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小说能在国外引起巨大反响, 并不仅靠原著本身的文学艺术魅力, 对于文学作品的翻译在很大程度上也起着关键性作用, “小说属于文学体裁, 是作者通过对人物、情节、环境具体细致的描绘, 反映社会生活的叙事文学作品”, 对于《活着》的翻译不仅需要原汁原味传达中的乡土气息, 还需要将源语文本译为符合本民族易理解的习惯用语, 而在原著比喻句的翻译中, 则会使用比喻、拟人、夸张等的修辞手法, 将鲜明生动的形象、简洁带土味的语言风格显示出来。在小说的叙述中, 比喻句渲染了人物形象与社会环境, 从选取的比喻句中可以发现对于同个事物不同文化背景间的文化理解差异, 探讨泰译本《活着》中比喻句的翻译策略。
一、《活着》及其泰译版《คนต�ยย�ก》
(一) 作者余华及其小说的介绍
《活着》是作家余华的极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活着》中“活着”的悲剧美是通过类似于新写实主义小说零度介入的叙事风格来表现。《活着》利用通俗易懂、朴实简洁的语言讲述了在大变革时期背景下, 一生饱经沧桑的福贵和家人经历的苦难, 所有亲人相继离他而去, 最后只剩一头老牛与他相依为命, 并坚强活下去的故事。这部小说出版后, 获得了文学界的一致好评, 并荣获多项知名奖项。《活着》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 相继在海外出版。
(二) 译者兰番·拉斯阿松及其泰译版的介绍
译者认为《活着》一书中想要表达的是:虽经历过大风大浪, 但一切过去后, 恍悟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活着, 所以泰译版《活着》的题目, 直译为“难以死去的人”, “活着”并不是简单地对生活状态的描写, 而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一种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活下去的态度, 一种对生命的追求和不放弃, 所以译者用“คนต�ยย�ก”一词来描写福贵对于人生再艰难也会坚强活下去的态度。
二、《活着》泰译版中的比喻句翻译研究
汉语中, 比喻就是“打比方”, 用通俗浅显的形象来说明复杂抽象的事物。《活着》一书运用通俗易懂的语言, 简洁明快的短句对故事情节进行时代背景的渲染和人物特征的描写, 用诙谐幽默的写作手法将故事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 并运用大量比喻句来对故事内容进行续写, 既加强读者的代入感, 又渲染小说时代背景的意蕴。
由于中泰两国之间历史背景、民族文化、生活习惯和传统观念中都存在概念差异, 同种事物对于不同国家会有理解上的偏差。小说充满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 在翻译的过程中, 不仅需要译者保持原作的行文风格及准确的内容, 还需译者将原著译为符合本民族阅读习惯的文本, 使译本更贴合原著, 增强外国读者的代入感。译者针对不同类型的比喻句, 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 但始终遵循以“异化”为主、“归化”为辅的翻译策略。笔者发现, 在泰译版中许多比喻句中的喻体与源语中喻体形象一致, 为了保留小说中的比喻意象, 译者采用“异化”方法, 具体可分为直译法和补译法;由于两国民族文化、历史背景的原因导致泰译版中比喻句的喻体与源语中喻体形象不一致, 为了便于读者理解小说内涵, 译者采用“归化”方法, 也就是转换意象法, 便于读者阅读和理解。
(一) 异化法
异化是偏离本土主流价值观, 保留原文的语言和文化的翻译方法。异化与原文在形式上对等, 包括内容、形式及内容, 都忠实于原文, 有时因难以理解会加以注释。中泰两国是友好邻邦, 有相似的语言、相似的民族、甚至是相似的文化习俗, 正是因为相似, 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大量使用异化法, 其中主要分为直译法和补译法, 旨在使译文尽可能地贴合原文行文风格, 促进两国间语言文化的交流和传播。
1. 直译法
在翻译的过程中, 若中文词汇能在泰语中找到对应的具有相似喻义的词汇, 则采用直译保留意象的翻译方法, 既符合原著语言的行文风格, 又能保留源语文本的历史文化内涵。
例1: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
开篇作者就将“我”年轻时候的状态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 比喻自己游手好闲的状态就像到处乱窜的麻雀。“麻雀”一词在泰语中为“นกกระจอก”, 源语文本在目标语中能找到对应词汇, 选择采用直译的方法保留意象, 使译文与原文行文风格一致, 促进两国文化的交流。
例2:那两条腿就和鸟爪一样有劲。
“鸟爪”有站立、捕食、保持身体平衡等作用, 在这里“像鸟爪一样有劲”指的就是老爷的腿脚像鸟爪一样紧抓缸沿并保持身体平衡的状态, 鸟爪一词在泰语中为“ตีนนก”, 源语文本在目标语中能找到对应词汇, 选择采用直译的方法保留意象, 使译文与原文行文风格一致。
例3:人穷志短。
“人穷志短”比喻人在贫困的时候自己的眼界志向也随之变小。福贵在输光家产后便没了斗志, 自嘲自己人穷志短。译者将译为: 直译为没了钱就没了智商, 衍生意义与源语文本一致, 所以选择直译的方法保留意象, 使译文与原文行文风格一致, 促进两国文化间的交流。
例4: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不正下梁歪”形容领导或长辈行为不正, 职员或子孙也会跟着做坏事。该词源于民间盖房子的习俗, 一旦上梁安放不正, 就会影响到下梁, 影响到整个房屋结构。译者译为“上梁不正下梁也跟着不正”, 译文含义与原文行文风格一致, 可算作是对小说的直译, 保留了原始意象, 促进两国文化间的交流。
例5:我是徐家唯一的香火。
中国有句古语:“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指的就是没有后代传承香火, 没有后代烧香祭祖。“香火”一词在传统中国文化中除了有祭祖祭神的香和烛火之意外, 还指传承家族的后代。原文中“香火”指的就是唯一的家族继承人福贵, 而在译文中“香火”直译为“ธูปดอก”, 意为“香和烛火”, 译者并没有将“香火”背后更深的一层含义译出, 仅表明了“香和烛火”这一层含义, 因两国间存在文化背景差异, 该词的错译应是译者理解不到位所致。
2. 补译法
中泰语在语法结构上存在着天壤之别, 在汉语里一些词语有的隐喻概念, 在泰语中相同的词并没有, 因此在翻译过程中, 在理解前后文的基础上采用补译的方法, 直接译出隐喻意思, 舍弃隐喻概念, 便于读者理解。
例1:我还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比喻好像被包在鼓里, 比喻受人蒙蔽, 对有关的事情不知情。泰文中没有“蒙在鼓里”一说, 译文中直译为“什么事都不知道”, 与原著喻义一致, 故译者放弃原文意象, 采用补译的方法直接揭示喻意, 便于读者理解。
例2:眼睛却跟钉子似的钉在龙二那双手上。
“像钉子似的钉在……”意为钉子固定住后不会随意移动, 死死的钉在被固定物体上, 原著中“像钉子似的”比喻沈先生的眼神像钉子一般钉在龙儿手上, 如钉子死死固定着。这个句子中, 译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 使用补译的方法, 用符合本民族阅读习惯的词汇表达, “จ้อง”一词有凝视、瞄准、盯着看等意, 可准确表达作者“死死盯住”的状态, 将“钉”一词之意也译出一番风味。
例3:苦根成了我们的命根子。
“命根子”一词, 一方面常用来比喻最受人重视的晚辈或东西, 另一方面, 也有男性生殖器之意, 表示传宗接代的工具。苦根正好是男孩子, 所以原文中“命根子”指的是“苦根”。由于命根子是在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产生的文化负载词, 在泰语中没有直接对应的词语, 所以译者在理解前后文基础上采用补译的方法将“命根子”直译为“精神支柱”, 表达苦根是福贵的精神支柱之意。译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重塑语义, 其目的可算作是想引入新词, 增加泰语的多样性, 促进两国文化的交流。
例4:要大的, 还是要小的?
本句是凤霞在生苦根时难产, 医生问二喜和福贵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对于中文读者来说, 很容易理解这句话的内容, “大的”指的是大人, “小的”指的是小孩, 但对泰语读者来说不一定能很好地理解这层含义, 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选择用补译的方法, 直接用“大人”“孩子”来代替, 便于读者理解原文。
例5:香火还会往下传, 这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
“香火”一词比喻“传宗接代的男性”, 在原文中指的是福贵的小外孙苦根, 在中国古代, 男子是传宗接代的香火, 可延续家族血统, 原文中使用“香火”这一文化负载词来突出苦根延续徐家血统的重要性。故译者在理解原文的基础上, 补译为“有继承徐家血统的人”, 舍掉原文意象, 直接揭示原文喻意, 突出原文意蕴, 便于读者理解。
例6: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针扎”比喻为像针扎一般的难过, 表达福贵对于女儿的懂事的酸楚和心疼, 旨在表明福贵伤心难过、心疼凤霞之意。在本句译文中使用了补译法, 译者在理解前后文后, 直接用符合本民族阅读习惯的语言表达, 只不过在原文理解上存在偏差。“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译作ข้�ก็รู้สึกสบ�ยใจขึ้น, 意为“我感觉更欣慰/我心里更舒服了”, 译文之意明显与原文之意不同, 两句意思相差较大, 原文表达的是“我更难过了”, 译文表达的是“我更舒心了”, 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意蕴。而错译的出现, 笔者认为是译者不能很好的理解中国作家对小说背景的渲染, 作者前部分都在营造悲惨凄凉的氛围, 看到凤霞的笑加深了作者的悲伤;而译者则理解为前部分的悲惨凄凉是为了衬托后面的开心, 所以看到凤霞笑后, 译的是“我更舒心了”。该句与原文信息的出入笔者认为是理解不到位造成的翻译失误。
(二) 归化法
归化是将原文中出现的译语文化概念用符合译语惯用的表达方式还原出来的翻译方法。中泰两国民族文化背景、历史背景相差甚远, 对于特定的文化负载词的翻译需要译者在理解前后文的基础上, 将原文中的译语文化概念用本民族惯用且易理解的表达方式来表达, 原文中比喻句的翻译主要涉及到转换意象法。
1. 转换意象法
中泰两国因民族文化背景和时代历史背景差异, 在相互理解比喻句时会因文化差异产生歧义。在翻译过程中, 若目标语中恰好有相对应类似的比喻时, 可用符合目标语用语习惯、且能表达同样含义、能引起读者产生同样联想和感情的词汇来替换意象, 便于读者理解原著内涵。
例1:你家立大功了。
“立大功”指“完成巨大工程或重要任务”, 原著中表示成功地完成煮钢铁这项艰巨的任务, 此句中结合上下文语境, 表示“成功完成”便可按泰语习惯用“成功”一词表达, 译者故采用转换意象方法, 将“立大功”转换为“成功”, 便于读者理解。
例2爹和我不是败家子。“败家子”指的是“不务正业、挥霍家产的子弟”, 因为福贵和福贵爹在年轻时都曾为所欲为, 败光了家产, 所以在译文中译为, 直译为“洗劫消耗的人”, “败家子”是中国传统文化下产生的文化负载词, 在泰语中没有此类词汇, 译文喻义与原文喻义一致, 采用转换意象方法, 用符合本民族阅读习惯的词汇, 便于泰国人理解。
例3:老爷像是熟了。
“像是熟了”指的是老爷不行了, 要去世了, 但原著用了较委婉的方式表达;译文中用“เสร็จ”一词有结束、终止之意, 表示老爷的生命结束了, 委婉表达老爷生命的终止, 较意译来说, 更蕴含一层修饰效果在内, 便于读者理解原著蕴含的意蕴。
例4:横看竖看还是不好看。
“横看竖看”指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或从任意角度看之意, 在泰语中有类似喻义的表达, 即, 喻义为到处看都不好看, 和原著喻义一致, 采用转换意象方法, 用符合本民族阅读习惯的词汇, 便于读者理解。
例5:我们每个人剩两口饭也就养活他了。
“两口饭”指的不是具体数量词, 指的是多多少少匀出来的量, 量不多, 但是够再养活一个人, 在原文中指的是再匀出一点点的意思, 译文中译的是“够两个人吃的饭量”, 虽然译者采用转换意象法翻译, 但和原文表达的意思有出入, 没有突出已经很拮据还需要再抠出一人份的意思。中国语言学的博大精深对于华裔来说, 在理解上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再加上两个文化背景的差异, 该词属于理解不到位的错译。
三、总结
《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 笔者通过选取具有典型性的比喻句, 将泰译版与原文版进行了比较, 译者采用以异化法为主、归化法为辅的翻译手法对原文进行翻译, 其中对于中泰两国相似、易理解且能保留原文语言文化差异的文本翻译, 采用异化法, 即:直译法、补译法, 使用短句, 用简洁明了的语言, 营造与原文语言文化一致的背景氛围;对于文化差异较大, 不能用译语还原的, 则采用译文本土化的方法——归化法, 即:转换意象法。译者在对原文的翻译过程中, 也会存在理解上的偏差, 例如小说中出现的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文化负载词, 译者在翻译时会译得稍有偏差, 因为译者所处环境与小说作者所处时代背景不同, 无法切身理解小说中的生活文化, 虽然译者也有过长时间生活在中国的经历, 但对于中文不是母语的译者来说, 翻译这类词汇难度较大。除此之外, 对于某些词汇的“错译”可以算作是译者想引入新词, 丰富泰语词汇的多样性, 促进中泰两国文化的交流, 增近相互间的文化了解。有些错译是译者理解不到位导致的;有些“错译”是在理解原文前后文的基础上重塑语义译出的, 旨在创造原泰语中没有、但又能高度概括的词汇。从本文的分析中可以看出, 译者在对这部作品进行翻译时, 翻译内容较合理准确, 能清晰流畅的表达原文含义, 且符合原文的行文风格;同时译者通过对本国人阅读习惯的了解, 加入了个性化、本土化的翻译, 符合本国人的阅读习惯。对于这部充满中国传统文化特点的小说, 译者能将其80%还原实属不易。
摘要:《活着》是中国当代著名小说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 出版后好评不断, 更被译为多个语言版本在国外出版, 兰番·拉斯阿松 (รำ�พรรณรักศรีอักษร) 的《คนต�ยย�ก》是泰国首个《活着》的泰译本, 在泰国出版后也广受好评。笔者以小说《活着》和泰译版为语料文本, 通过选取典型的比喻句作为主要分析对象, 旨在分析《活着》泰译版中采用的翻译策略。译者针对不同类型的比喻句, 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 虽译文中有不足, 但总体来说译者对我国语言文化、历史背景有较充分的理解和认识, 在翻译过程中始终遵循以“异化”为主, “归化”为辅的翻译策略。
关键词:《活着》,泰译版,比喻句,翻译策略
参考文献
[1] 林贵丽.译味深长—谈谈《活着》概念隐喻英译[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 2014.
[2] 王林林.概念合成视角下《活着》英译本中隐喻翻译研究[D].2017.
[3] 李宰旭.余华小说《活着》韩译本的误译研究[D].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2012.
[4] 孙道美.《活着》汉维空间隐喻对比及翻译策略探析[D]. 2016..
[5] 国外语院系《语法与修辞》编写组.语法与修辞[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7
[6] 黄莉萍、孟兴灿.论葛浩文《檀香刑》英译本中特殊比喻句的翻译——以译者主体性发挥为视角.浙江理工大学.
[7] 余华.活着.第3版[M].北京:作家出版社, 2012.
[8] 冯景阳.文学概论[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