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恋现代诗歌

2024-05-13

红尘恋现代诗歌(通用8篇)

篇1:红尘恋现代诗歌

红尘恋现代诗歌

把酒对花间

幽梦香残,不见了美人颜

泪过轻寒,付与念,犹觉相思浅

怨只怨,情如尘纷乱

又是一晚,约红笺还原从前

雨帘是斜着的水面

一眨眼,滑落一地思念

叹只叹,聚散无人怜

寻酒,半袖泪染红尘恋

醉后,心事不眠荡秋千

惊醒已是月圆时候,银辉已满院

盼只盼,听见当年,你为我弹奏的婵娟

你就是我的嫣红世界

一叶柔情,被风吹落

香如花朵的经过,却是爱的过错

离别后,这不堪回首的诱惑,怎么远挪

近在眼前的难过,居然是黄昏的一盏灯火

居然是用墨染的失落,点燃夕阳下的许诺

居然给不了心的.角落,一小抹柔光的抚摸

情已不如昨,爱在忍萧索

失了蝶双飞的结果,缤纷花落的是寂寞

一缕情绪伤了清风明月,宛如泪在星河漂泊

倘若打开回心转意的锁,是要钥匙千回百转的打磨

那么,我什么话也不会说,因为疼正在用心做

因为错过了你,嫣红世界,无一点暖色给我

篇2:红尘恋现代诗歌

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

问苍天值不值

问大地苦不苦

不苦

锦瑟年华里

与你相逢

秋冬寒夜里

和你分手

缱绻的思念

化成乌有

不求今生和你朝夕相处

愿化作一只蝴蝶

伫立在你的窗前

只为一生短暂而又甜蜜的守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须秋风悲画扇

把你的名字镌刻在心间

将你的笑容珍藏在脑海

红尘别恋

依依情怀

不知今世何日再相见

不知来生何时再擦肩

花一样的世界

水一样的自然

却找不到曾经遗失的温暖

今世不为收获爱的美满

愿来生和你相依相恋

篇3:红尘恋现代诗歌

关键词:现代女性,异地恋,角色期待,文化规制

一、异地恋兴起

据中国社科院人口研究所在《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的一篇学术报告中指出, 中国城市的流动人口在择偶和婚恋中越来越表现出偏好不同地区对象的“转移”倾向。相关数据显示, 我国每4对新人中就有一对是异地恋。腾讯网也做过调查, 44764次投票中, 有86.04%的人表示经历过异地恋。而中山日报联合中山网所做的随机调查采访中, 受访者中曾经有过异地恋或正在进行异地恋的, 比例达58%。

异地恋的增长一方面是现代化通讯工具的多样以和交通的便利降低了维持异地恋的“爱情成本”。另一方面, 几千年来在封建伦理道德制约下, 女性在婚恋关系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近代女权运动兴起, 女性主义思潮传入中国, 现代女性角色的转变影响了女性思想, 更影响了男女双方的恋爱方式。

二、现代女性

而何谓现代女性?它主要是从生活方式、生活的态度、心理、身体方面来界定。现代文化所赋予它的含义包括了:她们有健康的身体, 她们积极向上, 有较高的文化水平或不断地求知欲。通过再教育, 从书本、互联网等媒介丰富充实自己。较快地接受新事物, 适应社会的变化。并且有自己的主见, 有思考、判断的头脑。她们努力工作, 努力实现自身价值。当遇事不顺时不会悲天怜悯、一蹶不振, 而有对逆境的处变能力, 有心理承受能力。此外, 她们还有一套健康的生活方式, 懂得去享受生活。当然, 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其中饱含了当今不少女性对自己的角色期待。

三、现代女性角色期待

产生异地恋的原因, 据资料显示 (中山日报联合中山网调查) 有41%的受访者回答是因为恋人在其他城市或其他国家工作, 37%是因为恋人在外地或国外上大学。异地恋的“各自为营”, 一方面显示了在恋爱关系中追求男女平等, 另一方面也显示了现代女性在个人角色的塑造上的转变, 以及更求“多元化”的趋势。

1、女性个人意识的增强

覃与男友从07年开始至今相恋五年, 大部分时间都是维持着异地恋的关系。2009年覃本科毕业, 前往北京, 在一家物业公司当客服。在她看来保持经济的独立是现代女人必备的要素, 不能依赖也不想依赖。一方面要支撑自己的生活, 另一方面也要孝敬父母。这一点不希望是靠对方去实现, 即便是结婚以后, 覃还是希望做到自给自足, 她认为只有做到经济独立了人格才能独立。

异地恋的增多从一方面也显示了女性个人意识开始主导自己的生活。相较于传统的“夫唱妇随”, 现代的女性特别是从七零后一代开始, 越来越追求从传统社会性别束缚中挣脱, 追求经济与生活的独立。个人能动性意识也逐渐增强, 有计划、有选择地进行自己的生命历程。有别于依赖另一方的传统观念, 在追求自由平等的同时, 越来越多的现代女性也希望依靠自己而生活。

2、女性角色的转变

2010年, 覃得知湖南老家有针对的是重点大学毕业生的人才引进计划, 覃报了名, 分配到一份跟财务有关的工作。虽然在北京物业公司这边工作刚有了起色, 公司准备升她为客服经理, 但经过自己分析以及与家人、男友的商量之后, 覃还是决定回湖南, 再次开始了异地恋。她考虑到虽然有了晋升的空间, 但北京的工作面向的局限还是很大, 而回到老家, 首先在自己熟络的环境中, 其次又从事一门更加专业化且职种相对稳定的工作, 以后通过自身的深造, 更能够成就自身的事业。现在, 覃现在每天会抽出一部分空闲时间来筹备中级会计师的考试。在她看来, 这次的择业也并不是终点, 一方面要通过现在的工作来加强业务素养、积累经验。二来, 通过深造来为自己增添筹码以寻求更好的发展。

在异地恋关系模式中, 女性选择异地恋是因为此处的“异地”更有利于自身的发展。无论是发展学业还是发展自身的事业, 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取代了以家庭为主的“旧思想”成为了恋爱或是婚姻关系中抉择的重点考察因素。按传统, 性别角色分工的主要模式是“男主外, 女主内”, 如今, 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 广大女性已逐渐走向社会领域, 参与有薪酬的职业活动。以女性的受教育权的获得作为前提的当代女性角色转变, 带动了女性职业和社会地位的转变。在择业方面, 现代女性打破了旧的角色模式, 更是融入了自身的理想与时代性。角色换位后, 事业的成功是衡量现代女性是否优秀的一个标杆。所以恋爱及婚姻关系中的“一地”已不再是女性追求自身价值展现的障碍了。

3、女性理念宽容度的扩大

对于覃来说, 异地恋算是稀疏平常的事了。她认为不一定要在一起才代表恋爱或者婚姻的完美。异地恋肯定也会产生许多问题, 特别是如果结婚有小孩以后, 但是她相信能够解决的就不是问题, 事在人为。但这需要更多的付出, 更多的耐心。在这段关系中, 覃和男友都没有要求对方为彼此牺牲, 他们希望能够给对方一定时间和空间, 现在的积累算是为婚姻打好基础吧。

中国人讲究“团圆”。分开对于传统恋爱关系或是婚姻来说是很难维持的。几年前, “毕业之后就分手”的说法曾风靡一时, 也正是印证了当时年轻人对于爱情抉择的态度。而异地恋渐成常态之后, 同样也反映了爱情理念的转变。对待爱情的有了更大的宽容度, 包括接纳长距离而产生额外的“爱情成本”, 建立彼此间的信任。在保证自身事业的同时, 也不放弃对于爱情的追求。

四、现代文化规制下造成的女性压力

覃认为现代女性都是挺有想法的, 暂且不说付不付之于实践, 至少在内心里面还是有规划的。毕竟, 在现在这个大环境下, 很难容得下一个女人拘于家中。当初选择回老家工作, 覃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并且一步一步实施着。但她认为, 这里面的客观因素很多。第一, 现实压力, 现在的分开也是为了以后打下基础。第二, 是对自身的要求。时代不同了, 不能在用以前那套得过且过的方法来要求自己。这是一个物质消费的时代, 作为女人, 我们拼命的消费要去追求美, 努力的工作去寻求认可, 更多的付出来维持爱情。

随着女权主义、女性思潮的传播与渗入, 女性对于自身有了更多的角色期待。一方面, 努力摈弃由传统而沿袭下来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追求新时代女性形象。另一方面, 在求变求新的同时, 却又在现代文化规制下陷入囹圄。在客观现实及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影响下, 女性从家庭角色转向社会角色, 并不断地追求现代文化规制下的独特与个性。对于现代女性角色的追求, 致使女性“夫唱妇随”与妥协的观念减弱, 婚恋关系的双方各奔出路的情况随之增多。而现代文化规制下女性追求家庭事业的双平衡, 反映出对一边是对爱的坚守, 一边是对事业的渴求。异地恋的不得已而为之, 折射出的恰是女性在现有环境中角色期待的受限。

五、结语

异地恋关系中, 女性独立的形象反映出现代女性挣脱传统束缚, 对自身有着更多的角色期待。但在角色多元化的同时, 女性努力地为自己贴上现代女性标签, 却又陷入了现代文化价值观的女性角色限定中。

参考文献

[1] 许薇.现代女性角色的回归[J].理论观察, 2005 (04) .

[2] 孙晓素.逾八成受访者接受异地恋[N].南方日报, 2008-08-07: (05) .

篇4:不恋红尘恋墨香

追随内心的声音

魏老师自幼喜爱国画和书法,念书之余总是在纸上写写画画,但碍于种种原因没走上职业艺术之路。15岁,在父母的建议下,他进入了国营企业,那是多少人羡慕的“铁饭碗”,青葱的少年也曾认为这便是生活,开始兢兢业业的工作,但循规蹈矩的外表下始终涌动着一腔热血,那是对艺术的追求。终于,在工作8年之后,魏老师停止了内心的纠结,他决定辞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叫“下海”。

下海后的魏老师并没有随大流经商,他花了两年时间考上重庆商学院美术系,走进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专攻环境艺术设计。所以现在坐在我们面前的书法达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室内设计师。新潮的工作如何与传统书法结缘呢?说到底还是源于内心那份热爱,当一个人真正热爱某件事物时,很难做到真正放下,尤其在你并未真正拥有之前。就这样,年轻的室内设计师开始寻访名师,希望能真正学习这门心中向往已久的传统艺术,也许是相同气场的吸引,他遇见了生命中的恩师,四川省书法院的副院长洪厚甜老师。

在不断学习和积累的过程中,魏老师迎来了让人欣喜的肯定。那是2004年,杂志上刊登了一则让所有书法爱好者都兴奋的消息,全国书法大赛“小榄杯”的征稿启事。资阳市书协的主席刘朝平先生第一个打电话通知魏老师,在他的鼓励下,魏老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投稿了。虽然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篆刻作品,但一想到有那么多功底深厚的名师和大家参赛,魏老师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终于等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魏老师获奖了!这对魏老师是一份极大的肯定,也更加鼓励了他在书法道路上坚定不移的步伐。

艺术生活,生活艺术

跟很多没有书法基础的人一样,我也认为写毛笔字是费劲的,高深莫测的,直到上了一节别开生面的书法课。与记忆里的书法课不同,老师并没有让我们临摹楷书,或者苦练“一”。而是把甲骨文这种“最早的汉字”摆在面前,让我们选出最喜欢的字来写,“就跟画画一样”,说出这话的人正是艺高人胆大的魏老师。听到这话,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选出类似金字塔、火苗、小狗的甲骨文“画”了起来……我们把作品交上去,魏老师开始从笔画的粗细、写字的力度一一点评,看似平淡的文字,在他的解说里另有玄机。他就是用这样别出心裁的方法,让我们领略到了书法艺术的魅力。

写字就像画画一样,要对书法有多深刻的认识,要有多潇洒从容的心态,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仅宽慰了初学者紧张的心情,也更深度地挖掘了我们内在的潜能。这就是魏老师,一位现代书法人,通过特别的教学方式让人在学习中发现乐趣,在乐趣里更好的学习。

当一个人痴迷于工作之外的事情时,有人会说不务正业,也有人会认为是陶冶情操。其实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爱好可以与工作相辅相成,成就彼此。练习书法多年,魏老师不仅没有耽误自己成长为一名杰出的设计师,并且还把对书法艺术的热爱融入到公司文化中。现在,他会定期给公司员工上书法课,员工们在他的培养下,大都能写出一手好字,公司的文化氛围也很浓厚。我认为能在这样的氛围里工作也是员工们的幸福,但魏老师却说,他想把练习书法的快乐传递给更多的人,“洪老师教会我真正的书法艺术,我也有责任传递,让更多的人来认识它。”魏老师说到,“我从来不认为书法艺术是单一的艺术,情绪也体现在书法里头,一件好的书法作品,书写者的艺术修养一定是非常高的。现在学习书法艺术的人不多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学习。”

书写快意人生

自古书法家出寿星,史上最负盛名的颜、柳、欧、赵四大书法家中三位都年逾古稀,颜真卿活了77岁,欧阳询活到85岁,柳公权88岁。现代书法家长寿的也多,郭沫若、于右任都活到80岁,苏局仙更享111岁高龄。为何书法家可享高寿?这是因为练习书法犹如练习气功,全身各部都在运动,不光是脑力运动,也是体力运动。正如养生专家马有度教授所说:“既练静功,又练动功,动中有静,既调心神,又动身形,神志畅达,气血流通。”

无论工作多么繁忙,魏老师每天都会抽时间练习书法,“一天不写字,我就觉得难受,”他并不认为这是警醒自己坚持,“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写字是我生活的必须。一提起笔,觉得世界都变安静了,完全忘却生活中的烦恼,因为只有真正安静的时候才写得好字。”

虽然练字充满乐趣,但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尤其在面对瓶颈期时,需要花很多时间来突破。唯一的突破点就是这门艺术的魅力以及对这门艺术的热爱。每当此时,魏老师就会想起恩师洪厚甜,“洪老师以前是厨师,他在条件很差的时候依然坚持,甚至准备结婚用的钱都拿来做学费了,在艰苦的环境里走到今天,走进中国书协,走进清华授课。他对我们的影响很深远,看到他,就有觉得有信念。”魏老师在讲起恩师时,不仅敬佩他的字,更感动于他这种态度。在被瓶颈困扰时,便去拜见洪老师,简单聊聊天,亦有了动力突破,一旦过了这个阶段就柳暗花明,人这辈子就是一个不断修炼不断克服困难的过程。

在谈话中,魏老师始终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速,娓娓道来,让我看到这位书法达人良好的气质修养,还有对生活的热爱与坚持。精神上的快乐是至高无上的快乐,魏老师正是通过书法来感受这种快乐,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快意人生。

“快意人生并不是说赚了多少钱,获得多大的成功,”魏老师微笑道,“而是能有自己真正的喜好,并从中发现其乐无穷,这是非常幸运的。我想把这种快乐传播开来,让更多的人享受这种快乐。”

(摘自《生活文摘·养生版》)

篇5:恋红尘散文随笔

恋一段红尘,只为与你相遇。

花间流年,芳华无悔,踏破时间的洪流,为你积三世缘,不恋红尘,只为今世与你相遇。

第一世,我为医者,普善之心,济世悬壶,为你行善。习医,虔诚受教,尝百草之苦味,创医治之良方,行华夏之地,普医者之仁心,治世人之百病,无悔之辛劳,无怨之苦难,积你之善,修一世之缘。

第二世,我为师者,育之后人,造福于世,为你积德。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授先圣之思想,传人生之大义,解世人之迷惑,百善孝先,普施行善,福泽世人,造福天下。积善福之德,累二世之缘。

第三世,我为修行者,遁入空门,为你修行。空门,修行者,褪去长发,忘去尘世,潜心修行。信佛者,虔诚之礼,解其惑,善施行。佛缘,化缘,民间行善,不伤及一草一木,凡生命者,皆有灵,不破尘,不杀生,善逝者,普度众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舍身取义,功德圆满,身化舍利,伴与佛前,为此,修行一世,只为在佛前求赐三世善福,化一段尘缘,与你今生相遇。

篇6:我的红尘恋高中优秀作文

梦里红尘,月影婆娑,花开花落,一晃几载春秋如沙漏般匆匆划过,埋葬我痴情的爱恋。红尘花开,几度年华的绚灿,念我一场红尘恋;红尘花落,落满年华一地残伤。

红尘的路,我走了又走,终是一路花开一路花落,开开落落,演我一生情殇。剪下与你曾有的记忆,普下我们那场红尘恋歌的落幕。

念你容颜花前月下的莞尔一笑,氤氲与你浪漫的夜晚;红尘中的甜言蜜语,让我的笑容如痴如醉;遇让你,我红尘中的华丽邂逅,演绎有你有我的倾世爱恋。

走在爱情花开旖旎的`路上,愿执你之手,走完一季花开花落。风吹过的爱情花开的夏天,愿风依旧吹过有你的秋天,携你共看尽一场花开花落的美好。

有你的阴冷的十一月,我不会感觉到心的寒冷。在那个特定的十一月里,寒冷掠镜过的天空,天空惨白了一片,你的容颜落满了伤痕。

夏季里,向阳花曾开满的一片耀眼的明媚,在秋季的几经霜寒下,掩陌在灰冷的天空下,丢失了曾经的明媚,你的身影也随着天空灰冷的凝重消失不见。雨打纱窗的剪影里,斑斑驳驳着你在我梦里的身影,清秀婉人。

我站在南国秋末冬至的立冬时节,酝酿思绪的绵延,寒冷日渐逼近我栖居的南国小城,波及小城几里开外。漫步小城萧条的古道街旁,斑驳了多少年华的青砖古亭,见证了红尘里多少爱恋的分分合合。

曾经梦里红尘花开的地方,我翘首以盼的素颜女子,愿此生余下的蹉跎年华在这南国小城与你共赴一场唯美的红尘之恋,拂去梦里花落的残伤。

浮华的纷纷扰扰,淡了与你月影星空下许诺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辗转遗忘在沧桑的似水流年里。我的梦里红尘,花开花落,一季一季轮回,开开落落,演尽分合,我的情安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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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7:人生路漫漫红尘别恋散文

这半生不知为谁倾心过,也不知为谁痴迷过。殊不知爱到底是什么?千百次问过自己亦不知爱的真谛!或许只在其中却不知其中的味道。然身在其中不知其中的幸福吧!这漫漫人生路有着多少的遗憾和无奈,又有多少人真的能释怀与放手。有时忘记真的很难,有时想记起也是很难。痴迷某人或某事中久久不能脱离。

一句话一首歌都会勾起丝丝记忆,剪不断理还乱纷扰着你。曾今的.曾今你的话还在耳边,却不知已是人去楼空。点点记忆停留于此。曾醉过心亦碎过心。你的温柔已走远却留下不散的记忆,空留记忆中千百次念你思你,这漫漫红尘我却一人独行。这颗冰冷的心还会为谁重燃爱之火!有时一个人的孤独,有时一个人的思念,却只为当时你不经意的一句话。有时一个人的快乐,有时一个人的落寞,也只为你曾今留下的点点滴滴。或许若干年后记忆中你的摸样已渐渐淡忘,这颗思念的心会渐渐平复。

爱有时会让人迷茫会让人不知所措,迷茫中略带欣喜,欣喜中夹杂着点点苦涩,苦涩中融入了丝丝甜蜜。甜蜜中有多少期待和等待?又有多少人能梦想成真共叙佳缘。错过了一程,即会错过一路的风景。错过了一人,亦会错过一世真爱!错过了今生,错过了来世,亦错过了生生世世。我还会在哪找到你?茫茫人海中我们已改的容颜还会再次相认吗?每每听着情歌会有丝丝忧伤,痴痴念,痴痴想。

篇8:觑红尘

只是心剧烈地跳起来, 好像即刻要跳出胸膛, 自由自在地奔向过去未来, 无主之地。但她微笑地向着自己最深的恐惧迎过去。人来人往的阶梯教室里其他人都成了大屏幕上的背景, 主角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他还没来得及发现一个未定义的危险正在靠近自己, 路人或者克星—————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还没走到跟前他已经看到了她。也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小艾?

他多么像, 不, 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事先想好的一切借口都用不上:偶然经过正好看到海报;陪孩子来听公开课, 没想到是他;等等等等。一开口她发现自己还是和十年以前一样笨拙,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笑。光笑就够了, 足够暴露一切昭然若揭的机心了。她仰脸看他, 一瞬间差点泪眼模糊。他眼底的惊喜也不像是装的,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一个女人突然推开他挤在她前面, 亲热地和他招呼:宋老师你好!我是张晓丹的家长!

你等等我。很快。

她一下子又被趔趄地排挤在人群之外了。他则在众人簇拥的正中心, 如果把头侧偏四十五度角, 很费劲地, 能看到他正在对另一个陌生女人说话, 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英文老师一样温文有礼, 堪称师者典范。她想, 十年了, 他见过多少风华正茂的中学女生和风韵犹存的母亲?

强烈的嫉妒和当年一样波涛汹涌地袭来。她感到一阵头晕眼花。既然来了, 就得至少得说一声再见再离开。这才是成年人, 回去之后才不至于银牙咬碎, 悔断肝肠。她耐心而煎熬地等着, 三十秒, 一分钟, 四分钟。差不多五分钟后他才脱身出来找她, 这三百秒漫长无比, 足够让她想起种种桩桩, 前生后世。

他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他走, 走到家长找不到的地方去。

她顺从地去了。僻静无人处她恢复了一个正常成年女子的镇定:正想和你说一声呢, 我得先走了。

他显然准备好了一次长谈, 再次吃惊地说:刚来这就走了?你孩子在哪?

他果然以为自己是为孩子来的家长会。她以死期将至的镇定随手指了一下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喏, 在那。他顺着她的手指往那边看过去:啊, 不是我们班的。不过听说成绩还不错。大考过关, 她一阵松脱。如果是他们班的反而不好了, 她说不出名字, 这事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这样没有痕迹地结束掉最好。她想起他信里那句话:事如春梦了无痕。不过就是要再看一眼他, 也的确看到了。真要说点什么, 却也无话。他显然比八年前富态了一点, 神色也变得平和了。如果外人看过来, 没人会发现这样两个看来寻常的即将步入中年的男女在大三曾经是一段全校艳闻的主角。当年怎么会有那么炽烈的激情, 在公开教室里拥抱深吻长达五十五分钟, 被外系男生在另一栋楼用高清数码连拍了十多张还一点都没发现?偷拍者并且在每一张图下面配上声情并茂的解说:1、5月6日傍晚6时45分, 五教三楼西边尽头某教室, 晚上没课, 所有人都奔赴饭堂, 只剩下了教室角落一对男女。2、6:47。在教室玻璃窗前深情对望。3、6:50。男生把女生搂在怀里。4、6:54。看男生的左手!5、6:56。左手已经看不到了。6, 7:01。还在热吻。女生双手搂紧男生脖子, 右脸侧向窗外。美女, 可惜一直闭着眼。7, 8, 9, 10, 战事持续升级。11、7:20。还在吻!12、7:25。调整姿势, 喘息片刻, 继续。13、7:28。此去略去五十字, 儿童不宜。14、7:35。结束。女的用手指梳头, 低头整理衣服。14、7:39, 手拉手离开教室。15、7:43。在路上没有拉手, 但仍肩并肩。16、男生在阿姨处登记, 和女生一起上了楼, 双双回到五一期间多半空无一人的女生宿舍。……

偷拍者在最后一张两人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背影旁富有暗示性地补白。这句旁白相当重要, 足够让事件当事人彻底完全地身败名裂。

而当年身败名裂的是她。不是他。那些年璩美凤性爱光盘、木子美遗情书广为流传, 大学男生纷纷春心荡漾, 他俩在教室亲热的照片又太惹火, 偷拍的男生以“X大接吻门”为名发了帖子, 一下子就轰动全校。校园里日日有情侣在楼下吻别, 但这种大尺度的戏码实在少有。问题是这桃色新闻还有狗血后续。有人匿名发帖子说女主角的男朋友并非男主角而另有其人, 正巧也在本校。男女主角和正牌男友的的院系、真名、B B S昵称迅速被人肉出来, 正方反方俱在, 人证物证双全, 一时间围观者众, 欲罢不能, 刷屏跟帖的超过了两千条, “X大接吻门”连续几天荣登校园B B S榜首。正牌男友被逼不过, 发帖声明:她的确没和我正式分手, 也从来没有和我这样激情演绎过……既然如此, 我祝他们幸福。这就算是把自己彻底撇清了。全校交相称赞这男的得体大方, 更反衬出那女的风流成性。她对此唯有保持沉默。唯一没想到的是第三方的态度:身为事件男主角的他同样保持了最大限度的沉默。一开始她以为是要避几天风头再来找她, 没想到很快就听说他家里有事暑假提前回了西安, 整整五十多天杳无音讯, 刚开学又听说他当了交换生, 得去美国一年。经过一暑假水定河清, 热闹戛然而止, 看客们四散一空, B B S上每天都有新的话题, 新的灌水, 新的人肉帖。最后她发现, 没有忘记此事的也许只有她:凭空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从三角关系中被争夺的香饽饽变成了全校著名荡妇的, 她自己。一切都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本来她早已和男朋友说了分手, 只是没正式分开。一步之差, 盖棺落定。她这才知道阮玲玉死前手书的“人言可畏”, 什么叫人言可畏?别说上海滩的女明星了, 再过一百年, 流言蜚语照样能摧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当代女大学生。脚踏两只船的人那么多, 唯独她被偷拍, 再纠结背后的阴谋与爱情已了无益处;平时里就不够合群, 这一来更加万人如海一身藏:不再上大课、和舍友逛街、去图书馆晚自习。恨不得连期中期末考都戴口罩, 走在校道上低头扬眉, 独来独往。“祝他们幸福”的男朋友私底下倒是来找过她一次, 含蓄表明了其实可以不分手的态度。是六月底的正午, 正巧她一个人在宿舍里, 打开门看到永远正确的他, 下意识就要关门。前男友用胳膊肘撑住门, 没事人一样亲昵:才两礼拜不见, 怎么就瘦了一圈?

她看着他, 不说话。当众撇清的是这人, 乘人之危的也是这人。忠的是他, 奸的也是他。此人无处不在, 就像这世界的真相, 短时间内过于全面地展现在她面前, 当真是目不暇接。她猛然间被这强烈反差逗得哈哈大笑。

前男友一惊, 想过她会发脾气、跑开、拒绝复合, 唯独没想过她会笑, 撑门的手差点泄气:你笑什么?

她笑得停不下来, 笑得他脸色煞白, 汗出如浆。本来是他占理, 刚才示好示得太快, 现在也不好迅速沉下脸给她一耳光, 制止这歇斯底里。何况已经分了手, 早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了—————他不敢打。因这憋屈他整个脸色都变了, 盯着她看了半天, 说:好, 好, 好。我走。临走还没忘了重申那句滑稽的话:我祝你们幸福!动静太大, 隔壁宿舍开始纷纷有女生从半开的门缝里伸出头。前男友走后她砰地一声关上门, 背靠在上面。那天晚上这个宿舍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她进房间后根本没开灯, 黑暗的正中央是沉默以对的两个剪影, 对峙良久, 他低声对她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分手。她说:我早和他说过了。他说分手就去死。等过了暑假再说。他咬牙道:我本来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想不到遇到了你。这样下去, 我做什么都没有心思, 迟早断送在你手里。她不响, 只是低头微笑。他越说越恨, 猛地用力抱紧她, 手劲蛮横, 唇却温柔, 从额头开始吻起, 左脸颊, 右脸颊, 鼻尖, 鼻翼, 嘴角噙香, 细细密密如雨点, 轻怜密爱无数。她腰几乎折断, 浑身通电一样筋酥骨软, 极轻微的战栗再次从尾椎骨一路攀升, 到顶端一窒, 心花怒放, 开出好大一朵虚空幻境。旧小说里说过的:若得真情, 哀矜勿喜。想到这里, 幻境归零, 心脏骤然闭紧, 几乎为之泪下。吻了一会, 他试着往床边推她, 她咬着牙纹丝不动:这不好, 再等等。推了几下他自己颓然在床边坐下。她又心软起来, 细不可闻道:她们今晚都不回来。他牙关紧咬, 低头静默一会, 说:还是算了。说完像怕自己后悔, 果断起身离开。出门前在门口停留一刻, 回头深深看她。走廊灯从门上的窗照进来, 正好有一束光照在她脸上, 轮廓洁净柔和, 充满希望。他的脸则全隐在暗处, 仍是一个肃穆端方的剪影:我等你。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才不到九点。所有舍友五一都去旅行了, 他走后她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 手机突然滴了一声:暗红尘霎时雪亮, 热春光一阵冰凉。他看闲书很多, 这是《桃花扇》里的一句。她先不回短信, 仰脸向天花板, 微笑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溢出来, 像白月光流了满床满地。整个房间都被喜悦一寸寸照亮, 真个是雪洞红尘, 炽烈春光。现在她才二十一岁, 他二十二。将来还有漫长快活的一辈子可以厮守, 去遍海角天涯, 看尽世间风光。她这样一个平凡的人, 怎么会有这般幸运, 爱一个人的同时那人也爱她?此刻她整个人则慢慢跌坐在地。水泥地很凉, 风吹起一角宿舍的窗帘, 能看到窗外盛夏凤凰木绿的树, 红的花, 金色阳光, 细碎羽毛, 梦的破碎影子。痛哭了那么多次, 还是没出息地漫然流了一脸泪。她明知道一切都是虚无, 更虚无的, 却是自己的欲望本身。当晚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除了吻。只有吻。光吻也就够了, 活了二十一年, 那晚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销魂蚀骨, 魂飞魄散。前男友“祝你们幸福”, “你们”至少得是两个人吧?真正的荒谬之处就在于此。让她魂飞魄散过现在也仍然渴望的那个人, 到底在什么地方?如果一场戏, 男一号、男二号都争相退场, 底下的看客也都兴尽离开。唯有女主角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 万般不甘, 进退维谷。该说的台词还没有说完, 整个剧场就空了。没说完的台词包括:你说过等我, 为什么没有等?那个六月她时常有幻听, 听到宿舍电话持续响起。跳下床去接, 却是嘟嘟的空音。整整一个暑假她呆在家里, 对手机铃声也产生幻听, 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无法自己打电话过去问那人:我们到底算什么?之后到底怎么办?后来妈妈看她精神太涣散, 执意拿走了她的手机。她轻声说, 妈, 你千万别关机。也不知道她妈到底关机没有, 反正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有电话。偶尔有短信, 就拿过来给她看看。无非也就是一些初高中同学问候, 大学时期的却几乎没有。她开始拼命出门和中学同学聚会, 坐在众人中间却又默然, 失恋晚期症状非常明显。八月中实在忍不住了, 打过两次电话过去, 却都是关机。咬紧牙关忍了五十六天, 一开学便奔回学校, 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 就梦游一样背着大包径直走到男生宿舍楼下。近乡情怯, 一路行来的盛气渐渐化为乌有, 她正在楼底凄惶要不要上楼去找他, 却正好见他和一个陌生女孩说笑着走下楼来。她第一反应是慌忙走避。从楼下的电话亭后看他, 还是神清气爽的一个大男生, 寸头推得极短, 和那个女生正说得热烈。女孩背对着她, 一头直发如黑色瀑布坠下, 身形窈窕。

她在电话亭后泪如雨下。暑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认识了什么新的人, 新的霎时雪亮和一阵冰凉?一直不肯承认的恨意升腾上来, 水蒸气一样大面积灼伤了自己的心。是他先招惹她的, 天下大乱, 却凭什么若无其事的是他?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恍恍惚惚回到宿舍的。到宿舍舍友才神情暧昧地告诉她:有人给她打过电话。她没问是谁。也许是前男友, 也许是他。但就刚才在楼下的那强刺激性的一幕已经让她做了决断:他说他会断送在自己手里, 恐怕真实结果与之恰好相反。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激烈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和激情一样真实的, 则是嫉妒与占有欲。刚才偷窥的那几分钟如此有力地刺穿了她的灵魂, 变成世界上唯一真实可感疼痛难禁之物。意识到自己爱得如此沦落, 她一阵恐惧。血液里有一条毒蛇正静静蛰伏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得多么咬紧牙关竭尽全力, 才能克制自己不发疯?晚上她没吃饭, 没出宿舍。其他舍友都纷纷出去自习, 买东西, 串门聊天。她直挺挺地躺在自己的铺上, 还是和那晚一样, 可这次她们随时随地都会推门进来。九月初北京凉如水的夜风, 冷酷又温柔地轻轻拂过黑暗中她的脸颊, 鼻翼, 唇边, 深陷的欲望谷底。电话的幻听又来了:一直持续地, 不间断地响。

手机也在铺下的桌上铃声大作。中间她起身上厕所时看过一次手机, 发现果然是他。第一条短信问她在哪里, 在不在宿舍。第二条:我有话对你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最后一条:我明白了。祝你幸福。她坐在桌子跟前, 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 眼泪决堤一样流下来:这么轻易, 三条信息就放弃了。这就是他。这就是他。她没想到那次楼下相遇, 就是最后一面。那晚之后她恢复了正常作息, 该上课上课, 该自习自习, 三天之后才知道他早已经去了美国当交换生。全系总共就一个名额, 就是他。哪怕是和她最情热如火的时候, 竟也没耽误他一路绿灯地拿了一等奖学金, 被系里导师推荐去了纽约州立大学。这些事她其实上学期末就有耳闻, 只是事情没迫在眉睫, 总以为不是真的。

知道他已远走异国的那天中午, 她正在食堂排队打饭, 听说后异常平静, 甚至还对那同学笑了一下。坐下来以后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饭, 好几口后才发现一串钥匙整个落在了饭盒中央, 差点硌着牙。自以为是的钢铁之心, 在庸俗的饭菜香气里无尽地沉下去, 藏在一切鱼肉米饭的后面, 沾染得一塌糊涂, 却又烫得下不了手。她突然间, 非常非常想知道他临走前到底要对她说什么。那么多个夏夜都长夜漫漫地过来了, 自己偏偏就在最后一晚决定不再给他机会。就有这么巧、就有这么始料未及。说不清楚是爱是恨, 只知道报复像射往空中的子弹, 毫发不爽地最终回落在自己身上。

她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起初是整夜失眠。眼泪浸透枕头, 换一面再继续。到后来逐渐开始恐惧床褥是画地为牢, 一晚晚誓将牢底坐穿。对失眠最绝望的时候, 她想过翻天覆地不顾一切地把那个人的地址找出来, 或者干脆去纽约州立大学, 突然在他面前从天而降。她知道他一定在东语系, 范围缩到最小再找一个中国面孔, 应该没那么难。但是她当然没钱。没旅费, 也没申请签证的财产证明。何况也没时间让她发疯。

毕业前夕得实习。实习完了要上班。朝九晚五, 糊口谋生。不管深夜情意如何迷狂, 天亮日子还得继续。她是被扔过一次的, 她理应知道害怕。舍友本不大喜欢她的孤傲, 看她迅速憔悴倒动了恻隐之心, 偶尔会有人主动给她打饭。她木着脸接过去, 问清多少钱, 一分一厘好意都不肯收受。谁知道是她们中间的谁在艳照门之后发的那个匿名贴?她所不知的外部世界, 是无穷尽的恶意之洋。渐渐就有人说她分手后不大正常, 又有人怜悯地说, 文艺女青年太“作”, 就是容易自“作”自受。这又是新的剧情演绎、新的狗尾续貂了。她盘腿坐在上铺床帘背后听众人笑语, 迷惑地想, 她们口中的一切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大四的最后一年, 她独自一人走在学校的路上, 随时觉得背后有人指点。其实也早成了明日黄花, 过气明星。到底是前男友找人偷拍, 还是过路的无聊客棒打鸳鸯, 万事经不起咀嚼。黄叶翻飞下来, 一点一滴落到她的牛仔外套上。她想起他说过的, 比之春花烂漫, 更喜欢秋天的落叶。尤其是深秋的路灯下, 满地黄叶堆积, 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总像是电影心碎的尾声。他还说:等十一月吧, 找一个月亮好的晚上, 我带你到三里河那边的钓鱼台去, 路两边都是大银杏树, 落叶铺成金灿灿的大道, 咱们手拉手走在那上面, 走一整夜, 可以一直走到卢沟桥, 天亮了, 数清楚那桥上到底有多少只狮子。因为这句情话, 她在北京呆了这么多年, 从没有去过卢沟桥。他在她生命里消失得干脆利落, 就好像从来也没出现过。差不多过了小半年她才能睡一个完整的觉—————能睡觉就证明她还没有彻底疯, 只是已经差不多脱了一层皮, 瘦了快十斤。整个十月, 十一月, 十二月。看宿舍窗外的树叶一点点变黄, 一片片掉光, 又看到冬天的积雪一层层覆盖在光秃秃的枝子上。一个寂静的平安夜, 全宿舍人都出去寻欢作乐, 她光脚穿着睡衣怔怔地走到阳台, 在栏杆上摸了一把雪球, 用尽全力掷离她最近的树干, 枯枝上震落的雪粉簌簌地往下落, 脸上, 鼻子上, 是凉的。甜的。一激灵的同时她微笑了。天地间豁然开朗, 洞然彻亮, 从这棵树, 一直可以看到天边, 校外, 大马路上, 美国去。她依然不知道那个人正在何处欢度圣诞,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想死了。秋天冬天掉光的叶子, 春夏又怯生生长出新芽来。如此周而复始, 生命卑微低贱, 生生不息。骄傲如她, 也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叶。所以一年之后, 临近毕业的六月, 她猛然间收到一封异国发来的电邮“你还好吗”的时候才会觉得像见了鬼。有人从她死去的上辈子来了一封信, 但她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她了。电邮里说, “我在纽约州立大学给你写信。现在是六月, 据说是纽约最美的季节。花是初开, 叶是新绿, 万事万物似乎都是新的, 这样我才终于敢回头看一眼过去。在金急雨树下想起你我种种, 陡然间非常难过。我走得匆忙, 你又如此倔强, 始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但是回心去想, 其实也许一切也不需要交代、不需要解释。成坏住空, 本是无可奈何之事。这世界上也没人比我更知道你看上去柔弱, 骨子里却强悍, 有没有我必然都能够活下去, 并且活得很好。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是可笑的。事如春梦了无痕, 只是答应我, 此后余生, 一定要幸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删掉了那封邮件。他们为什么都祝她幸福?这个愚蠢陈腐的字眼刺痛了她的眼睛。第二天她照常去即将要上班的公司实习。不到八点钟, 北京的夏日已天光大亮。大马路上车来车往, 她穿着还不太习惯的深灰色职业套裙碎步疾走, 突然想: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很陌生。又想, 他说的金急雨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沉沉想了三五分钟才猛然醒觉, 她想着的“他”, 还是大洋彼岸那个“他”。

又过了些日子她做了个梦。梦见他终于回国了, 跑到她宿舍来敲门, 她不肯开。还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背抵着门, 头低着, 整个人弓成一个大虾, 眼泪一滴滴落在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她在梦中放声痛哭一场, 想通了再去开门, 早已人去楼道空。跌跌撞撞追到走廊尽头, 发现他还站在那里, 微笑着:等你呢。知道你会来。两人喜极而泣。还是和当时在教室一样激烈的吻、全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性命攸关的事。她后来非常非常后悔自己删掉了邮件, 连地址都没有看清楚, 这个人就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刚一探头, 她就再次错过了他。

世事如流沙, 抓得越紧, 走得越快。

能错过的, 也许本来就不是她的。

她无比正常地和所有人一起毕了业, 照毕业照那天他也依然没有出现, 听说是在当地申请了学校, 留下来了。毕业后学校的邮箱停用, 就算写信给她, 她也再收不到了。其实反正他也不会再写信来了, 这样最好。就像他说的:事如春梦。

只是梦却也未必无痕。

上班的头两年, 总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她偶尔也答应相亲, 最后却都无疾而终。一切都在正常轨道里进行, 只要不做梦。白天清醒的时候理智清明, 一旦做梦又回到了原地。她总是梦见他来找她, 一次又一次。她犹豫片刻再开门, 他早已经走了。他从来都不曾真正等她。梦里全是他、总是他、只有他。永远突然来敲门, 或者发来邮件。有时两人手拉手走在校道上, 一辆卡车突然开过来, 轰隆隆冲开他俩、碾碎梦境。她醒来的时候总是既快乐又哀伤。现实生活里她已经渐渐不记得这个人的脸了, 但是梦里她非常确定那就是他。两个人站在暗中对望, 望久了, 他会一下子用力搂住她。手劲蛮横, 嘴唇却温柔, 细密如雨点。她腰将折断, 浑身酥麻, 极轻微的战栗再次从尾椎骨一路攀升, 到顶端一窒, 心花怒放, 开出好大一朵虚空幻境。紧接着就无以为继, 惊醒过来。

还有一些时候是梦见他陪她走路, 永远走不完的夜路, 校园小径深处, 三月丁香, 四月芍药, 五月蔷薇。哪里和哪里都没有人, 他们手拉着手, 寻寻觅觅, 走过整个北京城, 却始终无法找到那条铺满金黄落叶的银杏大道。她醒后分析自己的潜意识, 梦境始终停留在关系最暧昧的春夏之交, 大概是一直不相信他会在最难堪的境遇里真的丢下她一个人。她是这样渴望原谅他:比起爱, 她更不习惯的是恨。恨需要气力更多;恨更难以久长。

他信里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没有他她必然也能够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

辗转好几年之后, 二十七岁那年她总算相亲相到了一个靠谱的人, 恋爱半年顺理成章地结了婚。丈夫是个工程师, 比她大将近七岁, 老爸爸型, 对她万般呵护, 当真是捧手心怕化, 风吹吹怕倒。甚至承担了大多数家务, 只求她把身体养好:太瘦了怕生孩子困难。婆婆一家对她也亲爱至诚, 逢年过节, 人情往来, 样样得心应手。所有的不堪、爱恨, 隔了岁月都成了毛玻璃后影影绰绰的动静, 连她自己偶然间想起来都觉得惊异, 不大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事。丈夫私下问她: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她说, 谈过的。再细问, 她便坦然把前男友的事拿出来说。

对你那么好, 后来怎么分手的?

一直不够喜欢, 追得紧才答应。最后还是不合适。其实这一切也都是实情, 只是删繁就简、避重就轻。她的叙述里从来没有他、他、他。他是她生命里的阴影、残缺、黑洞, 触碰不得的伤口, 刻意要掩埋的往生。丈夫无从得知大学校园里的她到底是怎样扑火的一只飞蛾;最好他也不要知道。还是得好好活下去, “此后余生, 一定要幸福”。她都想好了:两个人都是独生子女, 可以生两个孩子。最好大一点的是男孩, 小一点的是女孩。丈夫每天接送她上下班, 周末一起洗衣, 做饭。饭后在小区里散散步, 再走远一点儿, 可以去附近的超市备好第二天要做的菜。她从此忌吃生冷, 丈夫在外也宣称封山育林。节假日打完电话给自己父母, 总不忘接着打给公婆。在电话里她总是非常乖顺:是, 都有检查身体积极备孕。爸妈多保重。

丈夫是个老实人, 说过最动情的话就是:如果只能有一个孩子, 他希望是女孩, 像她。

这一年她二十八, 丈夫三十二。他二十九。比她大一岁零一个月。

但上帝之手的安排从未就此戛然而止—————至少在她这边是如此。

事实上她写过很多封信给他, 只是从未寄出。她一直把这些信藏在自己的私人电脑里, 任何时候, 任何地方, 猛然间觉得过不去了的畸零时刻, 就写下只言片语。这是她的树洞、救赎和不必回音的投寄处。这甚至和他本人都了无关系, 因为她从未想过真的要让他知道。也许只是因为那些说不出口的黑暗梦境, 让她想起往昔。尤其怀念的是自己那种让自己都害怕的危险激情:那从脊椎尾端一寸寸攀升的心旌摇荡, 目眩神迷。后来怎么就再也没有这样深地喜欢过一个人?戛然而止, 永远是意犹未尽。安全久了就禁不住怀念那饮鸩的快乐。

二十九岁那年, 同样是一个四月, 她出去办事, 正好路过原来读过的大学。鬼使神差, 她下车进了校门, 轻车熟路找到了那教室。那天下午正好没课, 只有零星几个人趴在桌子上自习。她站在教室门口看了一会, 只见一对情侣正在角落甜蜜地交头接耳, 打闹一会又分头自习。就在那同一个位置, 她曾经和一个人接吻接得忘乎所以, 不知道对面大楼什么地方就有个偷拍的相机, 一一记录下当时的青涩迷狂。这个教室的课桌已经陈旧了, 无数人在上面刻下自己的名字和誓言。她走进去随便找个座位坐下, 一眼就看到眼前的桌上刻着: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夕阳西下, 斜射的光擦亮了那桌椅、刻痕, 照彻了啪一声落在刻痕上的一大滴泪。眼泪迅速渗透、洇干, 无影无踪。她的心在初夏之光里渐渐非常宁静, 静得就像青春记忆被完整取走一段, 扔在了冰水里。再灼热的追问在岁月沉淀后都变成了沉默冰冷的石头:我等你, 你不要让我等太久。结果是她等了太久、太久。

时空是空荡荡的荒漠, 一切欢笑痛哭犹如书页, 已经永久性地翻过去了吗?

另一些时候, 她走在北京的二环路上, 偶尔会想起, 这人回到这城了吗?现在过得怎样?娶妻生子了没有?

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 只去过一次小西天看电影。后来她大多数时候都回避去那条街上办事, 一去就觉得到处都是旧日幢幢鬼影。年轻的他拉着同样年轻的她, 轻快地穿过牌坊, 走在去电影资料馆看内部电影的小道上。天渐渐地黑了, 周围的店铺一瞬间全亮起来—————就像约好了似的, 对他们报以温暖和祝福。她几乎能看见当时自己没心没肺的笑, 全然不知那一夜灯亮之后便永远不会天明。

有一次在外地出差, 知道他和她共同喜欢的一个歌手在当地的酒吧驻唱, 她便循迹去了。坐在昏暗闷热的小酒吧里, 因一首歌她猛然想起他来, 突然发现已事隔九年。眼泪潸然而下, 像兵临城下猝然攻破了心防。她想, 要是他突然在这黑暗中和她一起听这歌, 这大学的孩子们仍然热爱的民谣。那他们该说些什么好呢?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紧紧地拥抱, 直至地老天荒?

歌手唱完三首歌, 中场休息片刻。她的眼泪并没有随着音乐停止而停下来。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碰洒的啤酒、压低了的语声:借过, 当心!小阳台上有几点红光一明一灭, 是热情而饥渴的烟头。不用刻意观察, 也能发现暗中有些男女在接吻, 荷尔蒙气息和汗味扑鼻而来。她也曾经如此年轻、如此天真、如此对爱情深信不疑。

歌手又唱了一首成名曲。掌声和尖叫声四起。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大声地喊:大叔, 我爱你!一群女孩都起哄:大叔, 我们都爱你!

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大胆了吗?当年只要十五张激吻的照片, 就足以扼杀一段姻缘呢。滚烫的眼泪和笑容一起自然而然地流出来, 她嘴唇抖得厉害, 竭尽全力才能不出声音。黑暗的网徐徐降下, 绝望又安全地罩住她。她闭上眼睛。歌手又在唱了。唱啊。唱吧。青春呀, 青春啊。

大概第十个年头她才在九周年毕业聚会上, 无意间知道他回国后在一家私立英语学校给人上课。因为工作很忙, 一般不出来聚会。人人都知道他们这段往事, 人人也都假装不知。好些人都拖家带口了, 没带孩子的也纷纷互秀孩子照片, 没人相信她十年了还没有翻过篇。有男生跑过来恭维她:越来越漂亮了。她盯着那人看了一会, 突然想起来这人当年追过她, 事发后也曾经在B B S上骂过她假正经。她含笑点头, 一言不发地走开。

过一会她突然听到有人说起他的名字, 像一个小小的响雷炸开在耳边。她端着酒杯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 那群人辨认了一会, 同样乏味地说: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她一连和名字都叫不出的同学喝了三杯酒, 才终于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他的微博名。

因为长期潜水, 他从来没发现那个陌生粉丝其实是她。

又过了差不多三个月, 她在微博上知道了他有一堂公开课。她决定去看一眼。就一眼。

他除了胖了一点之外, 乍看上去没有别的变化。也许气质更安静了一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英文老师。可是如果仔细看, 身上早已沾染了太多别的女人的印迹:穿衣风格, 气息, 打扮, 发型。连眼神也不再如当初般玩世不恭, 一开口就把她吓了一跳: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就像重新结识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早知道他结了婚, 第一次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圈, 式样简单, 和自己的倒像是一对。归根结底, 审美还是一致的。总算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她眼底潮湿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也正在好奇地打量她, 他说, 你倒没变什么。还是老样子。

她低声道:老了。

当年在教室里那样熟悉过的身体,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保持着至少五十厘米的安全距离。因她的沉默他变得局促起来, 她想起多年前男友被她的沉默和大笑逼得要动手, 差点笑出声。

他捕捉到了她眼睛里的一点笑意, 放松下来:你这些年……过得怎样?

挺好的。

看上去也不错。他说:我后来给你写过信, 你没回。

梦境轻车熟路地回来了。她笑道:不知道该回什么。

事实上她也就收到过一封。

在国外的时候经常想起你。觉得自己再怎样都不该走的, 抛下你一个人。但是你知道的, 全系就那么一个机会—————也不知道年轻时怎么就那么想见世面。真出去了也就那样。归根结底还是要回来的:根在这里, 心也在这里。生死都逃不掉。在纽约鼓足勇气写了封信, 你没回, 心想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又碰见。我真的特别高兴。

他说得很流利、也很诚恳。她则微微蹙眉, 想说的许多话都卡在了嘴边说不出口。有一年丈夫突然问她电脑密码, 说想知道她每天都在写什么, 她想不出理由拒绝, 就是抵死不从。那次吵架吵得很凶, 冷战了大概三礼拜左右, 都已经做好去民政局的准备了, 丈夫特意做好一桌子菜, 又开了一瓶红酒, 两个人沉默地喝完, 饭后抱头痛哭, 离婚的事就此作罢。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丈夫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这些年的隐性存在是如何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这是她的事情, 和他毫无干系。看到他过得好, 她同样感到一种惘惘然的安心。

只有一件事, 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说。走之前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接我的电话?就那么恨我?

暑假五十六天, 你没有联系我。放暑假前的两周, 你也没有。总共加起来七十天, 整整十个礼拜。

放暑假前我打过。他说。打过好几个,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担心是别人接的, 就搁下了。你宿舍或者我宿舍的人, 要知道我还在找你, 不知道会说得多难听。那时候特别希望你明白是我, 自己打回来, 也不用多说什么, 就说一声“我不怕”, 或者“我不在乎”。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等你。

你始终不打, 我也就渐渐死了心。

她像听故事一样呆呆看着他。这当然不是真的。他一定是骗她的。那些电话铃声明明全是幻听, 她多少次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去接电话, 接起来都是茫茫空音。

你别说你不知道那是我。最早在一起时就说好的, 暗号。你不愿意你们宿舍的人知道我们在一起, 都是我打过去, 挂断, 过一会, 你再打回来。

宿舍的电话铃在幻觉里一声声急促地响起来。窗边摇曳的凤凰木, 红的叶子, 绿的花, 天地为之变色。她头晕目眩, 勉强想起一句回话:你为什么不打我手机?

你从来不让我打你手机, 说怕他看到。

他当时不是当众祝我们幸福吗?

你不亲口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你真的分了?他无辜地、茫然地看着她。暑假也打过一个, 你妈妈接的。她说, 你现在状态不好, 让我过一段时间再找你, 有什么事最好等开学再说。我想, 那就等开学吧, 暑假反正也见不着, 见面说清楚更好。但还没开学, 他们就电话通知我去美国的事情落定了。开学那晚我一直给你打电话, 打了宿舍电话打手机, 你都不接。其实那次我就在在你宿舍楼下, 还发了好几条短信, 你不会看不到。后来我想, 你大概是做了决定一刀两断了。那样, 我又何必打扰你的生活?

那天下午。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看到你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

什么女的?他瞪眼看她。一时之间她从他眼底看到了那段噩梦一样的楼梯, 那两个言笑晏晏的身影:那不可理喻的妒忌心又回来了, 火烧火燎, 她蓦地闭上眼再睁开。

开学那天下午, 我从火车站回学校, 直接就去了你宿舍楼下, 四点半左右, 突然看到你和一个女生笑嘻嘻从楼上走下来。我当时以为是你新女朋友。

他迷惑地看着她, 想了一会才说:那天好像只有助教来找过我, 问我美国签证办好没有。暑假一直她联系我的。

是助教。她说。后来我才知道, 那就是大四新来的助教。但是晚了, 你已经去美国了。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一直没法原谅自己、原谅命运。两个人多少年的疑惑彼此拼图一样一块块在头脑里拼起来。所有细节都落实了, 却最终仍然拼成了一个巨大的缺憾。几乎是就差一点点, 两个人就在一起了。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她听到自己哑声问了这么多年最折磨她的那个问题:最后那一天, 你打了无数个电话, 到底想说什么?

本来想说好多话, 到后来就剩下一句。

什么话?

那天晚上我无论如何不该走的。事后想起来, 发了疯一样后悔。

她还以为会是我爱你、你等我从美国回来诸如此类呢。就这一句, 将她整个人又重重扔回了那个黑暗里的房间, 两个沉默以对的剪影, 爱欲角力, 互相抵牾。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栗起来, 却发现爱、恨, 都是久远乃至于不复存在的事。像没烧尽的炮仗, 在灰烬里又轻轻炸裂了最后一朵黯淡的金星。

他面对面地说起过去显然也受到了震动, 表情没那么自然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和你说这些。

在梦里找了好久, 黑暗中那条银杏大道终于找到了, 上面果然铺满了落叶, 一层层都是他们不曾共度的虚耗的黄金时代。她从来没有和他没有肩并肩走在上面, 从天黑走到天亮, 一直走到卢沟桥去。而此刻学校的走廊尽头, 天光仍然大亮, 是四月底的下午六点钟, 夕阳正在竭尽全力放出最后的光和热, 这一点余温转瞬即逝, 马上就要沉入长达八小时的黑暗寂静中。

她仰脸望着他, 看到的却是黑暗里寤寐思服的自己, 无尽的懊悔, 点滴到天明, 碧海青天。刚才她随手一指的那个隔壁班的男孩早走了吧。他一定早就知道她是骗她的。这个世界还是只有他最知道她, 但是他也并没有抓紧她。

年轻时彼此都是任性, 都是试探, 都是骄傲, 都是满心以为走过去了还有更好的, 悲欢离合, 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又何尝不以为事如春梦了无痕, 她又何尝不是大步走过、昂然不顾。后来的低回宛转纯粹都是旧疾发作, 但无论如何, 她也仍然好端端地活下去了。

而他也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要把这些年没有看到的模样都尽收眼底。

你那时候特别瘦, 瘦得都让人担心。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到现在还能听到那时候你的笑。

她同时也听到了那笑声:朗朗的, 从天边最远的一颗星千里万里地传过来, 又飘渺地千里万里地远去了, 是逝去的, 晨曦中的卢沟桥上传来的不存在的歌吹。

你现在手机号多少?

她木然地背诵出来。十一个数字。

她知道他不会打的。

回国后给你发过一次信息没回, 你果然换号了。他说:有一次我经过小西天那个牌坊还想起你。想起你当时怎样一蹦一跳地拿着票, 咱俩一起去看电影资料馆看老电影。那天夜里的槐花好香, 是四月的最后一天, 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记得那一天。刚走过牌坊所有路灯在那一刻突然全亮了, 像一场戏拉开了大幕, 追光灯打下来。她笑得沧海桑田。

我有小孩了。因为她不说话, 他被迫变得很饶舌。生了个女儿。已经三岁多了。

她当然知道, 而且知道那个女儿很像他。他给女儿起的名字中, 有一个字是她名字的谐音。她一直多情地当这是巧合。

我太太在银行上班。他继续说。她很好……但和你在一起总归不大一样。后来再也没有那样发过疯, 始终达不到那个沸点。也就是你。

她甚至知道他太太的样子。他在微博上发过, 比他年轻得多, 时髦, 伶俐。和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两个人时常在微博上打情骂俏, 但还是女的更活泼得多—————此刻她想起他妻子, 心底却奇怪地一点妒意也无。要嫉妒, 也该是他妻子嫉妒。嫉妒自己永远无法到场的他的青春。即使曲终人散, 属于她的一小段时光永远属于她, 这就很好, 也不就需要更多了。

你一会回家吗?我送你到地铁站去。

好。

这时他们是肩并肩地走在夜风里, 夕阳西下, 生生被他们走成了幽暗的月夜小径。就像很多年以前看电影那天, 他明知道她有男朋友, 还是毅然决然地拉起她的手。她第一次挣脱了他, 他讪讪地说, 你的手好凉;手凉的女人没人疼。还有他特有的拥抱, 手劲蛮横, 嘴唇却温柔, 从额头开始吻起, 左脸颊, 右脸颊, 鼻尖, 嘴。她每次都像是全身浑身通了电, 从内里的最深处生出热望来, 到顶端一滞, 开出好大一朵虚空幻境。还有他教她接吻:舌尖深浅不一, 进退有度, 鱼戏浅水, 鸟翔半空。为了不陷入更多往事, 她终于开了口:你平时都做什么?

备课。陪孩子。周末会带小孩和太太去动物园。

他没骗人。这和她对他的了解差不太多。

但是说句玩笑话:在动物园里看长颈鹿时都会突然想, 要是孩子她妈是你就好了……这念头就像根刺, 藏在最柔软的地方。大部分时候没知觉, 有时疼一下。就那么一下。

那就拔掉。她飞快地转过脸去。眼中钉, 肉中刺, 都拔掉。

说得轻松。他说。见不到你还好。见到就知道它一直在那里, 年深日久, 越长越大。

又来了。这些话都是梦里听到过的, 在现实里听到的滋味和指向的可能性完全不同。浩浩汤汤的十年流过来, 一眨眼又淌过去。他们是再也、再也回不去了。事实上, 也没人想要回去。

拔不掉—————就让它在那里呆着吧。有一天肉长好了, 也就不觉得了。

我也是这样想。他笑着, 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能来看我, 我真的特别高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上了。你也结婚了吧?丈夫对你好吗?—————不会是那个人吧?不是那人。对我挺好的。

不是那人就好。那人配不上你。他再次想不起该说什么。这样的对话对于两个人都是负担, 也许。说深说浅都不合适, 毕竟已经那么多年了。

地铁站已经到了。他在进站口略迟疑了一会, 看着她笑道:我家远, 到家又得九点多快十点了。

是啊。那快回去吧, 再见。

他们谁都没有提出再在附近走走。并不是同一条线, 在这个站就要分头换乘。到了安检的分岔路口, 他站住了有点迟疑地看向她, 仿佛等她再说点什么。她朝他很快地点了下头, 便向自己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找公交卡, 低头找了一会, 无意一回头, 发现他居然还站在原地面朝她。没有笑容, 有点怅然。她本来以为他早走了。

等等我。她看见二十一岁的自己轻盈如小鹿, 向二十二岁的他雀跃地奔过去。走吧, 我们去钓鱼台, 去银杏大道, 今晚的月亮特别好。我们一直走, 走到卢沟桥, 宛平城, 数清楚那些石狮子到底有多少只。到底多少只?438只, 492只, 还是501只?

那张公交卡终于摸到了。卡背面是他们共同喜欢过的梵高:向日葵枯萎了也还是向日葵。三十一岁的她冲三十二岁的他飞快地点点头, 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那边的闸口。包里“滴”的一声, 是手机。一定是丈夫的短信:你在哪儿?今晚吃什么?再就是卖房子卖保险的:一平方三万, 高速直达, 毗邻地铁。泰康人寿, 保您平安。

反正不会是他的。

刚才给他的那个号完全是胡诌的。再让她回忆一次, 她也想不起来。前路漫漫, 她大步地走过去, 人群如惊鸟退散, 如摩西分开红海。她迟早都会回家。但在回家之前, 她要先独自去一次卢沟桥, 从天黑, 一直走到天亮;数清楚那些狮子再从卢沟桥一步步走回还没落叶的银杏大道, 从春天, 一直走到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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