务必查出当事人, 给予严重处分, 挽回不良影响。
主任和护士长在正忙的时间段被叫去召开紧急会议, 医院党委书记老秦受院长闫东海委托, 立即召开中层会议, 追查此事。因为微博中并没有提及科室名称, 照片中也没有出现科室招牌, 我们医院各科护士站内的摆设又基本一模一样, 都是奶白色桌面、蓝色升降凳, 所以凭照片很难一眼看出是哪个科室, 当然, 我们科里人除外。
其实熟悉我们护士站摆设和王子鸣字迹的主任、护士长在会议室的投影仪上看到微博截屏图片时早已心中有数。主任佯装不知情地问:“秦书记, 如果查出来, 医院打算怎么个处理法?”
“怎么处理是医院的事, 上边监督着呢!最起码要整个卫生系统内部通报批评, 待岗半年接受思想教育。怎么, 这字你认识?”
“呃, 不认识, 我只是随便问问。”
护士长心里怪主任说话的语气太虚。她想站起来反驳这样处理过重, 又觉得不妥, 主任刚刚质问过, 自己再追究, 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倒是骨科一区主任———她老公江思成, 和她心有灵犀般地发言道:“秦书记, 咱们医院很多科室夜间都是医护单人值班, 来了新病人或原住院病人有病情变化的话, 不在护士站和办公室很正常。再说, 那首打油诗, 网络上流传已久, 又不是反党檄文, 这样处理太重些了吧?”参会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秦书记大怒:“你们知道不知道, 你们这种包庇纵容的后果有多么危险和严重!再说, 不是医院太过分, 是现实太残酷。你写首诗, 在家随便写, 写的什么全无关系, 你不能在医院写, 更不能让病人看见, 再发到网上去,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秦书记坐办公室等了一天, 也不见有人来投案自首, 派质控科和医务科联手, 拿来各科医生的病例, 按照笔迹逐一核查。质控科和医务科的人抱着一摞病历审来审去, 磨蹭了半天, 汇报说, 找不到笔迹相同的人。秦书记知道他们是存心包庇, 毕竟他们大多也是从临床出来的。但卫生局催的紧, 只得催促再查。
这时, 王子鸣主动上门投案自首了。他不想让主任和护士长为难, 也不想让其他同行跟着受折腾, 于是主动找秦书记认领责罚。
秦书记本来坚决要求停岗半年、并在“宛城快报”发表书面检查书的, 被闫院长折中处理, 对上面发的处理报告说已让该职工待岗查看三个月, 实则继续在医院值班, 只是因担心媒体追究起来惹麻烦, 暂时把王子鸣调离科室, 去120车队做随车医生去。
王子鸣收拾行李去了120, 临走对我们说:“大伙儿等着, 我胡汉三迟早会回来的!”又对小秋说:“你若萱姐要是欺负你, 去120找哥说。”
我能不能理解成这是正话反说?
小秋泪眼朦胧地说:“若萱姐不会欺负我的, 你要常回科里来……”
“切, 才去仨月而已。三年才好!不回来更好!”只有我对他的离开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舍。其实心里也老大不乐意, 近水楼台我都得不了月, 这一去还不定怎么样呢。
十九
前有娜娜辞职, 现有王子鸣的调离, 因此, 科里气氛一直沉闷, 全无往日的热闹, 特别是护理上的几个小丫头, 心情极度不爽, 干活也是无精打采的。我听到护士长和主任商议, 计划晚上带大伙儿出去聚聚餐、唱唱歌, 放松放松。
我想起手机里保存的老黄的照片, 存在手机里看见恶心, 删了又可惜, 太便宜他了!何不用这张照片为科里某一次福利?于是我选一张照片用彩信给老黄发过去一张。不一会儿收到老黄回复:“若萱姑奶奶, 你嘛意思?”
“没啥意思。偶尔所见, 拍下留个纪念。”
“你苏芸姐没看到吧?”
“还没呢。不过, 以后给不给苏芸姐看, 可不好说。”
“丫头, 想干嘛?想要美容卡还是减肥卡?你说, 那都不是事儿!”老黄倒是爽快。
“那怎么好意思?不过我知道老黄哥最豪爽, 不让您请客是不给您面子, 那就今晚请我们科里吃顿饭算啦。谁让我这人好说话呢!”
“成交!”
把老黄搞定, 我对护士长说:“今晚请客不用花咱们科的钱, 我找人买单!”
“哟, 挺有出息的!你找谁买单?”护士长打趣我。
“又谈了新的男朋友?”苏芸问。
“错!是你们家老黄!”我得意洋洋。
“凭什么呀!凭什么让我们老黄买单?”苏芸以为我开玩笑。
“你不信?那你这会儿就给黄哥打电话!”
苏芸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 打给老黄, 那边果然没有迟疑, 说正要通知你请你们科大聚餐呢。苏芸问老黄为什么呀, 那边含含糊糊地说:“那不是上周谈好了一大笔生意嘛, 正好让若萱那丫头给碰上了, 当时说好了请你们科室吃饭的, 今晚兑现……”
晚上老黄在“大汉王朝”娱乐城包了两大桌, 医生一桌护士一桌。护士长问我:“若萱, 通知李莉了吗?”李莉是科里休产假的护士。
“通知了!不过, 她说宝宝睡得早, 就不来了。”
“真看不出来, 李莉那么爱玩, 才升格当上妈, 立马变贤妻良母了。”婷婷说。
苏芸说:“嗨, 有孩子真麻烦!出来吃个饭都不方便。”
“老没孩子也麻烦。”我说。
苏芸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急着要孩子却怀不上是人尽皆知的。
“程敏怎么也没来?”护士长故意打岔。
“她不是快结婚了吗?忙着收拾东西呢。”婷婷说。
“有冯海呢, 她瞎操什么心?小敏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苏芸席间悄声追问老黄到底谈了一笔什么生意?怎么没他听说起过?老黄打哈哈说:“总之, 是很大的一笔。等钱到手, 去银都皮草城给你买你看中的那件兽王皮衣!”苏芸这才高兴起来, 对如玉说:“上次在银都逛, 看中一件兽王, 貂毛领子的, 打折以后还要五千多呢……你哪天也去看看?”
“我?你看我像是穿五千多的人吗?即便真穿个五千多的, 人家也以为是五百多的冒牌货呢。算了吧!”护士长自谦道。
“护士长, 您身上那股书卷气, 是再贵的衣服也打扮不出来的!”我实在看不惯苏芸的炫耀, 替护士长挽回面子。
苏芸肯定在心里嘲笑我是巴结领导, 嘴里不得不说:“就是, 你穿五百多的也显高贵气质。”
老黄看到如玉来, 一直想献殷勤, 这会儿终于逮着机会插话说:“那些贵重衣服和化妆品什么的, 都是让那些不自信的女人穿的用的, 以弥补身材和气质上的不足。像如玉这样的, 随便一件衣服套身上, 都像个模特, 不用化妆品也耐看, 这就叫天生丽质!”
“老黄你真会抬举我, 我这叫天生丽质?‘天生励志’还差不多!”护士长自嘲。
苏芸一旁吃了酸梅似地对老黄道:“哦, 原来你是嫌我不够天生丽质, 才给我买五千块钱的皮草啊?”
护士长忙说:“傻苏芸, 这话你都听不出来?是你家老黄心细, 知道思成给我买不起那么贵的衣服, 怕我心里不自在, 才故意这么说的。”
苏芸一听这话, 瞬间释然, 说:“老黄你至于嘛, 人家思成堂堂骨科大主任, 能买不起一件好衣服?”
老黄不得不佩服如玉的体谅与细心, 自己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忽略了身边的醋坛子。
老黄趁苏芸去另一桌倒酒的功夫, 半真半假的感叹:“想当年, 我怎么就输给了江思成那小子呢?此生一大憾事啊!”
如玉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摊上了苏芸你就没事偷着乐吧!”
这是我们第一次从当事人嘴里听说那个传闻。原来老黄是在一次去医院急诊科看望酒精中毒的生意伙伴时, 见到当天的责任护士文如玉的, 看惯了花红柳绿的老黄, 第一次见身着白色护士服、不施脂粉的如玉, 惊为天女下凡, 遂提着重礼, 央求急诊科护士长做媒。谁知老黄因急于表现, 相亲当晚豪爽的请急诊科全科人吃饭, 一掷千金, 反弄巧成拙, 吓跑了性情高洁的如玉, 却一不留神俘获了苏芸的芳心。尽管老黄对如玉一直心存好感, 苏芸并不十分吃醋, 因为她知道护士长的性子高洁, 看不上老黄这样的人, 再说, 护士长在老黄面前也极有分寸, 对老黄偶尔的玩笑, 总是和苏芸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宴席结束之前, 婷婷打电话给她的富二代男友兰天, 让来接她。兰天老爸是本地知名企业家, 兰天大学毕业直接进入家族企业做了副总经理。宴席结束时, 来接婷婷的不是兰天, 而是他的司机小马, 说兰总有应酬, 过不来, 特派他来送婷婷回去。婷婷心里不乐意, 说这会儿还不想回去, 想出去散散心, 小马说:“上车, 我知道一个好的散心去处, 带你去。”
众人散去。我开车载着王子鸣去医院给值夜班的小秋和医生小刘送烧烤。到医院的时候是十一点半, 小刘和小秋正在908病房给一个病人行胸外心脏按压。
看到是这个病人出现情况, 我们心头都升腾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十
小刘和小秋正在抢救的这个病人, 是一周前的半夜时分由外院推来的, 据说转来之前被数家医院拒之门外, 他们拒收的原因, 一是病情重, 二是因为病人的民族问题。该病人是我们这里人数并不算少数的、有着很高尚的宗教信仰的一个民族。这个民族本来和汉族友好相处, 近年来因为自持政策倾斜, 其中少部分人慢慢养成了凡事总想搞特权的习气, 动不动就打着民族歧视的旗号集会示威。
在我们市的医疗界有种怪现象, 就是少数民族兄弟找你治病, 你必须得治好, 治不好就得拿钱。一旦死了人, 就会有不相干的本民族人来所谓维权, 然后上面就会息事宁人让医院拿钱了事。所以, 本市其他几家医院都不接诊少数民族病人, 弄得该民族病人得了病只能舍近求远来我院, 或去上级医院。小刘在一周前的夜班接诊时看情况不妙, 也极力动员转至上级医院的, 其家属却死活不同意, 说死活都在这里, 不转了。转的话路上出事或者在别的医院出事你们都拖不了干系。小刘没办法, 请示主任, 主任连夜赶来,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该家属还是拒不转院。无奈只得签下病情告知书收治了该病人。整个住院期间, 我们都谨小慎微。豪放如我, 在别的病房和熟悉的病人及家属称兄道弟, 忙得分身乏术时还指示家属给我当跑腿儿的, 时不时用脑筋急转弯什么的活跃一下气氛, 也不敢在他这个病房里造次的, 生怕惹着民族兄弟不高兴。尽管我们时时处处谨小慎微、主任每天三查房, 组织了无数次大会诊, 小刘为这个病人几乎吃住都在医院, 比伺候他亲爹都上心, 但是病人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
我和王子鸣见此情景立马也换了衣服帮助抢救, 后来主任和护士长也赶来科室参与抢救, 抢救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 还是没能挽留住他细若游丝的生命。
我和小秋为患者做了最后的撤除管道和身体清洁, 用被单将其遮盖, 然后通知家属尽快处理后事。他老伴儿和女儿哭得一塌糊涂, 有得到消息提前赶来的家属电话里调集车辆张罗着后事。还好, 我们的谨慎和辛苦没有白白付出, 看来是跳出了那个“死了人就赔钱”的怪圈了, 我们略松一口气。
但这口气才松了一半, 就见过来一伙儿年轻人, 为首的黑脸庞, 据说是患者的远门侄子, 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到病区就大声吆喝:“走?没门!你们治死人了, 岂能让走就走?”然后指挥人去联系水晶棺。NND, 到底还是没跳出那个怪圈。
因为我第二天还有班, 护士长让我先回家, 他们留下来和家属们沟通此事。
二十一
次日一大早我来不及吃饭就去了医院, 我先看大门没封, 松了三分之一口气, 又到科里探头探脑侦查情况, 还好, 未见水晶棺和花圈这些闹事的必备物件, 又松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口气。我看见小刘黑着眼圈从办公室出来, 猛拍他肩膀一下:“嗨, 这么快就搞定了?祝贺你逢凶化吉!”他冷不防被拍, 吓得浑身战栗一下, 看是我, 恼怒地说:“想吓死人啊!那帮人刚走半个小时, 我以为是他们又回来了呢。”
“刚走?事情怎么说了?”
“能怎么说?不给钱他们能把水晶棺抬走?”
“凭什么呀?凭什么给他们钱啊?”
“凭他们不是汉族, 凭明天市里有检查, 凭市里领导发话了, 说别在上级来检查时给咱市里抹黑, 现在维稳高于一切, 只有出钱摆平了。已经连夜谈妥了, 10万块, 这会儿老康和护士长都在院办签订协议呢!”
“什么世道这是!还有没有公理?”
“什么世道?太平盛世!”
接了班我也没心思做事, 下夜班的小秋也没回去, 等着主任护士长回来听消息。我说:“回去吧, 累了一夜, 有什么消息通知你。”
小秋眼圈儿就红了:“若萱姐, 我是不是要赔很多钱?”
“应该不会, 这又不属于医疗事故。”我安慰。医院有个制度, 医疗纠纷赔偿款依据事故等级程度按照6:3:1或5:4:1或4:4:2等不同比例由医院、科室和当事人承担。
小秋苦瓜着脸坐在护士站等护士长, 有病人家属给小秋送来豆浆和煮鸡蛋, 说:“小秋, 先吃点儿饭吧。孩子们真不容易, 忙了一晚上, 还被人骂, 什么事儿嘛!”
小秋本来坚持着没掉泪, 一副平静的样子, 一听这话, 瞬间落泪。那送饭的家属递给她一张纸巾怜惜地说:“我家丫头也像你这么大, 这会儿还在家睡大觉呢, 平常啥事都没操过心, 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唉。做护士真不容易!”
我在治疗室听了这话, 原本颓废冷漠的心, 也泛起了一丝感动, 重振精神。是的, 大部分病人还是很通情理的, 冲着这大部分的病人, 我也得把这个班值好。
隔天我们科召开了全体人员会议, 对科室和个人应承担的赔款比例做划分表决, 大家都说这个不应该让当事人出钱, 于是除了医院的部分其余全部由科室承担, 将分批由科室奖金中扣除, 也就意味着我们将数月无奖金可拿。为此小秋很不好意思, 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家。
这件事情结束后, 据说闫院长在医院中层例会上发牢骚说:“人家都不收的病人你们收?你们以为自己救死扶伤很伟大吗?那为什么还被讹诈?记住, 这种病人以后也要谨慎收治。”
开会的中层干部都知道这只是闫院长不乐意上面的做法, 一时的气话。耿直如他, 向来心直口快, 这也是气急了给郁闷的心情找个宣泄的出口而已。主任在科室传达例会精神时说:“院长的意思并不是一刀切, 少数民族的患者一概不收, 只是要分情况, 该收的收, 爱挑刺儿、有纠纷隐患的不收。”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闫院长的良苦用心, 例会后第二天, 闫院长的牢骚话就被人贴在“书记市长网上留言板”里, 并添油加醋, 向民族歧视方向引导, 当众网站纷纷借题炒作之时, 又有人爆出两年前医院建住院大楼及基药招标时的所谓内幕。于是, 掀起了一轮针对闫院长的网络攻击。不几天, 市纪委的调查小组进驻医院调查, 调查的重点并非例会上的牢骚话, 而是基建和基药招标方面的事。
我对闫院长并不熟, 仅有的交集是大年三十晚上慰问时握过我的手, 那是一双有力的手, 也是一双能搞定很多高难度手术的手。其实闫院长还曾经因为一个病人的无理投诉在办公室当着好多人的面严厉地批评过我, 但我并不记恨, 他也是为了平息病人的怒火而故意骂我的, 事后还亲自打电话安慰我。所以, 即便我和他不熟, 即便他批评过我, 我也不想他被调查。记忆中不管早晚他办公室窗口的灯光几乎从未熄灭过, 他全部精力都投在了医院的建设和发展上面, 以至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
二十二
下午班我照例加班到晚上八点时分才下班, 路过行政大楼时, 看到八楼院长办公室的窗口依然亮着,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彻夜不眠之夜。
这时, 平素交情不深的急诊科护士小静打电话说请我吃饭。虽然内心疑惑, 但拒绝美食又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于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到了那家外观毫不起眼、内部装修让人惊艳的会所, 发现在座的除了小静以外, 还有医院药械科的佟主任、后勤服务中心的王主任, 以及业务副院长老陈。陈院长看见我进去赶紧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早听说过你, 柳若萱, 咱医院的优秀护士, 才女啊!”
才女?我谦虚道:“陈院长过奖, 我有没有才小静清楚, 歪才有点儿, 真才实学嘛, 缺了点儿。呵呵。”
“说哪里话,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你, 一直表现很优秀嘛, 被埋没了很可惜嘛, 只要有机会, 一定会被重用的, 放心。”
“既然陈院长都这么说了, 等外科大楼盖好了, 你当护士长那是迟早的事, 小柳还不赶紧谢谢陈院长的提携之恩?”王主任说。
“那个, 我真没想过……”虽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以此类推, 不想当护士长的护士似乎也不是好护士。可是我, 只愿意做一个好护士, 还真没想过当护士长。我觉得我们科里任何一个护士似乎都比我更有当护士长的潜力。当然不是我自卑, 我这是有自知。我的优势是干活利索, 缺陷是冒失, 性格太外向, 稳重不足、活沷有余。当护士长, 得稳、得忍、得会左右逢源、得会和稀泥, 我能去和稀泥吗?不能, 我得针锋相对才过瘾。所以我说:“谢谢陈院长抬举我, 我这样一块儿烂泥, 从不指望着往墙上糊。”
陈院长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 要有上进心, 护士长, 有什么不好当的?给你机会你就能胜任。”
我心里愈发纳闷了, 难不成我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怎会有这样好事?副院长上赶着给我护士长当?
酒过三巡, 陈院长用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我说:“小柳啊,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那次闫院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地批评你, 我觉得很不合适, 但当时他在气头上, 我也不好说什么, 你别往心里去, 老闫就是那么一个人, 骂起人来不顾场合。”
“我真没生气!那是我该挨骂……”我开始疑惑这顿饭的主题。
他们看我确实迷茫,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佟主任和王主任一唱一和地控诉闫院长这个人如何独断专行、唯利是图。其实我以前耳闻的是, 前任院长时这两个主任的差事很有油水, 到了闫院长这一任, 因为各项规章制度严明, 没有了空隙可钻, 揩油的机会减少, 他们一直小有怨言。他俩说闫院长在基建和药品招标上面有很多问题, 但都没有留下有价值的证据, 这会儿趁着纪检组在这儿, 想要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话, 就是找作风问题。
我一口茶差点儿喷出来:“嘛意思?这事儿找我干嘛?让我检举自己和闫院长有染?我给你们说, 我一届小护士, 见院长也只是在每年一度的职工大会上, 路上若碰面都不敢打招呼的, 你们找我有啥用?你们找错人啦!”
“小柳, 你误会了, 不是让你说和老闫有染。我们的意思是, 这方面你留意一下, 你们科里不是有个叫姜娜娜和李婷婷的护士, 长得很漂亮, 老跟着老闫出去, 你听说过什么闲言碎语没有?有的话就说出来。咱们都是自己人, 将来你和小静也都是护理上难得的人才, 我们医院需要你这样的人。”
至此我已彻底明白他们的用心。他们以为我被闫院长批评过, 心里应该记恨他, 所以拉我成为他们一伙儿, 用作风问题再给闫院长伤口上撒一把盐, 当然最好彻底整垮, 陈院长好取而代之。哼, 我柳若萱最看不惯的就是使阴招的人!你们真找错了人。不过这话不能明说, 毕竟陈院长的势力在医院很大。
于是我故作沉思一番, 才开口说:“这个倒是没听说过, 不过我可以在科里打探一下, 我们科里美女多, 参加医院活动也多, 若打听出来什么, 我给陈院长汇报。”
“那最好, 不过要尽快, 趁着调查组还在医院, 你可以直接和调查组汇报。如果没时间, 可以写成材料, 我帮你递上去。最好有实事和细节, 没实事和细节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嘛。”
什么玩意儿!披着副院长和主任光鲜的外衣尽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是我第一次面对美食竟然食不甘味。
青春的模样作文 篇5
青春的姿态是拼搏。伟人曾说：“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青春，便是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一生事业的最佳时机。很多人小时候畅谈自已长大后的梦想，然而大部分只是“嘴上谈谈”而不付诸行动。青春本就是辛勤耕耘、孕育理想硕果的季候，我们不能夸夸其谈却是行动上的矮子，孔子认为“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即是。
与其磨破嘴皮，不如用实际去证明自己。80后星空摄影师叶梓颐从小就有飞上虚空的梦幻，她在成长过程中不断探寻并学习相关知识，用十年时间去浇灌自己的星空之梦，终于成为星空摄影师，拍下属于自己的那颗“夜室中最亮的星”。青春，便是上下求索地拼搏进取。
青春的整体是多元。不知何时起就有了“学生综评系统”，它宣示着“博时代”的到来。同样，自20xx届高考便有了“六选三”的全新改策，以往的理科生与文科生从此便不再有了鲜明界线。青春，本就应发现世界、发现多样的自我，没有谁是简单的平面，人人都是立体而饱满的综合体。我们在年少之时就应吸纳无限知识，这些营养便会辅以我们更加多彩的青春。
《诗词大作文会》第四季总冠军陈更表面看来是“诗词才女”，但她的真实身份实为北大理工科研究生，这种看似矛盾的现象实为统一，我们在生活中的所学并非为某一事专门服务，而真正的博学才可达到融会贯通。殊不知生物学家达尔文酷爱美术，而物理怪杰爱因斯坦亦沉醉于小提琴的曼妙音符。青春的我们应像那黑洞一样，在世界认清我们的真面目前不断吸纳能量与知识、认识全新的自我，之后便可让世界为我们绽放出的多彩绚烂的光华所点染。
青春的胸怀是包秉天下。人们常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说得便是不要学成书呆子。青春不止于你的成绩与学习，更在乎培养完善的人格与关怀天下、勇挑大任的品格。23岁战地记者杨瑧曾说：“每次采访，我都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是否勇敢这件事，我只是害怕，我所做的配不上他们的苦难。”
是啊，世界无边广阔，没有谁有相同的经历，更不会处处是平安与快乐。我们青年的模样，应用炽热关怀的眼神去包秉天下，更应怀有赤诚的济天下之心去运用头脑中的知识。
青春是箭，风雨兼程地射向远方的青云之志;青春是画，浓墨重彩地铺陈多样的恣意年华;青春是火，熊熊燃烧着点亮广阔的世界之光。
我们都曾仰望过青春最好的模样 篇6
展信佳！
那年，你的同学小A满怀热情地写了一封情书。而后陷入了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之中，大约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回信。
准确来说，那不是回信，而是一封退信。
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的是严宽，信封背后印着个戳，上书：查无此地址。
小A当时脸色一变，刷刷刷几下把信撕了个粉碎丢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清楚呢？因为那封信，是你路过传达室的时候帮她带回来的。
这事放到现在你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笑，可放在当时，你是断然没有勇气嘲笑她的，因为你的书桌里还藏着一沓写给韩国当红男子组合Super Junior却找不到邮寄地址的信呢！
当身边的同学把时间花在勤励啃书或纠缠早恋的时候，你的青春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追星这项伟大的事业。
偶像的周边，攒钱要买；偶像的一切，如数家珍；偶像得奖了，你激动落泪；偶像受伤了，你肝肠寸断……听起来就像是入了魔，可那时的你，还真是在这魔道里立地称王。
你一定也曾挣扎犹豫过这样沉溺于追星的自己，但是，我要告诉你，26岁的你，还是这个样子。
26岁那年，你去听了super junior的一场演唱会。
曾经的小少年们已经在奔三这条康庄大道一去不复返，可他们还是穿着整齐划一的西装，站在舞台上一个接一个地介绍自己，说着持续了几年的老梗，唱着你没听过的新歌。
26岁的时候你并没有像17岁那年吆喝过得爱他们一辈子，你忙于工作，也喜欢上新的明星。而他们也没有像你想的那样“说好不分离一直在一起”，这些年有人走有人回，时间在悄然之间改变了许多东西，甚至连人都能为之偷换，而你只能坐在那里任回忆侵蚀，知道回不去的，才叫当初。
那天的演唱会是一片蓝色的海洋，你身边曾经一起追星的姑娘已经是个娃的妈，她在肆意流泪，放声歌唱。你坐在她身旁，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但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你以为过去了的，一直扎根在你的心底。不常出来，偶尔冒个头，就足够让你泪流满面。
你想起你的17岁、18岁、19岁……你拿起笔战战兢兢的描绘他们的人生，你为他们学习修图技巧，你为他们努力啃书，想在未来去一个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对于那时没钱没闲的你来说，演唱会一场奢侈而遥不可及的梦。但是你怎么都没想到，当你变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并不为几千块门票而烦恼皱眉的人时，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他们却还是当年的他们。
演唱会回来以后，你想写点什么，可琢磨来琢磨去，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把羞耻的告白说得那么顺溜的17岁小姑娘。
光标在文档里亮了灭，灭了亮，字数删删减减，最终只有四个字。
祝君安好。
对你来说，你的青春是那个被信件填满的书箱，是日记本上的贴纸，是悬挂在书包上的卡牌，是一张张贴在墙上的海报，是一张张省吃俭用买回来的CD。你的青春，因为他们的陪伴显得热闹丰盛。
他们是你青春里最精致的梦想，因为他们，你努力成长，最终像他们一样，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闪闪发光。
你曾在泛着茉莉花香气的信纸上写尽欢喜和迷茫，最多那句话还是关于一个愿望。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去现场听你们的演唱会。”
那时你在台下，他们在台上。
这大概就是，关于青春最好的模样。
我们的青春模样(小说连载之六) 篇7
这时, 陈伯快步从病房出来, 把他女儿往回拽。
陈伯知道今天上级来检查, 所以很配合地把自己的个人卫生搞得像模像样, 连脚都洗了。我们病区的所有病人和家属都知道今天检查, 也都很配合, 不像往常那样没事时站在护士站和我们拉家常。刚才那俩检查团的老师在病房做满意度调查, 问伙食怎么样啦、服务怎么样啦时, 大伙儿异口同声说, 好, 好, 哪儿哪儿都好!连那几个长期住院、老爱提意见、整天嚷嚷着什么床位太挤、食堂饭菜太单调的老张和老孙等人, 都说这里一切太好了!医生护士们都像自己亲儿子亲女儿似的。这话让我听得只脸红, 老张和老孙, 以后我保证不再用脑筋急转弯来拿你们开涮, 不再和你们调皮, 真把你们当我老爸看待, 不过我在我老爸面前更调皮哟。可惜陈伯的女儿平常基本不来, 我们细致入微的服务和心理攻势没对她施展过。这会儿他女儿冷不丁出现, 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那俩女的问是怎么回事, 平素口才不在我之下的苏芸一时不知该说实话还是否认, 说实话意味着出现严重不良事件将被处罚, 不说又怕遮掩不住, 只听她期期艾艾地说:“呃, 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
这时护士长上前诚恳地说:“是这样, 我们病区床位不够用, 让这位老伯住在了陪护床上, 陪护床有点儿窄, 昨晚病人发生了坠床……”
陈伯急忙打岔道:“不是坠床!是俺下床时自己不小心, 没站稳, 滑了一下, 啥事没有!真不是坠床!”陈伯不知道他这个“坠床”会给我们带来怎么责罚, 所以拼命否认和解释。
护士长安慰道:“陈伯, 没事的, 坠床就是坠床, 这是上级领导在指导我们工作, 我们只有让领导知道真实情况, 才能让我们的工作真正提高对不对?”
陈伯这才不再说什么。那俩人对护士长的话很赞同, 对陈伯说:“嗯, 老同志您放心, 我们不会惩罚护士的, 这也是特殊情况造成的嘛。”
他女儿原本不依不饶的, 看这情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我爸没事就好……”就被陈伯拉回了病房。
那俩人笑笑说:“我们也知道, 不能单单靠生硬的指标来判定工作的好坏, 像你们科, 开放60张床位, 常住80个左右病人, 不加床怎么行呢?再说执业护士只有10人,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等你们医院的新病房大楼投入使用, 情况就好了。”
“楼是快盖好了, 没人手也不行, 现在的医生护士可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的用着, 医生护士身体吃不消不说, 真若忙中出错, 最终受累的还是咱们病人。”护士长说。
那个随行的局领导也频频点头, 说:“我回去就再向局长汇报, 让他催促上面赶紧给你们组织招聘考试, 实在不行先办人事代理也好。”
在检查结束时的反馈会议上, 护理检查组的那俩人还特意提到了我们科这起坠床事件, 不是批评, 是中肯的评价, 她们说, 虽然床位紧张造成了不良事件, 但是科室的处理很到位, 病人无怨言就是最好的优质服务, 还有护士长的态度很好, 不隐瞒、不推诿责任, 实事求是, 在真正解决问题, 只要有了这种态度, 相信我们的团队是能客服任何困难的。
三十九
检查完两天后是婷婷生日, 婷婷邀请我们参加兰天给她举办的生日party。
当天下班时小马照例来接婷婷, 举着一束红玫瑰, 说老板送你的, 又从提着的一个纸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巧礼品盒说:“这是老板送你的钻戒。”
婷婷高兴地接过来, 幸福甜蜜溢于言表, 对兰天老不来接她的抱怨也不提了。这就是兰天的高明之处, 送女孩子礼物, 就是要高调, 要让她的闺蜜、同事、最好是仇人都知道, 效果才最好。
末了, 小马红着脸, 手提着袋子欲说还休, 婷婷探身向袋子里张望, 问还有什么?
小马这才又掏出一个盒子说:“这个, 是我送你的。生日快乐!”
婷婷欣喜的接过, 捂在心口, 说:“太漂亮啦!谢谢你小马。”我上前一看, 嘿, 我当是什么呢, 透明的盒子里不过是一个穿着婚纱的芭比娃娃。多大岁数了, 还玩儿这个。
生日宴席上, 我看见婷婷时不时拉开手提包欣赏那个芭比娃娃。吃人家的嘴短, 我替兰天说话:“傻妞儿, 兰天送你的可是钻戒和九十九朵玫瑰!回头我给你买一打芭比。瞧你那点儿出息。”
“钻戒是很贵, 也只是他收入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个芭比, 可不是你想买一打就能买到一打的, 这是美泰金标限量珍藏版。她身上的婚纱、项链、鞋子是纯手工制作的。当然比起钻戒来便宜好多, 却是小马收入的三分之一呢!”
“你是炫耀你们家兰天挣钱多呢?还是揭露人家小马挣钱少呢?”
“我的意思是从某个层面上讲, 这个娃娃比钻戒还贵重。”
“多大岁数的人了, 还玩儿这个, 真是幼稚!再说, 你可以让兰天给你买呀。”
“我小学时, 同桌有一个穿着婚纱的漂亮的芭比娃娃, 当时我羡慕极了, 最大的梦想, 就是有一天也能拥有一个漂亮的芭比, 可惜我爸妈总不给我买, 生日时收到礼物除了衣服就是书, 我也不好意思要。上班以后, 我用工资给自己买了一个穿婚纱的芭比, 玩了这几年都旧了, 还没舍得扔, 上次和小马一起逛街, 在一家玩具店里看见这款穿婚纱的限量版芭比, 我只多看了几眼, 并没给小马说我想要, 他却给我买来了。我倒是对兰天说过的, 但他说这些东西只能摆在床头玩儿, 谁知道它的价值呢?倒不如买些实用的, 像钻戒, 可以戴出去, 人们都知道它价值不菲。你说俗不俗?”
“俗!真俗!哪儿还有这种俗人, 你给我介绍一个!”
“嗨, 注意形象啊!”王子鸣在我背后提醒。他在旁边桌男士席上的, 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想应该在王子鸣面前挽回我并非拜金女的形象, 于是悄声说:“开玩笑呢, 其实我喜欢学术型的, 比如你。”
王子鸣做出一副受惊的表情:“大姐, 你可以不用注意形象啦!”说罢逃开。
四十
梅雪最近经常在微信转发一些“恨不相逢未嫁时”或“远远守望着你, 也是一种幸福”的暧昧文字, 让我忧心忡忡。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进展。我想, 只要江主任不懂她的情愫, 或者懂但不理会, 她慢慢觉得无趣也就罢了。同时又想, 俗世上有几个男人能抵御得了年轻美女的柔情?怕江主任也难保不会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我想找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护士长, 又怕事情闹开不好收场, 毕竟梅雪也是我们科的, 两人经常面对面上班太尴尬。这样想来想去, 到底没敢对护士长说, 心里觉得挺对不起她。
不几日, 因住院病人数难得不足60个, 护士长计划趁此带我们放松一下, 于是排好班, 科室全体人员分两批去临近的两个古城———开封、洛阳两日游。我们科出去玩一向是邀请家属的, 所以江主任、老黄和冯海都来了。在洛阳计划看龙门石窟时, 导游说, 白天太热、人也多, 夜游龙门比白天更有韵味呢, 所以我们晚上九点多出发去龙门。江主任说他数周前开学术会来过这里, 已游过龙门, 不想再去, 留在宾馆改写一篇杂志社发回修改的论文。走到半路, 梅雪说肚子痛, 护士长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她说不要, 痛经而已, 回宾馆休息一下估计就好了。护士长让我陪她回去, 她不让, 说不能扫了我们出来游玩的兴头, 自己可以打的回去。
别人都未觉得异常, 只有我清楚, 她并不是痛经, 一周前我约她游泳她还说来着例假呢。整个游龙门的过程我脑子里都很混乱, 这小妮子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主任抵抗得了诱惑吗?江主任会因此和护士长离婚吗?
我的不在状态被护士长察觉, 她说:“怎么了, 若萱, 整天嚷嚷着让带你们出来玩儿, 总算出来了, 看上去却不开心?”
“没有哦。护士长, 你有没有觉得江主任近来有什么不对劲吗?从医疗队回来以后。”
“没什么不对劲呀。”听护士长这样说, 我略松了一口气。
“护士长, 江主任年轻帅气, 前途无量, 你得看紧点儿, 别被别人抢走了。”我忍不住提醒道。
“是你的, 抢也抢不走的, 不是你的, 看紧也没用。这种事, 要靠自己去想明白。”
“他们自己哪能想明白?即使男人原本没有出轨的意念, 哪经得起美女在面前诱惑?”我说完觉得自己这话太直接了, 保不准被护士长听出端倪, 自己不成了背后嚼舌根的多事婆了嘛。
“能不能承受诱惑, 能不能妥善处理, 还得看他自己。如果他心里有家, 如果你还爱他, 就给他机会, 相信他能处理好。当然, 若没处理好, 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的话, 就让他滚蛋!这是原则问题, 在这方面没有委曲求全这一说。我可以惯着他, 也可以换了他!”护士长斩钉截铁地说。她引用的这句网传的马伊俐的名言让她瞬间霸气侧漏。
哇, 原来护士长什么都知道, 也十分清楚梅雪回宾馆的小心思, 还这么有底气。嗯, 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模样!真给女人长脸!我心里暗暗叹服。
凌晨一点游完龙门回宾馆, 见梅雪仰面躺在床上, 闭着眼, 枕头上满是泪渍。我和梅雪都无家属可带, 所以住一个房间。洗完澡我问梅雪:“腹痛好了吧?”
梅雪没理会我的问题, 断断续续、呓语般地说:“原以为人家对我好, 也是对我有意呢, 原来没一点儿这个心思……我敲他房间说腹痛, 以为他会像在煤窑那样关心我, 他站在走廊里对我说, 唯一的止疼片是打开自己的心结, 去正经找个男朋友……这个江思成, 竟然回去就把在煤窑的事都对护士长说了, 护士长还让他对我态度好点儿, 不要太伤了我的心……我真是丢人!”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同时也觉得这件事她实在不值得同情, 就说:“若肚子不痛了就睡吧。”然后自顾翻身睡去。
梅雪说:“放心, 以后再也不会痛了!”
四十一
旅行回来, 看见梅雪的空间更新:“从此在你的世界之外, 看你开怀。我该为自己悲伤, 还是该为你鼓掌?”
我正想回复:“无需悲伤, 请去鼓掌。”却见一条评论已捷足先登:“雪儿, 你还好吗?你一直在我的世界里, 我不会再让你悲伤。”
梅雪平日自视甚高, 没什么朋友, 她的空间动态也鲜有围观和评论, 不像我, 随便发一个省略号都能引来一大群点赞。就像中午我只发了一张一大碗麻辣烫的图片, 除此外什么也没说, 到今晚八点, 已有六十多条评论, “没良心的, 有好吃的也不叫我”的是媛媛, “太好了, 明早又该长出两颗青春痘了”的是李婷婷, “这碗大得, 跟俺家洗脚盆差不多……”是该天杀的王子鸣, “若萱, 还这么爱吃?不用说还是那么‘苗条’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姜娜娜, “姐, 看上去好想吃哟, 就是我怕辣”是可爱的罗小秋……护士长也是我的空间好友, 她的回复最文艺:“红红的辣椒油恰似你如火的激情, 绿莹莹的青菜抚平你心头的伤痛;滑嫩嫩的粉丝缠绕成千丝万缕的柔情……对着这碗麻辣烫, 你一声温柔赞叹———唉呀妈, 辣死我啦!”
这个罕见的评论者叫“杰哥”, 对, 梅雪那个读博的小男友就叫李杰。他不是劈腿了吗?和导师的女儿培养共同语言去了吗?听评论的口气, 对梅雪还情谊犹存, 这就好, 他俩若和好是最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梅雪回复李杰:“这件事和你无关!”
“哦, 那打扰了, 抱歉!”这家伙自尊心也太强了吧。
怀着促使他俩和好的目的, 我申请加“杰哥”好友, 这家伙竟然不为美色所动, 我的头像可是本人做过瘦脸之后的美颜版照片呢。虽说咱的容颜不PS也绝对拿得出手, 但P一下是对观众的尊重嘛。我留言是梅雪同事, 那边才加了好友, 却戒备地对我的搭讪毫不理睬。我看他空间里分享的尽是些我看不懂的英文著作, 虚心地向王子鸣、李龙吉请教, 终于弄明白两篇都是著名医学期刊里的关于呼吸内科重症病的学术研究, 我不懂文中那些直译过来非常抽象的概念, 但好歹曾在呼吸内科待过一年, 对于呼吸内科还是小有认识的, 于是就其中一个论点装模作样的评论, 末了还不忘用英文说一句“将来祖国的呼吸内科就全靠你们了”……当然这句英文是王子鸣帮我写的。
经过一番处心积虑的投其所好, 李杰觉得我非庸俗之辈, 开始和我对话交流。我以高端冷艳的知识女性形象, 和他探讨着上下五千年和医学新进展。上下五千年的谈资基本都是靠床头那两本《明朝那些事》和《趣读史记》, 医术新进展的谈资是每天晨会前听主任、王子鸣他们的高谈阔论所得, 竟也相谈甚欢, 聊了两次之后竟把我当成知己, 向我诉说承受的诸多压力和感情上的落寞。原来他和导师女儿的事只是导师女儿的一厢情愿, 他冒着得罪导师的风险断然拒绝, 他并不知道导师女儿打电话给梅雪这件事, 一直在苦闷为何梅雪的号码突然打不通, 就这样失去联络, 导师女儿见他闷闷不乐, 说既然人家把你拖入黑名单, 就表示人家心不在你这儿, 爱上别人了, 这还不明白吗?他原本不信, 不过最近看了梅雪的空间动态也证实了这件事。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和他的心思, 我恍然大悟。六年的感情, 抵不过一个被人有心制造的误会。赌气、逞强真不可取, 良好的沟通是多么必要啊!只要不是他真的劈腿, 那么复合的可能就非常大。我鼓励他:“既然你还爱着梅雪, 加油!再把梅雪追回来!”
“她已经爱上别人了, 还有这个必要吗?”
“别管她是否爱上别人, 先问清楚自己是否还爱她, 如果是, 什么都不是阻力。”我鼓励道。
“可是, 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你是在怪梅雪对你的冷淡吗?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起梅雪在经历他劈腿的重创之后还说“他可不是人渣”的话, 就为梅雪心痛。
“她有了你的宝宝, 她想结婚, 你又不肯, 在那个时候, 那导师的女儿还说和你有共同语言、并且能让你留校, 谁他妈能心平气和装作不在意?梅雪是顾你前途, 啥话没说打掉了孩子, 主动和你断了联系, 若换成老娘, 不去学校闹得你读不成书乖乖回来跟我结婚决不罢休, 哼!”我苦心伪装了数天的冷艳高贵的知识女性形象轰然倒塌。李杰等了半天才发来回音:“你说, 梅雪怀孕了?又打掉了孩子?”
“你真不知道啊?骗你是乌龟王八蛋, 出门被李元霸的大铁锤砸中脑袋!”
四十二
晚上我去接夜班时, 见程敏苦瓜着脸, 我问怎么了, 她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大惊, 前天才听说她有喜一个多月了, 我还打趣她时间抓得挺紧, 刚好是蜜月宝宝。这会儿她肚子痛, 不会出意外吧?
我问是怎么回事, 她说下午五点多时, 一个患者家属过来说床单子上面洒了饮料, 要换掉。程敏去被褥间拿来一套被褥, 叫上一个实习护士一起去换床单, 一边更换一边指导实习护士如何为卧床病人翻身和更换床单。换好后, 看到病人向下滑行不少, 双脚已抵着床尾, 她让实习学生和自己一起托起病人向上抬, 抬的过程中用力过猛了些, 当时肚子就有一点痛, 觉得像是扭了腰, 不敢弯曲, 她不由得“哎哟”一声, 扶着腰出的病房, 那个病人家属还嫌她娇气, 背后嘀咕说:“真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护士长回来看她表情不对, 问怎么了, 她说刚刚抬病人扭腰了。护士长气得责怪她, 你不知道孕早期不能过度用力?这种活儿你怎么不叫我们呢?程敏说大家都忙着呢, 再说哪有那么娇贵。
晚上十一点多, 我刚安顿好一个新入院病人, 冯海慌慌张张地跑来, 说程敏在家里腹痛, 见了红, 来医院了, 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 刚在产科住下。我接班时隐隐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心里一阵难过。
我让值班大夫帮我照看一下, 溜去产科去看程敏。只见她的婆婆非但不去安慰身心受伤的程敏, 而是在一旁不停哭泣哀怨:“作孽呀!你还我孙子呀!你还我孙子呀!”
第二天早上交了班后, 我和护士长、苏芸再去看她, 她婆婆见到护士长, 指着鼻子骂:“都是你们, 欺负我媳妇儿, 害得我媳妇流产, 你们陪我孙子。”气得程敏在床上抹泪:“妈, 你胡说什么呢!关人家什么事?护士长她们一直关照着我呢……”
护士长心里也不好受, 任凭其抱怨, 最后说:“真的很抱歉, 这事我们的确有责任……”
苏芸说:“小敏出了这事儿, 我们心里都很难受, 不过真的和护士长没关系。护士长当年生雯雯时, 一直上着班, 直到羊水破了, 才直接去了产科……”
据说护士长当时正在药械科库房领取一次性医疗用品, 突然羊水破了, 弄湿了衣裤, 当时她傻愣愣地站着, 以为自己小便失禁, 库房的工作人员也吓傻了, 片刻反应过来, 说, 如玉你不是要生了吧?她才想起赶紧给江思成打电话, 不一会儿江思成和产科的医生一起, 用平车把护士长推到了产科, 当天夜里雯雯就出生了。
程敏的婆婆哪里听进去这个, 说:“那是你们, 爱怎么着怎么着, 我们老冯家的孙子金贵……”
说话间程敏的娘家妈妈从乡里赶来了, 看到程敏心疼地揽着就哭。她婆婆才气呼呼地闭了嘴坐一边儿去, 也不招呼亲家。
四十三
程敏流产后休息了一周, 就来上班了。上班三天之后, 程敏一个人搬回了医院职工公寓她原来那间宿舍。
程敏搬出来的起因还是因为上班问题, 她婆婆说虽是小产, 也马虎不得, 也要坐满月的。程敏说没那么严重, 还不足两个月, 对身体没啥损伤, 完全可以上班。两人意见不统一, 所幸冯海还算支持她, 对妈说, 她的身体她自己有数, 想上班就让她上吧。
上班第三天的下午下班时分, 冯海来科里接她下班, 在护士站左等右等没看到程敏, 实习护士说在902病房, 冯海想去看看什么情况,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 看到里面被一道蓝色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冯海推开门进去, 探身朝屏风里面一看, 这一看不打紧, 气得血往上涌, 怒火中烧。屏风后程敏正手握一个男病人的阴茎, 往里插一根管子。虽说程敏戴着手套, 虽说那男人的身上还铺着洞巾, 可洞巾外的一切, 还是令冯海恶心万分。回去的路上, 冯海质问她一个女人家怎么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程敏说给男病人导尿是我们再正常不过的工作, 怎么就是不齿之事了?结婚前你不是再三保证会支持我的工作, 你就是这样支持的吗?冯海说你打针、输液、抢救病人、加班我都支持, 支持自己老婆摸别的男人的生殖器我有毛病啊!
当晚, 她婆婆听闻程敏在医院做了有伤风化的事情, 又听出儿子口风终于站自己一边, 就把手里的饭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撂, 说:“都是你那份破工作害死我孙子的!你身体养不好, 什么时候才能再生孩子?不为自己将来考虑, 也得为我们老冯家的以后考虑。”又说:“你现在安安生生在家待着, 等生完孩子, 你就是上天我也不管了!我们家养得起你!”
不上班, 做一个家庭主妇, 对有些女孩儿来说或许求之不得, 但对护理本科学历的程敏来说, 不工作等于将完全依附于他们, 完全丧失了独立的人格, 她做不到。
婆婆见程敏依然低头不语, 并不买账的样子, 发了狠话:“你真不想生孩子可以, 别误了我家冯海!”
因此, 当晚, 程敏就带着简单的行李从家里搬了出来, 住回还未上交的那间职工宿舍里。护士长劝解:“小敏, 何必呢, 她也只是心疼你、心疼孙子。再说, 还有冯海呢, 结婚才两三个月, 就搬出来住, 这算什么?”
程敏说:“她哪是心疼我, 她眼里只有失去的孩子。我现在才知道, 我嫁过去的使命只是生孩子。那种家, 不回去也罢。至于冯海, 分开一段冷静冷静也好。”
四十四
已近立秋, 天气还是闷热, 尽管病房的中央空调24小时不关机, 我还是累出了一身臭汗。汗液把才修剪过的齐眉刘海黏在一起, 我用手背向两旁一抹, 像是样板戏里的汉奸头, 惹得两个实习护士看见我就笑。这个时间段哪有功夫顾及形象?我无所谓地坐在护士站翻检需要处理的病历, 一个声音响起:“你好, 请问王长海在哪个病房住院?”
这声音, 略带磁性, 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抬起汉奸头, 一个早些年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出现在眼前———我高中时代的暗恋对象, 叶超群。真的是他, 当年他的外形像林志颖, 迷倒了不少女生, 关键是他的学霸身份, 又吓退了不少女生。想当年, 若不是因为想和他拉近距离, 我能那么刻苦学习?连老爸老妈都诧异高一时还光知道玩儿的我, 为何到了高二整个儿人就变了, 回家就钻书房学习, 连快乐大本营都不看了。我眨了眨眼睛, 的确是他, 有了不小的变化, 没有像小志那样逆生长, 但褪了青涩, 多了成熟, 不变的是读书时那略带忧郁的眼神。
他起初没认出我, 看到我傻傻痴痴的模样, 忽然想起来:“哦, 你是那谁?柳……”
“柳若萱。叶超群, 你还记得我?”
“你原来在这里做护士啊?毕业以后就不曾联系过, 你还是老样子, 一点儿没变化, 哦不是, 比以前更漂亮了!”
世界上再没有比被暗恋对象的赞美更令人兴奋的事了!我此刻才发现, 那么多年过去, 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 原来, 他一直牢牢地在心底占据着一席之地, 密实的光阴像是五指山上封住孙猴子的封印, 将他严严实实封存在心里的一个角落, 此刻的意外重逢导致封印被解除, 他迅速占满整个心房。
“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慌乱地捋着头发, 想让自己看起来清爽一些。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和他重逢的画面, 自己应该是或娇俏可人、或温婉动人、或冷艳逼人的形象, 绝对不是这种梳着汉奸样刘海、护士服因为太热而解开上面两颗扣子、发髻毛乱, 像是刚被非礼过的模样。我手忙脚乱地扣扣子和整理病历, 一不小心又碰倒了笔筒。
“你小心点儿!我来看一下我们学校的同事王长海, 听说他在九楼神经内科四病区……”
“哦, 王长海老师在908病房。”我说。
“好, 我过去看看, 一会儿再和你聊。”说罢他朝着病房的方向去了。
小秋望着我问:“若萱姐, 你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脸红哦?”
“啊, 是吗?太热了啊, 我去擦擦汗。”我急忙跑到更衣室, 在镜子前照, 老天, 脸上的汗渍和油光将我的脸弄得像是涂了橄榄油的健美运动员, 我用吸油纸吸去油光, 又扑了粉, 把帽子摘下来, 用毛巾狠搓刘海, 使中分刘海勉强恢复原样, 然后梳了头发, 重新挽了发髻、戴上护士帽, 然后特意找出那个色泽鲜亮的草莓样的发夹别在帽檐上, 对着镜子审视一番, 还是不满意, 没办法, 将就了, 这会儿不适合补彩妆。
十多分钟后叶超群从病房出来, 看见新面目的我, 上下打量一番, 眼里是我预期中的赞赏:“若萱还这么清纯靓丽, 岁月怎么就饶了你呢?都不好意思说和你是同学了。”
我拉他到病区走廊尽头较为清净的玻璃阳台处聊天, 得知他外语学院毕业以后在省里一家翻译机构待了一年, 后来为了方便照顾父母, 回了本地, 应聘到我市的第一高中任英语老师。
因不时传来呼叫器的召唤声, 我无心多谈, 他走时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他说哪天有空了一起吃饭。
他走的时候, 快递公司来给王子鸣送快递, 王子鸣直愣愣地看着我送叶超群出病区。看什么看?一定是吃醋。想到王子鸣吃醋, 我心里超级爽, 哼, 小样儿, 本宫倒追你时无动于衷, 这会儿本宫的真命天子驾到, 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本想发一条信息给叶超群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 有空常联系, 又一想, 不对啊, 我连他有没有女朋友都忘记问, 别自作多情作贱了自己。正犹豫间, 一条信息进来, “和你的重逢, 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发送者是叶超群。
我像是花两块钱买彩票中了两百块, 那份意外的惊喜远大于钱带来的富足。我立即回复:“我也是。”
当晚, 我俩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用QQ聊天, 分别说了自己的工作状况。这个时间段还和我聊天, 肯定没女朋友。我放了心, 慢慢敞开心扉, 追忆着往日时光。当他听闻我当年曾经暗恋过他, 感动万分, 说欠你的以后让我加倍补偿吧。和他套近乎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且不说他曾是我的暗恋对象, 关键是他长相太像小志了, 而我又是Kimi的超级粉丝, 做梦都幻想着将来能生一个像Kimi这样的小可爱, 他那么像小志, 生出来的孩子像Kimi的机率自然更大。
“你看天空那颗最亮的星, 是我看你的眼睛!”他发来一句话。我立即跳下床拉开窗帘看天空, 黑漆漆一片, 哪里有什么星星?
四十五
因为和叶超群短信调情, 我几乎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依然起了一个大早去接班, 这就是护士的职业病。当然身为护士最惹人厌的职业病是看人首先看血管, 即便朋友聚会时也喜欢琢磨人家的血管。一次抱表姐家的小孩儿, 下意识地就在宝宝的头皮上认真寻找静脉, 找到还说, 这个血管真好, 又直又有弹性, 输液的最佳选择。表姐气得一把夺过孩子, 说真讨厌, 乌鸦嘴!
到了医院门口, 见大门又被封堵了, 白色条幅上毫无新意地用黑色颜料写着“无良庸医草管人命杀人偿命”几个黑色大字。我呸, “菅”、“管”都分不清楚, 还好意思扯着横幅闹事?再说, 五部委联合下发的“打击非法干扰医疗秩序”的活动是吃素的吗?
到科里一打听, 原是昨天下午脑外科出的事, 一个开颅的老人在手术台上没下来就停止了呼吸。术前评估就有风险, 是家属执意要求做的, 手术协议书、风险告知书也签得完完整整, 但这会儿这些统统是废纸一张, 抵挡不了家属闹事的步伐。听到这些议论时, 我正要拿着一张压疮的风险评估表去找患者签字, 于是又折回来, 说:“既然没用, 签他干嘛!”
护士长说:“宁肯签了没有用, 也好过没签被抓住小辫子说不清楚。”
我一听是这个理, 于是继续屁颠儿屁颠儿地去签字。那个病人是一位姓刘的退休老教师, 耐心地听完我的一通啰嗦, 一听说又让签字, 嫌烦, 说:“我住院仨小时不到, 签了九次名字了。丫头, 还有没有其他要签的?一起拿来!”
“不行, 李老师, 该什么时候签就得什么时候签, 提前签不算数的。这个评估、沟通和告知程序, 会贯穿您整个住院过程的。”
“照这个签法, 轻病也被你们折腾成重病了。特别是你们那大夫, 刚刚一口气我就给他签五张, 卖身契都不用签这么多!”这位老伯倒是很幽默风趣, 我喜欢。
“这可是救命契!哇, 李老师, 您的字真有大师风范!一看就知道有功底、有章法的。”我对于不讨厌的病人, 还是不吝啬褒奖之词的。
我们的青春模样(小说连载之七) 篇8
五十五
中午我穿过大门口的白横幅、花圈阵, 去老孟的快餐店吃麻辣烫。
进了店觉得气氛诡异, 店里坐的几个人直盯盯地瞅我。是今天早上的彩妆画的好看还是这件文艺范儿的棉质长裙招眼?我虚荣心登时膨胀, 走路也不由端起猫步的架势。老板老孟正给那几个人添茶水, 见我进去淡淡打句招呼:“还是麻辣烫?饮料自己去冰柜拿。”
这个老孟, 也是有故事的人。他两年前在一个工地上干活时从四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掉下来, 住到了江主任的骨科, 包工头一直不露面, 欠下三万多治疗费, 是江主任一直在签字担保为他做手术和继续治疗的, 等老孟能下床走路后, 有一天忽然不见了, 科里人都说肯定是跑了, 真没良心, 但江主任坚信老孟不是那样的人。一周后老孟风尘仆仆地回来, 说对不起, 他去找工头要钱还账但没成功, 但是请放心, 自己出院后会打工还账。江主任说你得回家养伤, 这欠款以后再说, 没告诉老孟这笔欠款医院已经按照政策将每月从自己的工资中扣除一定数目, 直至扣完。老孟康复后因身体原因不能再去工地, 就在医院附近一家快餐店洗碗, 每个月发了工资仅留下少部分生活费, 其余就送来给江主任还账。一年前, 当年的包工头回来了, 不但偿还了欠款, 还另给老孟10万块补偿款。当年包工头也不是存心拖欠的, 是开发商一直欠他钱, 又因为其他诸多因素导致当时实在腾挪不开就躲了起来。老孟用这笔补偿款, 盘下了自己打工的这家店面, 常常对人说, 当年如果不是江主任的宅心仁厚, 自己这条左腿, 肯定是保不住了。
以前去店里, 他总像对自己女儿那样说我, 怎么还吃麻辣烫?那东西吃多了上火, 给你煮一碗我包的饺子好不好?这次他的淡漠让店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我坐下后才注意到我对面的男人颧骨处一颗很大的黑痣, 不友善地盯着我看, 另一贼眉鼠眼的猥琐男给他递烟, 都说相由心生, 这俩人一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人。我内心略觉紧张, 暗想:“这伙儿人看上去土匪似的, 不会是看上了我, 要把我掳去做压寨夫人吧?”
不一会儿我的麻辣烫上桌, 那个黑痣男人的电话响了:“啥?不闹了?你乱啥乱?你涮我哩!我这人也给你找来了, 也闹了一上午了……你表哥表姐不让闹?你昨天夜里咋说哩?……我不管, 这事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要想回头, 给我拿两万块钱……木钱?木钱你还不闹?……想哩美, 五五分成我都不划算, 你打发要饭呢……你当我们的日子好过?外地都在打击哩, 咱这片儿也越来越严, 我这是拎着脑袋替你挣钱呢!再少我本钱都包不住……一人一天一百块, 扮家属的人得不停劲儿哭, 得一百五十块吧?……这百十号人一天三顿饭也要花钱吧?我还得找几个人去网吧转, 找那些不上学的娃子们, 发攻击帖子, 至少每人十块, 这一块算下来, 也不是少数……还有请律师钱……请律师不代表经公, 这事儿不敢经公, 经公你一分钱都讹不住!请律师是来唬医院哩, 他们不是说让告他们么?咱就是不告!但律师咱还得请……那些大律师咱也请不动, 放心, 总有见钱眼开的, 只要给他钱, 你让他说啥他就说啥!让他来文的, 只管咬文嚼字去吓唬人, 这边儿咱来武的, 继续围攻, 这叫双管齐下懂不懂!持续个三两天, 顶多五天, 他们就扛不住了, 这事也就成了……这个你放心, 我们是经验丰富、战无不胜的一支队伍, 这城里哪家医院我们没闹过?上周保健院死了娃娃那个事听说了吧?就是我们弄哩, 弄来三十万……你怕啥, 他们能抗住, 政府也扛不住, 政府会压住他们赶紧解决!听说中央巡视组快来了, 上面不想惹事……好好, 不给你说了, 我有电话进来……你这旗杆子不能倒, 你倒了, 我真成了医闹啦!要是半途而废, 我截至目前花的钱你也得埋单, 你说你冤不冤……中, 就这样说!”
我听得胆战心惊合并怒火中烧。久闻其名、不见其面的“医闹”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幻想自己是梅超风, 一掌下去给他留下恐怖的九阴白骨爪五指印痕、七窍流血而死。
我吃完麻辣烫, 又要一碗紫菜汤, 其间我掏出手机在桌子下面摆弄, 调成录音模式。黑痣男旁边坐的猥琐男, 在黑痣男说电话的时候不停在一旁出谋划策, 看样子像他的狗头军师。这猥琐男看见我在摆弄手机, 恶狠狠地问道:“你是干啥哩?吃罢饭了还不赶紧走?”
我本意要继续深入虎穴、发掘有价值的信息, 听了这话吓得我赶紧收起手机, 要做救国救民的女侠真不容易。老孟机灵, 接腔道:“这是俺侄女儿, 来来, 你到这边来吃, 别影响了大哥们说话。”用眼色示意我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回到科里向护士长报告了这件事, 护士长立即带我向闫院长做了汇报, 闫院长说:“好, 你们不要打草惊蛇, 我立即让警务室通知派出所, 这次一定不能再姑息。”
五十六
晚上, 我在医院警务室里, 配合警察叔叔做笔录, 将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把手机上的录音交给警察叔叔拷贝。旁边一个戴着穆斯林白帽子的青年男子也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警察问:“姓名?”
“张大伟。”
“民族?”
“汉。”
“为什么戴白帽子?”
“老板让戴的。”
“老板是谁?”
“谁给钱谁就是老板。”
“死者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
“为什么打医生?”
“哭的和动手的能多挣点儿。我哭不出来, 只好动手。”
……
隔两天我去老孟的快餐店给上次忘给的饭钱, 说起这件事, 我说, 好奇怪, 他们怎么得到的讯息?老孟说, 这个团伙有线人在医院转悠, 听见哪里有哭声就上去和家属搭讪, 先表示同情, 再谴责医生, 若家属也附和着骂医生, 就有戏, 下一步就忽悠家属, 人不能白死, 一定要讨一个说法;若是对他们不理不睬, 就找机会离开寻找下一个客户。当然也有不少主动找上门的, 一般都是觉得家人死得冤, 想讹些钱, 自己家里又没人手, 就找他们。
“看看, 这是他们的名片!还让我帮他们发, 说每介绍成一个客户提成两百块。”老孟拿出一摞名片。名片印得还挺上档次, 淡黄色龙纹纸, 背景图是一双紧紧相握的大手, 正面写着:第三方咨询服务公司, 诚信、合作、双赢等字样, 背面写有:专业处理医疗纠纷、扶助弱势群体、弘扬社会正气。
老孟说:“要是每个医生都像江主任那样, 这种人也就没市场了。不过, 看样子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 你看这次公安就动真格的了, 堵住店门口一个不留全抓了, 不像以前那几次, 来了也纯粹是看热闹的。”说罢把那些印制精良的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五十七
晚上李龙吉打电话邀请吃饭, 被我拒绝了。他说:“太阳从西南角出来了?柳若萱竟然拒绝美食, 你又不是夜班, 干嘛不来?子鸣、小郭都已经来了。”小郭是个快递哥, 因为帅, 因为经常帮李龙吉店收送快递, 我们也成了好朋友。
我说:“你请他们干嘛?我以为是子夙和媛媛呢。改天你再补请我吧, 本宫今晚已经帅哥有约了!”
今晚是叶超群约我。在此之前我们已见过了一次, 在记忆时光咖啡厅, 刚好小曹的班, 看到我和叶超群坐在那个我很久不曾去过的固定的座位上, 很是热情, 送了我们两杯雀巢。小曹已经从领班升至店长了, 从新任美女领班和他亲昵的眼神对视中, 可以看出二人关系不一般。“遇到好女孩儿要好好珍惜哟。”我在他亲自来送咖啡时打趣他。他点头承认并向我表示致谢。
这次约在“经典故事”西餐厅, 这里的雅间绝对幽静, 我本来想随便找一家冷饮店的, 叶超群说不喜欢热闹。
为赴今晚这场约, 我精心化了半个小时的妆, 咱好歹也是上了美女排行榜的人物, 再加上这半个小时的捯饬, 不说美若天仙, 最起码赛过玉环———很多个夜晚我都梦回唐朝, 若真生在那个年代, 凭我这肉肉的身姿绝对能在选美中胜出, 继而艳压后宫, 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无奈生在现代, 若参加选美因三围超标估计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看见我如仙女下凡———不知道仙女里有没有比较丰满的?如果没有, 你们随便发挥一下想象啦———整个人都亢奋起来。碰完一杯红酒之后, 他握着我的手, 眼神中充满欲望, 说:“若萱, 你好美!第一眼看见你, 我就觉得我逃不掉了!今晚, 我就彻底属于你啦!”
第一次有男生这样肉麻地对我表白, 四大才子之一的小李子也给我发过多次不知哪里抄来的“为何要让老纳遇见你, 从此以后, 心里没有佛祖, 只有你”之类的表白词。与其说是表白, 不如说是闷骚青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与文字狂欢。
面对暗恋对象的肉麻表白按理说我应该回以含情脉脉或温言软语, 但我一紧张, 手肘碰倒了咖啡, 一时咖啡四溢, 桌面狼藉, 叶超群慌忙丢开我的手, 去处理溅到他衣服上的咖啡。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
服务员过来帮忙处理了桌面, 他又重新握着我的手, 我努力配合着, 调整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温情款款, 修复被破坏掉的气氛。这时有手机短信提示音, 我只得抽出手, 再次尴尬地说:“稍等一下……”他有点儿不耐烦, 说:“不理它, 关机就是了。”
“不行啊, 我们都是24小时开机的, 万一是医院有紧急情况呢。”
我打开手机, 又是该死的王子鸣的短信, 哪儿哪儿都有他。“龙吉已调查出叶超群已婚, 小郭已找到证据, 千万别被他骗了!”
什么?已婚?莫不是今晚本宫爽了你们的约, 你们心里不平衡吧?不过我还是清醒了一些, 毕竟这么些年没见过面, 除了当年的美好印象之外, 其他再无半点了解。我借口是老妈的短信, 家里有事催我早点儿回家。叶超群依依不舍地送我回去。
第二天上班, 我质问王子鸣, 证据呢?诽谤也算是犯罪啊。
“龙吉打听了市一高的朋友, 说那个叶超群有同居女友, 领没领证不知道, 但事实婚姻是铁定的。还有, 小郭上次在医院就认出了他, 说给他家送过快递, 见过他老婆。你别傻傻地去做小三。”
“怎么会呢?你们肯定弄错了, 他怎么会骗我呢……”我不信。
王子鸣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么就不会骗你?这女人要是傻起来, 智商真的是负数啊!”
五十八
下班回家我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不相信, 给叶超群发短信:“如果你有女朋友, 请坦白, 我会祝福并走开。若不能爱, 请不要再去互相伤害。”叶超群说:“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吧?放心, 我是有过一个女朋友, 不过我和她没有感情的, 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我豁然开朗, 立马给王子鸣打电话, 说人家和女朋友已经分手了, 你们几个真是吃饱了撑的。黄昏时分, 叶超群发信息说一会儿来接我出去玩儿, 我同意了, 正准备再画个精致的妆容, 李龙吉电话也过来, 说有急事让我务必这会儿出去一下。我怕误了和叶超群的约会很不情愿, 但李龙吉非常坚持, 我没办法, 说:“真见识了你的死心眼儿!好吧, 不过我不能出去太久, 我要赶时间。”
去了约好的地点, 我一瞧, 李龙吉、王子鸣和小郭都在, 问:“干嘛?开三堂会审呢?”
李龙吉说:“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又是追着这件事不放。我不乐意道:“我的终身大事, 要你们管!”
“瞧瞧, 这个没良心的!”王子鸣对李龙吉说。
小郭说:“来来, 若萱, 你按这个地址上楼去送货, 看看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包裹的主人喜欢网购, 我经常给她送包裹, 在她家见过那天和你说话的人。刚才和客户电话联系时, 我听到背景里有男人说话, 他应该在家, 所以叫你来看看。”
李龙吉接着说:“什么情况你自己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天遂人愿, 在我们仨发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时, 小郭恰好分配到了这个包裹, 这是上天也在帮你啊。”
我端详着那个包裹, 那是一家天猫孕婴用品旗舰店寄出的。我本不想去, 又实在好奇, 也隐隐担心这家伙不地道, 若真的欺骗我就麻烦了, 我的一世清白就会被毁了。于是就按照小郭的指引上去, 到门前时做了一个深长呼吸, 抑制内心的不安。按了一下门铃, 就听到一个女声问:“哪位?”
“送快递的。”
“来了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慢?电话打了半天了, 才送过来……”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开了门。我确认了一遍信息, 递上包裹让她签字, 她签字的时候我站在门口打量室内。室内没见有人, 墙上有一张合影照, 男主角很像叶超群, 我正待凝神细看, 里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的衬衣放哪儿了?我今晚要在学校值班, 不回来睡了……”然后见叶超群光着上身出现在客厅。我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我, 彼此站在那里发呆。我灵魂暂时出窍, 直到那女的签完字把笔递给我, 我都不知道接。她惊讶地问:“哎,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猛然醒悟过来:“哦,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谢谢您!”我接过笔, 顾不上等电梯, 身后有恶魔追着似地飞奔下楼。
他们三个看到我黑着脸出来, 都默不作声。我在前面沉默地走, 他们沉默地跟着, 我扭头大吼一声:“跟着我干嘛!以为我会去殉情啊?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小郭冷不防被我的河东狮吼吓得一哆嗦, 停住了脚步。王子鸣说:“柳若萱, 为这种男人, 你至于嘛?”
李龙吉上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别难过。一起去吃饭、喝酒, 过去的事从此就过去了。”
我之所以愤怒, 并非只因被叶超群欺骗而伤心、生个Kimi的梦想破灭而难过, 最大的伤痛是心底那一份美好的感觉遭到毁灭性破坏。我总以为, 学生时代延续过来的爱情, 是至纯至美的, 是没有人舍得辜负的。若连这种感情也忍心欺骗, 天底下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我还能相信爱情吗?我在内心凄凄楚楚地问自己。
答案是, 我还相信爱情!我是谁?我是柳若萱啊!我是百炼成钢、刀枪不入的柳若萱!我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么?
“走, 喝酒去!叫上媛媛两口子。我不把你们三个喝趴下我不姓柳!”
五十九
爱情辜负了我, 好歹我的工作待我如初恋。没有爱情, 我还有事业!我一大早起床对着镜子呲牙笑, 像很多被营销培训一类的课程洗脑洗成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白领一样, 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握紧拳头说“加油!美好的一天, 全新的心情!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生活!我是最棒的!”而后, 骑着电车穿越大街小巷去医院上班。
晨会时王子鸣看到我比往日还精神亢奋, 一点儿没受昨天事件的影响, 不可思议地问:“昨晚就没失个眠啥滴?”
“睡眠质量好极了, 连梦都没做一个。”
“合着我白担心你了。内心够强大!”王子鸣对我树大拇指表示佩服。我是柳若萱啊, 我内心的伤痛能轻易就让你们瞧出来吗?
交完班、铺完了床, 治疗班也刚好配完了液体, 我挑一辆液体最多的治疗车, 推着去各病房开始输液。
在912病房, 我给病情较重的李桂云奶奶挂液体, 她床铺上面的输液架推得很高, 我踮着脚尖才够得着。我们病房里用的不是放地上的输液架, 而是统一在房顶安装的输液轨道, 每张床位对应一个输液轨道, 垂下来一根吊杆, 可以同时挂四个输液瓶子, 捏住吊杆下端的推拉环可以随意调节高度, 松开推拉环高度固定。用输液轨道的好处是节约空间, 且永不存在像输液架会被撞倒的风险。但是, 少了这个风险, 就会存在另一种风险———轨道掉下来的风险。像能量守恒与转换定律的良好体现。不过所有的轨道都是定期排查的, 遇到松动会提前有后勤服务中心的维修人员来维修、加固或更换, 所以很少发生轨道脱落事件, 相比输液架被撞倒的机率要小很多很多。
我想是我手气太好了!如此低概率的事件, 就被我赶了个正着。早知道今天不来上班, 去买彩票了。
我捏着吊杆下面的推拉环, 仅向下轻轻一拉, 整个输液轨道竟从房顶掉下来!
掉下来砸着我也算了, 或者砸坏床头的监护仪都没啥, 偏偏那合金成份的轨道的一端, 直直砸中原本就处于昏迷状态的李桂云奶奶的头部。
我整个人晕在那里约两秒钟。不是被砸晕, 我只是手腕在轨道脱落的瞬间本能地用力向上托举导致轻微的扭伤。我晕是被现状搞晕的。怎么回事?它怎么会掉下来?我也没用太大的力气啊?再说轨道的安装是每边三颗螺丝钉共计六颗螺丝钉牢牢固定在房顶上的, 怎么轻轻一拉就会掉呢?
我两秒钟以后清醒过来, 赶紧拿开砸在李奶奶头上的输液轨道, 查看李奶奶瞳孔对光反射, 随即加大供氧流量。她的家属也惊叫着扑上来。
不用说瞳孔对光反射迟钝, 因为早几天前她的瞳孔对光状态就这样了。心电监护仪上显示李奶奶的心律依然是110次左右, 这个心律也维持了将近4天, 且还是在一直应用强心剂的基础上。她对压框也基本无反应, 因为她处于深昏迷状态也已经四天了。但是, 这一切, 若没有发生轨道脱落事件, 属于疾病的进展和生命不可逆转的自然规律所致, 现在发生了轨道脱落事件, 就另当别论了。我潜意识里隐隐觉得, 这次麻烦大了, 比上次跳楼事件麻烦很多倍。这回, 我真的死定了!
我立即上报了科室, 科里立即上报了医院。科里组织了科内会诊, 医院组织了大会诊, 护理部组织了护理会诊, 这一切, 也不过是给这件事增加了叙述时的说辞, 对结果全无半点用处。因为我们都知道李奶奶的病情不会再有好的转归, 除非有奇迹发生。等着她的, 是不几天之后的生命之火的燃尽。等着我和科室的, 是不几天之后, 将成为被告站在法庭。她那个学法律的大孙子已经把话撂下, 放心, 我们不会闹事, 但是我们绝对会用法律武器为亲人维权。
科里对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即便有个别输液轨道因为螺丝不够紧而略有松动, 也不至于一拉就全部掉下来。这件事发生以后, 我们集中排查了所有的轨道, 也发现了两个轨道晃动的, 我们轮流用双手很大力气朝下, 也没拉下来。另外, 轨道掉下来之后, 我们在李奶奶床上和地上, 只找到两颗螺丝, 另四颗螺丝钉呢?什么时候掉的?
尽管我们想尽办法想把李奶奶的生命留住, 期盼付出能换来奇迹的发生, 但奇迹除了在影视剧里以外, 哪有那么好发生的?一个星期以后, 李奶奶溘然长逝, 我的心也随之冷到冰点。
她那位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大孙子, 已经在办了奶奶后事之后, 毫不犹豫地起诉了我们。
我依然准时准点的上下班, 才是夏末时节, 心里却似寒冬般料峭, 单等着法院开庭。如果因此被撸了护士的资格, 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甚至这样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说的就是倒霉催的我吧?失恋, 加上医疗事故, 我能活着都算内心超强大了。
六十
我期盼着早日开庭, 让这件事尽快有个了结, 否则每天都过的闷闷不乐, 太影响生活质量。但法院迟迟不开庭, 弄得我对即将到来的“七夕”情人节都无动于衷。淘宝官网主页的宝贝搜索框里已自动显示“七夕礼物”, 可以直接点击搜索;沿街店铺也打出促销招牌, 气氛渲染得吊人胃口。一个“2.14”情人节已经让没有情人的我们尴尬悲伤, 再来一个“七夕”情人节, 这不又一致命的打击吗?观摩好友们纷纷秀幸福的滋味不好受不说, 老爸老妈又该变唐僧了。我甚至都想好了, 如果小李子再给我送花, 我干脆答应他得了, 管他是真才子还是伪才子。
在我的故意视而不见中“七夕”还是如期而至。我下午班, 整个值班期间一直回避她们讨论的一切关于七夕的话题。
下班的时候, 小秋说:“若萱姐, 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想吃。”
“今天可是七夕节, 不能一个人哟。一起吧。”
“你不回家陪罗叔叔?”
“有舒阿姨陪呢。”
“好吧。咱俩单身汉一起过。”和小秋一起混过七夕之夜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过一个人形单影只、自我幽怨。玩半夜再回去, 也好给老爸老妈打马虎眼。
我和小秋换好衣服准备走人, 忽然看见王子鸣手捧一束红玫瑰, 站在更衣室门口。更衣室里只有我和小秋, 不是送给我他能送给谁?
我瞬间被幸福击中。什么被叶超群欺骗的伤感、输液轨道脱落的委屈, 都被七夕节有人送花这个巨大的幸福掩盖。
这个王子鸣, 在我挖空心思倒追的时候, 他无动于衷。现在姐正处于人生低谷、落魄之时, 他倒不嫌沾染晦气, 来凑热闹。是了, 这才是一个大男人的胸襟, 你盛开时, 我不喜欢锦上添花;你落寞时, 我更愿意雪中送炭。
我泪眼磅礴, 扑上去接着玫瑰花, 同时把头埋在他肩膀把泪蹭在他衣服上说:“王子鸣, 你什么意思?是可怜我被人骗?还是同情我事业倒大霉?”
他一时愣住:“这个, 没有, 我不是……”
“早不送花晚不送花, 偏偏这个时候送花, 这也叫趁人之危你知不知道!”
他并没有顺势搂着我安慰, 我只得抬起头, 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取笑他:“开玩笑的, 看你那傻样!”然后顺着他的目光, 我回头看到小秋错愕的表情, 哦, 原来他不敢回应我, 是因为屋里还有别人。切, 男人家还这么保守, 小秋又不是外人。
我挽着王子鸣胳膊对小秋说:“小秋, 你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吗?走吧, 让王医生请客。”
“啊, 我刚想起来, 我还得回去陪陪我爸爸呢。你们去吧。”
我知道罗叔叔有舒阿姨陪, 她这样说只是想给我们制造两人世界。于是我一脸幸福的吊在王子鸣的胳膊上走了。王子鸣数次回头, 欲言又止。
整个七夕晚上, 王子鸣在和我吃饭、压马路、送我回家的所有时间里, 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话也很少, 还没平常话多, 更别说甜言蜜语了。花都送了, 还装什么清高?老爸老妈看到有帅哥送我回家, 欢喜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他走时还死活不让走, 恨不能当晚就把他留宿在我家, 把生米熬成米汤。有这样急于把女儿嫁出去的父母嘛!二老的热情把原本客气的王子鸣点燃, 感动得差点儿叫爸妈。不过他还是走了。
在之后两天和王子鸣的相处之中, 他还是不像其他恋人之间那样卿卿我我、柔情蜜意, 更没有意乱情迷时的亲密接触。我说给媛媛听, 她说:“咦, 好伟大的柏拉图之恋, 他不是会gey吧?”
“一边儿, gey还给我送什么花啊!”我想他只是不开化而已, 再说我俩一直是老熟人, 不好意思下手吧?等等总会好的。
七夕之后的第二天上班, 苏芸正在炫耀老黄给她买的玉镯子, 问护士长江思成送了什么礼物?护士长说:“他昨晚做手术做到十一点多才回去, 哪有功夫买礼物?不过, 他说这两天弥补的。”
“那你可不能轻饶他。”苏芸说。
然后苏芸又问李莉老公送礼物没有, 李莉哭丧着脸说:“送了一肚子气!”
护士长说:“小莉你老公属于务实重干型的, 心里有表达不出来。”
“没结婚前他倒很会表达, 别说七夕节和护士节, 就是过个三八节、五一节、儿童节什么的, 他还要买礼物呢, 结了婚就开始装迷糊。!”
“估计是忙起来给忘了。回头你提醒他, 也给你补上。”护士长很善于替别人着想。
“他没忘!昨晚喝酒喝到一点多, 东倒西歪地回来, 回来就把我叫醒, 说送我一件拿多少钱都买不到的礼物, 我说哪儿呢, 他说就是他啊!他本人就是送我的七夕礼物!还把宝宝也吵醒了。我恨不得把这礼物丢垃圾桶里去。”
“你应该收了, 这样以后你把他当老妈子使, 他都没话说, 自己的礼物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嘛!”我哈哈大笑。
“怨不得若萱这么好心情, 听说昨晚收到王大夫的花儿了?”苏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