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寂寞散文

2024-04-20

漂泊的寂寞散文(通用10篇)

篇1:漂泊的寂寞散文

漂泊的日子优美散文

我把一个人出门的时光都称作是流浪的日子,我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付诸行动了叫作追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钱不够充裕,时间有点紧迫,但我有一个喜欢旅游的“奢侈爱好”,它总是隔段时间就会闯进我心里,鼓动我“出发吧”。

回想一个人的流浪时光,让我感觉特别美好的是去鄱阳湖湿地公园,不仅仅是因为美丽的美景,还有我在这个过程中付出的努力以及别人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试想一下,你在微信里对一个陌生人说“我想成为一个旅游体验师,你能支持我吗”,有多少人会搭理,有多少人会嘲笑,有多少人会觉得你神经不正常?可我,还是去做了,通过沟通,获得对方的`理解和支持,所以在这次旅行中,除了来回路费,门票我是没花钱的。有人愿意支持和理解我,这令我特别开心和自豪,这是一个尝试,还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当然,也遇到很大打击和失败,但我觉得,这不是他们不理解我,而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如果我有足够的实力,我相信他们会给我尝试的机会的。

其实,流浪的时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潇洒,这过程中,会有困惑,有迷茫,有不安,有孤独,特别是出门时间比较长,或遇到困难的时候。比如一个人去黄山,山上比我想象中的要冷得多,冰雪都没化,爬了山出了汗,风一吹,是割人地冷,在山上看日出的计划就打消了。下山时,走了背阳道,我几乎是蹲爬着下山的,那段下山的路,走了很久很久,差不多有三、四个小时,当时真是感觉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

出去玩,本是开心的事情,可当你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你提着大包小包出了火车站,外面还下着雨,你连该去哪都没想好的时候,那感觉就特别糟糕,你会觉得很无助很不安。我到西藏的头一天就是这种情况,天快黑了,我就越发着急想找到住的地方,原先在网上看中了一家旅馆,可下了公交没找到,坐了三轮车到了那条路还是没找到,一下就心慌了,又得临时改变计划。出门在外,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像你想象中地那样进展的,说不定就会遇上糟糕的事情。总得来说,我还是比较幸运的,没有遇到强盗小偷之类的。

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你还平安到家了,再去回想你所经历的事情,你会感觉特别地美好。活着,本就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开阔了视野,充实了人生,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是比每天平平淡淡地过更加有意义呢?

大多时候,我们需要脚踏实地,因为我们要生活,生活是很现实的,它不是空中楼阁,也不是一个美丽的梦境,活着就必须面对现实。但我们总该抽出一点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时候,这样人生才无遗憾。

篇2:漂泊的寂寞散文

二十年前,跟着师傅被安排到黄河边去学习。有幸第一次见到了这天上之水,毛孩子除了惊叹,再没留下太多的想法。在河边摸起石块,都觉得格外的新鲜。离别黄土高原的时候,照片也没留几张。不知为什么,想拿好多东西,可什么都带不走。悄悄捡了几块小石头随身带着。师傅们看到了,都笑我太傻。我感觉那些小石子和自己一样,没用。可是我却模糊的感到,将来的某天,石头会给我一些故事。

我在长江上游的一个支流里过着幽僻的日子,伴着波涛滚滚的无名河流四处可见。习惯了高山峡谷,流云清涧的山居岁月。山里石头多,要是能说话,也许它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者。然而,石头很懂得怎样做一个石头。地裂山崩的时候会长眠地下,或者粉身碎骨,成为一粒小小的石子。可是随着地质的变化,时间的推移。新的石头又露出了地面,他们依然表情自然,任流水在身边摇摆,西风中坚毅的神情不变。

一次山洪泥石流就轻易的改了山间地貌,让人感觉世界变得这么的突然。庞大和微渺已经无从对比。漫步河滩,成了石头的世界,大的,小的,丑的,美的……仪态万千。静静坐下,和石头就一起成了一个新世界。在我的感觉中,它们永远像是在漂泊。随着流水跟着跌宕的日子,不几天或者不几年就是一个样。一次次的淹没,一次次的重现。直到飘成一粒沙子,碎成沫,再凝聚成山。细细的观察,每一块石头好像都藏着一个故事。披着落日和白雪的颜色,容颜凸显着岁月的光华和人世的沧桑;保留着历经尘世的伤痕。无数次的撞击摩擦,无数次的爱恨分离,无数次的相望而不能相见……都一一留在了石头上。细雨的时候,雨滴刷新了它们清晰的纹理。圆滑的曲线更显的稳重,怎样的面目,在冷雨中都会真诚而祥和。我时常会静静地和石头一起在河滩上被淋湿。一块河滩上的石头,真是上辈子修得的福。或许曾在黑暗的地下沉默了万年,千万年的,才来到了这可以沐浴阳光风雨的人间,挤在芸芸众生当中,感知着冷暖,被河流清洗的有模有样。一块块,一颗颗的都那么的光明磊落,从不遮掩,也不会张扬。遇一次洪水,就又一代石头的故事。仿佛它们也是在变迁中成长老去的。人不也是一茬一茬的吗?有些石头也就不能那么自由了,可能又会躺在黑暗湿冷的河底里去,被流沙逐日的消磨,再锐利的棱角也会终被抹平;还有的可能被凝固在时间里,任凭着人们的脚步,日夜默默地守望。只有期盼千年万年的,那一日再去漂泊。造物主总是这么的无情,一切皆因果,自是无人知晓。

深山里的石头更为缄默,常常作为某一处山的标记,或成一峰。它们很少被惊动,有些都苍老得落满了尘埃,深深浅浅的褶皱上长起了绿苔。可仍然保留着从山崖上分离时的轮廓,记录着某年某刻的往事。从不焦急,对于身边的事,也看的习惯了。好像长出了树木一样的根,深情的抱紧了大地,和周围的石头连着心一样。一起历经着生老病死,和自我的轮回。这种毅力,耐得住清寂的永恒,有谁能比?既然啊!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哪一天来的,为得什么?那肯定也就没人知道它们将来要到哪里去,去追寻何物。

村口有个一间屋子大的巨石,小时候哪个娃儿难养,都会拜给巨石做干儿子,以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久了,就成了风俗。逢节日常见有红色的纸条贴在石头上。爷爷常称石头是“那老人家”。怎么看,那巨石都不是我们周围的颜色,四方棱是棱,面是面的,及其的分明。在长辈们的故事中,很少听到过它的事儿。“他山之石”的概念就不停地在我对于它的印象中出现,此时的它也许正赶上了被“遗忘”的年代。这样的流浪已跨越了世纪,是何力量!让它留守这片土地。驻足在我们的村口,在良心上还能将他再拒之门外吗?我感觉,石头已经老了,累的不愿意再多走几步。他开始可能是站着的,后来怕就坐下了,现在啊!生了根,该到依靠着大地的时候了。

在我的鱼缸里,鱼儿没了,我留了些外地的小石头。有青海日月山上的`,有秦岭翠华山地洞里的,还有贺兰山的……它们曾经伴随过我漂泊的印迹。有的还在上面刻上了小字,过些时日我会换去水,看一遍它们。既然遇上了,就要珍惜爱戴。夜静的时候,能隔着玻璃倾听它们的故事,也算缘分吧。有一块黄河石养了二十年了,还是那么的圆滑。和我当年在黄河边捡石子的兄弟,也已经永远的离我远去了,我留着石头只多了些许的伤感和感慨。生怕再照顾不好它们。

一个远在天边的朋友,喜欢藏石。我能理解这种亲近自然的情感,我答应帮着朋友找几块我们山里透明的“冰洲石”,这石头透的就像是凝固的空气,看到石头真不敢相信。只是这样的石头现在已经很少找到,周围找到的都是半透明的。总算委托老朋友找了两块,不大,因为怕光,上面还带着山中的泥。可是很透,透的让我想起孩子的眼睛。在我的心里,多么宝贵的东西,要落在懂得拥有它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出它生命的价值。我迫不及待的把石头寄向远方,顺便把那个黄河石也一起送走了。这一回,空了鱼缸也空了心。

篇3:张翎《交错的彼岸》的漂泊意识

《交错的彼岸》历经一个世纪、横跨两个大洲, 在时空交错中演绎几代人的爱情故事。这里有“古典爱情”、“政治爱情”、“大逆不道的涉外爱情”、“有姊妹易嫁的三角爱情”, 但无一例外是悲剧, 老一代、新一代莫不如此。残缺是爱情的常态, 人物一直“在路上”寻找。

“交错”和“彼岸”既预示着爱之仳离, 也告知了仳离之根由。诚然, 张翎文化身份的双重性, 使她经常自如地穿梭于历史时空, 编织各种跨国爱情。剥离政治斗争等外在因素, 我们就可以看到面对时空的考验, 爱情处于怎样的状态。飞云江这块江南的故土和多伦多的安大略湖湖畔, 上演着同样的悲剧。老一代的爱情如此, 年轻一代的爱情亦然。

小说以“蕙宁的失踪”为主要线索, 发掘几代人的情感经历。年轻一代的爱情是小说的灵魂所在, 蕙宁、萱宁、马姬、彼得、沈小娟等人在大洋两岸均经历爱情之劫难。蕙宁先后遭遇海狸子、谢克顿、大金等人, 但均未能走到一起, 原因很好解释。问题在于面对陈约翰的时候, 张翎为何再一次拉开时空的距离, 让蕙宁暂时“失踪”?答案很简单, “彼岸”是最好的参照系, 而爱情必然要遭遇时空。

作为蕙宁背后影子出现的萱宁, 只有婚姻没有爱情。张翎紧紧抓住了人物的心理, 将一个“姐妹易嫁”的故事设置成“对手与对手, 观众与对手”之间的微妙关系。“对手是独立于观众的, 而观众则有赖于对手。没有观众的对手依然是对手, 没有对手的观众却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2) 大金最终选择萱宁, 因为蕙宁是对手, 而萱宁则是忠诚的观众。大金和蕙宁之间有一段被悬置的距离, 而萱宁和大金之间则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与萱宁有着同样命运的马姬, 以献祭的方式成全自己的爱情。她一辈子没有名分, 彼得至死叫的也不是她的名字。小说披露了她成长过程中的隐秘心理, 毫不掩饰她对彼得的爱。她千里迢迢来到中国, 希望彼得能同她一起回去。而彼得却说:“我若回去, 也只能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回去。我正在申请加入中国籍——这是我能与沈小娟结婚的唯一途径。” (3) 于是, 她只好取消安排好的一切行程, 怅然归去。

爱情, 在《交错的彼岸》里均因时间和空间的转换而难以为继。龙泉对飞云有永远说不出的话, 海狸子对蕙宁也有一句未说出的话, 马姬在回味漫长的人生之旅中, 不断地想对彼得说一句话, 可是她没有……在大洋彼岸, 爱情纷繁复杂, 终究擦肩而过, 不得其所。

《交错的彼岸》的结尾对人类的本性做了这样一种解释:动态的“择水而居”, 不安于现状, 倾其一生寻找更大的河流, 飞云江、瓯江、东海、安大略湖等。基于此, 我们完全可以说, 爱情悲剧的根源不在于“时空”, 而在于人物内心的“追寻”情结。

蕙宁一直知道, “大金会接受她的任何解释的……而她固执地保持沉默, 除了自尊之外, 也还因为她那时模模糊糊地以为, 在她后来的人生道路上, 还会有许多个供她歇息的驿站、还会有许多个大金在驿站上等候她……” (4) 。如此看来, 蕙宁与生命中一个又一个男人的邂逅, 一次又一次的分手, 并非任性所致, 而是其“追寻”的使然。

尽管彼得是为了心中澎湃的中国情从西方来到东方, 但小说仍以爱情诠释了他生命的本质。在短短49年的生命中, 他的足迹遍踏中、美、加三个国家, 最终将中国视为最后的栖息地, 究其根源是爱情。爱的人在哪里, 哪里就是他的家。因此, 沈小娟一死, 灵魂的栖息之地也不复存在, 他不得不再一次踏上征途。其母问他下一站在哪里, 他说:“在路上。”

伴随着彼得的行走, 马姬也开始了漂泊的生活。彼得走到哪里, 哪里就是她的故乡。她努力把自己塑造成鹰的形象, 考进斯坦福大学, 和彼得一样投身反战运动, 帮助他逃兵役, 甚至千里迢迢来到中国, 却成为一只飞翔了几十年的老鸟, 一只孤独的没有同伴的老鸟。“我把自己交给了过程, 过程却没有带着我走向目的。目的在长长的过程中失去了自己。” (5) 她明白, 她和彼得一生只能遥遥相望, 却不能走近彼此。

除此之外, 以切身实际的行走之后, 擦身而过遭遇爱情的双方也有一种精神的行走。龙泉和飞云未能结合, 一生都在寻找飞云的踪迹, 希望她过得幸福, 又希望她过得不太幸福;海狸子始终躲在蕙宁的背后, 做她的影子, 却屡次与她擦肩而过;谢克顿虽然是一种静候式的等待, 但是灵魂一直跟着蕙宁, 时时刻刻等待她的消息……

爱情只是一种行走的方式, 在爱情的背后恰恰是人物孤傲不羁的灵魂。张翎的叙述不断地透过人物的感觉体验和内心活动进行辨析, 但又不繁琐, 始终保持着一种明晰和流畅。人物如水般不断游走, 构成了跌宕起伏的人生。

漂泊是海外华文文学的母题之一, 原乡记忆与异域经验构成的心理碰撞是其表征, 也是其症候所在。张翎定居加拿大已多年, 其写作视野不断扩大, 但文化血缘始终隐现其中, “交错”的时空结构一直是其小说叙事的主要方式, 这使得她的小说凸显出一种浓重的漂泊意识。从一部抽丝剥茧式的侦探写法的小说中窥出“漂泊”气息并非易事, 但是我们看到, 小说中的人物永远在路上, 他们从一个时代走入另一个时代, 从一片国土走向另一片国土, 从一种文化走进另一种文化, 永远没有安息之地, 这的确是一种漂泊。

《交错的彼岸》采取对称性的结构凸显“在路上”的生活情态:彼得一生都在流浪, 蕙宁也是在不断的迁徙和变动中生活, 并且他们的精神轨迹都体现了对此岸的依恋和对彼岸的渴求。蕙宁在面临人生关键选择的时候回到飞云江边, 希望得到外婆阿九的心灵启示后再回到安大略湖边生儿育女;彼得失去沈小娟后回到加拿大寻找慰藉, 却写下长篇小说《矿工的女儿》延续自己对中国的牵系。

也就是说, 在人物精神漫游的过程中, 有两种可参照的文化体系:母国的文化体系和彼岸他国的文化体系。“他国”的文化是一种精神动力, 指引着人物不断地追寻下去, 能够让他们停留下来的只是一个镜像, 一个他者中的自我。于是, 蕙宁的航船停泊在陈约翰那里, 因为他们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长大, 而且他让她看到自己身上具备了一个完美女人的一切潜能。而彼得对沈小娟的爱其实是自己心迹的外化, 她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借助了“沈小娟”这个名字而已……陈约翰也好, 沈小娟也好, 都是作为一个“他者”的镜像存在, 与蕙宁、彼得心中的自我形象相重叠, 所以才促使他们暂时停住了行走的脚步。

在这里, 《交错的彼岸》暗含了一层意思:彼岸乃双向的, 是“交错和相互的”。张翎通过文学的方式, 在艺术想象中实现了中西两种异质文化交往上的平等与交融。但这又是一种脆弱的存在, 沈小娟的死看似偶然, 实则必然。沈小娟的死只不过是一个意料中的美丽设想, 是彼得寻求灵魂皈依中的一个环节。同样的, 蕙宁每次受到伤害时想到的都是阿九, 能够帮她解脱的也只能是阿九。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只能在各自的故土中寻找心灵的慰藉。

从彼得和蕙宁两人寻求慰藉的方式可以看出, 在追求平等对话的过程中, “平等”只是一种想象性建构。人物身体的漫游与精神的退守都预示着“平等”对话的失衡, 这也使得外在的时空交错的结构、叙事的对话结构与内心的游离状态合二为一, 使得小说有着明显的“寻根”意识与漂泊意识。

《交错的彼岸》中的人物在行走的过程中不断回归原乡, 回到生命的原点, 这固然不能视为困守, 但是也不能否认文化血脉的牵制, 诚如莫言所言:张翎将写作“当做了回归故乡和进入故乡的历史之旅”。然而, 我们必须意识到对“彼岸”的向往与对故乡的追寻构成的悖论性情境, 实际上是人物精神漫游的突围与困守的焦虑性体验的外化。这种体验背后的“漂泊意识”不唯张翎独有, 所不同的是, 她的“漂泊意识”是多维的, 所张扬的是“走出”, 回来只是走出的“前奏”。

注释

1 万沐:《开花结果在彼岸---〈北美时报〉记者对加拿大华裔女作家张翎的采访》, 《世界华文文学论坛》, 2005 (2) 。

篇4:超越漂泊散文

就这样凋谢。那个故事的结局又在青果内哭泣,像你在燠热的夏季,很温柔地噙一口雪糕。永生难忘呵:雪花私奔的夜里,我偷偷吮吸过你的圣山。多么百合的浪漫!灿烂的晚霞一直关注着我们,于是,你月光或氤氲的身体开始潮起潮落。

已经剥开了最黑的夜晚。我仍然没有得到凝脂般的肌肤。美女腾空而去时。还有谁令你如此寸断肝肠?樱花的消息仅仅是一种粉红色的剧痛呵:今夜!月亮就是岁月唯一的肿瘤。

告诉我,雪花的灰烬是水么?那么,爱情的灰烬应该是什么?如果我以火山的速度靠近你,能否与你一起落入虚无的杯盏?尘埃未定的歌声,一定无边无际?像雾像风又像我内心的`沙漠。突然来临的幸运不一定是幸运呵:那些巨大的羽翼载我飞翔,也足够让我自万丈高空跌落。

蝶舞莺飞。难道死亡就是上帝唯一的拐杖?当我的双腿超越了漂泊,我会在你床前撒满姹紫嫣红的梦想!因为爱你,我才默默忍受这种盲目的孤独呵。在春天之上,爱与恨都是错误的。是吗?撕裂往往从一个动词开始。然而,我体内的泉水却永远拒绝撕裂,因为汲水的人早已背叛了陶罐天空里的坡地。

这是灵魂里的高坡。星星尽情歌唱在坡地之上,以声色的芬芳不断招引着我们。

最纯洁最温柔的一朵就是你迷离的眼睛么?洪水漫漶家园时,鸽哨与你一起飞走。只留下我暗自啜泣。我因怀念你而生死未卜。

今夜。月光与臆想中的白雪一道飘入圣地重新安慰我。然而,并没有明示,你现在身在何处!

童时贫困且忧伤而灿烂的梦想也去了何方呵?上帝,你为什么忽然失语?难道你的喉舌早已被魔鬼偷走?

我曾与你在裸体般柔滑的草原上纵情歌唱呀!那时,你的声音比苹果还甜。比葡萄更泪!

已经命定么,就请你无声无息地闪烁吧,星星之花?请以闪电般疼痛的芬芳打开这片古老的黑夜:肯定有一座年轻的坟茔,深深地葬着我们的爱情与梦想,还有上帝和蚂蚁的食粮。

篇5:心在漂泊散文

清风是你留给我的眷恋,吹开了那一树桃花,轻抚枝桠,眸子里盛着的流光,温柔似水,仿佛见着了那心底的人儿。万物寂静在这一刹,只闻风吹落一声滴答,碎了前一秒的幻象,只剩那一树桃花,那人已不见,或是从未见。

这一路忐忑走来,曲曲折折。我也不知道下个路口在哪,是该直走或是转弯。我只知道不能回头,哪怕身后的风景再美也不会使我停驻,心已经丢了,我却不知该去哪将她找回。若是旅行家和流浪人,想必我更愿意成为后者,一个随意流浪的人,无悲无喜无惧无忧无牵无挂,今朝有酒必一醉方休。

也许,酒,能让我醉得更清醒,清醒的知道天长地久只是黄粱美梦一场,知道你已不再是我的了,知道我的努力还是换不来你!

当努力的目标消失了,该有多彷徨。你不明白,不明白我的彷徨,我的迷茫,我的无措。你把我心里的存在抹去却又不留下。原来一座城困了一个人,现在什么都没了,一片荒芜。曾经的.执念消失,现在却是一点不剩,风过,惹了尘埃,迷了眼,落了雨,湿了心。

篇6:人生就像漂泊的叶舟散文

我是夏季里一枚湘黄的落叶,被一阵狂风卷入浩瀚的大海,成为一条漂泊的叶舟。起初我也曾自由自在,漂游在海上。没有忧愁,没有寂寞。

而人生并非一帆风顺。偶尔,一个可怕的、巨大的黑狼,把我无情地吞噬。我曾为此而哭泣、悲伤。不久,风平了,浪静了,我又重新挣扎着浮出水面。这时,我很累很累,开始觉得很孤独,很寂寞。

因此,使我想起了深山中的.生活。那时,每天和兄弟姐妹们谈心论美,赏花观海,随风摇摆,悠然自得。过早成熟的我,在炎热的夏季就随风飘落了。告别了同族的兄弟,又结识了许多异族的朋友。和他们一起相依为命,却也觉得潇洒、安逸。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月。”我曾把痴情的话语和海誓山盟的承诺留在了大山,自己却漂泊在无尽的海湾。我不知她现在是和我同样的遭遇,还是在到处把我寻觅。我也曾哭泣,时常想起她对我的深情厚谊,和她的温柔秀气。不知是何方的妖神,把我们无情地分开,使我永久的孤寂。让我独自追寻那海的浪漫,海的潮音,海的神秘……

有时,正在我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与另一个不幸者相遇,还未曾谈心,还未曾把各自的不幸、烦恼相互倾诉。又一个可怕的黑浪,把她无情的吞去。我也在这股巨浪中,不知向东游历了几个“世纪”,也不知又漂泊到了何地。我又在拼命地寻找,寻找我的知己,她的足迹……

本知这都是徒劳,却总是相信会有神仙安排的巧遇。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我又一次暗自哭泣,化悲痛为力量,我还会继续努力。

于是,我幼稚的心开始耐心地等待。只有等到秋天,我的伙伴随处可见,再向他们询问我的知己。而秋天在哪里?秋天在哪里呀!我拼命的寻找……

篇7:在这个城市漂泊的你还好吗散文

人生的每一天都值得记下来,

那些过去的昨天,

都是为了成全更美好的明天。

――来自田心的碎碎念。

-03-01

坐上车的那一刻,开始想家

火车在经过漫长的22小时后,

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拖着笨重的行李,

走出车厢,

涌向着熙熙囔囔的人群。

找不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帅气的上铺男孩,

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句话,

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就这样,你我散落在人山人海里。

都怪我没勇气。

出站口密密麻麻的接车人群里,

除了拉客的的士

没有人会为我停留。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呆了四年,

没有一寸土地是我的,

没有一个人是我的,

我只是出现在了他们的世界里, 却不曾走进谁的心里。

那么,在这个城市漂泊的你,

还好吗?

2018-03-02

今天农历十五 元宵节

窗外的烟花很美,外面的人是不是很快乐

窗外的烟花很美,

我想外面的人都很快乐吧。

又是一年正月十五,

依旧一个人在他乡过。

高中毕业后,就不再家过元宵了。

陌生的城市,节日的氛围,

孤单的人适合抱团取暖。

你带我去最繁华的商场,

逛名贵的名牌店,

喝很冰的饮料,

可我却不快乐。

你努力的找乐趣, 这让我觉得很无趣。

也许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才会感到快乐吧。

那种什么都不需要,

手牵手就能感觉到的快乐。

我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我只是开始想家了。

2018-03-03

我要修炼女神的秘籍

听了几节魅力提升的课程,

是时候好好的打扮自己了。

买了新的洗发露和护发素,

买了有补水保湿作用的.水乳,

买了有巧克力味道的口红,

还有不知道怎么用的修容棒。

我想成为美丽的自己,

这样下次再看到喜欢的男孩,

是不是就会有勇气说一句

嗨,我是田心,很高兴认识你。

2018-03-04

我还是一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宝宝

今天星期一,

开始了新学期的第一堂课,

我居然还迟到了。

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我还在气喘吁吁的爬楼。

都怪我看错了教室,

我的马大哈让我吃尽了苦头,

可我却拿他无可耐何。

今天一天都在学习,

真的很认真的在学习。

午觉都没睡呢,快夸我。

想做一个公众号,

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了,

可我决定这星期一定要实现。

有些事情推迟越久,

就会错过越多。

查阅了许多关于新媒体运营的资料和课程,

现在的我信心满满了。

2018-03-05

只有行动,才知道自己行不行

捣鼓了一个下午和晚上,

才终于开通了我一直想做的公众号。

一件事还没开始做之前,

我们总会先找到很多借口否定开始。

没有意义,太难了,没时间呀。

可只有行动,

这些疑惑才会有答案。

只有行动, 梦想才不只是心里想想而已的念头。

当然是会遇到一些问题,

那就努力找办法解决呀。

今天我在公众号的简介里写下:

相似的灵魂总会相遇。 愿你我的灵魂在这茫茫的网络里相遇。

PS: 在开通公号的过程确实也遇到了一些问题,还在想办法解决,

毕竟我之前什么也不懂,

所以不会先公布公号的名字。

所有的等待只为更完美的相遇,

不是么?

2018-03-06

逆着人潮,我涌向你

逆着人潮,

我涌向你。

我亲爱的早餐,

谁让我起晚了呢。

等爱的人很多,

不预设你会在乎我。

有些歌你不敢听,

可乐库还是会推荐给你。

林宥嘉的《傻子》

高三快毕业的那段时间特别爱听。

爱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两年的单恋就像一个傻子。

直到现在,

我都不确定自己算不算真正的放下。

点一首 《傻子》+《所散就散》送给我吧。

PS:一不小心又是一个痴情的少女,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想写了,

篇8:今夜,风是一弯漂泊的浮萍散文诗

夜澜人静,一个人,倚一方轩窗,默默看夜空,聆听一夜雨声,倾诉一窗寂寞。呆呆细数这夜色的孤寂。一阵风掠过心坎,那雨中的夏荷带雨而放,轻轻漫漫,摇曳一池暗香。

那些年,陌上花开。

那些年,若只初见。

花开花谢,人去人留,陪你走过牵牵绊绊的情路。红尘匆匆,往事如暮,陪你留守坑坑洼洼的岁月。

那些年,我们相逢。

那些年,我们留下。

一条路,牵手同行,留一段红尘往事,刻骨于三世。两个人,奋笔黄笺,书一场爱恨情仇,可待成追忆。

三月的江南,水巷深处,谁撑一把油伞,烟雨湿脚,轻吟着丁香花一样文子。

那雨。

那人。

那流失的年华。

曾几何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曾几何时长河霜冷,流年如歌。

雨后的黄昏,那忧怨的箫声摇晃着橡树,在一把斧头的.驱赶下,梦想患过一场精神疾病。杨柳岸边,风晓月残,看水儿滑过足尖,逝者如斯.....

是夜,风来过。

徘徊在瘦长的路上。

人行。

车流。

勿勿流淌在孤独尘世。

那城。

一片月色,一堆虫声,浅唱人间的悲欢离合。

那人。

一个回眸,一次相逢,低吟今生的风花雪月。

生生世世,错过该错过的。

风风雨雨,留下该留下的。

轻轻的,踩着康桥别梦,看你踯躅在夕阳西下的黄昏,吹一首相思的歌阙,剪一灯西窗的烛光,聆听陌上花开的声音。

雨巷,丁香满地,守候浇落的青春年华。你在油伞下走过,我在红尘痴等。

风带走叶子,雨打碎梨花。让一半追忆,让一半尘封。

酒穿过肠,愁空留。人烙于心,徒悲凄。走过春天,花都成过客。枫林深处,落红缤纷,谁在断崖,贮望季节留下的伤害。

因为一段缘,恋上一个人。因为一个人,守护一座城。为了你的城,牵绊了三生三世。

天涯茫茫,不关乎红颜知己。红尘滚滚,不关乎知心爱人。你若走近,我愿留下。你若留下,长相厮守。

在雨天读你,也许,太伤感。

在夜晚想你,也许,太寂寞。

那弯浮萍趋赶鱼群,游走逝去的华年。

那时花正开,那时人多情。

相遇是前世留下的诺言,相爱是此生千里的苦寻。有风的日子,我在风中守望;落雨的时季,我在雨中等候。

那些夜色微寒的夜晚,相聚水调歌头,举杯向月,饮一段闲愁。

琴声幽远,山水如画。世间有这样的女子,飘然于画,漫动相思。

爱上你,爱上文字,诗行爬满孤独,词句浇透辛酸。有你的日子,用文字读你,有文字的日子,用你读文字。不知道是文字懂你,还是我懂你。

一指流沙,一段年华,谁甩手,谁守候。

篇9:散文:心在漂泊,人在何方

一盏离愁,孤单地伫立天边,凝霜的地面,恰似一方仄仄的荧屏,一位流浪诗人瞬间的举头、低头,已经回放了千年。

--唯心

守候一段唐朝的故事,忽然发现,所有的安都太过奢侈。一任自己流浪,李白的风烟满眸,衔着形色匆匆的绝句南南北北,总是在不经意间勾兑明月特有的缱卷。

漏断人静,周遭,心歌无人唱和,于是举杯邀月,对影成三。恍惚有谁在金风玉露中踏歌而行,无人体味的心弦,就在欣喜与伤感之间千回百转,怒放的音节侥幸了沉睡千年的心鸢,在月影下拾起一行行凌乱诗句。

月,还是故乡的美。而故乡,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概念,已化作天边的遥望。一曲乡愁,哽咽得不能成调。想象中的故乡,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濡湿的情节,盛满了纯净的月光,沉淀成远方泪流满面的问候。

长烟,落日,孤城,一道道或新或旧的伤口,如同一道道们,导引着思绪走进历史的缝隙中去。客舍折柳,羌笛幽怨,于是,一根根点数着晚风中飘飞的白发,沾着杯中的残酒和泪水,吧金戈铁马浓缩的爱恨情仇,写在明月的扉页上,让它在阴晴圆缺的轮回里千年不朽。而千年前风雪阳关的万里来路,早已沧海桑田。

残月如钩,涛声依旧。渔火的温馨和乌啼的凄凉把今夜的无眠拆成两半,一半豪放,一半婉约。拾一枚飘零在江岸的枫叶,和故乡的`红豆一起,装进漂泊的行囊,漫长的古道,永远敲响着和残月一起失眠的钟声。

篇10:余秋雨散文《漂泊者们》

其一

败难相信一座如此繁华的城市会放逐出一块如此原始的土地,让它孤零零地呆在一边。从新加坡东北角的海岬雇船渡海,过不久就能看到这个岛。

船靠岸的地方有三两间简陋的店铺,一间废弃的小学。小学操场上壅塞着几十辆破旧轿车,据说是由于年老从城市里退休下来的,但因性能完好不忍毁弃,堆在这里,谁想逛岛驶一辆走就是。车盖车身积满了泥灰,看来并没有多少人来麻烦它们。

往里走,就是密密层层的蕉丛和椰林了。遍地滚满了熟落的椰子,多得像河边的鹅卵石。荒草迷离,泥淖处处,山坡上偶尔能见到一两家人家,从山脚开始,一层栅栏,又一层栅栏,层层包围上去,最终抵达房舍,房舍并不贴地而筑,都高踞吊脚台上。背后屏挡着原始林,四周掩映着热带树,煞似一座小小的城堡。没见哪一座是开门的,也没见哪一座闪现过一个人影,满耳只是潮水般的鸟鸣。

这边山崖上露出一角飞檐,似有一座小庙,赶紧找路,攀援而上。庙极小,纵横三五步足矣,多年失修,香火却依然旺盛。供品是几枚染着艳色的米糕,一碟茶叶,一堆热带水果。另有一大迭问卜的签条挂在墙上。直眼看去,仿佛到了中国内地的穷乡僻壤,一样的格局,一样的寒伧,一样的永恒。小庙供的是『大伯公”,一切闯南洋的中国漂泊者心中的土地神。家乡的土地容不下他们了,他们踏上了摇摆不定的木船。但是,这群世世代代未曾离开过黄土地的轩辕氏后代怎么也舍弃不了心中的土地神,舍弃了,整个儿生命都失去平衡。因此,这儿也是大伯公,那儿也是大伯公,大大小小的土地庙一路盖过去,千万里海途蠕动着千万里香火。就这么一个弹丸小岛,野林荒草间,竟也不声不响地飘浮着一缕香火。这缕香火飘得有年头了,神位前的石鼎刻于清朝道光年间。

离别了土地又供奉着土地,离别了家乡又怀抱着家乡,那么,你们的离别又会包含着多少勇气和无奈!在中国北方的一些山褶里有一些极端贫瘠的所在,连挑担水都要走几十里的来回,但那里的人家竟世世代代不肯稍有搬迁——譬如,搬迁到他们挑水的河边。他们是土地神的奴隶,每一个初生婴儿的啼哭都宣告着永久性的空间定位。你们倒好,背着一个土地神满世界走,哪儿有更好的水土就在哪儿安营扎寨。你们实在是同胞中的精明人,但你们又毕竟是屈原的后代,一步三回头,满目眷恋,把一篇《离骚》化作了绵远不足的生命体验。

其实,这个岛的真正土地神不是大伯公,而是我去拜访的老人。他叫林再有,80多岁,福建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到了南洋,挑着一副担子做货郎。货郎走百家,漂泊者们的需求最了然于心。

家家户户都痴痴地询问着有没有家乡用惯了的那种货品,林再有懂得这份心思,尽力一一采办。天长日久,他的货郎担成了华人拴住家乡生活方式的锁链,而他的脚步,他的笑容,也成了天涯游子的最大安慰。人们向他诉说苦恼,他也就学着一一排解,于是,家家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有了牵连。

漂泊者中的绝大部分是独身男子。在离开家乡时,他们在父老兄弟面前发了誓,成了家的,则在妻儿跟前抹了泪,下决心不混出个人样儿不回来。但是,他们之中能有几个真正发达,可以衣锦还乡或挟着一大笔盘缠把全家老小接来?当时的南洋,湿褥烟瘴,精壮男子一个个倒下了,没有亲人,没有祠堂,没有家族的坟山。一切还是请这位货郎四方张罗吧,林再有不知掩埋过多少失败者的遗恨,插立过多少写不出准确姓名的木牌。每次做完这些事,他在第二天挑着货郎担挨家挨户游荡的时候,会给大家简略通报死者的情况,发几声感叹,算是作了一篇悼词,一篇祭文。

就这样,林先生一年年老去,在地方上的威信也越来越高。他没有担任过任何职位,没有积聚多少钱财,也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每天,只要这位身材瘦小的老货郎还在风雨骄阳中一摇一晃,这些村落也就安定了。

他的住所在全岛离码头最远的地方,一座高爽的两层木楼,也有几道栅栏围着,却又紧贴路边。哪家发生了什么事都来找他,他的家必须向大路敞开。栅栏门虚掩着,我轻轻推门时,老人正佝偻着身子在翻弄什么。陪我去的陈小姐以前来过这里,便大声告诉他来了中国客人。

老人一听,立即敏捷地跳将起来,伸着手朝我走来。他不是握手,而是捧着我的手轻轻抚摩着,口里喃喃说着我不能完全听懂的福建话。然后返身进屋,颤颠颠地端出一盘切开的月饼,又移过几案上原来就放着的一套喝功夫茶的茶具,开始细细筛茶。我猜想这些年来不大会有中国人像我这样摸到这个小岛上来逛,因此见多识广的老人稍稍有点慌张。铁观音一杯杯筛下去,月饼一块块递过来,一味笑着,也不问我的职业,以及为什么到新加坡来。当我实在再也吃不下月饼时,他定睛打量我是不是客气,然后说:“那好,就看看我的家。”

他先领我们朝檐廊东边走去,突然停步,嘿嘿一笑。我抬头四顾,竟然是几十架巨大的铁丝笼,里边鸟在飞翔,猴在攀援,蛇在蜿蜒,活生生一个动物园。我正待细细观赏,他却拉着我的手从边门进入了屋内。屋内非常干净,一间间看去,直到厨房。厨房一角有一个硕大冰箱,大到近似一间房子,应该称作冰库纔合适。老人见我注意到了大冰箱,非常满意,便又请我上楼。楼梯很陡,楼上是他家卧室,更是一尘不染。朝南有一个木架阳台,站在那里抬眼一望,可看到小半个浓绿丛丛的岛屿。我相信,清晨或傍晚时分,老人会站在这儿细细打量自己的“领地”,虽然削看熟了的地方,有时不免也会发几声感叹。大大的中国不呆,漂洋过海找到这么一个小岛,在这里度过一生,又在这里埋葬。这是一个多么酸楚又多么浪漫的故事啊。老人忽然拍拍自己的头,对我说:“你看,差点给忘了,我那儿还有房!”说着指了指东南方向的海滩。

当然还得跟他去。路不近,一路上遇到不少岛民,大家都恭敬地立在一边向老人问好。老人庄重地向他们点点头,然后趋身过去轻轻说一句:“中国来的!”他是在向他们介绍我,我都听到了。 织梦好,好织梦

终于到了海滩,那里有一个不小的鱼塘,鱼塘靠海的一边有一道坚固的闸门。到这里纔知道,这是老人近年来的生活来源。这个鱼塘和闸门,可以在海潮涨落之间为老人提供为数可观的海鲜,大部分出售,小部分自享,厨房里的大冰库该是天天常满。问边有一间小小的木屋,开门进去,见宽阔的床铺,日常生活器具,乃至炊事设备,一应俱全。老人打开南富,赤道的长风鼓荡进来,凉爽极了。海天尽头隐隐约约处,已是印度尼西亚。不难设想,老人是经常住在这里等待潮涨潮落的,有时风雨太大,懒得回去了,就在这里过夜。他已不必出海捕鱼,只是守株待兔,开出一个小小的闸门静等鱼虾自来。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老人太辛苦了,我们这个老人安详得多,中国的血统给了他一种中庸委和的生态。

老人在小屋里慢悠悠地对我说,现在他已不大到小屋来住了,小屋一直空着。如果我有心绪,有时间,要看点书或写点什么的,尽可以住到这间小屋里来,与海作伴,伴海同眠,住上十天半月。

实在,这是一种天大的福分,要是我能够。我一生做过许多有关居舍的梦,这间小屋,今后无疑会经常在我梦中徘徊。

等我们从海滩回到他的家,家门口却等着两个印度人。老人用英语与他们交谈,纔知他们是政府官员,前来考察这座岛的开发问题了。是啊,刚纔我还一直在惊讶寸金宝地的新加坡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岛屿荒芜着呢。新加坡政府做事干脆利落,只要他们下决心开发,过不了一两年,全岛会彻底换个模样。是成为一个国际俱乐部,一个度假别墅群,还是一个大企业的所在地,或者一个废品处理所?这一切都不知道了,等考察之后看。这两个官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老人对这个岛的重要性,专程寻来了解一些数据。 本文来自织梦

老人听罢,手忙脚乱地在檐廊堆杂物的桌上翻找,好半天找出几本皱巴巴的小簿子,纸张都已发黄了,递给官员。他没有请这两位高个儿印度人坐,只是仰着头给他们说着什么,声音轻轻的。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忍去听,一种不可避免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一种绵长的生态就要结束了,两个高高的印度人站在这个华族老货郎、岛的老领主面前,大大的活页夹摊开在手上,老人递上去的黄纸小簿落在活页夹中,铁丝笼里的动物冲着两个肤色陌生的客人乱叫,这一切,老人都要承受了。

官员抄录了一些什么,很快就走了。我们也默默站起身,准备告辞。老人进屋换了件衬衫,说“我陪你们走”。我再三推阻,他全不理会,也不关门,已经走到了路上。

我不知道老人平时走路是不是这样走的,一路行去,四处打量,仰头看看树顶,竖耳听听鸟鸣,稍稍给我指点一些什么,有时又在自言自语。这神态,既像是一个领主巡行,又像是在给自己领地话别。

我按着他的指引、他的节奏走着,慢慢地,像是走了几十年。货郎担的铃声,漂泊者的哭笑,拌和着一阵阵蕉风椰雨。老人走了一辈子,步态依然矫健,今天陪着我,一个不知任何详情,只知是中国人的人,一起摇摇摆摆,走出一段历史。说实话,我真想扶他一把,但他用不着。

走到码头了,老人并不领我到岸边,而是拐进一条杂草繁密的小径,说要让我看一看“大伯公”。我说刚纔已经看过,他说“你看到的一定是北坡那一尊,不一样。”说着我们已钻到一棵巨大无比的大树荫下,只见树身有一人字形的裂口,构成一个尖顶的小门形状,竟有级级石阶通入,恍若跨入童话。石阶顶端,供着一个小小的神像,铭文为“拿督大伯公”。老人告诉我,“拿督”是马来语,意为“尊者”。从中国搬来的大伯公冠上了一个马来尊号,也不要一座神庙,把一棵土生土长的原始巨树当作了神庙,这实在太让我惊奇了。老人说,当初中国人到了这儿,出海捕鱼为生,命运凶吉难卜,开始怀疑北坡那尊纯粹中国化的土地神大伯公是否能管辖得住马来海域上的**。于是他们明智地请出一尊“因地制宜”的大伯公,头戴马来名号,背靠扎根巨树,完全转换成一副土著模样,从树洞里张望着赤道海面上的华人樯帆。

老人很哲理地朝我笑笑,说:“入乡随俗,总得跟着变。”是啊,本来是捧着一尊传统老神闯荡世界,小心翼翼像捧着家谱,捧着根本,捧着一个到哪儿都散不了架的小天地。没想到真的落脚一处,连老神在内,一切都得变。老人已经回身,招呼我去码头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这位连英文也已熟习的“拿督大伯公”是会接受小岛即将面临的变化的,哪怕这个变化是那么大,又发生在他晚年。他一生告别过太多的东西,最后静静地守着这座人丁稀少的岛屿。现在要他告别这种宁静了,他的鱼塘,他的海滩小屋,他的家庭动物园,也许都会失去。他会受得了的,作为漂泊者,他已习惯于告别。

那好,我也要与他告别了。船码头那三两间店铺有点热闹,原来已到了吃午饭的时分。老人真诚地邀我们在一家小吃店坐下,要请我们吃饭。店铺里的人有点惶恐,好像总统突然宣布要在这里举办国宴。老人大声地对他们说:“这是中国客人!”众人一律笑脸,唯唯称诺。

我们婉谢了老人的好意,雇船解缆。半晌,老人还站在岸边挥手。

其二

一天,我和一位朋友在一个闹市区游逛,朋友突然想要去银行取款,我懒得陪他过马路,就在这边街口等。刚等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开始打量起店铺来了。身后正好是一家中药店,纔探头,一股甘草、薄吧和其它种种药材相交糅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一种再亲切不过的香味。在中国,不管你到了多么僻远的小镇,总能找到一两家小小的中药店。都是这股气味,一闻到就放心了,好像长途苦旅找到了一个健康保证,尽管并不去买什么药。这股气味,把中国人的身体状况、阴阳气血,组织成一种共通的旋律,在天涯海角飘洒得悠悠扬扬。我觉得,没有比站在中药店里更能自觉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了。站在文物古董商店也会有这个感觉,但那太高雅,太脱离世俗。不像在中药店,几乎和一切中国人有关,而那股味道又是那样真切,就像直接从无数同胞的身心中散发出来的,整个儿把你笼罩。

很想多闻一会儿,但新加坡商店的营业员都很殷勤,你刚有点驻足的意思他们就迎过来打招呼了,因此我得找一点什么由头。正好,药店深处有一堵短墙,墙侧放一张桌子,有一老人正坐在边上翻书,他头旁的墙上贴着字幅,说明他是『随堂中医”。这种在一家药店摆张桌子行医的医生,过去中国也很多,后来不知怎么取消了。我想,如果有重病,当然还是到医院去妥当,但大数的小毛小病请这种随堂医生看看倒是十分方便的,犯不着堂而皇之地到大医院去挂号、预检、排队、问诊、配药、付款,一关一关走得人真地生起病来。我在这位老医生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用轻松的口气说:“医生,我没什么病,只是纔来南洋几个月,总觉得有点内热。”

这是真的,我所说的“热”不是西医里的fever,体温很正常,根本没有发烧。如果说给西医听,多半会被赶出来,只能说给中医听,他们纔懂。这位老中医会怎么做我也知道,不等他要求,我已伸出手去让他按脉,并且张开嘴让他看舌苔。

“是啊是啊,是有点热。”他说。于是开药方,他用握毛笔的手法握着钢笔直行书写,故意在撤捺之间发挥一下,七分认真三分陶醉。一切上了年纪的中医都是这样的,在这种时候,你的目光应该既赞叹又佩服地看着他的那枝笔,这比说任何感谢的`话都强。

正事很快办完了,我拿起药方要去取药,老医生用手把我按住了,说:“不忙,过会儿我去取。先生从国内来?府上在哪里?”这里年老的华人不习惯说“从中国来”,而是说“从国内来”,光这么一个说法就使得我想多坐一会儿了。他显然也是想与我聊一会儿。我转头看看店外街口,朋友正在东张西望找我,赶紧出去说明情况。朋友说:“那你们就好好谈一会儿吧,我正好可以在隔壁超级市场买点东西。”

老医生是客家人,年轻时离开中国大陆,曾在台湾、香港、马来西亚等地行医,晚年定居新加坡。“人就是怪,青年时东问西闯不在乎,年纪一过50就没完没了地想起老家来。”他说,“变成一个长长的梦,越做越离奇,也越做越好看。到了这时候,要是不回去,就会变成一种煎熬。”

“10多年前,可以回去了,你知道我有多紧张。那些天也不行医了,成天扳着手指回忆村子里有哪些人家,那么多年没回去,礼物一家也不能漏。中国人嘛,一村就像一个大家。”

“我就这样肩扛、手提、背驮,拖拖拉拉地带着一大批礼物回去了,可是在中国海关遇到了麻烦,因为太像一个私运犯了。我与几个年轻的海关人员说了半天,说我不是私运犯,而是圣诞老人,分发礼物去了。海关人员愕愕地看着我。”

“我又说,其实这些礼物送给谁,我也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我还能认识几个?你们收下也可以,我的心尽了。我说的是真话,但海关人员以为我在讽刺他们,非常生气。”

“我知道我错了。他们这么年轻,哪会理解老华侨疯疯癫癫的一片痴心?最后我只得与他们商量,有没有年老的负责人出来与我谈一谈。他们真的找来一位,没谈几句,全都理解了。很快办了手续,放了我这位圣诞老人。”

“接着是一路转车换船,好不容易摸回到了村里。奇怪的是,那些老乡不知怎么回事,拿了礼物掂量着,连声谢谢也不太愿意说,我腆着脸想与他们叙家常,却总也叙不起来。”

“屋后那座山,应该是翠绿的,却找不到几棵象样的树了。我左看右看,有点疑惑,也许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反正几十年翠绿色的梦褪了颜色了,我该回来了。”

“但回来刚安定下几个月,又想念了。梦还在做,变成了瓦灰色,瓦灰色也牵肠挂肚。于是再筹划回去一次。不瞒你说,这些年来,我一共已经去了7次。每次去都心急火燎,去了都有点懊丧,回来后很快又想念,颠来倒去,着了魔一般。”

“从去年开始,我与此地几个同乡华侨商议,筹款为家乡办一所小学。到今年已筹到20万,上个月我又回去了,与地方上谈办小学的事。可惜那些人不大喜欢多谈校舍设计和教师聘用,喜欢谈钱。”

“现在我的气又消了。钱不够就再多筹一点吧,只要小学能办起来。”

老医生就这样缓缓地给我说着。他抱歉地解释道,很少有地方可以说这样的话。说给儿孙们听吧,儿孙们讥笑他自作多情、自作自受、单相思;说给这儿的同乡华侨听吧,又怕筹不到款,他只能在筹款对象面前拼命说家乡可爱。他把许多话留在嘴里,留得难受了,就吐给了我,一个素昧平生却似乎尚解人意的中国人。除了感动得有点慌乱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哪怕是几句比较得体的话。

老医生面前的桌子很小,只有小学生的课桌那么大,这是自然的,药店本身就不大,匀不出那么多地方给随堂医生。桌上放着几本早就翻旧了的中医书籍。他与我讲话时不断请我原谅,说占了我的时间。最后在要不要付医药费的问题上又与我争执起来。我恳求他按照正常计价收取医药费,他终于算出来了,一共8元。报了这个低廉的数字,他还连声说着“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我在他跟前足足坐了2个小时,没见另外有人来找他看病,可见他的生意清淡。“回去都以为我是华侨富商,哪儿啊。你看我这,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他的语气带着腼腆和羞愧,羞愧自己没有成为百万富翁。

其三

本地的报纸陆续刊登了我讲学的一些报道,他看到了,托一位古董店的老板来找我。带来的话是:很早以前,胡愈之先生曾托他在香港印了一批私用稿纸,每页都印有“我的稿子”四字,这种稿纸在他家存了很多,想送几刀给我,顺便见个面。

这是好愉快的由头啊,我当然一口答应。他70多岁,姓沈,半个世纪前的法国博士。在新加坡,许多已经加载史册的国内国际大事他都亲身参与,与一代政治家有密切的过从关系。在中国,他有过两个好友,一个吴晗,一个华罗庚,都已去世,因此他不再北行。他在此地资历深,声望高,在我见他那天,古董店老板告诉我,陪着我想趁机见他一面的人已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是当地戏剧界的前辈,广受人们尊敬,年岁也近花甲,但一见他却恭敬地弯腰道:“沈老,40年前,我已读您的文章;30年前,我来报考过您主持的报社,没有被您录取……”

沈老从古董店那张清代的红木凳上站起身来,递给我那几刀大号直行稿纸,纸页上已有不少黄棕色的迹斑。稿纸下面,是一本美国杂志Newsweek,他翻到一页,那里介绍着一个著名的法国哲学家E.M.Cioran,有照片。沈老说,这是他的同学、朋友,今年该是78岁了。我一眼看去,哲学家的照相边上印着一段语录,粗划黑体,十分醒目:

Withoutthepossibilityofsuicide,Iwouldhavekilledmyselflongago.

沈老说,这本杂志是最新一期,昨天刚刚送到,不是因为有这篇介绍纔特意保存的。“一辈子走的地方太多,活的时间又长,随手翻开报刊杂志都能发现熟人。我的熟人大多都是游荡飘零的人,离开了祖国,熬不过异国他乡的寂寞,在咖啡馆蹲蹲,在河边逛逛,到街心花园发发呆,互相见了,眼睛一对就知道是自己的同类,那份神情,怎么也逃不过。不管他是哪个国家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起上酒吧,一起叹气说疯话,最后又彼此留地址,一来二去,成了好友。很快大家又向别的地方游荡去了,很难继续联系,只剩下记忆。但这种记忆怎么也淡忘不了,就像白居易怎么也忘不了那位琵琶女。你看我和这个Cioran,几十年前的朋友,照片上老得不成样子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显然这是确实的。Newsweek编辑部说Cioran原是罗马尼亚人,1937年他26岁时纔到巴黎,一个典型的漂泊者。现在,七老八十的他,已经成了世界上读者最多的哲学家之一,一接受采访开口还是谈他的故乡罗马尼亚,他说由于历史遭遇,罗马尼亚人是世界上最大的怀疑主义者。可以设想,在巴黎的酒店里,年轻的Cioran和年轻的沈博士相遇时话是不会少的,更何况那时中国和罗马尼亚同时陷于东西方法西斯铁蹄之下。

我们一伙,由古董店老板作东,在一家很不错的西菜馆吃了午餐。餐罢,谈兴犹浓,沈博士提议,到一家“最纯正的伦敦风味”的咖啡座继续畅谈。

新加坡几乎拥有世界各地所有种类的饮食小吃,现在各店家之间所竞争的就是风味的纯正地道与否了。要精细地辨别某地风味,只有长居该地的人纔有资格。沈博士在这方面无疑享有广泛和充分的发言权。他领着我们,一会儿过街,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乘电梯,七转八弯,朝他判定的伦敦风味走去。一路上他左指右点,说这家日本餐馆气氛对路,那家意大利点心徒有其名。这么大年纪了,步履依然轻健,上下楼梯时我想扶他一把,他像躲避什么似地让开了,于是他真的躲开了衰老,在全世界的口味间一路逍遥。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全是欧美人坐着,只有我们一群华人进去,占据一角。

“完全像在伦敦。你们坐着,我来张罗。”沈博士说:“别要中国茶,这儿不会有。这儿讲究的是印度大吉岭茶,一叫「大吉岭」,侍者就会对你另眼看待,因为这是一种等级,一种品格,比叫咖啡神气多了。茶点自己去取,随意,做法上也完全是伦敦。”

当“大吉岭”、咖啡、茶点摆齐,沈老的精神更旺了。那架势,看来要谈一个下午,就像当年在巴黎,面对着Cioran他们。他发现我对漂泊世界的华人有兴趣,就随手拈来讲了一串熟人。

“我在巴黎认识一个同胞,他别的事情都不干,只干一件事,考博士。他没有其它生活来源,只有读博士纔能领到奖学金,就一个博士学位、一个博士学位地拿下去。当我离开巴黎时,他已经拿到8个博士学位,年岁也已不小。后来,他也不是为生计了,这么多学位戴在头上,找个工作是不难的。他已经把这件事情当作一种游戏,憋着一口气让欧洲人瞧瞧,一个中国人究竟能拿到几个博士!也许他在民族自尊心上受过特殊刺激,那在当时是经常有的事,也是必然有的事,我没有问过他。见面只问:这次第几个了?”

“他是一个真正的、无可救药的酒鬼。只要找到我,总是讨酒喝。喝个烂醉,昏睡几天,醒来揉揉眼,再去攻博士。漂泊也要在手上抓根缆绳,抓不到就成了无头苍蝇,他把一大串学位拿酒拌一拌,当作了缆绳。我离开巴黎后就没听到过他的消息,要是还活着,准保还在考。”

我忙问沈老,这个酒鬼的8个博士学位,都是一些什么专业?沈老说,专业幅度相差很大,既有文学、哲学、宗教,也有数学、工程、化学,记不太清了。这么说来,他其实是在人类的知能天域中漂泊了,但他哪儿也不想驻足,像穿了那双红鞋子,一路跳下去。他不会不知道,他的父母之邦那样缺少文化,那样缺少专家,但他却睹气似地把一大群专家、一大堆文化集于一身,然后颓然醉倒。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永不起运的知识酒窖,没准会在最醇浓的时候崩坍。

他肯定已经崩坍,带着一身足以验证中国人智慧水平的荣耀。但是,不要说祖国,连他的好朋友也没有接到噩耗。

“还有一位中国留学生更怪诞,”沈老说:“大学毕业后没找到职业,就在巴黎下层社会瞎混,三教九流都认识,连下等妓院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不知怎么一来,他成了妓院区小教堂的牧师,成天拯救着巴黎烟花女和嫖客们的灵魂。我去看过他的布道,那情景十分有趣,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带有明显中国口音的法语,竟显得那样神秘;我们几个朋友,则从这种声音里听出了潦倒。”

“亏他也做了好几年,我们原先都以为他最多做一二年罢了。不做之后,他开始流浪,朝着东方,朝着亚洲,一个国家一个国家逛过来。逼近中国了,却先在外围转悠。那天逛到了越南西贡,在街上被一辆汽车截住,汽车里走出了吴庭艳,他在巴黎时的老熟人。吴庭艳那时正当政,要他帮忙,想来想去,他当过牧师,就在西贡一所大学里当了哲学系主任。据说还当得十分称职,一时有口皆碑,俨然成了东南亚一大硕儒。后来越南政局变化,他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想,这个人的精神经历,简直可以和浮士德对话了。他的漂泊深度,也许会超过那位得了很多博士学位的人。如果以这样的人物作为原型写小说,该会出现何等的气魄!中国近代的悲剧性主题,大半汇集在陈旧国门的隆隆开启之中。一代文人把整个民族几个世纪来的屈辱和萎靡,驮着背着,行走在西方闹市间,走出一条勉强可以跨步的人生路。现代喧嚣和故家故国构成两种相反方向的磁力拉扯着他们,拉得他们脚步踉跄,心神不定。时间一久,也就变得怪异。

这么想着,我也就又一次打量起沈老本人。他还是一径慢悠悠地讲着,也不回避自己。他自己的经历由于常与著名的政治人物和政治事件牵涉在一起,难于在这里复述,我只能一味建议:“沈老,写回忆录吧,你不写,实在太浪费了。”

沈老笑着说:“为什么我家藏有那么多稿纸?还不是为了写回忆录!但是我写过的几稿都撕了,剩下的稿纸送人。”

我问他撕掉的原因,他说:“我也说不清,好像是找不准方位。写着写着我就疑惑,我究竟算是什么地方的人?例如有一年在一个国际会议上一位政府首长要我寻找中国大使,我找了几次都错了,亚洲国家的人都长得很像,最后我凭旗袍找到大使夫人,再引出大使本人。这样写本来也不错,但是写到最后出问题的是叙述主体。我是谁?算是什么人?在找什么?……我回答不了这些问题,越写越不顺,把已经写了的都撕了,撕了好几次。”

我问沈老,什么时候会回中国大陆看看?他说,“心里有点怕,倒也不怕别的,是怕自己,就像撕那一迭迭的稿纸一样,见到什么和感到什么,都要找方位,心里毛毛乱乱的。何况老朋友都不在了,许多事情和景物都变了,像我这样年纪,经不大起了。” 织梦内容管理系统

“但我最后一定会去一次的。最后,当医生告诉我必须回去一次的时候。”他达观地笑了。

在等待这最后一次的过程中,老人还会不会又一次来了兴致,重新动手写回忆录?我默默祝祈这种可能的出现。但是,他会再一次停笔、再一次撕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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