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2024-05-01

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共11篇)

篇1: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张群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每一个被束缚的奴隶都可以凭借他自己的手挣脱他的锁链。”有形的锁链容易被打开,可是无形的枷锁一旦将你捆住,你便会深陷自己所构造的囹圄之中,感觉到的是一种压迫,一种被奴隶的痛苦,却无法挣脱。

黑暗的社会,惨淡的人生

在读完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的时候,内心始终被小说中悲剧式的人物和悲剧式的结局所牵动,让我在感觉到悲痛伤感的时候,也有一种悲悯、叹息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慨叹当时那种腐朽没落而又残酷黑暗的社会扼杀了多少人的希望,造成了多少人的悲哀。

在小说的开头,曾经提到过春宝娘的丈夫皮贩子。他勤劳朴实,每天除去做自己的皮货生意,还在空闲的时候做一些农活,并且做得十分卖力,“假如有五个人同在一个水田内,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个做标准”。然而当时黑暗的社会总是残酷的,辛勤的劳动却没有使他有多少财富的积累,境遇反而一天天变坏。后来,他逐渐因贫穷而变得堕落,变得凶狠,变得残暴。迫于生存,他竟然亲手用开水烫死了自己刚刚生下不久的女儿。最后甚至被逼无奈,将自己的妻子——春宝娘,用一百元典当了出去。作为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农民,他勤勤恳恳地做事,却依然使自己的境遇逐渐困顿下去,而与此相对比的是秀才家,他们这些人每日呆在家中,却依然有万贯家财。在这样一种社会背景下,生活在其中的人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不公正待遇,是造成这一故事悲剧的根源,也是春宝妈被“奴隶”的根源。

回眸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历史,女性的地位一直比较地下,作为“夫权”社会下男性的附庸品,女性甚至被当做一个物品,一种可以买卖的物件,一件只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就像小说中的春宝娘,她没有独立和自由,作为一个奴隶在皮贩子和秀才间来回买卖。或许,他们对她也有过爱,可是这种爱更多的是一种占有,把她所做的一切(包括传宗接代)都看做是一种理所当然。对于当时这样的一种封建社会不由得让我想到了鲁迅先生曾经在他的第一本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里提到的那样:“我翻开历史一查…每一页都写着‘仁义道德’…仔细看了半夜…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正如有人曾经说过的那样,母亲一旦失去了母爱的权利,母爱便成为造成母亲灵魂创伤的直接因素,而这种因素的产生,归根结底在于造成她奴隶地位的那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春宝娘如同这个社会制度的不幸牺牲品,她的心逐渐在这种环境下被羁绊、被锁住。

不幸的命运,不争的性格

如果说当时那种黑暗的社会就犹如一块沉重的幕布笼罩在整个中国上空,但至少我们还有双手可以让我们一起掀起这块幕布,去追寻光明。但可悲的是,有些人沉浸于黑暗中太久了,却反而失去了追寻光明的能力。或许世界上最悲哀便是有些原本可以做到的事,却没有做到;原本可以让自己自救的行为却没有让自己得到救赎。

主人公悲剧式的命运说明麻木、自小的纲常理论已经使他们在潜意识里被物化了。如果一个人自己甘愿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甘愿将自己关闭在一个自我构建的牢狱中,那么他自己只能成为一个可悲的奴隶。小说中的母亲善良、温顺,可是却缺乏一种敢于抗争的精神。当她被自己的丈夫看作一件物品,看作一个奴隶,把她卖给秀才家时,尽管她内心痛苦、不愿,可是她只是默默地、发痴似地,带着颤音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就对丈夫的要求顺从了,却没有一句反抗的话。甚至当她生下的第二个孩子因为是女婴,被丈夫用热水活活烫死,她也不敢有多少怨言,只是“剜了心一般地昏过去了”。

也许,我们会说是春宝娘太善良了,然而这善良的背后,是一种甘愿忍受痛苦的心酸,是一种甘愿屈从于当时封建制度的妥协。可是我不禁在想,她为什么不去大胆地冲破这一切,为自己的权力去进行一次抗争,却甘愿做一个心灵被束缚的奴隶呢?

这是一个被中国传统封建观念和自身思想所束缚的母亲,她就像一个身上背负者沉重锁链的奴隶,终将在劳苦中耗尽自己的心力,默默地死去。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应当积极地走出内心中的那个囹圄,勇敢地去追寻自由与独立的天堂,就像罗曼?罗兰说过的那样:“多快乐呵,独立不羁,完全自主!多快乐呵,摆脱了他人的束缚,摆脱了往事的纠缠,摆脱所爱所憎的面目的骚扰!多快乐呵,生活而不为生活所俘虏,做着自己的主人!”

篇2: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为奴隶的母亲》是现代作家柔石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原载于1930年3月1日《萌芽》第1卷第3期。

《为奴隶的母亲》写作为奴隶和母亲的春宝娘,她勤劳、朴实、善良,被丈夫典与秀才为妻,她为了丈夫和儿子的生存,忍辱负重,去作地主传宗接代的工具,虽然她也曾对秀才家吃穿不愁的生活感到过满足和留恋,但到底不忘丈夫,典期满后终又归家重过困苦的生活。

《为奴隶的母亲》情节单纯集中,层次清楚,完整谨严;语言朴素流畅,通俗易懂;人物个性较为鲜明;富有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

篇3:《为奴隶的母亲》的悲剧之美

皮贩曾因为被追债而走投无路, 差一点就跳进潭里, 但就是因为对活着的渴望而“总没力气跳”。在无奈和绝望之际, 不得不从他的妻身上打起了主意, 因为儿子是只有一个的, 自然舍不得, 一百元把妻典给李秀才家三五年生养子嗣, 延续香火。皮贩是可悲的, 为了活着, 苟且的活着, 不惜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出典, “可是穷了, 我们又不肯死, 有什么办法呢?”但是在女人“面前旋了三个圈子”, 羞愧悔恨却对她说不出口, 可见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无比痛苦的, 但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秀才家是“有吃有剩的人家, 两百多亩田, 经济很宽裕”。即使有着如此殷实的家底, 他仍具悲剧性。秀才曾养过一个孩子, 但后来得病死了。五十多岁, 对于受着封建宗嗣制度熏陶的秀才来说, 他深知“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若自己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 他不仅使自己更会使自己的家族颜面无存, 这是封建家族决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不得不为生养子嗣想尽办法。秀才是有经济能力纳妾的, 他也有纳妾的理由:男子年过四十而无子嗣是可以纳妾或是典妻的, 但他还是选择了典一个妻子来替他生儿子。大概他是有点怕妻的, 大娘无缘无故的叫嚣、唠叨, 他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也大概他是很爱妻子的, 所以他不再纳妾。当秀才得知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时, 欢喜地吟诵起《关雎》, 更是称有了孩子是比“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更快乐的事。这其实就显示出秀才在封建传统文化下的渺小。他是可悲的, 但他决不能抗争, 他也没有能力抗争, 在他的家庭, 在他所习得的文化之下, 唯有遵从。他的快乐只不过是终于完成了替家族完成传宗接代的“光荣使命”, 不过是用秋宝来证明了他不会成为封建家族的罪人, 仅此而已。

秀才的妻, 在封建传统文化的重压下, 其悲剧性更加突出。大娘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 任由丈夫来摆弄的怨妇。她可以动辄就训斥秀才“老东西”, 可以向他抱怨不满, 她能阻止秀才纳妾, 但是却又不得不帮着秀才找媒婆物色相当的女人典进家来生孩子。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同房时, 她无比痛苦, 却殊不知这都是封建礼教文化所导致的, 她只能通过辱骂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她也是很精明的, 深知母凭子贵的道理, 所以她坚决反对秀才续典或是永远买下她来, 甚至以死相逼:“你要买她, 那先给我药死吧”。大娘, 这样一个封建家庭里的女人, 责任是无比重大的, 她不光对她的丈夫负责, 她更要对他的家族负责, 她有着替家族传宗接代的使命, 大娘自己完不成这个任务, 她就必须找了人来替她完成, 就算有再多的不满和怨气, 自己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春宝娘在残酷封建文化的压榨下悲剧至极。她, 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不曾有过, 给她的代号不过就是两个字——女人。她从来就不曾有过做人的尊严, 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奴隶”。她是皮贩的奴隶, 皮贩迫于生计就将她出了典;她是秀才的奴隶, 秀才典她不过是为了延续香火, 对她好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子嗣, 送她的青玉戒指, 也不过因为是要传给秋宝的, 她仅仅只是生育工具;她是大娘的奴隶, 大娘任意羞辱她、嘲讽她, 她甚至连做母亲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秋宝只能唤她作“婶婶”, 却唤大娘作亲娘。春宝娘也总是幻想春宝和秋宝都在她的身边, 不过只化为泡影。在她三年后回家之时, 她是永远的见不了秋宝了, 而此时的春宝也已经不认识她, “简直吓的躲进屋里他父亲那里去了”, 晚上只是“陌生似地睡在她的身边”。

篇4: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为奴隶的母亲》是柔石发表于1930年的一篇短篇小说。篇幅虽然不长,但却刻画出了一位富有张力的女性人物春宝娘。开篇便写穷,丈夫又得了黄疸病,怀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穷了,也没有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呢?”甚至都没商量一声,丈夫便将她典了出去,春宝娘即便百般不愿,但为了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不再像当年刚出生的女儿一样被亲生父亲投入沸水而死,只能委屈上轿。虽说被典给的那个人家境况的确优于从前,自己生存的困境暂时得到缓解,但被典的身份和秀才妻三天两头的监视与百般刁难,再加上对春宝的想念与愧疚,使得她的生存状况陷入了又一个深渊,精神上饱受折磨。不久之后,生下秋宝,原本的痛苦便又加深了一层:生下即意味着又一次离别。回到原来的家里,米缸空空,春宝也疏远母亲,对秋宝的思念又难以割舍,这生存的悲剧始终难以摆脱。怎么活下去仍然是一个问题,那么被再次典卖的命运依旧犹如利剑悬挂在头上。

相比《为奴隶的母亲》没有直接提“吃”这个字眼,《狗日的粮食》却把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桌面上。不仅题目直接点出粮食,而且在行文上也更加直接,所有的故事情节都围绕瘿袋这个“脏嘴凶心”的女人如何为了吃费劲心思而展开。除了自己勤劳开荒种土豆,其他的手段多少都令人又气又恨。偷瓜,捡粪,逼着孩子舔碗,上工偷奸取巧,顺手顺脚夹带东西,又有一张利嘴,骂人丝毫不避讳,撒泼卖呆,弄得街坊邻居无可奈何,只能骂一句母虎。而在当时吃不上饭的生存状况下,但她的百般不是却让一家人免于饿死,“百孬不如一好,这娘们儿坏得不透。”可最终操了一辈子心的瘿袋,终究死在吃上面。丢了粮证也就是丢了全家人活命的根本,这个打击让一向泼辣的瘿袋彻底颓废,惴惴如小鼠一般,彻底丢了魂。原来在丈夫面前声色俱厉,如今却求丈夫暴打一顿来弥补自己心里的内疚。最后仍然过不了心里这个坎,选择吞杏仁自杀。

一个是活得委屈,一个是活得轰轰烈烈也死得轰轰烈烈,这两个女人的一生都难以说有一刻幸福,完全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这两篇短篇小说虽然在时间上跨越了半个世纪,但却不约而同地揭示了中国农村生存的悲剧。社会底层在吃不上饭的状况下,人格伦理道德也随之沦丧。对春宝娘来说,她的悲剧气氛更为浓重,“穷了,又不肯死”,她只能被迫接受别人的安排,无论是原来丈夫的典卖还是后来秀才的扫地出门,她都只能被批接受。然而,瘿袋在生存的重压下,却不像春宝娘那般委曲求全。她总算活出了自己。对于队长的不公分配,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指桑骂槐,言语虽粗鲁但总比窝囊解气。她不像春宝娘那样哀叹不幸,手足无措,唯唯诺诺,而是一辈子努力同饥饿做斗争。为了生存,自己动手勤劳开荒种土豆,因为一炕的瘪肚子,不得不费尽心思和粮食斗智斗勇,完全丧失了理性。二谷夹四豆,八口人的生活都靠瘿袋自己操持,每天都在不停地考虑祖祖辈辈的问题“明天吃啥?”瘿袋用了她所有的精力来支撑这个家。在粮食面前,没有任何尊严可说。羞耻一词在瘿袋的脑海里已了无踪迹,有的只是富有生命力的活动,无论是每天的“吃啥”,还是“要啥生啥”的生命延续。手段令人恨,但“这女人很会做”,“那年头天宽家坟场上没有新土,一靠万幸,二靠这脏嘴凶心的女人”。粮食是瘿袋的命根子,保卫粮食是瘿袋毕生的事业。因此,当粮证丢失的时候,瘿袋一辈子的争强好胜彻底消失,“一辈子刚气,不知道哪里积了那么多泪”。吞杏仁自杀,是对天宽的交代,以死谢罪,也是彻底断了生存念想之后的必然结果。瘿袋服毒,天宽“他好悔”,“这仁义的老伴竟然去了”,日后独自一人面对生存的压力,在狗日的粮食面前又爱又恨,“哪里是骂,分明是疼呢”。这一诀别,走的轰轰烈烈,能有一个时常惦记自己的老伴,常来坟上溜达的天宽,瘿袋最后的死还算有一丝温暖。

瘿袋的悲剧,更多来源于生存的压力,她是生存悲剧下牺牲的女性。她一辈子没有丝毫空闲思考人生的意义,完全被“狗日的粮食”牵着鼻子走。死前这一声骂,包涵多少辛酸,又饱含多少对世间的不舍。“曹杏花因它而来又为它而走了,却是深爱它们的”。相比之下,春宝娘的悲剧虽然有生存悲剧的影响,但她身上体现的更多是女性受压迫的悲剧。

二、生存悲剧下的女性悲剧

相比生存的压力,春宝娘的悲剧还有深层的原因。《为奴隶的母亲》这篇小说中一直以“她”这个代词来称呼,这个为家庭牺牲自己的女人甚至没有一个名字。同样,在《狗日的粮食》里,瘿袋说自己叫曹杏花,但“大家都还说她不配,因此不叫”。广大妇女没有自己的名字自古有之。出嫁前是闺名,不能轻易告诉他人,出嫁后从夫姓,仍旧没有名字,如祥林嫂、姜赵氏。没有名字,有时只能以孩子的名字命名,如春宝娘。柔石小说中揭示的典妻制度,更是女性不平等地位的集中体现。妇女在当时不仅没有拥有姓名的权利,甚至连自己的人身权利都难以保障。完全被物化,成为一件商品,可以随意买卖。这种野蛮行为的存在,背后有一直存在多年妇女从属地位这一根深蒂固的妇女压迫。

这种附属地位,在春宝娘身上体现最为明显。春宝娘在前夫那里,已经是失去贞操的不洁之人,当春宝娘重新回到家中,当年的丈夫面对为自己付出如此多的妻子,却没有丝毫的温情。“男人冷笑一声,你真是在大人家里生活过了!米,盛在那只香烟盒子内。”在秀才家是寄居,是生育的工具,完成之后便没有价值,扔掉即可。春宝病入膏肓,无奈她卖掉秀才的那只青玉戒指,救助自己的孩子,却使得秀才万分不满:“总是前夫和前儿好,无论我对你怎么样!”“戒指是宝贝,我给你是要你传给秋宝的!”那只戒指,看似是给春宝娘的,实则只是让春宝娘保管一下罢了。春宝娘处于两头不讨好的尴尬境地,源自于当时的社会根本就不将女性作为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而是一个会说话会做活会生育的工具,不干净不能生换掉就是了,至于女人的感情尊严地位丝毫不值一提。这种明显反平等反人权的行为,却被一个民族遵循了上千年。更为可怕的是,整个民族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包括妇女自己都认为合情合理,理应遵守,并以此为荣。春宝娘面对丈夫没有商量的典卖,除了表示惊讶与哀痛,甚至也想过以死相争,但是最终忍着巨大的不舍与痛苦,委屈地按照丈夫安排的路走下去。春宝娘身为奴隶令人同情,同情她难以为自己的生命做主的命运,但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多少让人有些愤懑。为何不站起来反抗?但是,春宝娘哪里有反抗的力气,多少年潜移默化,春宝娘已经把典卖、牺牲看作理所应当,多少劳动妇女面对压迫都在忍气吞声或寄希望于来生,为奴隶的思想根源不除,为奴隶的地位就难以彻底推翻。

相比之下,瘿袋没有春宝娘那般逆来顺受,她这一辈子相较春宝娘来说,活得更痛快一些。她敢跟着怯懦的天宽生活下去,也敢与全村人为敌,敢得罪队长,敢嬉笑怒骂,也敢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一直说的妇女解放,其实就是解放妇女这种附属地位,更为重要的是妇女自己站起来反抗压迫。对于生存不幸下的妇女不幸,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春宝娘对于她的命运,选择委曲求全来获取生存。瘿袋虽然一辈子泼辣尖刻,但也逃不掉被卖六次的命运。妇女解放最大的症结,在于妇女自己认为自己理应被压迫。春宝娘虽对自己被典卖这一事实难以接受,但却对丈夫没有丝毫怨恨。难以割舍的母爱让她做出了牺牲,其实这个牺牲换不来任何幸福。她没有怀疑过自己被典卖是否合理,她所有的心绪都被两个儿子占去了。母性的影响使得太多的妇女没有办法举起解放自己的大旗,因此不合理的封建礼教延续上千年。

三、结语

春宝娘和瘿袋这两个妇女的悲剧有一定的相似性,她俩都是生存压迫下丧失人权的牺牲品。瘿袋的悲剧更体现在生存压迫上,她活着为“狗日的粮食”所累。春宝娘的悲剧更多体现在女性附属地位上,没有独立的人身自由,更没有独立的人格。她虽在三五年内没有为衣食发愁,但是两个儿子的思念之苦,寄人篱下的漂泊之感,还有丈夫阴阳怪气的数落,她的悲剧,更多是精神上的压力。从《为奴隶的母亲》到《狗日的粮食》,它浓缩了一个时代底层人民生活的惨状,也描摹的一部农村劳动妇女的辛酸历程。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篇5: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在小说的开头,曾经提到过春宝娘的丈夫皮贩子。他勤劳朴实,每天除去做自己的皮货生意,还在空闲的时候做一些农活,并且做得十分卖力,“假如有五个人同在一个水田内,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个做标准”。然而当时黑暗的社会总是残酷的,辛勤的劳动却没有使他有多少财富的积累,境遇反而一天天变坏。后来,他逐渐因贫穷而变得堕落,变得凶狠,变得残暴。迫于生存,他竟然亲手用开水烫死了自己刚刚生下不久的女儿。最后甚至被逼无奈,将自己的妻子--春宝娘,用一百元典当了出去。作为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农民,他勤勤恳恳地做事,却依然使自己的境遇逐渐困顿下去,而与此相对比的是秀才家,他们这些人每日呆在家中,却依然有万贯家财。在这样一种社会背景下,生活在其中的人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不公正待遇,是造成这一故事悲剧的根源,也是春宝妈被“奴隶”的根源。

回眸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历史,女性的地位一直比较地下,作为“夫权”社会下男性的附庸品,女性甚至被当做一个物品,一种可以买卖的物件,一件只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就像小说中的春宝娘,她没有独立和自由,作为一个奴隶在皮贩子和秀才间来回买卖。或许,他们对她也有过爱,可是这种爱更多的是一种占有,把她所做的一切(包括传宗接代)都看做是一种理所当然。对于当时这样的一种封建社会不由得让我想到了鲁迅先生曾经在他的第一本白话小说《狂人日记》里提到的那样:“我翻开历史一查…每一页都写着‘仁义道德’…仔细看了半夜…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篇6:《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鲁迅的狂人日记里吃人的人和被吃的人,一开始我还读不懂,到后来自以为的认识深刻,也还是一种思想上的清晰,意识上的模糊,封建礼教是吃人的的元凶,而这个封建礼教是一个抓不着又似乎能感觉到得东西,它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而是一种制度,一种以男权为主导的社会制度。

而我所读的这篇文章就是具体的实例,它描写了一个以民国初年的浙东农村为背景的悲剧故事。丈夫染上赌博酗酒等恶习,儿子春宝又久病不愈,无奈之下,丈夫以100块大洋将妻子出典给渴望能生一个儿子的老秀才。3年中,妻给老秀才生下了儿子秋宝,秀才大娘子不容典妻的存在,3年期满后,妻不得不离开秋宝回家。当她回到依然难改恶习的丈夫身边时,典妻却发现自己的儿子春宝已经奄奄一息……

一个临产的农村女人,在家里产下一女婴,母亲还没来得及给抱女儿一下,那个“呱嗒呱嗒”叫声很重的女婴就被她的亲生父亲亲手放进了装满沸水的桶里,看到这里我有些不敢相信,觉得很费解,亲生父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我记得我从小读的书大多是国外的童话,除了公主就是王子,结局是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看了这篇文章后内心有着说不来的悲凉。以前我读的文章大多是柔和的,而这篇文章的处处似片片刀片,稀薄而又锋利,在生活的暗处伸出来,上面写着惨淡的血和血的真实,这里的血有女婴的真实的血,也有母亲精神

上碎裂后滴下的无声的血,每流一滴,都是痛的。

中国有句俗话:好死不如赖着活。只要活着,无论如何地赖都是可以的,因为好歹可以保住性命。丈夫是可恶的,竟然将妻典当了出去,丈夫也是可怜的,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妻被轿子接走的那天,他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这是怎样的可恶,又是怎样的耻辱呢。可是他再痛苦,也还是一个始作俑者,真正的弱者,还是女人,是那个母亲,春宝的娘。

命运,有时候真的不在自己的手里,尤其一个女人的生命,又在那样一个封建而又贫穷的年代。于是,春宝的娘成了一个物件,可以被丈夫典当以延续他们生命的物件,像是一件衣服或者首饰。同时,在这里,她成了一具为财主家延续香火的生育工具。而女人的天性决定了她有母性。人,是有感情的,她在被当做一件物件来被丈夫和财主做成交易完成使命后,她必须离开了,而她留下的却是她的骨肉,母子连心,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财主想多留她几年也只是为秋宝考虑,丈夫典她出去也是为了自己和春宝活命,这两个名义上的丈夫,谁都没有为她考虑。和秋宝在一起,母亲会思念春宝,和春宝在一起,母亲会思念秋宝,究竟是谁活生生的拆散了母子?是丈夫?是财主?追根到底,还是那个万恶的旧社会,封建礼教在害人,贫穷在害人,女人经济上不能独立,精神上不能自主,都是造成这幕悲剧的原因。

篇7:《为奴隶的母亲》观后感

——关于她,关于我

周六这天上午,本着以学习的心态拜读了近代作家柔石先生的《为奴隶的母亲》这篇散文,心情却逐渐由轻松转向沉重。在我看来,它不仅仅是一篇抨击当时社会的黑暗、向吃人的旧社会提出的血泪控诉,更是一记敲响世人的警钟,怵目惊心、发人深省!

整个故事的叙述,柔石先生以十分严峻冷静的笔触,采用白描手法,将深挚的情感蕴含在朴素、真切的生活描写中,不夸饰、不渲染,冷静谛观人生。20世纪二十年代的旧中国农村,阿秀,一个朴实简单的农村女子,嫁给了一个本来老实本分的人——阿祥,又生了一个儿子——春宝,本来是多么平常的生活和故事。可是,就是因为环境和时代的不同,故事中的人物的命运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阿祥嗜赌患病,基本无劳动能力,阿秀被“典”去秀才家做传继香火的工具,而可怜的小春宝,在被迫与挚爱的母亲分开三年。再相见时,已视她为陌路人„„整篇文章,在严峻解剖现实的同时,让我们从清晰的生活画卷里去探索思考重大的人生问题,表现了深刻的现实主义精神。

在我看来,所有的主要人物:善良淳朴却又逆来顺受至最后悲怆凄苦的母亲阿秀、不思进取且不负责任的男人阿祥、纯真可爱而后却目光呆滞的可怜孩子春宝、猥琐狡诈且虚伪自私的秀才、可怜可悲却又可恨可叹的秀才夫人以及最不起眼的下人黄妈„„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数阿秀和黄妈了。首先是阿秀,本来是一个平凡的母亲,却在难以继续的生活中被自己的丈夫买给别的男人做延续香火的工具,而且期限是三年;在秀才夫人的颐使气指中低声下气的活命,只为一个目的:为秀才生个一男半女。怀了孩子,是宝贝;当地主的目的达到之后,又立马成了秀才夫人的出气筒和秀才家的苦力,为了自己生命垂危的春宝能有钱看病,拼了命的去抢那个镯子,却被冠上“偷盗”的罪名;后来,她又被迫和另一个儿子秋宝生离死别。她拖着黄瘦疲惫的身体,带着痴呆麻木的神情,离开秀才家;回到自己那间破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而分离了三年的儿子春宝又陌生得不认识她了„„

想到这儿,心里不由一阵抽搐,这样的社会,这些这样的人!也许,我不该这么武断的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当时是一个大环境:正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旧社会,地主封建势力军阀武装力量横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更多的劳动人民大部分只是麻木不仁,行尸走肉„„当阿秀想念自己家中的儿子想念自己的丈夫,哭泣伤心并说:我心里想啊!只记得黄妈说了一句: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要什么心呐?!要是我能的话,我就给他(秀才)生十个八个的,多赚点钱!让人寒心并且伤心的话。在这个故事里,黄妈的身份地位算是最低的了,所以,她应该是代表了大多数当时的底层人民罢,也许他们的理想就是不饿肚子就足够了。她们基本上没有反抗,没有斗争,甚至连挣扎都没有。所以,她们只能承受命运的折磨和生活的摧残,在艰难凄苦中度过自己的一生,没有自我,更没有思想。她们,是让人心痛的,可是,也更是能让人深刻反省的。此刻,我又想起了20世纪初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女英雄秋瑾。她也是位女士,可是她却积极投身革命,策划领导了中国历史著名的萍浏醴起义。起义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秋瑾也为革命献身。但虽败犹荣,她的精神、她的思想却永远影响激励着后来的我们,她的努力也为后辈们的斗争树立的不可磨灭的标杆。连孙中山先生都为纪念她献上:“江户矢丹忱,感君首赞同盟会;轩亭洒碧血,愧我今招侠女魂。”的挽联。

还记得,革命斗士、思想家鲁迅先生为唤醒四万万同胞所作出的努力和斗争,以及同时期的李大钊、胡适等先人,他们深刻的认识到只有思想被唤醒了,身体上的”健康“才能充分发挥作用。从这个故事以及前辈们的启发中,我明白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斗争时期的革命还是和平时期的建设,只有思想上真正树立了正确的观念,从人生观、价值观上彻底醒悟,才能有去追求和进取,才会真正为了理想去斗争去努力。不管是过去的前辈,还是现代的成功者,都深刻的印证了这个道理。

因此,通过这次的学习:今后我会更加端正自己的态度,珍惜现有的幸福环境,努力学习知识和道理,多去实践和经历,并时刻记录自己的心得和感悟,多向前辈和身边的人学习。通过历事练心,让自己从认识到思想都能日日更新,让身体和灵魂随着勇敢而又理性的心向前走去,相信自己:人生,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篇8: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1 生存下的挣扎

对于“典妻”的描写, 柔石并不是第一人, 而最早写关于浙东的典妻陋习的是许杰的《赌徒吉顺》, 同样的源于生活的描写, 但取材和描写的侧重点却不同。这一点在两篇小说的男主公身上得以体现。《赌徒吉顺》中的吉顺是一个视赌如命, 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的妻子典当来还赌债。而《为奴隶的母亲》中的黄胖, 拥有着下层农民灵苦难、麻木和扭曲的灵魂。柔石对这个人物并不是一味批判, 还对他缺失的人性有着深深的无奈之感。

乔治·爱略特说过:就所有的生物而言, 即使最强烈的内在本质, 在很大程度上出是由其所处的外部环境而造成的。在三十年代的农村, 宗族宗法制度彻底开始瓦解, 军阀割据, 列强入侵, 土匪出没, 政治动荡, 大批的外来资本占据到中国市场, 西方轻工业产品大量倾销到中国, 农村资金大量外流, 金融枯竭, 农民贫困化加剧, 农家经济已成为负债经济, 面对着内忧外患, 越来越多的农民面临破产, 并且对乡村的人性、人情、伦理产生了重大的冲击。黄胖本是个皮贩, 插秧也很在行, “他能将每行插得非常直, 假如有五人同在一个水田内, 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个做标准。”可就这样一个身兼贩皮和农活的好手却渐渐变了, “烟也吸了, 酒也喝了, 钱也赌起来了”, 这个本来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光在外观上变成了全身枯黄浮肿, 甚至在性格上也变得非常凶狠而暴躁。然而这种可悲的变化在当时社会却不是少数。正如鲁迅在其乡土作品《故乡》中对中年闰土的描述, “多子, 饥荒, 苛捐, 兵, 匪, 官, 绅, 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

在这种猛于虎的社会环境下, 水深火热的农民挣扎在生与死的悬崖边上, 只要有一线生机, 不管是名誉廉耻, 人伦道德还是作奸犯科, 都已无暇顾及, 人性已经变得极具扭曲。境况的不佳, 年年积累的债务, 使生活的越来越窘迫, 逼得黄胖用沸水溺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是仍无法扭转家庭的命运, 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窘况下, 王狼来讨债, 黄胖已经绝望了, 为了生存, 他只能屈服于残酷的现实, 典当了自己的妻子, 这时人性与活着相比, 变得一文不值, 在他的心中已经悄然无存了。而柔石则为他的结局设置了一个无奈的背景———“沉静而寒冷的死一般的长夜”黄胖最终与这个世界融为一色———浓黑悲凉。

2 制度下的挣扎

一直以来, 在人们心中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是一个男性专制的社会, 女性彻底排斥在社会之外, 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于家庭之中, 中国的历史是男人的历史, 文化是男人营造出来的, 这些都不可否认, 但在封建社会中存活的男人同样没有自由, 没有精神依靠, 从某种意义上说, 他们的精神更压抑、人格更扭曲。

家族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对中国人的思想、行为和精神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封建家族是中国传统社会的一个缩影, 要保持其长盛不衰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便是家族文化。而延续生命延续家族血脉是封建男女结合的头等大事。秀才, 文中另一个男性形象, 对于他来说, 本来衣食无忧, 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人, 然而柔石在小说中却又为他安置的一个令人悲叹的情节———没有后代, 作为维护封建正统的伦理理念和家族秩序的代言人的他来说, 年近五十还没有一子, 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所以获得子嗣已经变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想到了花钱来买别人的妻子借腹生子, 来履行他这一代维系家族延续的使命。秀才的妻子是一个彪悍的女人, 而买到的春宝娘却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在这种反差下, 当春宝娘生了儿子, 秀才高兴之余想永远的留下她, 却被他的大妻一口回绝“你要买她, 先把我药死”, “儿子是帮我生的, 秋宝是我底:绝种虽然是绝了你家底种, 可是我却仍然吃着你家底餐饭。你真是被迷了, 老昏了, 一点也不会想了。你还有几年好活, 却拼命拉她在身边?双连牌位, 我是不愿意坐的!”秀才默默走开, 他忘记了, 春宝娘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 甚至不可以有说不的想法, 生存对他来说只是维护家族的利益, 他也只是一个工具, 同春宝娘是繁衍后代的工具一样, 并无半点不同。

在现在大部分的文学解读中, 几乎都是认为这篇小说中的秀才是一个自私、虚伪、假善的乡村地主形象, 是一个同鲁迅先生写的阿Q一样的具有“国民性”的弱点和痼疾。这些都不可否认, 他的伦理观还存在着封建道德的扭曲。但透过秀才扭曲的道德观中, 我们似乎可以隐约看到渐渐丧失了人性自由的男性缩影。在人性压抑的时代, 处在封建家族专制下的男性, 总是不断的被沦为被利用的工具, 他们也是挣扎在“生存”的边缘, 这种虽然无关乎生与死的“生存”, 却依旧令人感到可悲可叹。

鲁迅曾在《等下漫笔》中, 将中国的历史概括为“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与“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的循环, 并说, “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 至多不过是奴隶。”同时, 鲁迅在《几乎无事的悲剧》中说过:“人们灭亡于英雄的特别少, 消磨于极平常的或者简直近于没有事情的悲剧者却多。”确实, 这种平常悲剧, 写出了广大底层男性的人生, 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意义。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 他们的命运确实如此, 深受着封建制度和封建礼教的多重压迫和束缚, 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和权利。黄胖和秀才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出“平常悲剧”, 然而从他们这种典型人物的身上, 我们不仅看到了中国封建思想毒害侵蚀的扭曲的灵魂, 同样也听到了中国封建时期男性的人性自由精神世界被礼教挤压变形的裂变呻吟。

摘要:一直以来, 在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这部小说中引起人唏嘘的总是传统的女性形象极其悲惨的命运, 似乎这种关注更能体现作者对当时社会的批判, 然而如果我们换个角度, 从作品中的男性形象入手, 似乎可以看到柔石对于封建专制下人性的泯灭和自由丧失的有着更为深刻的描写和理解。

关键词:封建社会,男性形象,人性,自由

参考文献

[1]柔石.为奴隶的母亲[M]//柔石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58.

[2]林非.鲁迅和中国文化[M].北京:学苑出版社, 2000.

[3]鲁迅.灯下漫笔[M]//鲁迅自编文集.南京:译林出版社, 2013.

篇9:柔石为奴隶的母亲读后感

摘 要: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和许杰的《赌徒吉顺》是中国现代文坛上两篇典型的以“典妻”为主题的作品。本文从表现主题、描写角度和方法等方面分析两者的异同,并对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悲剧意识和封建宗法文化对人性的戕害进行了理性的思考。

关键词:柔石 许杰 典妻 女性形象

在缓缓流过的民族文化思想长河中,既有鲜亮晶莹的鹅卵石和澄碧的砂石,也有盘桓凝滞的浊流和沉渣。中国是一个看重伦理的国度,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各种束缚人们正常生活自由的“清规戒律”和陋习应运而生,其中的“三纲五常”、封建宗法、礼教制度更是旧中国千千万万劳动妇女背上沉重的十字架。在这个锈迹斑斑的笨重“铁十字架”下,不时有成批的妇女因“不胜重压”而扑倒在地,再也不能起来,而那些还未倒下去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类的倒毙,丝毫未产生“我要直起身来”的意识,只是“默默地”、“毫无怨言”地、逆来顺受地背着那个十字架继续赶着她们的“人生之路”……是的,这种境况不是她们心甘情愿的,而是封建社会的各个阶层(包括她们的亲人)用那些“清规戒律”把她们扭曲成那个样子的,她们是令人同情的。

许杰和柔石就是怀着对封建伦理道德和陋习的一腔憎恨及对旧中国广大劳动妇女惨淡境况的深切同情并借中国妇女解放运动高涨的春风,分别写下了他们不朽的名篇《赌徒吉顺》和《为奴隶的母亲》,以图唤起广大民众对农村劳动妇女悲惨命运的关注、对不合理的旧制度的憎恶和改造意识。

《赌徒吉顺》和《为奴隶的母亲》都涉及到旧中国农村中“典妻”的现象。作者们都运用了严峻深沉的笔调,分别通过两个痛怵人心的事实的描写,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宗法制度的野蛮、残酷和封建道德的虚伪与堕落,控诉了这一切对广大劳动妇女所犯下的罪恶,反映了广大农民不仅受到残酷的经济剥削,而且受尽了更为残酷的超经济的精神虐待。这两部小说所反映的主题有相同之处,同时所塑造的两个旧中国农村劳动妇女形象也有相似之处。她们都是旧中国被践踏、遭迫害、受欺凌的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劳动妇女形象,她们勤劳、善良,总是逆来顺受,毫无怨言,能够咽下一切苦涩的泪水,只渴望最低水平的平静的生活条件和状况。她们都没有自己的姓名,仅能冠以吉顺老婆、春宝娘之类的称呼,她们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只是丈夫的附属物,她们的命运同样惨淡:被丈夫当作生育工具典卖,成为野蛮的封建制度的牺牲品,她们的命运是旧中国千千万万劳动妇女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

巴尔扎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典型是类的样本……但是,如果把它们弄得一模一样,则又会成为作家毁灭性的判决……”同样,许杰的《赌徒吉顺》和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有相同的地方,但同时也具有不同之处。

首先,许杰的《赌徒吉顺》在描写乡村生活悲剧过程中,毫不回避典妻者人性和人的良心在现实中被折磨、摧残和不得已而堕落的过程,写出了人在同现实搏斗中进行的自我搏斗。作为赌徒和后来被迫典妻的吉顺,他也有作为一个人起码的良心,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社会人生责任感和感情的挣扎,时刻折磨着他,正如作品中写的“他的心如磔在十字架上受刑,血痕狼籍,一块块撕得粉碎四裂”。而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中的典妻者——春宝爹,则未写出他感情受到折磨乃至良心堕落的过程,只是把他作为春宝娘悲惨命运产生的典型环境中的一个部分。他本是个受剥削、受压迫的穷苦人,是皮贩,兼做农活,“芒种的时候,便帮人家插秧,他能将每行插得非常直,假如有五人同在一个水田里,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做标准。”他的勤劳并未使他的家庭摆脱穷困,而这样穷困的环境又造成他暴戾凶恶的性格和愚昧麻木的精神状态,他受强者欺压,却迁怒于更弱者,他不仅可怜而且可悲,最后为应付赌主的债务,把妻子“典”给了地主,直至春宝娘三年后回到家来,他仍无一点良心,还是那样冷酷无情。

其次,两部作品的描写角度和方法也不尽相同。《赌徒吉顺》重在以吉顺的所作所为构成故事发展的线索,作品并未直接描写“被典者”的所思所为及其被典以后事件的发展情况,而只是截取“典妻”成交前后一两天内吉顺的所思、所想和所为,只是侧面描写了吉顺妻被作为“生育工具”典卖的悲惨命运。并且《赌徒吉顺》重在对吉顺心理活动的刻画,注意环境描写对主人公吉顺心理及行为活动的烘托;而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重在整个故事情节的完整性,详细地描绘了整个“典妻”的前因、过程及后果,通过一系列细节描写,表现人物的悲苦,以生活中最常见的有典型意义的语言、行为,深入细腻地刻画了那个做奴隶的母亲形象。如当春宝娘得知丈夫把自己典了,她没有也不敢表示半点反抗,有的只是“连肺腑都抖着”的“吞吐”,喃喃的自语,“呜呜咽咽”的哭声和叹息,最后只说了“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又如在出典前的那个晚上,春宝娘抱着儿子,让儿子最后一次吮吸着她并不多奶的乳房。孩子入睡后,她将儿子几件破衣修补好,“连孩子冬天用的破烂棉袄都拿出来了”。最后在临轿前,只无可奈何地说了句“我实在不愿离开呢!让我饿死在这里吧!”作品通过人物自己的语言行为塑造了一个吃苦耐劳、心地善良、逆来顺受,既是封建宗法、礼教制度的“奴隶”,又是丈夫的“奴隶”的农村劳动妇女形象。

两部作品虽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却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同一主题——即罪恶的“典妻”制对广大劳动妇女的戕害,具有“异曲同工”的效果,读后都令人唏嘘慨叹,掩卷深思。

参考文献:

[1]柔石.柔石选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2]茅盾.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M].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

[3]钱谷融.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4]贾玉民,纪桂平.中国现代乡土·乡风·乡情小说精品[M].郑州:中原农民出版社,1997.

[5]费孝通.乡土中国[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

[6]曾壤.生命的无奈与生存的执着——《为奴隶的母亲》之我见[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5).

篇10:看为奴隶的母亲电影的观后感

继而再想到身为一个男人所应该背负的责任。至少不能让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而吃苦受辱。两人可以同甘共苦,却不可以自私的让对方为自己受人欺辱。

不是每个男人都要有所谓的“大男子主义”,但每个男人都会想让自己的妻子孩子有安全感。

上面的话扯得不够深刻。但确实是看完片子之后真实所想。

提一下:演员何琳凭借这部电视电影拿了国际艾美奖的最佳女主角。在片中扮演一个带着沉重悲情色彩的名叫阿秀的母亲。

阿秀站在家门口痛哭,影片结束,并没有给出阿秀明确的结局。人活着,但心也许已经被伤痕累死。

照我的理解是“阿秀最后无家可归”。深究其根由无非又要上升到一些社会时代环境性的原因所造。

看到那些古朴旧实的建筑,想起江南。小桥流水,厚实宁静的古镇,悲剧上演。旧的时代,虽一去不返,但老房子呢深藏着的悲哀,会让多少后来者躬着身躯?

篇11:[原文]《为奴隶的母亲》全文

《为奴隶的母亲》全文 为奴隶的母亲

柔石

她底丈夫是一个皮贩,就是收集乡间各猎户底兽皮和牛皮,贩到大埠上出卖的人。但有时也兼做点农作,芒种的时节,便帮人家插秧,他能将每行插得非常直,假如有五人同在一个水田内,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个做标准,然而境况是不佳,债是年年积起来了。他大约就因为境况的不佳。烟也吸了,酒也喝了,钱也赌起来了。这祥,竟使他变做一个非常凶狼而暴躁的男子,但也就更贫穷下去。连小小的移借,别人也不敢答应了。

在穷底结果的病以后,全身便变成枯黄色,脸孔黄的和小铜鼓一样,连眼白也黄了。别人说他是黄疸病,孩子们也就叫他“黄胖”了。有一天,他向他底说:

“再也没有办法了。这样下去,连小锅也都卖去了。我想,还是从你底身上设法罢。你跟着我挨饿,有什么办法呢?”

“我底身上?……”

他底妻坐在灶后,怀里抱着她刚满五周的男小孩──孩子还在啜着奶,她讷讷地低声地问。

“你,是呀,”她底丈夫病后的无力的声音,“我已经将你出典了……”

“什么呀?”她底妻子几乎昏去似的。

屋内是稍稍静寂了一息。他气喘着说:

“三天前,王狠来坐讨了半天的债回去以后,我也跟着他去,走到九亩潭边,我很不想要做人了。但是坐在那株爬上去一纵身就可落在潭里的树下,想来想去,总没有力气跳了。猎头鹰在耳朵边不住地啭,我底心被它叫寒起来,我只得回转身,但在路上,遇见了沈家婆,她问我,晚也晚了,在外做什么。我就告诉她,请她代我借一笔款,或向什么人家的小姐借些衣服或首饰去暂时当一当,免得王狠底狠一般得绿眼睛天天在家里闪烁。可是沈家婆向我笑道:

“‘你还将妻养在家里做什么呢?你自己黄也黄到这个地步了。’”

“我底着头站在她面前没有答,她又说:

“‘儿子呢,你只有一个,舍不得。但妻──’”

“我当时想:‘莫非叫我卖去妻子么?’”

“而她继续道:”

“‘但妻──虽然是结发的,穷了,也没有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呢?’”

“这样,她就直说出:‘有一个秀才,因为没有儿子,年纪已五十岁了,想买一个妾;又因他底大妻不允许,只准他典一个,典三年或五年,叫我物色相当的女人:年纪约三十岁左右,养过两三个儿子的,人要沉默老实,又肯做事,还要对他底大妻肯低眉下首。这次是秀才娘子向我说的,假如条件合,肯出八十元或一百元的身价。我代她寻好几天,总没有相当的女人。’她说:‘现在碰到我,想起了你来,样样都对的。’当时问我底意见怎样,我一边掉了几滴泪,一边却被她催的答应她了。”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声音很低弱,停止了。他底妻简直痴似的,话一句没有。又静寂了一息,他继续说:

“昨天,沈家婆到过秀才底家里,她说秀才很高兴,秀才娘子也喜欢,钱是一百元,年数呢,假如三年养不出儿子,是五年。沈家婆并将日子也拣定了──本月十八,五天后。今天,她写典契去了。”

这时,他底妻简直连腑脏都颠抖,吞吐着问:

“你为什么早不对我说?”

“昨天在你底面前旋了三个圈子,可是对你说不出。不过我仔细想,除出将你底身子设法外,再也没有办法了。”

“决定了么?”妇人战着牙齿问。

“只待典契写好。”

“倒霉的事情呀,我!──一点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么?春宝底爸呀!”

春宝是她怀里的孩子底名字。

“倒霉,我也想到过,可是穷了,我们又不肯死,有什么办法?今年,我怕连插秧也不能插了。”

“你也想到过春宝么?春宝还只有五岁,没有娘,他怎么好呢?”

“我领他便了,本来是断了奶的孩子。”

他似乎渐渐发怒了。也就走出门外去了。她,却鸣鸣咽咽地哭起来。

这时,在她过去的回忆里,却想起恰恰一年前的事:那时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简直如死去一般地卧在床上。死还是整个的,她却肢体分作四碎与五裂。刚落地的女婴,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叫:“呱呀,呱呀,”声音很重的,手脚揪缩。脐带绕在她底身上,胎盘落在一边,她很想挣扎起来给她洗好,可是她底头昂起来,身子凝滞在床上。这样,她看见她底丈夫,这个凶狠的男子,红着脸,提了一桶沸水到女婴的旁边。她简单用了她一生底最后的力向他喊:“慢!慢……”但这个病前极凶狠的男子,没有一分钟商量的余地,也不答半句话,就将“呱呀,呱呀,”声音很重地在叫着的女儿,刚出世的新生命,用他底粗暴的两手捧起来,如屠户捧将杀的小羊一般,扑通,投下在沸水里了!除出沸水的溅声和皮肉吸收沸水的嘶声以外,女孩一声也不喊──她疑问地想,为什么也不重重地哭一声呢?竟这样不响地愿意冤枉死去么?啊!──她转念,那是因为她自己当时昏过去的缘故,她当时剜去了心一般地昏去了。

想到这里,似乎泪竟干涸了。“唉!苦命呀!”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时春宝拔去了奶头,向他底母亲的脸上看,一边叫:

“妈妈!妈妈!”

在她将离别底前一晚,她拣了房子底最黑暗处坐着。一盏油灯点在灶前,萤火那么的光亮。她,手里抱着春宝,将她底头贴在他底头发上。她底思想似乎浮漂在极远,可是她自捉摸不定远在那里。于是慢慢地跑过来,跑到眼前,跑到她底孩子底身上。

她向她底孩子低声叫:

“春宝,宝宝!”

“妈妈,”孩子含着奶头答。

“妈妈明天要去了……”

“唔,孩子似不十分懂得,本能地将头钻进他母亲底胸膛。

“妈妈不回来了,三年内不能回来了!”

她擦一擦眼睛,孩子放松口子问:

“妈妈那里去呢?庙里么?”

“不是,三十里路外,一家姓李的。”

“我也去。”

“宝宝去不得的。”

“呃!”孩子反抗地,又吸着并不多的奶。

“你跟爸爸在家里,爸爸会照料宝宝的:同宝宝睡,也带宝宝玩,你听爸爸底话好了。过三年……”

她没有说完,孩子要哭似地说:

“爸爸要打我的!”

“爸爸不再打你了,”同时用她底左手抚摸着孩子底右额,在这上,有他父亲在杀死他刚生下的妹妹后第三天,用锄柄敲他,肿起而又平复了的伤痕。

她似要还想对孩子说话,她底丈夫踏进门了。他走到她底面前,一只手放在袋里,掏取着什么,一边说:

“钱已经拿来七十元了。还有三十元要等你到了十天后付。”

停了一息说:“也答应较子来接。”

又停了一息说:“也答应较夫一早吃好早饭来。”

这样,他离开了她,又向门外走出去了。

这一晚,她和她底丈夫都没有吃晚饭。

第二天,春雨竟滴滴淅淅地落着。

轿是一早就到了。可是这妇人,她却一夜不曾睡。她先将春宝底几件破衣服都修补好;春将完了,夏将到了,可是她,连孩子冬天用的破烂棉袄都拿出来,移交给他底父亲──实在,他已经在床上睡去了。以后,她坐在他底旁边,想对他说几句话,可是长夜是迟延着过去,她底话一句也说不出。而且,她大着胆向他叫了几声,发了几个听不清楚的声音,声音在他底耳外,她也就睡下不说了。

等她朦朦胧胧地刚离开思索将要睡去,春宝醒了,他就推叫他底母亲,要起来。以后当她给他穿衣服的时后。向他说:“宝宝好好地在家里,不要哭,免得你爸爸打你。以后妈妈常买糖果来,买给宝宝吃,宝宝不要哭。”

而小孩子竟不知道悲哀是什么一回事,张大口子“唉,唉,”她唱起来了。她在他底唇边吻了一吻,又说:

“不要唱,你爸爸被你唱醒了。”

轿夫坐在门首的板凳上,抽着旱烟,说着他们自己要听的话。一息,邻村的沈家婆也赶到了。一个老妇人,熟悉世故的媒婆,一进门,就拍拍她身上的雨点,向他们说:

“下雨了,下雨了,这是你们家里此后会有滋长的预兆。”

老妇人忙碌似地在屋内旋了几个圈,对孩子底父亲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讨酬报。因为这件契约之能订的如此顺利而合算,实在是她底力量。

“说实在话,春宝底爸呀,再加五十元,那老头子可以买一房妾了。”她说。

于是又转向催促她──妇人却抱着春宝,这时坐着不动。老妇人声音很高地:

“轿夫要赶到他们家里吃中饭的,你快些预备走呀!”

可是妇人向她瞧了一瞧,似乎说:

“我实在不愿离开呢!让我饿死在这里罢!”

声音是在她底喉下,可是媒婆懂得了,走近到她前面,迷迷地向她笑说:

“你真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黄胖还有什么东西给你呢?那边真是一份有吃有剩的人家,两百多亩田,经济很宽裕,房子是自己底,也雇着长工养着牛。大娘底性子是极好的,对人非常客气,每次看见人总给人一些吃的东西。那老头子──实在并不老,脸是很白白的,也没有留胡子,因为读了书,背有些偻偻的,斯文的模样。可是也不必多说,你一走下轿就看见的,我是一个从不说谎的媒婆。”

妇人拭一拭泪,极轻地:

“春宝……我怎么抛开他呢!”

“不用想到春宝了。”老妇人一手放在她底肩上,脸凑近她和春宝。“有五岁了,古人说:‘三周四岁离娘身,’可以离开你了。只要你肚子争气些,到那边,也养下一二个来,万事都好了。”

轿夫也在门首催起身了,他们噜苏着说:

“又不是新娘子,啼啼哭哭的。”

这样,老妇人将春宝从她底怀里拉去,一边说:

“春宝让我带去罢。”

小小的孩子也哭了,手脚乱舞的,可是老妇人终于给他拉到小门外去。当妇人走进轿门的时候,向他们说:

“带进屋里来罢,外边有雨呢。”

她底丈夫用手支着头坐着,一动没有动,而且也没有话。

两村的相隔有三十里路,可是轿夫的第二次将轿子放下肩,就到了。春天的细雨,从轿子底布蓬里飘进,吹湿了她底衣衫。一个脸孔肥肥的,两眼很有心计的约摸五十四五岁的老妇人来迎她,她想:这当然是大娘了。可是只向她满面羞涩地看一看,并没有叫。她很亲昵似的将她牵上阶沿,一个长长的瘦瘦的而面孔圆细的男子就从房里走出来。他向新来的少妇,仔细地瞧了瞧,堆出满脸的笑容来,向她问:

“这么早就到了么?可是打湿你底衣裳了。”

而那位老妇人,却简直没有顾到他底说话,也向她问:

“还有什么在轿里么?”

“没有什么了,”少妇答。

几位邻舍的妇人站在大门外,探头张望的;可是她们走进屋里面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为什么,她底心老是挂念着她底旧的家,掉不下她的春宝。这是真实而明显的,她应庆祝这将开始的三年的生活──这个家庭,和她所典给他的丈夫,都比曾经过去的要好,秀才确是一个温良和善的人,讲话是那么地低声,连大娘,实在也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妇人,她底态度之殷勤,和滔滔的一席话:说她和她丈夫底过去的生活之经过,从美满而票亮的结婚生活起,一直到现在,中间的三十年。她曾做过一次的产,十五六年以前,养下一个男孩子,据她说,是一个极美丽又极聪明的婴儿,可是不到十个月竟患天花死去了。这样,以后就没有养过第二个。在她底意思中,似乎──似乎──早就叫她底丈夫娶一房妾,可是他,不知是爱她呢,还是没有相当的人──这一层她并没有说清楚;于是,就一直到现在。这样,竟说得这个具着扑素的心地的她,一时酸,一会苦,一时甜上心头,一时又咸的压下去了。最后这个老妇人并将她底希望也向她说出来了。她底脸是娇红的,可是老夫人说:

“你是养过三四孩子的女人了,当然,你是知道什么的,你一定知道的还比我多。”

这样,她说着走开了。

当晚,秀才也将家里底种种情形告诉她,实际,不过是向她夸耀或求媚罢了。她坐在一张橱子的旁边,这样的红的木橱,是她旧的家所没有的,她眼睛白晁晁地瞧着它。秀才也就坐在橱子底面前来,问她:

“你叫什么名子呢?”

她没有答,也并不笑,站起来,走在床底前面,秀才也跟到床底旁边,更笑地问她:

“拍羞么?哈,你想你底丈夫么?哈,哈,现在我是你底丈夫了。”声音是轻轻的,又用手去牵着她底袖子。“不要愁罢!你也想你底孩子的,是不是?不过──”

他没有说完,却又哈的笑了一声,他自己脱去他外面的长衫了。

她可以听见房外的大娘底声音在高声地骂着什么人,她一时听不出在骂谁,骂烧饭的女仆,又好象骂她自己,可是因为她底怨恨,仿佛又是为她而发的。秀才在床上叫道:

“睡罢,她常是这么噜噜苏苏的。她以前很爱那个长工,因为长工要和烧饭的黄妈多说话,她却常要骂黄妈的。”

日子是一天天地过去了。旧的家,渐渐地在她底脑子里疏远了,而眼前,却一步步地亲近她使她熟悉。虽则,春宝底哭声有时竟在她耳朵边响,梦中,她也几次地遇到过他了。可是梦是一个比一个缥渺,眼前的事务是一天比一天繁多。她知道这个老妇人是猜忌多心的,外表虽则对她还算大方,可是她底嫉妒的心是和侦探一样,监视着秀才对她的一举一动。有时,秀才从外面回来,先遇见了她而同她说话,老妇人就疑心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买给她了,非在当晚,将秀才叫到她自己底房内去,狠狠地训斥一番不可。“你给狐狸迷着了么?”“你应该称一称你自己底老骨头是多少重!”象这样的话,她耳闻到不止一次了。这样以后,她望见秀才从外面回来而旁边没有她坐着的时候,就非得急忙避开不可。即使她在旁边,有时也该让开些,但这种动作,她要做的非常自然,而且不能让别人看出,否则,她又要向她发怒,说是她有意要在旁人的前面暴露她大娘底丑恶。而且以后,竟将家里的许多杂务都堆积在她底身上,同一个女仆那么样。她还算是聪明的,有时老妇人底换下来的衣服放着,她也给她拿去洗了,虽然她说:

“我底衣服怎么要你洗呢?就是你自己底衣服,也可叫黄妈洗的。”可是接着说:

“妹妹呀,你最好到猪栏里去看一看,那两只猪为什么这样喁喁叫的,或者因为没有吃饱罢,黄妈总是不肯给它们吃饱的。”

八个月了,那年冬天,她底胃却起了变化:老是不想吃饭,想吃新鲜的面,番薯等。但番薯或面吃了两餐,又不想吃,又想吃馄饨,多吃又要呕。而且还想吃南瓜和梅子──这是六月里的东西,真稀奇,向那里去找呢?秀才是知道在这个变化中所带来的预告了。他镇日地笑微微,能找到的东西,总忙着给她找来。他亲身给她街上去买橘子,又托便人买了金柑来,他在廊沿下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的,不知说什么。他看她和黄妈磨过年的粉,但还没有磨了三升,就向她叫:“歇一歇罢,长工也好磨的,年糕是人人要吃的。”

有时在夜里,人家谈着话,他却独自拿了一盏灯,在灯下,读起《诗经》来了: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这时长工向他问:

“先生,你又不去考举人,还读它做什么呢?”

他却摸一摸没有胡子的口边,怡悦地说道:

“是呀,你也知道人生底快乐么?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你也知道这两句话底意思么?这是人生底最快乐的两件事呀!可是我对于这两件事都过去了,我却还有比这两件更快乐的事呢!”

这样,除出他底两个妻以外,其余的人们都大笑了。

这些事,在老妇人眼睛里是看得非常气恼了。她起初闻到她地受孕也欢喜,以后看见秀才的这样奉承她,她却怨恨她自己肚子地不会还债了。有一次,次年三月了,这妇人因为身体感觉不舒服,头有些痛,睡了三天。秀才呢,也愿她歇息歇息,更不时地问她要什么,而老妇人却着实地发怒了。她说她装娇,噜噜苏苏地说了三天。她先是恶意地讥嘲她:说是一到秀才底家里就高贵起来了,什么腰酸呀,头痛呀,姨太太的架子也都摆出来了;以前在自己底家里,她不相信她有这样的娇养,恐怕竟和街头的母狗一样,肚皮里有着一肚子的小狗,临产了,还要到处地奔求着食物。现在呢,因为“老东西”──这是秀才的妻叫秀才的名字──趋奉了她,就装着娇滴滴的样子了。

“儿子,”她有一次在厨房里对黄妈说:“谁没有养过呀?我也曾怀过十个月的孕,不相信有这么的难受。而且,此刻的儿子,还在‘阎罗王的簿里’,谁保的定生出来不是一只癞蛤蟆呢?也等到真的‘鸟儿’从洞里钻出来看见了,才可在我底面前显威风,摆架子,此刻,不过是一块血的猫头鹰,就这么的装腔,也显得太早一点!”

当晚这妇人没有吃晚饭,这时她已经睡了,听了这一番婉转的冷嘲与热骂,她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了。秀才也带衣服坐在床上,听到浑身透着冷汗,发起抖来。他很相扣好衣服,重新走起来,去打她一顿,抓住她底头发狠狠地打她一顿,泄泄他一肚皮的气。但不知怎样,似乎没有力量,连指也颤动,臂也酸软了,一边轻轻地叹息着说:

“唉,一向实在太对她好了。结婚了三十年,没有打过她一掌,简直连指甲都没有弹到她底皮肤上过,所以今日,竟和娘娘一般地难惹了。”

同时,他爬过到床底那端,她底身边,向她耳语说:

“不要哭罢,不要哭罢,随她吠去好了!她是阉过的母鸡,看见别人的孵卵是难受的。假如你这一次真能养出一男孩子来。我当送你两样宝贝──我有一只青玉的戒指,我有一只白玉的……”

他没有说完,可是他忍不住听下门外的他底大妻底喋喋的讥笑声音,他急忙地脱去了衣服,将头钻进被窝里去,凑向她底胸膛,一边说:

“我有白玉的……”

肚子一天天地膨胀的如斗那么大,老妇人终究也将产婆雇定了,而且在别人的面前,竟拿起花布来做婴儿用的衣服。酷热的署天到了尽头,旧历的六月,他们在希望的眼中过去。秋开始,凉风也拂拂地乡镇上吹送。于是有一天,这全家的人们都到了希望底最高潮,屋里底空气完全地骚动起来。秀才底心更是异常地紧张,他在天井上不断地徘徊,手里捧着一本历书,好似要读它背诵那么地念去──“戊辰”,“甲戌”,“壬寅之年”,老是反复地轻轻的说着。有时他底焦急的眼光向一间关了窗的房子望去──在这间房子内是有产母底低声呻吟的声音;有时他向天上望一望被云笼罩着的太阳,于是又走走向房门口,向站在房门内的黄妈问:

“此刻如何?”

黄妈不住地点着头不做声响,一息,答:

“快下来了,快下来了。”

于是他又捧了那本历书,在廊下徘徊起来。

这样的情形,一直继续到黄昏底青烟在地面起来,灯火一盏盏的如春天的野花般在屋内开起,婴儿才落地了,是一个男的。婴儿底声音很重地在屋内叫,秀才却坐在屋角里,几乎快乐到流出泪来了。全家的人都没有心思吃晚饭,在平谈的晚餐席上,秀才底大妻向佣人们说道:

“暂时瞒一瞒罢,给小猫头避避晦气;假如别人问起,也答养一个女的好了。”

他们都微笑地点点头。

一个月以后,婴儿底白嫩的小脸孔,已在秋天的阳光里照耀了。这个少妇给他哺着奶,邻舍的妇人围着他们瞧,有的称赞婴儿底鼻子好,有的称赞婴儿底口子好,有的称赞婴儿底两耳好;更有的称赞婴儿底母亲,也比以前好,白而且壮了。老妇人却和老祖母那么地吩咐着,保护着,这时开始说:

“够了,不要弄他哭了。”

关于孩子底名字,秀才是煞费苦心地想着,但总想不出一个相当的字来。据老妇人底意见,还是从“长命富贵”或“福禄寿喜”里拣一个字,最好还是“寿”字或“寿”同意义的字,如

“其颐”,“彭祖”等。但秀才不同意,以为太通俗,人云亦云的名字。于是翻开了《易经》,《书经》,向这里面找,但找了半月,一月,还没有恰贴的字。在他底意思:以为在这个名字内,一边要祝福孩子,一边要包含他底老而得子底蕴义,所以竟不容易找。这一天,他一边抱着三个月的婴儿,一边又向书里找名字,戴着一副眼镜,将书递到灯底旁边去。婴儿底母亲呆呆地坐在房内底一边,不知思想着什么,却忽然开口说:

“我想,还是叫他‘秋宝’罢。”屋内的人们底几对眼睛都转向她,注意地静听着:“他不是生在秋天吗?秋天的宝贝还是叫他‘秋宝’罢。”

秀才立刻接着说道:

“是呀,我真极费心思了。我年过半百,实在到了人生的秋期;孩子也正养在秋天;‘秋’是万物成熟的季节,秋宝,实在是很好的名字呀!而且《书经》里没有么?‘乃亦有秋’,我真乃亦有‘秋’了!”

接着,又称赞了一通婴儿底母亲:说是呆读书实在无用,聪明是天生的。这些话,说的这妇人连坐着都局促不安,垂下头,苦笑地又含泪地想:

“我不过因春宝想到了。”

秋宝是天天成长的非常可爱地离不开他底母亲了。他有出奇的大的眼睛,对陌生人是不倦地注视地瞧着,但对他底母亲,却远远地一眼就知道了。他整天的抓住了他底母亲,虽则秀才是比她还爱他,但不喜欢父亲;秀才底大妻呢,表面也爱他,似爱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但在婴儿底大眼睛里,却看她似陌生人,也用奇怪的不倦的视法。可是他的执住他底母亲愈紧,而他底母亲离开这家的日子也愈近了。春天底口子咬住了冬天底尾巴;而夏天底脚又常是紧随着在春天底身后的;这样,谁都将孩子底母亲底三年快到的问题横放在心头上。

秀才呢,因为爱子的关系,首先向他底大妻提出来了:他愿意再拿出一百元钱,将她永远买下来。可是他底大妻底回答是:

“你要买她,那先给药死罢!”

秀才听到这句话,气的只向鼻孔放出气,许久没有说;以后,他反儿做着笑脸地:

“你想想孩子没有娘……”

老妇人也尖利地冷笑地说:

“我不好算是他底娘么?”

在孩子的母亲的心呢,却正矛盾这两种的冲突了:一边,她底脑里老是有“三年”这两个字,三年是容易过去的,于是她底生活便变做在秀才家里底用人似的了。而且想象中的春宝,也同眼前的秋宝一样活泼可爱,她既舍不得秋宝,怎么就能舍得掉春宝呢?可是另一面边,她实在愿意永远在这新的家里住下去,她想,春宝的爸爸不是一个长寿的人,他底病一定是在三五年之内要将他带走到不可知的.异国里去的,于是,她便要求她底第二个丈夫,将春宝也领过来,这样,春宝也在她底眼前。

有时,她倦坐在房外的沿廊下,初夏的阳光,异常地能令人昏朦地起幻想,秋宝睡在她底怀里,含着她底乳,可是她觉得仿佛春宝同时也站在她底旁边,她伸出手去也想将春宝抱近来,她还要对他们兄弟两人说几句话,可是身边是空空的。在身边的较远的门口,却站着这位脸孔慈善而眼睛凶毒的老妇人,目光注视着她。这样,恍恍惚惚地敏悟:“还是早些脱离开罢,她简直探子一样地监视着我了。”可是忽然怀内的孩子一叫,她却又什么也没有的只剩着眼前的事实来支配她了。

以后,秀才又将计划修改了一些:他想叫沈家婆来,叫她向秋宝底母亲底前夫去说,他愿否再拿进三十元──最多是五十元,将妻续典三年给秀才。秀才对他底大妻说:

“要是秋宝到五岁,是可以离开娘了。”

他底大妻正是手里捻着念佛珠,一边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答:

“她家里也还有前儿在,你也应放她和她底结发夫妇团聚一下罢。”

秀才低着头,断断续续地仍然这样说:

“你想想秋宝两岁就没有娘……”

可是老妇人放下念佛珠说:

“我会养的,我会管理他的,你怕我谟害了他么?”

秀才一听到末一句话,就拨步走开了。老妇人仍在后面说:

“这个儿子是帮我生的,秋宝是我底;绝种虽然是绝了你家底种,可是我却仍然吃着你家底餐饭。你真被迷了,老昏了,一点也不会想了。你还有几年好活,却要拼命拉她在身边?双连牌位,我是不愿意坐的!”

老妇人似乎还有许多刻毒的锐利的话,可是秀才走远开听不见了。

在夏天,婴儿底头上生了一个疮,有时身体稍稍发些热,于是这位老妇人就到处地问菩萨,求佛药,给婴儿敷在疮上,或灌下肚里,婴儿底母亲觉得并不十分要紧,反而使这样小小的生命哭成一身的汗珠,她不愿意,或将吃了几口的药暗地里拿去倒掉。于是这位老妇人就高声叹息,向秀才说:

“你看她竟一点也不介意他底病,还说孩子是并不怎样瘦下去。爱在心里的是深的;专疼表面是假的。”

这样,妇人只有暗自挥泪,秀才也不说什么话了。

秋宝一周纪念的时候,这家热闹地排了一天的酒筵,客人也到了三四十,有的送衣服,有的送衣服,有的送面,有的送银制的狮●(犭+至),给婴儿挂在胸前的,有的送镀金的寿星老头儿,给孩子钉在帽上的,许多礼物,都在客人底袖子里带来了。他们祝福着婴儿的飞黄腾达,赞颂着婴儿的长寿永生;主人底脸孔,竟是荣光照耀着,有如落日的云霞反映着在他底颊上的。

可是在这天,正当他们筵席将举行的黄昏时,来了一个客,从朦胧的暮光中向他们底天井走进,人们都注意他:一个憔粹异常的乡人,衣服补衲的,头发很长,在他底腋下,挟着一个纸包。主人骇异地迎上前去,问他是那里人,他口吃似地答了,主人一时糊涂的,但立刻明白了,就是那个皮贩。主人更轻轻地说:

“你为什么也送东西来了?你真不必的呀!”

来客胆怯地向四周看看,一边答说:

“要,要的……我来祝祝这个宝贝长寿千……”

他似没有说完,一边将腋下的纸包打开来了,手指颤动地打开了两三重的纸,于是拿出四只铜制镀银的字,一方寸那么大,是“寿比南山”四字。

秀才底大娘走来了,向他仔细一看,似乎不大高兴。秀才却将他招待到席上,客人们互相私语着。

两点钟的酒与肉,将人们弄的胡乱与狂热了:他们高声猜着拳,用大碗盛着酒互相比赛,闹得似乎房子都被震动了。只有那个皮贩,他虽然也喝了两杯酒,可是仍然坐着不动,客人们也不招呼他。等到兴尽了,于是各人草草地吃了一碗饭,互祝着好话,从两两三三的灯笼光影中,走散了。

而皮贩却吃到最后,俑人来收拾羹碗了,他才离开了桌,走到廊下的黑暗处。在那里,他遇见了他底被典的妻。

“你也来做什么呢?”妇人问,语气是非常凄惨的。

“我那里又愿意来,因为没有法子。”

“那末你为什么来的这样晚?”

“我那里来买礼物的钱呀?!奔跑了一上午,哀求了一上午,又到城里买礼物,走得乏了,饿了,也迟了。”

妇人接着问:

“春宝呢?”

男了沉吟了一息答:

“所以,我是为春宝来的。……”

“为春包来的?”妇人惊异地回音似地问。

男人慢慢地说:

“从夏天来,春宝是瘦的异样了。到秋天,竟病起来了。我又那里有钱给他请医生吃药,所以现在,病是更厉害了!再不想法救救他,眼见得要死!”静寂了一刻,继续说:“现在,我是向你来借钱的……”

这时妇人底胸膛内,简直似有四五只猫在抓她,咬她,咀嚼着她底心脏一样。她恨不得哭出来,但在人们个个向秋宝祝颂的日子,她又怎么好跟在人们底声音后面叫哭呢?她吞下她底眼泪,向她底丈夫说;“我又那里有钱呢?我在这里,每月只给我两角钱的零用,我自己又那里要用什么,悉数补在孩子底身上了。现在,怎么好呢?”

他们一时没有话,以后,妇人又问:

“此刻有什么人照顾着春宝呢?”

“托了一个邻舍,我仍旧想回家,我就要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揩着泪。女的同时哽咽着说:

“你等一下罢,我向他去借借看。”

她就走开了。

三天以后的一天晚上,秀才忽然问这妇人道;

“我给你的那只青玉戒指?”

“在那天夜里,给了他了。给了他拿去当了。”

“没有借你五快钱么?”秀才愤怒地。

妇人低着头停了一息答:

“五快钱怎么够呢!”

秀才接着叹息说:

“总是前夫和眼儿好,无论我对你怎么样!本来我很想再留你两年的,现在,你还是到明春就走罢!”

女人简直连泪也没有地呆着了。

几天后,他还向她那么地说:

“那只戒指是宝贝,我给你是要你传给秋宝的,谁知你一下就拿去当了!幸得她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有三个月好闹了!”

妇人是一天天地黄瘦了。没有精采的光芒在她底眼睛里起来,而讥笑与冷骂的声音又充塞在她底耳内了。她是时常记念着她底春宝的病的,探听着有没有从她底本乡来的朋友,也探听着有没有向她底本乡去的便客,她很想得到一个关于“春宝的身体已复原”的消息,可是消息总没有;她也想借两元钱或买些糖果去,方便的客人又没有,她不时地抱着秋宝在门首过去一些的大路边,眼睛望着来和去的路。这种情形却很使秀才底大妻不舒服了,她时常对秀才说:

“她那里愿意在这里呢?她是极想早些飞回去的。”

有几夜,她抱着秋宝在睡梦中突然喊起来,秋宝也被吓醒,苦起来了。秀才就追逼地问: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可是女人拍着秋宝,口子哼哼的没有答。秀才继续说:

“梦着你底前儿死了么,那么地喊?连我都被你叫醒了。”

女人急忙一边答:

“不,不,……好象我底前面有一圹坟呢!”

秀才没有再讲话,而悲哀的幻象更在女人底前面展现开来,她要走向这坟去。

冬末了,催离别的小鸟,已经到她底窗前不住地叫了。先是孩子断了奶,又叫道士们来给孩子了一个关,于是孩子和他亲生的母亲的别离──永远的别离的命远就被决定了。

这一天,黄妈先悄悄地向秀才底大妻说:

“叫一顶轿子送他去么?”

秀才底妻子还是手里捻着念佛珠说:

“走好巴,到那边轿钱是那边付的确她又那里有钱呢?听说她底亲夫连饭也没得吃,她不必摆阔了解路也不算远郊我也是曾经走过三十里路的人,她的脚比较大,半天可以到了。

这天早晨当她给秋宝穿衣服的时候,她的泪如溪水地流下,孩子向她叫:“婶婶,婶婶”──因为老妇人要他叫自己是“妈妈”,只准叫她是“婶婶”──她向咽咽地答应。他很想对她说几句话剧意思是:

“别了,我底亲爱的儿子呀!你的妈妈待你是好的,你将来也好好地待还她罢,永远不要再记念我了!”

可是她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她也知道一周半的孩子是不会了解的。

秀才悄悄地走向她,从她背后的腋下伸进手来,在他底手内是十枚双毫角子,一边轻轻说:

“拿去罢,这两块钱。”

妇人扣好孩子的钮扣,就将角子塞在怀内的衣袋里。

老妇人又近来了,主意着秀才走出去的背后,又向妇人说:

“秋宝给我抱去罢,免得你走时他哭。”

妇人不做声响,可是秋宝总不愿意,用手不住地拍在老妇人底脸上,于是老妇人生气地又说:

“那末那同他去吃早饭去罢,吃了早饭交给我。”

拼命地劝她多吃饭,一边说:

“半月来你就这样了,你真来的时候还瘦了。你没有去照照镜子。今天,吃一碗下去罢,你还要走三十里路呢。”

她只不关紧要地说了一句:

“你对我真好!”

但是太阳是升的非常高了,一个很好的天气,秋宝还是不肯离开他的母亲,老妇人便狠狠地将她的坏里夺去,秋宝用小小的脚踢在老妇人的肚子上,用小小的拳头发,高兴呼喊她。妇人在后面说:

“让我吃了中饭去罢。”

老妇人却转过头,汹汹地答:

“赶快打起你底包袱去罢,早晚总有一次的!”

孩子的哭声便在她的耳内渐渐去了。

打包裹的时候,耳是听着孩子的哭声。黄妈在旁边,一边劝慰着她,一边却看她打近甚么去。终于,她挟着一只旧的包裹走了。她离开他的大门时,听见她的秋宝的哭声。可是慢慢地远远地走了三里路了,还听见她的秋宝的哭声。

暖和的太阳所照耀的路,在她面前竟和天一样无穷止地长。当她走到一条河边的时候,她很想停止她的那么无力的脚步,向明澈可以照见她自己底身子的水底跳下去了。但在水坐了一会之后,她还得依前去的方向,移动她自己的影子。太阳已经过午了,一股村里的一个年老的乡人告诉她,路还有十五里;于是她向那个老人说:

“伯伯,请你代我就近叫一顶轿子罢,我是走不回去了!”

“你是有病的么?”老人门。

“是的,”

她那时坐在村口的凉亭里面。

“你从那里来?”

妇人静默了一时答:

“我是向那里去的;早晨我以为自己会走的。”

老人怜悯地也没有多说话,就给她两位轿夫,一顶没蓬的轿。因为那时下秧的季节。

下午三四时的样子,一条狭窄而污秽的乡村小街上,抬过了一顶没蓬的轿子,轿里躺着一个脸色枯萎如同意张瘪的黄菜叶那么的中年妇人,两眼朦胧地颓唐地闭着。嘴里的呼吸只有微弱地吐出。街上的人们个个睁着惊异的目光,怜悯地凝视着过去。一群孩子们,争噪地跟在轿后,好象一件奇异的事情落到这沉寂小村镇里来了。

春宝也是跟在轿的孩子们中底一个,他还在似赶猪那么地哗着轿走,可是轿子一转一个弯,却是向他底家里去的路,他却直了两手而奇怪了,等到轿子到了他家里的门口,他简直呆似地远远地站在前面,背靠一株柱子上,面向着轿,其余的孩子们胆怯地围在轿的两边。妇人走出来了,她昏迷的眼睛还认不清站在前面的,穿着褴褛的衣服,头发蓬乱的,身子和三年前一样的短小,那个八岁的孩子是她的春宝。突然,她哭出来地高叫了:

“春宝呀!”

一群孩子们,个个无意地吃了一惊,而春宝简直下的躲进屋子他父亲那里去了。

妇人在灰暗的屋内坐了许久许久,她和她底丈夫都没有一句话。夜色降落了,他下睡的头昂起来,向她说:

“烧饭吃罢!”

妇人不得已地站起来,向屋角上旋转了一周,一点也没有气力地对她丈夫说:

“米缸内是空空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答说:“你真是大人家里生活过了!米,盛在那只香烟盒子内。”

当天晚上,男子向她底儿子说:

“春宝,跟你底娘去睡!”

而春宝却靠在灶边哭起来了。他的母亲走近他,一边叫:

“春宝,宝宝!”

可是当她底手去抚摸他的时候,他又躲闪开了。男子加上说:

“会生疏得那么快,一顿打呢!”

她眼睁睁地睡在意张龌龊的狭窄板床上,春宝陌生似地睡在她底身边。在她底已经麻木的胸内,仿佛秋宝肥白可爱地在她身边挣动着,她伸出两手去抱,可是身边是春宝。这时,春宝睡着了。转了一个身,她的母亲紧紧地将他抱住,而孩子却从微弱的鼻声中,脸伏在她的胸膛,两手抚摩着她的两乳。

沉静而寒冷的死一般长的夜,似无限地拖延着,拖延着……

一九三0年一月二十日

(输入金明学8月25日选自《中国现代文学名篇先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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