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文学古典主义论文

2022-04-19

摘要:14—16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并没有波及俄罗斯,但是德·利哈乔夫、尼·别尔嘉耶夫等俄罗斯学者,却提出了各自的不同见解,认为俄罗斯经历了自己“延宕的文艺复兴”或20世纪初期的“文艺复兴”。下面是小编整理的《俄国文学古典主义论文(精选3篇)》的相关内容,希望能给你带来帮助!

俄国文学古典主义论文 篇1:

论俄国“轻松诗”的审美倾向

【摘要】 轻松诗是一种风格轻松明快的诗体抒情短文,包含爱情诗、寄言诗、抒情或讽刺短诗、哀诗、童话长诗、题词碑铭等多种文体题材。作为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初俄国文学中的一个重要现象,俄国轻松诗有着自己独特的审美倾向。本文以俄国轻松诗的代表作品为例,具体从辞章、形象和题旨文意三个层次分析轻松诗对语言和艺术现实的评价态度,从而得出轻松诗创作的审美倾向:自然真实、轻松明快、朴素优雅。

【关键词】 轻松诗;俄国诗歌;审美倾向

轻松诗(Легкая поэзия)是一种风格轻松明快的诗体抒情短文,它最早植根于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哀歌诗体,盛行于18世纪的法国,代表诗人是帕尔尼(Парни)。18世纪末,轻松诗由法国传入俄国,在波格丹诺维奇(И.Ф. Богданович)、穆拉维约夫(М.Н. Муравьев)、卡普尼斯特(В.В. Капнист)、德米特里耶夫(И.И. Дмитрий)、巴丘什科夫(К.Н. Батюшков)等诗人的创作中得以发展起来。轻松诗是俄国文学的汪洋大海中一簇清亮的浪花,是18世纪60年代到19世纪初古典主义向感伤主义、浪漫主义过渡时的重要文学现象。

“Легкая поэзия”源于法文“Poesie fugitive”,直译为“轻快的或瞬间的诗歌”,是洛可可诗歌的一种变体。我国俄语学界对“Легкая поэзия”有多种译法,徐稚芳在《俄罗斯诗歌史》中将其译为“轻松小诗”或“琴歌”,顾蕴璞、曾思艺在《俄罗斯抒情诗选》中译为“轻诗歌”,李永毅在论文《贺拉斯与俄国诗歌》中译为“轻型诗歌”,而《外国文学大词典》中则将其译为“轻松诗”。根据法文直译和诗歌风格轻快、内容以轻松世俗生活为主的艺术特点,认为“轻松诗”的译法更得当一些。轻松诗虽名为“诗(поэзия)”,但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俄国文学体裁正在形成的阶段,它实则包含多种题材的韵体作品,如爱情诗、寄言诗、童话长诗、阿纳克瑞翁体诗、酒神体颂诗、讽刺短诗、抒情短诗、十四行诗、哀诗、斯坦司(以四行为一节的短诗)、抒情曲、婚礼歌、悼文、题词、碑铭等。轻松诗传入俄国后,一方面仍然受古希腊罗马哀诗传统和法国洛可可文学的双重影响,另一方面在本土文学快速发展的语境中走向民族化,呈现出自己独特的审美倾向。

文学作品的审美倾向主要表现为作品对文中被使用的语言和被描摹的艺术现实所持有的态度,体现在作品的辞章、艺术形象和题旨等各个层次上。18世纪下半叶,俄国文学中逐步表现出对理性力量的怀疑与失望,致使作家们将目光转移到人类生活的情感层面,开始关注人类内心;同时,诗歌语言也逐步摆脱严苛的语体区分,转向不同语体的混用。轻松诗作为世纪之交时期重要的文学现象,在辞章、艺术形象和题旨含义上都呈现出新的美学特征。

轻松诗代表作品波格丹诺维奇的讽刺幽默长诗《杜申卡》(?Душенька?)中讲述了一位名叫杜申卡的美丽公主与小爱神阿穆尔的爱情故事,虽然故事情节改编自拉封丹的韵文小说《普叙赫和库比德的爱情》,但诗句轻快优美,融入了俄国文化背景和民间口头语,富有民族特色。长诗中除了维纳斯、阿穆尔等古罗马神话中的形象外,原作女主人公的名字普叙赫完全俄国化,改为“杜申卡(душа的小称,意为心灵)”,暗示了主人公追求心灵自由的性格特征;长诗用不同音步交杂的自由体抑扬格写成,韵脚多样且变化丰富,突破了古典主义严格的诗律;故事中女主人公的性格也完全不同于拉封丹笔下的普叙赫,杜申卡纯真娇媚,生动顽皮,但也有普通女性的特征——喜欢衣饰、贪慕虚荣、轻信他人等,于是诗人用戏谑的语气调侃杜申卡:

(1)Во всех ты, Душенька, нарядах хороша:

杜申卡,你穿什么衣服都娇艳:

По образу ль какой царицы ты одета,

无论穿戴像公主一般,

Пастушкою ль сидишь ты возле шалаша,

还是似牧女般坐在草棚邊,

Во всех ты чудо света.

你都是珍奇降临在这世间。

(笔者译)

诗例中诗人抛弃了华丽辞藻,使用简单的口头语,辅以戏谑亲切的语气,一韵到底,诗行短而轻快。难怪别林斯基如是解释《杜申卡》的大受欢迎:“想象一下,您被雷声一样、没完没了的华丽辞藻快要震聋的时候……这时出现了一个人,手捧着用简单、自然、玩笑般的语言写成的童话……这就是《杜申卡》获得非凡成功的原因。” 纵观全诗,童话长诗中除了表现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还关涉到家庭亲情、姐妹间嫉妒等多种人类情感,故事结局以爱情战胜邪恶与嫉妒而告终。长诗在艺术形式上轻快雅致,背景基调明亮,人物形象生动鲜活,情节引人入胜,歌颂了人类的纯真情感和美好心灵,呈现出用语简单、自然朴素的艺术倾向。

俄国“轻松诗”受古罗马希腊哀歌传统和法国洛可可诗歌的双重影响。一方面,轻松诗有着希腊罗马式的古典风情,主要描写爱欲激情、亲情友谊、人的内在感受,格调轻快明朗,艺术形象鲜活生动,充满自然美、野性美与“雕塑美”,如《杜申卡》中娇俏可爱的女主人公和巴丘什科夫笔下有着“蓝汪汪眼睛”和“金灿灿卷发”的牧女形象。另一方面,抒情诗人以象抒情,借诗感怀,在“轻松诗”中融入了自己对生命价值、世俗生活的热情赞颂与哲学思考。基于上文对《杜申卡》的个案分析,尝试总结“轻松诗”在辞章、形象和题旨上的艺术特征,观察它对文中民族语使用和艺术现实描摹的态度,探讨俄国“轻松诗”的审美倾向。

首先,从“轻松诗”的辞章入手。文学作品的辞章构成可以分为音调、词法、句法和章法几个层面,在诗歌中,由于其體裁的特殊性,这四个层面都与诗律有着不同程度的联系。“轻松诗”中诗律多样,诗体较为自由,主要呈现出四音步抑扬格、四音步扬抑格、六音步扬抑抑格、六音步抑扬格和不同音步混用的自由体诗格,如巴丘什科夫在《痊愈》(?Выздоровление?)一诗中交错使用了六音步和四音步的抑扬格,奇数行由六个抑扬格音步构成,共12个音节,偶数行由四个抑扬格音步和一个加长音节构成,共9个音节:

(2)И вздохи страстные, и сила милых слов

| V –| V –| V V | V – | V –| V – |

充满激情的喘息以及亲切的话语,

Меня из области печали -

| V – | V – | V V | V –| V

这一切把我从冥河的岸边—

От Орковых полей, от Леты берегов –

| V – | V V | V – | V – | V V | V – |

从忧愁的领域,从死神的王国—

Для сладострастия призвали.

| V V | V – | V V | V –| V

引向了令人销魂的爱恋。

(吴笛 译)

从诗例中可以发现,奇数行与偶数行诗行长短的交织不仅使诗歌在视觉和听觉上形成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的节奏感,同时韵脚清晰明了,构成交叉韵。另外,轻松诗中还常用相同或类似的字母发音构成和谐的声响,增强诗歌的音乐性,如卡普尼斯特的诗歌《离别》(?Разлука?)仅第一诗节中元音а重复了14次,元音я重复7次,以元音重复构成协韵,使得诗歌充满律动与力量感。而在词语选择和搭配上,轻松诗的语汇主要源于民间生动的口头语和中级语体,仿照古希腊罗马哀歌、法国洛可可诗歌,使用色彩明艳的修饰语,例如诗例(1)的хороша、пастушкою等词更偏向民间口语体,甚至在长诗的其余地方常常出现高、低文体语汇的混用,以达到戏谑效果。在遣词造句时,轻松诗中很少出现复合句,以简单句为主,句法结构简单,一般在一到两个诗行内完成句子构造。如在诗例(1)中,句子构造简单,四行诗分别为一个完整的语义单位,都是ты做主语,谓语则分别是两个被动形动词短尾、一个现在时未完成体动词变位和一个名词,都是非常口语化的简单句,使人读来轻松易懂。在连句成节时,轻松诗中喜用排比、复沓、对照、矛盾修饰等修辞手法,加强抒情的张力,如诗例(1)中“公主”与“牧女”形象的对照和诗例(2)中的排比。而在以节构章时,除了长诗外,轻松诗的体例都较小,形式短小精悍,一般诗歌多为12-30行,有时诗歌本身自成一体,不会出现分节,这种情况下读者一般以诗义和韵脚分节。

其次,进一步分析轻松诗创作中的艺术形象。文学语言的根本特点是形象性,艺术形象的结构十分复杂,对外投射影象,对内加注情意,呈现为视觉上的形象塑造和听觉上描写形象的语气语调,最终目的是绘声绘影地再现艺术现实。轻松诗中的主要艺术形象一方面指外在的人物形象,诸如源自古希腊罗马的花神、爱神、风神等神话形象、崇拜年轻享乐和追求爱欲激情的抒情主人公形象、田园诗中的牧女牧羊人形象、童话中充满民族特色的精灵仙子等,另一方面内在还融入了抒情之“我”对于各形象的内在感情和评价态度。

轻松诗中的人物形象大多鲜明生动,如同古罗马的雕塑一般,充满着淳朴的自然美、新鲜美、健康美和野性美,被抒情主人公或偏爱、或讽刺、或戏谑、或鄙薄、或亲切地描绘出来,蕴含了抒情诗人对艺术形象所持的态度。比如诗例(1)中的杜申卡年轻娇媚,“穿什么衣服都娇艳”,既能像公主一样华贵优雅,又能如牧女般淳真朴素,但这样的称赞却被诗人用戏谑揶揄的语调描绘出来,暗示了杜申卡喜好穿戴、贪慕虚荣、容易轻信甜言蜜语的特征,如此可见,诗人既不吝笔墨盛赞杜申卡的年轻貌美,也承认人物的缺点,更显得自然真实,同时也表达出诗人对杜申卡瑕不掩瑜的评价和偏爱。再如波格丹诺维奇的另一篇诗体童话《杜勃罗斯梅索尔》(?Добросмысл?),故事讲述了阿拉伯半岛一位名叫杜勃罗思梅索尔的王子虽被厄运诅咒,但仍心怀真诚善良,克服艰难,最终寻找到真爱的故事。如前所述,波氏多通过对主人公的命名来暗示人物的性格特点,《杜申卡》中以душа命名女主人公,而在《杜勃罗斯梅索尔》中以добро(善)和 смысл(意)两个词共同构成主人公的名字,而诗歌中其他人物例如魔法师的名字则以благо(幸福)和 твор-(创造)两个词根连缀而成,魔法师女儿的名字скромность则表示“谦虚”的意思。根据人物名字我们即可对其性格管窥一二,而伴随情节发展,我们可以透视到作者对善良、谦虚、幸福等人类美好的品质的赞颂和对伪善势力的讽刺。另外,轻松诗中抒发的感情基调一般都较为积极明朗,如诗例(2)中也同样是爱欲和激情给了“我”新生,“就连致命的苦难也显得甜蜜”,更不用说《杜申卡》、中大部分篇幅都用温柔轻松的笔触、明亮斑斓的色彩、快活亲切的语气营造了明朗轻松的氛围。

最后,谈谈轻松诗的题旨文意。题旨作用于理性、抽象的思维逻辑,体现在情节的编排与文章的立意上;文意则主要指对人物性格的品评,包括对人物的态度和感情上的喜恶,隐藏在诗人对艺术形象的描绘中。

轻松诗大多为抒情诗,较少作用于理性思维,但一部分哲理抒情诗中同样反映出作者对生活和生命的哲理思考。例如《杜申卡》中则通过情节展现了爱人、父母、姐妹间的多种情感纠葛,以童话寓言的形式阐明了亲人与爱人间应彼此真诚、相互信任,推崇友爱与善良的主题。此外,卡普尼斯特在抒情诗《离别》(?Разлука?)中也表达了对友谊的珍重:“我亲爱的朋友离开了,叫我以后如何生活?”在《小蝴蝶》(?Мотылек?)中不再描写高飞的雄鹰、百灵,反而以平凡却任劳任怨的小蝴蝶为描写对象,肯定了平凡的美好。而德米特里耶夫的童话诗《怪女人》(?Причудница?)则讲述了莫斯科公爵小姐韦特兰娜在梦中历经磨难后最终发现了生命中的真正宝藏——人与人之间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反映出隐藏着的作者的褒贬态度:生命中最珍贵、最值得追寻的不是物质财富,而是人在精神和情感上的满足。

综上所述,发现轻松诗在不同层次上的艺术特征。在辞章上,轻松诗语汇多属中级体,语句结构简单易懂;诗行短小有力,常用复沓、排比、对照、矛盾修饰等修辞手法增加抒情张力;诗律韵脚清晰,轻快多变,喜用四六音步和自由体诗格,善用元音与辅音的重复,旋律和谐优雅,富有节奏感。在艺术形象上,轻松诗主要以平凡普通的人、事、物为描摹对象,既不吝赞美,又不避缺陷,格调明朗,其中较为典型的是以牧女为代表的女性形象,既有古希腊罗马浮雕式的野性美和力量美,又有法国洛可可式的雅致美,更有俄国田园式的朴素简单美,间或有着普通女性都有的小缺陷,鲜活、真实、生动、优雅。在题旨文意上,轻松诗从人的本心出发,崇尚享乐,主张尊重友情亲情等真实的人类情感需要和激情爱欲等自然的人性追求,享受充满世俗欢乐的平凡生活;同时,轻松诗以善为美,认为人与人之间应彼此真诚、互相信任,推崇善良、谦虚、友爱等美好品质,讽刺伪善的教会和上层贵族。通过对上述诗例的语言使用、形象塑造和题旨立意的分析,我们可以发现,轻松诗的语言简单有力,崇尚轻松明快的节奏与和谐优雅的旋律;艺术形象真实、生动、鲜活,格调明朗,崇尚野性、力量、雅致、朴素的美;题旨文意关注人的内心情感和世俗生活,崇尚真实,以善为美,格调高雅;共同体现出轻松诗的审美倾向:自然真实、轻松明快、朴素优雅。

18世纪60年代到19世纪初,俄国文学中逐步表现出对古典主义思想的怀疑,诗歌对艺术世界的描摹由外在转向内在,推崇情感的力量,主張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和内心情感。因此在文学由古典主义向感伤、浪漫主义过渡的时期,自然真实、轻松明快、朴素优雅的轻松诗成为大受追捧的文学形式,甚至连普希金都曾这样称赞轻松诗:“……在这些美妙的小诗中哲学都开始使用通俗易懂却戏谑轻松的语言……而这种轻松却位于诗歌之山的顶峰。”轻松诗以朴素优雅的形式、轻松明快的风格描摹了自然真实的艺术现实,实现了自然、轻快与优雅的共舞,同时表现出诗人们的精神诉求:挑衅假仁假义的当权贵族与教会、反对压抑人性的社会体系、保护个体追求独立自由的自然权利,彰显了作家们的人文主义情怀。另外,值得说明的是,轻松诗作为俄国文学中的重要现象,打破了古典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在1790—1810年间的守旧派与卡拉姆津派的文学之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并影响着一代诗人和青年普希金的创作,将俄国诗歌由古典主义引向浪漫主义,为19世纪浪漫主义诗歌的腾飞奠定了基础,在俄国文学发展中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有待进一步地发掘。

参考文献:

[1]白春仁.文学修辞学[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3.

[2]顾蕴璞,曾思艺.俄罗斯抒情诗选(俄汉对照)[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3]徐稚芳.俄罗斯诗歌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王立业.俄罗斯文学名著赏析(诗歌、戏剧篇)[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

[5]张草纫.俄罗斯抒情诗选(上册)[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

作者简介:

靳涛,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俄罗斯文艺学。

作者:靳涛

俄国文学古典主义论文 篇2:

关于俄罗斯的两次“文艺复兴”

摘要:14—16 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并没有波及俄罗斯,但是德·利哈乔夫、尼·别 尔嘉耶夫等俄罗斯学者,却提出了各自的不同见解,认为俄罗斯经历了自己“延宕的文艺复兴”或 20 世纪初期的“文艺复兴”。对这些俄国学者的相关见解进行梳理和辨析,探讨俄罗斯究竟是否经历过“文艺复兴”以及经历过什么样的“文艺复兴”,对于在世界文学和文化的总体背景下深入认识俄罗斯文学和文化的民族独特性,具有不容忽视的意义。

关键词:文艺复兴;俄罗斯;利哈乔夫; 别尔嘉耶夫

14—16 世纪以意大利为发源地、席卷几乎整个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是一场伟大的思想文化运动,成为欧洲历史由中世纪向近代转变的枢纽。这一时代产生的人文主义文学,是欧洲近代文学的开端。然而,这一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文化运动,在那个时代却没有波及俄罗斯。这一现象既决定于俄罗斯经济文化发展的相对滞后,又成为导致这种滞后进一步延续的原因之一。不过,俄罗斯学界对此却另有不同的看法,一些学者认为俄罗斯在 14—15 世纪中期已处于“前文艺复兴时代”,而 16—18 世纪乃至 19 世纪前期则经历了为期漫长的“延宕的文艺复兴”;另有学者则认为俄罗斯在 20 世纪初期曾出现过“文艺复兴”运动。梳理和辨析这些俄国学者的相关见解,追问俄罗斯究竟是否经历过“文艺复兴”以及经历过什么样的“文艺复兴”,对于深入认识俄罗斯文学和文化的民族独特性及其在世界文学和文化中的地位,是一个不可绕开的问题。

“前文艺复兴”时代俄国“前文艺复兴”(Предвозраждение / Предренессанс)时代的概念,最初是由尼· 伊·普鲁茨科夫主编的四卷本《俄国文学史》(1980—1983)首先使用的。该书第一卷第一编第四章的标题即为“俄国前文艺复兴时代的文学:14—15 世纪中期”。著者联系欧洲文学整体进程检视本国文学,认为在 14—15 世纪中期,形成了俄国“前文艺复兴”时代的文学。著者指出:14 世纪中期,处于鞑靼人统治下的罗斯,随着手工业生产的恢复和贸易的扩大,建筑艺术开始繁荣。这个时期建成的一系列具有纪念碑意义的建筑,显示出力求恢复罗斯独立时代建筑艺术传统的意向。此外,以教堂壁画和圣像画为主的绘画艺术也获得了发展。遭受鞑靼人破坏的教育事业和著述活动,在 14 世纪也出现了逐渐恢复和增长的趋势。一系列新旧城市和修道院成为图书中心。罗斯人对异国的兴致和描绘异邦名胜古迹的兴趣再度被激起, 朝圣者们纷纷朝拜君士坦丁堡、耶路撒冷等圣地,并书写了旅行观感。诺夫哥罗德大主教瓦西里·卡利卡的《圣地、圣城君士坦丁堡的故事》、斯捷凡的《出自云游派教徒诺夫哥罗德人斯特凡诺夫》等,都写于这一时期。14 世纪末至 15 世纪前半期,造型艺术达到了繁荣。艺术家费奥凡·格列克、安德烈·鲁布廖夫的教堂壁画和圣像画代表了这一时期绘画艺术的最高成就。其中,鲁布廖夫的艺术创作尤其以深厚的人道主义和人性表现为其特色。

著者进一步指出:14 世纪末至 15 世纪前半期俄国文学中的一个重要现象是“人的发现”, 其具体体现是不再根据人所隶属的社会集团或阶层,而是根据人的内心生活、人的内在优点和历史价值来对他进行评价。长期的战争恐惧和严峻的道德考验使得人们越来越重视人的内在品质,包括他对民族和祖国的忠诚程度,战时组织能力和行政管理能力等。这一点在库里科沃战役(1380—1382)之后表现得特别明显。这一时期的编年史类作品,对于在战时出现的显示出高尚内在品质的个人,无论他属于哪一阶层,都有着如实的记载和描写。此时的文学作品,特别是圣徒传类的作品,也越来越关注人的感情领域,着重表现人的内心状态。不过在这一时期,宗教精神文化仍占据主导地位, 生活和文化的世俗化还很遥远,个性解放还只能在宗教的范围内实现。因此,这个时期只是“将在适合的条件下发展、向着文艺复兴过渡的那一过程的起步时期,也即前文艺复兴时代”[1]。 “前文艺复兴时代”的俄国文学,对人的内心生活的关注,对现实的展示,是与历史意识的觉醒相联系的。库里科沃战役之后出现了民族自我意识的高涨。对罗斯独立的历史时期进行想象的时代来临了。这一时期的社会思想转向独立,艺术上转向鞑靼人入侵之前的作品,建筑艺术转向独立时代的建筑物,文学上则转向 11—13 世纪的作品,如《往年纪事》、伊拉里翁的《论律法和神恩》《伊戈尔出征记》《罗斯国土沦丧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传记》《拔都攻占梁赞的故事》等。就这样,对于俄罗斯“前文艺复兴时代”而言,独立时代的罗斯、鞑靼人入侵之前的罗斯,成为它的“古希腊罗马时代”。但是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仍然具有一般中世纪文学的特点,即抽象化和普泛化,着重发掘每一现象的宗教意义,这样的文学当然未达到文艺复兴时代文学的高度。尽管如此,“前文艺复兴现象”在古代俄国的文化生活中仍具有重要意义,并为后来文化和文学的发展提供了铺墊。

那么,在“前文艺复兴时代”之后,俄国文化和文学是否迎来了自己发展史上的文艺复兴时代?对此,《俄国文学史》著者在第一卷第一编第五章指出:15 世纪中期到 16 世纪的俄国,逐渐克服了封建割据的局面,开始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式国家,就像同一时期处于文艺复兴中的欧洲国家所发生的那样。在俄国思想文化领域,由于拜占庭文化的传入与影响,神学中心某种程度上的弱化,带有人文主义色彩的异教活动及宗教改革运动,古希腊学术著作(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等)的流传,乃至异教的、反基督教的著述的出现,使人们感到一股新的潮流正在涌动。在 15 世纪后半期的俄国文学中,也像中世纪晚期和文艺复兴时期西欧文学中那样,世俗文学、民间创作颇为流行。这类作品的一部分,如《所罗门和基托弗拉斯的传说》《斯捷法尼特和伊赫尼拉特的故事》《一位向皇家女儿求婚的老头儿的故事》《德拉库拉的故事》《巴萨尔加的故事》等的俄文译本, 陆续在俄国出现。一些重要的俄国文学和文化文献,如尼基京·阿法纳西的《三海记游》,因诺肯森的《博罗夫修道院帕夫努季最后的日子记事》等,也显示出作者看待周围世界的个人观点,以及偏离所属阶层的个人立场。一些作品的主人公和翻译作品的主人公相似,往往突破了中世纪的传统道德规范,不再恪守宗教观念;模仿古希腊罗马作品、表现“诱惑力”主题的作品也开始出现。

但是,在著者看来,这一切并不意味着“俄罗斯的文艺复兴”,而只是具有文艺复兴的某些因素。16 世纪的俄国仍然缺少“文艺复兴”形成的适宜土壤。占统治地位的封建—宗教思想的严酷压力和政治统治,俄国与西欧国家经济政治发展道路上的差距,决定了两者文化发展上的差距。从总体上看,16 世纪的俄国毕竟处于脱离西欧文艺复兴文化潮流的“隐修”状态, 作为文艺复兴的主要根基与支柱的人的个性更是受尽压制,世俗社会思想的发展受到严重阻碍。因此,“在俄国没有像在西方那样出现过文艺复兴时代,但是却呈现出绵延于整个 16 世纪、17 世纪和 18 世纪的文艺复兴现象——这是一种‘延宕的文艺复兴’”[2]。

“延宕的文艺复兴”关于俄国文学发展过程中曾存在“延宕的文艺复兴”(замедленноеВозрождение)这一命题, 是由俄罗斯古代文化史、文学史专家德·谢·利哈乔夫在《俄國文学史》第一卷第一编“导论: 10—18 世纪前 25 年俄国文学的独特历史道路” 中率先提出的。利哈乔夫写道:在 16—17 世纪以及 18 世纪的一部分期间内,俄罗斯常常显示出某些文艺复兴现象:创作中个人因素的发展,个性从中世纪行会的控制下逐渐解放出来,但是在俄罗斯却没有出现过统一的文艺复兴时代。出现的是“延宕的文艺复兴”,因为没有文艺复兴现象就不可能实现从中世纪向新时代的过渡。由于文艺复兴的延宕性和迟缓性,所有文艺复兴现象在古罗斯都获得了特别的现实意义。人的个性成为文学进程的核心。[3]

《俄国文学史》第一卷第二编“导论:18世纪俄国文学道路的确立与文学民族独特性的形成”沿着利哈乔夫的思路,在扼要论述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之后,提出了一系列设问:“俄国是否也被吸引到这一席卷全欧的文化运动中去了?具有本民族历史全部独特性的俄罗斯是否也经历过类似的转换与改革?俄国近代史也是从这一全欧洲的分界线上开始的吗?俄国是否也如同欧洲其他国家那样,在人类历史上的这一伟大转变时代,创造出了‘新的、最初的现代文学’(恩格斯语——引者注)?”[4]随后, 著者即阐述了“俄国的文艺复兴”这一特殊的文化—文学史现象,回答了上述问题。

著者看到,俄国由于经济上的落后和文化上的隔离,没有和欧洲其他国家一起同时经历文艺复兴阶段;18 世纪初期的彼得一世改革, 表明俄国决心以自己的方式开始实行那些在西方业已完成的措施,但 18 世纪俄国的历史文化和物质条件,由于其自身的水平与性质,未能成为在俄国发育成文艺复兴文化发展阶段的基础,因此俄国的“前文艺复兴时代”,在 18 世纪仍未能过渡到文艺复兴时代。著者指出:然而,这个时代的这些物质条件与历史情状,却不仅为密集性地掌握欧洲文艺复兴的丰富经验和人文主义文化的成就,而且也为独立地解决一般文艺复兴的问题创造了合适的土壤。这种解决方式的切近现实的必然性,决定于这一历史规律:不同的民族都行进在同样的道路上,但却都是各自独立地前行的。解决不是在为时短暂的、一次性的活动中,而是在开始于 17 世纪末、延续到 19 世纪前三分之一的过程中实现的。……

这样便可以肯定,在俄国,文艺复兴不是一个特殊的、具体的历史时代,但是,既然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内,包括艺术与文学在内的整个俄国文化积极解决了一般文艺复兴的诸多问题,创立了人文主义思想体系的基础,那么,这个时期就可以称为(尽管是相对的)俄罗斯的文艺复兴时代。[5]

由此可知,在著者看来,从 17 世纪末到19 世纪前三分之一,是俄国文化和文学发展进程中的一个连续的阶段,这个阶段就是俄国的文艺复兴时代。著者着重论述的是 18 世纪俄国的文艺复兴现象,认为俄国文化和文学在这个时代发生了一系列深刻变化,解决了若干重要问题,首先是如何对待古希腊罗马文化并掌握其美学经验的问题。在欧洲文艺复兴时代,古希腊罗马文化成为创造新的人文主义文化的基石。在那个时代产生的对于古希腊罗马艺术、哲学与文学的兴趣,后来成为欧洲各民族文化与文学发展的深厚源泉。在俄国,虽然本民族的历史上并没有经受过作为文化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的古希腊罗马文化,当然也无须对这种文化进行再发掘,但是古希腊罗马思想文化遗产,却在俄国被用于建构自己的思想文化体系,包括人文主义思想和别具一格的艺术。从18 世纪一开始,俄国学者和作家对古希腊罗马的文学、哲学和历史的兴趣就逐年增长。古希腊罗马诗人作品的译本开始成系列地在俄国出版,并对 18 世纪的俄国诗歌产生了重大影响。

俄国诗人杰尔查文对古希腊诗人阿那克瑞翁创作经验的开掘,使他创作出了俄国诗歌中具有古希腊诗风的第一批典范之作。他的艺术发现和诗歌成就,也是俄国文学在解决如何对待古希腊罗马文化时富有成效的具体体现。

个性问题是欧洲文艺复兴的第二个问题, 也是“俄国的文艺复兴”面临的又一问题。著者认为,这一问题是 18 世纪初在俄国得到解决的。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发现了个性的精神独特性和丰富性,宣布人是世界的最高价值所在,也是衡量一切现象与物质的尺度。人文主义作为捍卫个性及其权利、自由、幸福、尊严和独立的思想体系,是对人的全新理解的哲学概括。在 18 世纪的俄国,个性问题是从两个不同层面得到解决的。从国家层面看,在彼得一世时代,文化与教育的发展已转向致力于培养人的主动精神、觉悟意识和爱国主义,以及在为国效力的舞台上一显身手的愿望。先前以强迫为主的传统政策,到那时已补充了说服的政策,命令和驱使人去执行国家意志的现象得以减少,这也就意味着对个人的一种新态度。从文学的层面来看,改革也造成了一种新的精神气候,为俄国文学的发展创造了适宜的条件。文学在促进民族意识觉醒的同时,揭示并形成了关于人及其与等级无关的价值的崇高观念。关于人的新理解不仅是文学所宣扬的,而且哺育了文学自身的发展。这样,在俄国,就比西方稍晚形成了作为个性的人的观念。可见,俄国是在一个延续较长的时间内、以另一种方式独立自主地解决文艺复兴中最根本的个性问题的。

可见,《俄国文学史》第一卷第二编所描述的俄国文艺复兴的时间跨度和利哈乔夫所说的虽然有所不同,但是却通过对 18 世纪俄国文化和文学中文艺复兴的现象和建树的论述,论证了俄国文化和文学发展史中存在着一个延续时间较长的“文艺复兴”时代。

20 世纪初“俄罗斯文艺复兴”《俄国文学史》的编著者承认,截至这套文学史著作成书之际,关于俄罗斯文艺复兴的问题,在俄罗斯—苏联学界尚未得到充分的研究。格·亚·古科夫斯基的著作《18 世纪俄国文学》(1939)、叶· 伊· 约费的论文《俄罗斯的文艺复兴》(1949)等研究成果,都表明这一问题还存在进一步探讨的学术空间。包括利哈乔夫等学者在内的《俄国文学史》编著者自然也知道,20 世纪前期杰出的思想家尼·别尔嘉耶夫在其《20 世纪初俄罗斯的精神复兴与杂志〈路〉》(1935)、《俄罗斯思想:19 世纪至20 世纪初俄罗斯思想的基本问题》(1946)和《自我认识:哲学自传试作》(1949)等论著中,都曾指出在 20 世纪初的俄国曾出现过“俄罗斯文艺复兴”(Русский ренессанс)、“文化复兴”(культурный ренессанс)或“精神文化复兴”(духовно-культурный ренессанс)。

在《俄罗斯思想》一书中,别尔嘉耶夫指出:“俄罗斯在世纪初曾出现过真正的文化复兴。只有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才知道,我们曾体验过什么样的创作高涨,什么样的精神潮流曾充满了俄罗斯的心灵。俄罗斯经历了诗歌与哲学的繁荣,经受过紧张的宗教探寻,感受过神秘主义的和通灵术的情绪。”“运动曾朝着新的、前所未有的方向发展,然而又是向着19 世纪俄罗斯思想传统,向着俄罗斯文学的宗教内涵,向着霍米亚科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弗·索洛维约夫的回归。我们曾置身于一个非凡的、具有创造天赋的时代。”[6]别尔嘉耶夫回顾了那个时代的精神气候和思想界、文化界的状况,说明在当时相继出现了一系列值得注意的现象,如知识分子的意识发生了变动;在叔本华和托尔斯泰哲学思想的影响下,知识界开始产生对哲学的兴趣,并逐渐形成了一种文化哲学氛围;美学意识也发生了转换,艺术開始被赋予更大的意义。《哲学与心理学问题》《北方导报》《艺术世界》《天秤座》《新路》和《生活问题》等诸多期刊的出现和大量论文的发表, 正是上述变化的标志。思想文化领域发生的这些变动,是和向着 19 世纪精神文化创造高峰的复归联系在一起的,同时又和西方文化思潮的影响密切相关:在哲学方面,主要有康德、黑格尔、费希特、谢林、叔本华和尼采的影响; 在文学领域,易卜生、波德莱尔等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别尔嘉耶夫这样写道:我将世纪初我们那里出现过的那种创作高涨称为俄罗斯的文艺复兴。然而,在其性质上,它却不同于大规模的欧洲文艺复兴。在它背后的不是中世纪,而是知识界所经历的启蒙时代。与同样发生于启蒙时代之后的 19 世纪初的德国浪漫主义运动相比,俄罗斯文艺复兴更有必然性。但在那时俄罗斯的运动中,却有着和俄罗斯 19 世纪相联系的独特的俄罗斯特点。这首先是宗教上的不安和探寻,而在哲学上则往往越过哲学认识的界限,在诗歌方面往往越过艺术的界限,在策略上往往越过导向末世论前景的策略界限。一切都是在神秘主义的氛围中进行的。俄罗斯文艺复兴不是古典主义的, 而是浪漫主义的,如果使用这一有限定的术语的话。不过,这种浪漫主义是不同于西方的, 其中有着对于宗教上的现实主义的追求,尽管没有达到这种现实主义。……只是在文艺复兴时代,我们才开始真正亲近陀思妥耶夫斯基,才爱上了丘特切夫的诗歌,并认清了弗·索洛维约夫的价值。与此同时,对 19 世纪的虚无主义的否定也被克服了。[7]

在紧随《俄罗斯思想》之后完成、著者去世后出版的《自我认识:哲学自传试作》一书中,别尔嘉耶夫也对 20 世纪初发生在俄国的那场思想文化运动做了生动的描述:“世纪之初俄罗斯的文化复兴是俄国文化史上最敏感的时代之一。这是诗歌和哲学在一段衰落时期之后出现创作高涨的时代。这同时又是新的精神、新的感受出现的时代。对于各种类型的神秘的思潮,不论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心灵都敞开了大门。各种诱惑与混乱在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同时,对于即将来临的灾变的预感控制了俄罗斯的灵魂。诗人们看到的不仅是未来的曙光,还有日益逼近俄罗斯和世界的某种可怕的东西(亚·勃洛克、安·别雷)。”[8]从别尔嘉耶夫的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在借代或隐喻的意义上把 20 世纪初这场大规模的思想文化运动命名为“俄罗斯文艺复兴”的,这一名称切实指向了有着具体时间、活动领域、人物事件、思想内涵和显著特征的精神文化运动与潮流。但是这样一来,利哈乔夫等《俄国文学史》编著者所说的俄罗斯“延宕的文艺复兴”,和别尔嘉耶夫所称的 20 世纪初期的“俄罗斯文艺复兴”,就分别指向了俄国文化与文学发展史上的两个不同时代。《俄国文学史》无论是在阐述“延宕的文艺复兴”时代的第一卷中,还是在论及 20 世纪初期文学的第四卷中, 始终没有提及别尔嘉耶夫的见解;目前也还没有任何文献资料表明利哈乔夫等学者抱有和别尔嘉耶夫进行学术争论的意向。然而,毫无疑问,在这一问题上,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点是客观存在的。

审视与辨析

从别尔嘉耶夫到利哈乔夫等俄罗斯学者所说的分别指向不同时代的“文艺复兴”,是否可以说确实就是“文艺复兴”?是否可以据此认为俄罗斯在自己文化与文学的发展进程中确实经历了像14—16 世纪欧洲一系列国家所经历的“文艺复兴”时代?只有认清欧洲文艺复兴的起源、内涵和特点,才能对上述问题做出令人信服的回答。

欧洲“文艺复兴”这一概念,来源于在那一时代古希腊、罗马文化重新受到重视。当时学者们在古典文化中所看重并力求予以恢复的是它的人本主义精神。那时在欧洲各国的封建社会内部,已先后产生了资本主义因素,出现了初具规模的手工业、日益发达的商业贸易和新兴的城市。从中世纪的农奴中产生了初期城市的城区市民,又从市民发展出最初的资产阶级阶层。但世俗封建主和教会在政治、经济和思想文化领域仍占据统治地位。从公元 4 世纪起就支配欧洲的基督教文化,一开始就是以古典文化的对立面出现的。古典文化的核心是人本主义和现世主义,重视科学和哲学的探讨、对美好事物的创造与享受及人在身心各方面的平衡发展;基督教文化的主体内容则是神权中心、来世思想和禁欲主义。新兴资产阶级要谋求自身的发展,满足经济增长和文化表达的要求,就必须打破基督教文化的钳制,建立新文化。摆在那个时代的思想家和学者们面前的“捷径”,就是回复长期遭受基督教文化排斥的古典文化。但是,他们召唤“古希腊的亡灵”,并非只是要复兴久被淹没的古典文化,而是要通过发掘和展示古典遗产及其所蕴含的人本主义精神,摧毁封建思想体系和基督教文化,创造为资产阶级的发展开辟道路的思想文化体系。

恩格斯在谈到文艺复兴时曾指出:“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并且产生了巨人—— 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9] 这些“巨人”——人文主义者对宗教信条和封建观念进行全面重估,肯定现世生活,肯定人有追求财富、荣誉和个人幸福的权利,要求个性解放, 多方面地发展个人才智;提倡理性,强调人应当追求知识,探索自然,研究科学;反对等级制度,主张平等、仁慈与博爱,歌颂友谊与爱情,赞美个性的优良品质。人文主义者的活动深入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杰出的代表,在古典文化研究领域,有意大利的彼特拉克、薄伽丘,尼德兰的埃拉斯慕斯;在自然科学领域,有意大利的达·芬奇、伽利略,波兰的哥白尼;哲学方面有法国的蒙田,英国的培根;社会理论方面有英国的莫尔,意大利的康帕内拉;艺术领域有意大利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拉菲尔;文学方面则有塞万提斯、莎士比亚和拉伯雷等等。文艺复兴时代的这些“巨人”对欧洲文化和世界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由于欧洲各国历史条件的不同,文艺复兴运动并未波及资本主义发展程度较低的东欧和北欧地区。那么,俄国是否曾出现过“延宕的文艺复兴”?历史事实表明,俄国在 1861 年农奴制改革之前,90% 的居民从事以不自由的农奴制劳动为基础的农业生产,工业生产严重滞后,规模极小,发展缓慢。这种经济状况决定了俄国在那一时代一直未能形成具有相当规模和实力的新兴资产阶级,也就没有出现这一新兴阶级的独特的文化表达需求。在社会思想和文化领域内,人们注意的焦点问题是维护还是反对农奴制的问题,而且思想文化的论争主要是在贵族阶层内展开的。因此,所谓俄国“延宕的文艺复兴”,缺乏它所产生的经济的与社会的土壤。

利哈乔夫等学者所说的俄国“延宕的文艺复兴”时代的标志之一,是利用古希腊罗马文化及其思想遗产来建构自己的思想体系,包括人文主义思想和艺术。这一思想文化遗产在俄国受到重视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是,古希腊罗马文化对于西欧各国而言,可以说是本民族或本文化圈的历史上所经历的文化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而对于俄国来说却并非如此。借鉴当然不能等同于“复兴”。至于《俄国文学史》著者所说的 14—15 世纪中期俄国“前文艺复兴” 时代,它旨在“回归”“恢复”的“罗斯独立时代”(13 世纪鞑靼蒙古人入侵罗斯之前)的文化和艺术,既远远未达到古希腊文化那样的繁荣和发展水平,更不像古希腊文化那样具备深厚的人本主义内涵。

俄国“延宕的文艺复兴”时代的另一标志,利哈乔夫等学者认为是个性问题的解决。但是, 14 世纪末至 15 世纪前半期(也即所谓“前文艺复兴时代”)俄国文学中“人的发现”,只是开始根据人的内在优点和历史价值来评价人,而且仅仅是在宗教精神文化的范围内。在 18 世纪的俄国,从国家层面看,开始注意培养人的主动精神和爱国主义;从文学层面而言,也已开始形成关于人的新理解及与等级无关的价值观念。然而,这种“人的发现”和“个性问题的解决”,却没有像欧洲文艺复兴时代那样,形成系统的人文主义思想体系。

在 18 世纪的俄国, 已出现了罗蒙诺索夫这样的知识渊博、在科学文化和教育方面具有开拓性贡献的学者。19 世纪初期,俄国文学仿佛从沉睡中一跃而起,以诗人普希金为先导,形成了一个群星灿烂的局面,迅速成为最具影响力的文学之一;包括音乐和绘画等在内的艺术,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然而,在“延宕的文艺复兴”所囊括的整个时间内,俄国还未能在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领域都出现足以同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巨人”相媲美的学者、思想家和艺术家。因此,把“在 16—17 世纪以及 18 世纪的一部分期间内”或“在 17 世纪末到 19 世纪前三分之一的时间内”那一整个时期称为俄国“延宕的文艺复兴”时代,是十分勉强的。利哈乔夫等俄罗斯学者之所以提出并论证了“延宕的文艺复兴”,想必是为了从历史渊源和发展的角度强调俄国文化是欧洲文化整体的一部分,尽管他们始终没有忘却本国文化及其发展道路的民族独特性。

别尔嘉耶夫所说的 20 世纪初俄罗斯文艺复兴,其形成背景、精神氛围和思想文化建树, 都同“延宕的文艺复兴”完全不同。19 世纪晚期, 封建主义的“沉重砝码”依然阻碍着俄罗斯民族的发展。1880 年代,随着民粹派运动失败而出现的政治反动与社会停滞,使得庸俗苟安的风气流行一时,思想界、文化界在这阴暗萧索的时期也难能有所建树。时至 1890 年代,俄国晚期封建专制的弊端日益暴露,社会矛盾不断加剧,同先进国家的经济文化落差更为明显。由于 19 世纪行将结束而产生的“世纪末”危机感压迫着一些有识之士,激发了他们探索民族命运和前途的热情。俄国思想界文化界人士开始大量引入以“重估一切价值”为基本特征的现代西方社会哲学思潮,以象征主义、唯美主义、自然主义、表现主义为代表的新的文艺思潮, 同时重新解读与发现本民族的古典作家,用新的眼光审视民族历史与文化,在人文科学和艺术各领域展开了富有开拓性的创造活动。西方多种新的社会哲学思潮传入俄罗斯,与俄国哲学传统发生碰撞,造成哲学的空前繁荣和独特的俄国宗教哲学的勃兴。艺术和哲学的兴盛又推动其他人文科学领域的变革与创造。于是,从19 世纪末到 20 世纪初,俄罗斯出现了一个意识觉醒、思想活跃、文化密集型高涨的时代。

同欧洲文艺复兴时代一样,20 世纪初期的俄罗斯也是一个名家迭出的时代。其中如宗教哲学界的弗·索洛维约夫、谢·布尔加科夫、帕·弗洛连斯基、别尔嘉耶夫、舍斯托夫,文学—美学领域的高尔基、布宁、安德烈耶夫、瓦·罗赞诺夫、别雷、勃洛克、维·伊凡诺夫、阿赫玛托娃、曼德尔什塔姆,绘画艺术领域的弗鲁别里、别努阿、涅斯捷洛夫、谢洛夫,音乐方面的斯克里亚宾、里姆斯基一科尔萨科夫、拉赫曼尼诺夫、斯特拉文斯基,舞台艺术方面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涅米罗维奇一丹钦科、夏里亚平、梅耶荷德、科米萨尔热夫斯卡娅,等等,都是一些造诣颇深、成果卓著的人物,其精神创造活动给当时和以后的思想文化和文学的发展以巨大而深刻的影響。文学、艺术、人文科学和思想界的探索与创造, 彼此渗透,相互影响,在碰撞、冲突、呼应、映照和交融中共同前进,并一起造成那个时代所特有的整体文化氛围,谱写出 20 世纪初期俄罗斯文化的辉煌。

正如别尔嘉耶夫在他的几部论著中所多次谈到的,20 世纪初俄罗斯的文艺复兴主要有三大源泉:“上世纪 90 年代末的俄国马克思主义”;“文学和美学的”根源,即从 19 世纪末发生的审美意识的变化;这场运动向其传统回归的“德国哲学和 19 世纪俄宗教哲学”[10]。运动的参加者对西方文学与文化采取了全面开放、广泛接纳的态度,但是他们更为看重的却是本民族文化和文学的土壤,普遍表现出一种斯拉夫主义兴趣,或热衷于发现本民族的艺术遗产,或显示出对于民族文化之根的探索热情,或重新解读古典作家。但就像欧洲文艺复兴时代人文主义者的目标决不是要“复兴”古希腊文化一样,20 世纪初的俄国作家、诗人和批评家也决不是一批复古主义者。对民族文化和文学遗产的重新发现与评估,是以西方文化和文学为参照的。深藏在俄罗斯古代文化和文学中的那些具有恒久价值和现代意义的东西被照亮了。新的观念,对民族性格的新认识,对俄罗斯发展道路独特性的新见解,新的文化建设构想,已闪现在对古代文化文学遗产的再度发掘中。

由此可见,20 世纪初期俄罗斯的文艺复兴, 是俄罗斯文化和文学从传统向现代转换的一个特定阶段,它萌动于 1890 年代,结束于十月革命后作为一个整体的俄罗斯文化分化为苏维埃俄罗斯文化和域外俄罗斯文化两大板块之际。这是俄罗斯文化和文学在 1880 年代出现危机和凋零之后的重新崛起,是 20 世纪初俄国思想家、文化活动家们以欧洲先进思想和文化审视本民族文化,向着 19 世纪俄罗斯精神文化创造的高峰、向着本民族文化与文学黄金时代的回归。但它不是简单地“复兴”传统的经典文化, 而是在发扬古典传统基础上的全方位跃进。这个时代思想文化和文学领域内涌现的一大批天才人物,不仅造就了俄罗斯文化与文学黄金时代之后的第二次辉煌,而且对整个 20 世纪俄罗斯文化与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别尔嘉耶夫不是像利哈乔夫等学者提出“延宕的文艺复兴” 那样,尝试从这一视角论证俄罗斯文化是欧洲文化整体的一部分,而是依据文化史实和亲身体验,令人信服地论证了 20 世纪初俄罗斯的文艺复兴在本民族文化与文学发展史上的地位和价值,就像 14—16 世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在欧洲文化与文学发展史上的意义和作用一样。正因为如此,把 20 世纪初俄罗斯思想文化和文学的繁荣高涨称为“俄罗斯文艺复兴”,才在国内外学界获得了广泛的认可。

[注释]

[1] Пр уцк ов Н. И.Ист ория р усск 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В 4 т. Т. 1. Ленинград: Наука. Ленинградскоеотделение,1980,с.148.

[2]ПруцковН. И.Историярусскойлитературы: В 4 т.Т. 1. 1980, с.290.

[3]Там же, с.16.

[4]Пруцков Н. И.История рус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В 4 т. Т. 1. 1980, с. 469.

[5]Там же, с. 470-471.

[6] Бердяев Н. Русская идея: Основные проблемы русской мысли XIX века и начала XXвека. Москва: ООО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АСТ?, 2000, с.213.

[7]Там же, с.238.

[ 8 ] Бердяев Н. А.  Самопознание: Опыт ф ило с о ф с кой а в т о б ио гр а ф ии. М о с к в а :Книга.1991, с.164.

[9][德]馬克思、[德]恩格斯:《论文学和艺术》,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年版,第 368 页。

[10]Бердяев Н. А.Философия творчества, культуры, искусства.В 2-х томах.Т.2. Москва: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Искусство?,1994,с.304-309.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苏联科学院《俄国文学史》翻译与研究”(项目批准号:16ZDA19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作者:汪介之

俄国文学古典主义论文 篇3:

俄罗斯文学的太阳

摘要: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是俄罗斯民族诗人、文学家、小说家、戏剧家、文艺评论家和传记作者。他是俄罗斯近代文学的主要奠基人。他广纳百川,继承了俄国的感伤主义、古典主义和消极浪漫主义等文学思潮,在此基础上,他还创作出了一系列奠定了俄罗斯民族文学基础的经典作品,他也成为了俄国第一个世界级的文学大师。普希金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是19世纪俄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主要代表,人们把他称作是“俄罗斯文学的太阳”。

关键词:普希金;俄罗斯文学;文学创作

在19世纪初期彼得大帝的改革以后,俄国开始向西方借鉴与学习,从那时起俄国的欧化开始了,在这样的契机下,俄罗斯文学也以飞快的脚步开始了其伟大的复兴。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产生了一位代表着俄罗斯民族精神的文化巨人——普希金。普希金在俄罗斯文坛,甚至是世界文坛上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文学成就既是属于俄国的,更是属于世界的。普希金在俄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之所以无人能及,正是因为他是俄罗斯文学功勋卓越的伟大奠基人,此外,他还享有“俄罗斯文学的太阳”这个美誉。

普希金的全名为——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出生在莫斯科的他在三十七岁时于圣彼得堡离开了人世。英年早逝的普希金在自己短暂的一生当中,用自己的文学创作为俄罗斯文学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他一生中创作了许多题材多样的优秀作品,他是俄国伟大的文学家。毫无疑问,普希金是十九世纪世界诗坛上的一座无人能及的高峰。普希金擅长多种文体,在各种文学体裁上(如抒情诗、叙事诗、诗剧、小说、童话等)为后人提供了优秀的范例,是一位实至名归的世界文学巨匠,他不仅创立了俄国文学语言和民族文学,在诗歌、小说、戏剧甚至童话等各个文学领域都为俄罗斯文学创下了典范。普希金常常会把俄国的社会现实真实地反映在自己的作品当中,从而使人们因为他的作品而在心灵深处有所感悟,这也正是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魅力之所在,渐渐地普希金使现实主义文学流派在俄国文学史中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

普希金出生于一个莫斯科的家道中落的古老的贵族家庭,他成长在浓郁的文学氛围中,他非常喜爱俄罗斯的文学诗歌和民间故事,并从中汲取了极为丰富的文学养料。普希金在十二岁的时候到皇村学校学习,那时刚刚十岁出头的普希金就已经开始表现出了他在文学创作方面的天赋。后来,十二月党人和一些具有进步思想的思想家在思想上感染了普希金,而这时的普希金还是一名学生,尽管如此,他还是发表了许多诗作来抨击农奴制度,歌颂自由与进步。俄国在1812年爆发了突如其来的卫国战争,这次的战争不仅仅唤醒了整个俄罗斯民族的灵魂,还对普希金的思想产生了相当巨大的影响,战争激起的爱国热情给年少的普希金带来了极大的鼓舞。后来,普希金和自己的同学们一起着手创办了手抄刊物,写出了《皇村回忆》这一部伟大的爱国诗篇,从而抒发了他的爱国热情和他对自己祖国的热爱。

普希金在外交部工作的时候,他一边继续进行诗歌创作,一边积极地参加一些进步文学社团。在这个阶段中,普希金创作出了大量的诗歌,这些诗歌大多数是反对农奴制和讴歌自由的诗歌,后来这样的诗歌被叫做“政治抒情诗”,在普希金的这些诗歌当中最为著名的有《致察尔达耶夫》、《自由颂》、《乡村》等等,在此期间,他被未来的十二月党人及其民主自由的思想所深深地感染,并加入了与十二月党人组织有联系的文学团体“绿灯社”。1820年,普希金创作了童话叙事长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普希金在这首诗中使用了大量的非常生动的民间语言,在其内容和形式上都与古典主义诗歌完全不同,甚至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此他向贵族传统文学提出了挑战。

普希金一向都十分崇尚自由,于是他所创作的具有进步思想的作品通常被沙皇政府认为是在破坏其专制统治,他们把普希金看成是绊脚石,所以沙皇政府就借到南部任职为由,对普希金进行了一次变相的流放。普希金在流放期间,与十二月党人的关系逐渐变得更加密切,他们的自由思想对普希金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与此同时,他们还激发了普希金对自由的向往与渴求。在1823年间,普希金开始了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创作。从这时起,普希金完全地展示出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他追求自由的理想也变得更加明确,更加强烈了。于是普希金创作了《叶甫盖尼·奥涅金》的前几章、叙事诗《努林伯爵》、抒情诗《致大海》、《囚徒》,历史剧《鲍里斯·戈都诺夫》等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在这之后,普希金在很大的程度上使自己在文学方面内涵变得丰富了,因为他在第二次被流放期间不但认真了解了许多民间故事和童话,而且还比以往更加深入的学习和研究了俄国历史。后来,他终于完成了其诗体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此外,他还创作了历史剧《鲍里斯·戈杜诺夫》。众所周知,普希金的“南方诗篇”包括四部,而這四部浪漫主义叙事诗都十分著名,并且在思想层面上它们反映出了作者对自由的无限遐想和美好的向往。

痛苦的流放经历并没有使普希金放弃他的文学创作,相反,他还更加致力于此,于是他便写下了很多诗歌,从而表达自己对十二月党人的颂扬。波尔金诺是普希金父亲的领地,在1830年的秋天,普希金在父亲的这个领地上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史称“波尔金诺的秋天”,在普希金的一生当中,这是他文学创作成果最丰硕的时期。在此期间,他完成了大量优秀的作品,如《叶甫盖尼·奥涅金》,在这部作品中塑造出了俄罗斯文学史上第一个“多余人”的形象,此外,他还写了四部诗体小说《吝啬的骑士》、《瘟疫流行的宴会》、《石客》、《莫扎特与沙莱里》和《别尔金小说集》等等。《别尔金小说集》中的《驿站长》是一部短篇小说,它不仅是第一部塑造“小人物”的著作,而且也表明了普希金的现实主义创作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为自己的文学创作树立了一座新的历史性的里程碑。普希金在返回京城以后,曾经期望沙皇政府能让十二月党人不再遭受流放之苦,但是后来普希金认清了沙皇政府的面目,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是不会放过十二月党人的,于是他创作了《致西伯利亚的囚徒》这首诗,以这一首政治抒情诗来表达自己对十二月党人的支持与忠诚。

普希金——作为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他用他的作品把革命运动情绪的高涨表现出来了,同时,他也将人民民族意识的觉醒与沙皇政府专制的矛盾展现在其作品中。因此普希金的创作及其对自由思想的宣传令沙皇政府如坐针毡,于是他们就用卑劣的手段使普希金在决斗过程中身受重伤,于1837年2月8日不幸身亡,就这样伟大的俄罗斯诗人普希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年仅37岁。在他死后,有些俄国进步文人曾经感叹:“俄罗斯文学的太阳陨落了”。“俄罗斯文学的太阳”被召回天国了,只留给人们无尽的悲痛与惋惜。

普希金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文学巨匠,他的作品不仅具有其独特的艺术特色,而且在他的作品中还蕴含着作者的社会思想,他把艺术和思想巧妙的结合起来,这使得他的作品在文学界堪称瑰宝,而且在世界文坛上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普希金在其作品中淋漓尽致地向人们展示了他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生活的热爱,并且表达了他对重获光明的坚定信心。他的伟大抱负和崇高的使命感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人。由普希金的诗改编成的歌剧有很多,如《叶甫盖尼·奥涅金》、《黑桃皇后》、《鲁斯兰与柳德米拉》、《茨冈》、《鲍里斯·戈杜诺夫》等,大多数都是意义深远的伟大音乐作品。他的很多诗歌被谱写成歌曲,流传至今。

可以这样说,普希金以自己在文学上的才华使俄罗斯文学变得更加丰富、更加真实了。屠格涅夫说:“毋庸置疑,他创立了我们的诗的语言和我們的文学语言。”一位普希金的故人这样评价他:“每当我们提到普希金时,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个称谓——俄罗斯民族诗人。他就像是一部辞书,装满了我们所有的语言的宝藏。普希金就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他能把俄罗斯的一切都真实的展现在人们面前,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而且还展现的那么优美、动人。”普希金的创作不仅为近代俄罗斯文学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且正是因为他的创作,才带来了俄罗斯文学史上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高尔基说:“普希金是集前人之大成,囊括了一切新奇与机智的一代诗宗。”

普希金在俄罗斯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别林斯基说:“没有普希金,就没有真正的俄罗斯文学,因为只有普希金的创作才真正的使俄罗斯文学有了生命。”赫尔岑曾说:“在沙皇尼古拉一世专制统治的时期,普希金是最勇敢的文学创作者,他用自己的笔作为武器,丝毫也不畏惧的与沙皇政府作坚决的斗争,他使人们忘记恐惧,也使人们对重获自由充满信心。”另外,普希金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产生了自己独特的创作手法。普希金创作了无数的优秀作品,这些佳作既是俄罗斯文学的财富,也是世界文学的财富。在俄罗斯文学史中,普希金以其毕生的创作创造了许多个“第一”,他受之无愧地被誉为俄罗斯文学的象征。

参考文献

[1]曹靖华.俄苏文学史(第一卷)[M].河南:河南教育出版 社,1992.

[2]任光宣.俄罗斯文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

[3]赵晓彬.19世纪俄罗斯文学史[M].黑龙江:黑龙江人民 出版社,2001.

[4]郑体武.俄罗斯文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 社,2006.

[5]李兆林,徐玉琴.简明俄国文学史[M].北京:北京师范 大学出版社,1993.

[责任编辑:房 晶]

作者: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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